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法師: 走過台灣佛教轉型期的比丘尼(下)
香光莊嚴雜誌社, 1999年6月20日 - 16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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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五、六十年代,天乙法師自覺到台灣的比丘尼,應該自己站起來,而且可以站起來,無須依附男眾,也可以開創出自己的一片天空。這樣的信念引導她一生孜孜矻矻地致力於尼眾戒行的教導——在光復後台灣佛教從日本式佛教過渡到大陸式佛教的轉型期中,天乙法師投入戒壇,參與傳戒,並住持四個純女眾道場,倡導並實踐著「比丘尼自己教導比丘尼」的理想,重整了尼眾的修道生活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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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立台灣比丘尼新形象的:天乙法師
三月十四日(農曆正月廿八日)是一生為培養比丘尼僧格,殫精竭慮的天乙法師圓寂十一週年的紀念日。
在四O到六O年代的佛教界,提起天乙法師大家想到的是她莊嚴的儀表,爽朗的笑聲,持戒精嚴的風範。在戒場上,她是尼戒和尚,是比丘尼的楷範,也是長老大德眼中年輕有為的新一代比丘尼;在百來位弟子的心目中,她是位遇事嚴謹、公私分明的師父。縱觀法師的一生,自出家到圓寂,在弘化上以台語傳譯長老大德的國語弘法,開啟光復後台灣民眾脫離日本佛教遺風,重新接受傳統中國佛教的大門;也為早期台灣佛教的弘傳奠下基礎,且在尼僧伽僧格教育的帶動上,更有不可抹滅的影響。
哲人斯已遠,典型在夙昔,為了探尋法師住世時的種種景況,我們走訪法師生前的弟子乙純法師、心達法師、悟因法師,以及同門明復法師、明戒法師,在家弟子林淑姝居士,還有俗家的妹妹洪瓊珠女士,嚐試從塵封的記憶裡捕捉法師的音影。
十多年了,許多與法師熟稔的大德逐漸凋零,或許還有許多有關法師的行誼、懷抱未能周詳知曉,但我們很願意在此分享讀者——一位台灣比丘尼奉獻身心於佛教,塑立近代比丘尼新形象的故事
一、紫雲常繞白蓮塔
嘉義縣番路鄉山區,週日的半天岩,香客依然熙熙攘攘,煙雲繚繞,然而已不見雙手合十迎人的出家師父,也不再聽聞鐘鼓梵唱。民國七十六年半天岩事件,幾度纏訟,七十九年僧人正式遷離半天岩紫雲寺,佛教的象徵除了大殿的佛像外,只剩下山邊石造的蓮花寶塔及塔中天乙法師的遺骨空對紫雲。
傳說中,半天岩紫雲寺的始建是覺豐和尚來此結茅修行,見此地地勢高拔,上接雲天,故取名「半天岩」,又因為山間的浮雲常現紫色,而名為「紫雲寺」。
民國四十六年至六十九年的二十餘年間,這裡曾由一位比丘尼住持,她是台灣首度傳授三壇大戒的沙彌尼首,是台灣三壇大戒二部僧中受的第一位尼戒和尚,也是當時研究尼戒的第一人,她就是——天乙法師
