離婚、家暴與性侵：疫情期間印尼社會的性別不平等
作者 吳英傑
2021-07-16
印尼在疫情發生這一年來，造成了另一種社會現象：離婚率高漲，家暴頻繁和對女性的性侵。
自從2020年3月1日，佐科威總統宣布印尼第一起確診病例之後，疫情就迅速在印尼全境擴散。截至目前為止，不管印尼政府如何改變稱呼，在管制移動措施和微解封之間來來回回，已經近17個月。
這段期間，許多家長在家工作、小孩在家線上上課，尤其是年長者，足不出戶的新生活型態已經超過一年，整個社會經濟都產生重大變化。
因應生活型態的變化，網路、電子商務、代購外送、物流運輸與連帶的電子支付大發利市，許多人廚藝精進，閱讀書籍數目大增，或者培養了第二專長。雖有人因為疫情而獲益，但更多的是倒閉和裁員。許多超市書局和餐廳因為門可羅雀而關閉；許多工廠員工因為歐美市場需求疲軟而被裁員或減薪；領日薪的服務業族群更是陷入生活困境，需要依靠政府或左鄰右舍的救助才得以溫飽。
雖然疫苗逐漸到來，讓經濟暫有起色，但目前整體經濟情況還是負成長，主因還是疫苗不足，無法達到群體免疫而解封。許多人還是必須依照政府法令在家裡待著。
這也造成了另一種社會現象：離婚率高漲，家暴頻繁和對女性的性侵。而這三件事，其實是一體三面的結果。
疫情導致離婚潮
在印尼，結婚和離婚都不容易，其中充滿了繁瑣的過程。除了有婚前諮商教育之外，穆斯林還需經過宗教單位、鄰里長和內政部簽字登記等過程。同樣的，為了怕一時衝動要離婚，提出申請之後會先有冷靜期，並不會馬上受理，甚至可能被拒絕，而且還要經過宗教人員的再三諮詢確認，最後才會簽字認可離婚。
印尼的離婚率在疫情開始之後提高超過了5%，而且至今也沒有趨緩。例如在西爪哇的小城市井里汶，疫情開始時，每月平均約有500～600件離婚，防疫措施放寬後則激增到1,000件；東爪哇的小城市外南夢，2020年6月以來的離婚事件也從2020年4月至5月的651件，激增到2020年6月至8月的2,282件。
依照印尼宗教部的說法，印尼平均一年有200萬次結婚登記，其中有30萬件離婚申請。但在疫情的2020年，累積到8月的離婚案件就已經達到這個數字。另一項統計資料數據雖有出入，但同樣顯示印尼的離婚率在2020年攀升，由2015年的5.89%上升到2020年的6.4%。
這些離婚最主要的原因，包括禁令讓兩人長時間共處造成的衝突、經濟因素、出軌或另一半消失，還有家暴性侵等。疫情爆發後，離婚率激增的是結婚未滿5年且遇到經濟困難的夫妻。
許多人在一開始在家工作的時候覺得滿心期待，覺得可以免去舟車勞頓，還可以增加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但從印尼一年多以來的事實證明，現實並非如想像的甜美，反而是衝突不斷，最後最親愛的兩人成了怨偶而勞燕分飛。
性別不平等的壓力
仔細探討發生的原因，除了經濟因素造成的壓力，兩人同時在家的家事及責任不平衡、工作和生活交雜，都造成溝通模式瞬間改變，但溝通技巧卻還留在疫情前，衝突甚至可能演變成家暴而導致家庭破碎。
在印尼，有工作、有家庭的女性，往往得同時身兼職業婦女、妻子和母親三重角色，調查顯示，疫情期間她們花在做家務的時間是男性的4倍，也難怪離婚事件中超過7成5都是由女性提出。
而從google搜索求助的大數據來看，疫情限制活動期間對女性和兒童的暴力及性侵同樣增加。2016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平均3個印尼女性就有一個遭受過言語、肢體或暴力性侵，疫情爆發之後增加了12%。單單對女性家暴就佔了疫情期間暴力事件的三分之二。同時，許多性侵或暴力犯就是近親家人，家中長輩常會阻止女性報案或尋求協助，認為是家庭之恥。雖然印尼在2020年4月已經成立女性及幼童保護機構，協助受害者的心理社會問題，但目前成效看來並不是太好。
印尼也試圖以法令限制公務員不能像伊斯蘭傳統那樣娶四個妻子，但男尊女卑、女性必須服從男性的價值觀仍然存在，也有許多人並不認為毆打女性算是家暴行為。而在印尼文化中，女性被期待為家人準備食物，但疫情造成物價高漲，若無法像以前那樣順利提供飯菜上桌，很容易成為男性不滿的理由。疫情中無法自由行動與缺乏援助，更讓問題雪上加霜。
終結性別暴力的漫漫長路
另一方面，即使最後鼓起勇氣報案，女性在丈夫或伴侶哭泣後悔、或者警察勸和不勸離的心態下，通常會撤銷告訴或舉報。加上地方政府目前都在忙著疫情事務，家暴案件可能也被拖延或得不到應有的處理。目前有些人期待能靠左右鄰居協助來改善狀況，因為印尼文化是集體生活型態，鄰居的力量在此時可以派上用場；而目前印尼宗教部也和衛生部合作，加強婚姻和諧輔導工作，希望能改善離婚率。
除了離婚率和家暴案件激增之外，同樣令人怵目驚心的還有性侵事件。美國國務院的人權報告提到印尼的性侵事件在疫情期間增加，雅加達郵報也說暴力性侵增加了3倍。而在疫情期間行動限制與政府機關半關閉的情況下，實際的數字一定比官方公布更高。
印尼防疫沒有台灣成功，但整個抗疫過程可以說比台灣提早了一年多，也經歷了許多台灣尚未（希望也不會）遇到的社會問題。在達到群體免疫解封之前，我們可以借鏡印尼發生的事來超前部署，避免台灣社會要付出疫情帶來的額外傷害，這也是對台灣的一個小小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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