這位一六O公分左右,雙頰飽滿,兩眼炯炯有神,聲如洪鐘,儀表堂堂的女性,在台灣光復初期戒法不興以及比丘尼地位尚未受到重視的佛教界裡,憑著過人的毅力與膽識,為比丘尼樹立了新的楷範,同時,因為她的出現,也開啟了尼眾修習戒法,過如法出家生活的里程。
二、住在廟裡的童年
民國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日,在鳳山市三民路的一家糕餅舖裡,老闆洪奇清在生了二個男孩之後,欣喜地看著他第一個女兒出生,他為她取名「金珠」,洪金珠即是後來的天乙法師
日據時代,民生物資並不豐裕,而糕餅是一般人家過節喜慶、酬神時的珍品,於是洪家餅舖的生意日益興隆,人們不斷從高雄小港、林園、大港埔等地老遠地來買糕餅,「糕仔店清」的名號不脛而走,逐漸成了鳳山的富家。
忙碌的生意,使得洪奇清無法分心,照顧家庭和育養孩子(洪金珠下有二個妹妹,一個弟弟,共六個兄弟姊妹)的責任便落在洪太太身上。洪太太並不識字,她希望子女們個個能勤讀書、求上進。
提起兒時,現年六十五歲,滿頭灰髮仍健朗的洪瓊珠(法師之妹)顯得格外興奮:「他為人豪邁,笑聲特別宏亮,從小就勤讀書::」爽朗的語音中,時光回到六十多年前。「小時候,大姊的身體就不好,經常發燒,母親因此四處求神拜佛,廟裡的人常說:這個出生就掛著念珠(臍帶盤在脖子上)的女孩,是天上的善星轉世,不好帶養。」洪瓊珠回憶說。
為了請神明能就近保佑這個常鬧病的孩子,讓她平安而健康的成長,洪金珠的父母親不得已將她送到離家不遠的廟裡去住。
日據時代,台灣佛教的面貌就是民間信仰的寺廟、齋堂,講求的是不沾葷腥、不飲酒、不賭博,在信仰上混合了佛、儒、道三家。住在齋教媽祖廟的童年,使得洪金珠的啟蒙比同年齡的兒童還早。因為環境的薰習,使她有機會誦習漢文,四書、五經皆能朗朗上口,也養成了勤於讀書的興趣與習慣。因此,小學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深得老師喜愛,欽羨的鄰居、親朋總愛說:「洪金珠天才沒讀自己來!」
三、家人最深的印象——嗜好讀書
小學畢業後,洪金珠是當屆全校唯一考上省立屏東女子高級中學的學生,那是一所以招收日籍學生為主的「高級」學校。由於天天清晨必須趕搭早班火車上學,又要帶便當,無法繼續住在廟裡,母親只好帶著她擲杯筊跪求神明,結束了住在廟裡的童年時光。
住在家裡,日日往返高屏就讀期間,洪瓊珠回憶道:「大姊的身體依舊不頂好,味口小,也不太參與其他活動,只有孜孜不倦地讀書,我們都認為她最大的嗜好就是——『讀書』」洪金珠一放學回家,馬上又埋首案頭,書桌上是燈火常明。「她常在額頭上紮根帶子,據她說如此頭腦會較清楚一點。冬天天寒,讀書時就將棉被裹在身上,直到天亮,燈火徹夜未熄。」洪瓊珠兩手比劃以身體動作表演當年洪金珠讀書的景況,接著說:「『讀書』成了全家人對她最統一,同時也是最深刻的意象。」
由於自身對讀書的興趣,想讓弟妹讀書便成了她最大的期望。但洪瓊珠對讀書毫無興趣,小學畢業後即不想再升學,最後還是在她不斷的鼓勵下,考上台南家政學校。「每當考試我記不來,她總會幫我畫重點,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陪我慢慢記。此外,她也常幫在工會就職的二哥寫演講稿。」
四、負笈東瀛
十七歲那年,屏東高女畢業後,洪金珠隨著當時已在日本京都大學修醫科的大哥洪有達之後,遠赴日本東京昭和大學文科就讀。從小即受日本教育,加上屏東高女時期的用功,洪金珠在語言上沒有太大的障礙,她仍如從前一樣地用功,所不同的是在異域的生活,開拓了她的視野,她的關懷自書本擴大到「人」的身上。課業閒暇時,她常發心到孤兒院做慈濟工作。這時,中日戰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昭和大學畢業後,她搬到當時已在日本開業的大哥處同住,生活上彼此有了照應,身體也逐漸強壯起來。抗戰勝利後第三年,才隨著大哥回台灣定居
五、糕餅舖裡的歷練
日據時代經營盛極的糕餅舖,在她回國時已冷清許多,因為在八年中日戰爭期間,人們三餐吃的是地瓜簽煮的稀飯,甚至時有斷炊之虞,糕餅業自然受到強烈的挫折,再加上日本公會全面管制物資,糕餅舖曾一度歇業。
光復之後,糕餅舖重新開幕,此時的洪奇清年已老邁,又受到糖尿病的侵襲,眼力日差。洪金珠學成歸國,便成為他最有力的助手。因為這段經營的經驗,使她在文科的學習之外,又多了一樣技能——財務、人事的管理。
從書本的世界走到現實的生活,調理糕餅舖內外紛雜的人事、財貨,對一向只嗜好與書本溝通的她來說,是件非常吃力的差事。雖有父親提供經驗,不時指導,仍不時聽見一向堅強樂觀的她喟嘆:「社會實在不簡單!」但協助父親經營糕餅舖的歷練,卻對洪金珠日後的人生有著莫大的影響,也奠定了她未來管理寺院財產及人事的基礎。
在這段正值雙十年華時期,也有不少人上門為她說媒,可是,母親洪朱會一向深信廟裡的人說過的——這個女孩是有「菜骨」的,因而對於洪金珠的婚事,採取順其自然的態度。洪太太往往告訴上門的媒人說:「如果金珠自己戀愛結婚,我不反對!」
其實在這時,洪金珠已認識並常親近屏東東山寺的圓融法師,假日也常常到東山寺聽經聞法,而圓融法師也曾至鳳山家中拜訪,受到洪金珠父母的歡迎,對於自己的未來,她早已有了打算。
六、東山寺的陶養
民國三十七年,洪金珠毅然出家了!那年她二十五歲。
處在戰後教育尚未普及的四十年代,女子留洋受高等教育是非常稀有難得的,「糕仔店清」又是高屏地區的富豪人家,無論家世、人品、學問,洪金珠都是人中佼佼者,但他在讀過省庵大師的「勸發菩提心文」後,深受感動,決定放棄這一切令人欣羨的榮華富貴,走向謹嚴、安貧的修道生活,終於在屏東東山寺依止圓融法師剃染,法號「天乙」,字號「印儀」。
法師的出家,在親朋間引起了很大的震撼,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她瘋了,她的雙親雖然感到萬分不捨,卻也未曾出面阻攔,因為從小就須以廟為家,他們就一直深信——她生來有佛骨,出家只是早晚的事。唯一到過東山寺找圓融法師理論的是她的小妹碧珠,但也由於此次因緣,洪碧珠受到圓融法師的攝化,在往來探視天乙法師中漸漸對佛法生起信心。民國四十三年,洪碧珠在其姊的介紹下,依止於白聖老法師座下出家,即是後來駐錫斗六湖山岩的明一法師。
天乙法師在東山寺修學的那段日子,圓融法師一方面不希望這位留過洋,受過高等教育的弟子,存有貢高我慢的富家子弟習氣,時常當眾喝斥她;另一方面又愛惜她的才華,認為多加訓練必然有成,於是,請當時甫出家兩年的天乙法師擔任東山寺的監院,負責處理人眾事務、籌備開辦東山佛學院等事宜。心達法師回憶道:「師父曾說在東山寺當監院時,若人眾有不如法處或起爭執,圓融法師總是找監院,喝斥她督促不力,有時甚至杖打:」,在圓融法師嚴格的教導下,天乙法師養成堅忍的個性。
據曾任天乙法師侍者的心達法師說:「師父雖然出身富家,但對行者的生活細行瞭如指掌,且能一一踐履,應當歸功於東山寺的訓練。」在民國三十八年間,因東山寺籌備佛學院事宜,而與天乙法師熟識的明復法師也說:「天乙法師從圓融法師那兒,學到最大的優點是丈夫氣概和做事嚴格。」
七、辦事嚴格,出家人的事由出家人處理
在她擔任東山寺監院時,處理人眾事務相當嚴格,有人不堪忍受,竟向當時東山寺的大護法唐榮訴苦,引來唐榮以自護法名單上退出作為要脅,而干涉寺務,天乙法師堅持「出家人的事,應由出家人自己來處理::」最後唐榮果真自護法中退出。圓融法師還因此親往各善信家托缽化緣,以穩定僧眾道糧、信眾信心。東山寺後來能穩定發展,「由出家人管理寺務」是個重要的基礎。
出家人的事,由出家人自己處理」也是天乙法師後來住持道場的信念。
她一生中住持過四個道場——嘉義半天岩紫雲寺,彰化白雲寺、高雄興隆淨寺、台北圓通學苑,以一個比丘尼同時住持四個純女眾道場,從當時的佛教界來看,可說是相當難能可貴的。
在剛晉山興隆淨寺擔任住持時,她首先整頓的也是寺院管理上的僧俗關係。三十年前的興隆淨寺,是由在家人組成的寺廟委員會管理,常住僧眾連供佛的油、香錢都要向寺廟委員支領神化、迷信的氣氛彌漫,不但僧人無法主持寺務,甚至是僧歸俗管理的情況概然可見。法師一上任後,即努力從中斡旋,一再向委員們申明:「佛門中的一切事務,須由佛門中的人來處理,居士是護法,不可干涉寺務!」這樣嚴正的立場,終於使得興隆淨寺的管理步上軌道。
天乙法師做事嚴格表現在她要求精確、公私分明的行事上,不論公文、信件、帳目都是躬親處理(四個道場皆是如此),尤其對於信施的供養更是緇銖分明,最常告誡弟子的是——明因果。
譬如對人們納骨,供養佛寺的金錢,天乙法師主張「悉數用於佛寺建築,不得移作他用」因骨灰入塔,後世僧眾都須盡照顧、管理和奉祀的責任,「納骨錢」專用作寺院建築,是將這一筆經費轉作公共建設,現前未來的僧眾皆可運用,不致形成出家人「吃骨灰」錯置因果,而招人譏嫌
洪瓊珠對於天乙法師辨明因果,公私分明的風格也有著很深的印象。當年洪瓊珠和先生生意失敗時,曾到寺裡拜訪天乙法師,法師對著生活潦倒的妹妹說:「寺裡的一切東西都是三寶物,在這裡可以用,但不可佔為私有帶走!」洪瓊珠頭疼,法師遞給她一罐萬金油,「這罐萬金油,讓我帶回去用!」洪瓊珠央求地說。天乙法師立即嚴色地說:「不可以!這是十方信施拿來布施供養三寶的,讓你擦;但不能給你!」
洪瓊珠從天乙法師嚴肅的表情中,明白這位出家多年的大姊,縱使是對於一罐小小的萬金油,也謹慎小心地重因果、不苟且,不知不覺中對三寶生起了敬信。
八、勤儉惜福,熱腸心切
天乙法師做事嚴謹,也不斷以身、語、意教導弟子。身為紫雲寺監院多年的乙純法師說:「師父教人領執事,需要培養謙下心、耐心,寺務要邀集大眾共同商討決議,這個教誨令我受用無窮。」天乙法師也默默地傳遞一份「要認真,修學才能有所得」的信念,譬如當她住持半天岩紫雲寺時,因寺眾日增,必須增建寮房,工程一面進行著,法師對弟子們的訓勉並不因而鬆懈:「享福很快,培福不易!」無時不忘提醒出家人應有的心行。
對於弟子她如此諄諄教誨,一面也身體力行,他認為出家人修行、弘化都必須有福報做助緣,而福報是由日常生活一點一滴累積而成,她讓所有物品發揮最大的功用,「師父的床頭都捲有塑膠繩,那是她平時一小段、一小段結起來備用的。」心達法師說。在向白聖法師拜年後,她也曾為了節省六元的計程車車資,從十普寺走路回圓通學苑;用「電火布」黏補破手套;補了又補的衣服捨不得丟,「這可以留在山上穿,下山時再穿好的衣服。」她這樣告訴侍者。
而在半天岩西廂寧靜的丈室裡,勤儉惜福的痕跡仍不時可尋。乙純法師翻出了天乙法師生前的剪貼資料,一本本都是用別人寄給她信件,包裹的牛皮紙袋剪接而成,皺不成形的紙張在她圓寂十一年後訴說著法師惜物、惜福的美德。
於自己的生活,天乙法師克勤克儉,一針一毫也不浪費,但是遇到別人有所求助時,她定毫無吝色慷慨解囊。明復法師回憶天乙法師的古道熱腸時說:「我編輯的第一本書『太虛大師選集』與『中國佛教年譜』出版後,曾去找天乙法師幫忙推銷三百本,沒想到她非常慷慨、乾脆,一口氣就答應五百本。」「天乙法師不只是對女眾有貢獻,她對四眾弟子的經濟、困難都很照顧。例如明常法師生病,她便介紹他到洪外科(天乙法師的哥哥所開)看病::」。
當天乙法師被聘請至半天岩駐錫時,整座紫雲寺只剩下二十五元,寺裡既無電燈,廁所也還是拿甕臨時充當的,天乙法師到任之後即積極申請用電,在明一與明戒法師的輔助下,不但寺裡有了電燈,也造福附近的人家,使他們遠離黑暗。
五十年代,半天岩的交通尚不便利,村裡的孩童要走很長一段路去上學,有的甚至要花上好幾個小時翻過山頭才能到達學校,法師見了不忍,提出辦學計劃,希望辦學校提供附近兒童就讀,後因購地不著,而使得這項興學計劃胎死腹中。
九、建女眾十方叢林的願望
為了兼顧四個道場的管理工作,天乙法師經常於高雄、嘉義、台北等地往來奔波,在每個道場停留的時間也都不是很長,頂多十天左右,她又必須趕往其他地方。自四十多歲開始,糖尿病就困擾著她,再加上舟車來回奔忙,消耗了她大半的精力,但是每當她回寺時,卻仍不忘開示弟子。
在紫雲寺天乙法師為弟子開講「沙彌律儀」、「勸發菩提心文」、「比丘尼戒」、「楞嚴經」。在弟子們的記憶中,法師每講完一段「勸發菩提心文」時總會說:「發菩提心,是要行者立定修學、弘法的目標,如提衣挈領一般::」然後挨次地問大家:「讀過這一段,你要如何踐行呢?」
而對識字不多,面對經文總需苦思良久的弟子,法師常說:「沒多少字!沒多少字!你只要明白佛陀就是要我們::」當弟子們對楞嚴經中所談種種「都攝六根」的法門感到不明白時,法師總能善巧地說:「我來說個公案給大家聽::」。乙純法師瞇起眼睛回憶著,似乎當年師父所說的公案就浮現在眼前般:「有位老禪師一天晚上講開示時,出奇不意地喊道:『抓賊!抓賊!』座中的弟子聞訊慌忙離座,不一會兒工夫已備妥了棍棒,衝到殿堂外,找那個賊兒,此時只見老禪師哈哈大笑著問大家:『賊兒是那個?賊兒是那個?』」
「聽完公案,大家還在沈思中,師父提醒大家:『聽了之後要踐行,否則如同啃前人吃剩的甘庶渣,你又如何知道甘蔗的甘美呢?』『要了生死,不能只吃前人剩下的東西,只有老實去踐行,才能真正體會到祖師們在說什麼?佛陀在說什麼?』」
午后,站在紫雲寺的老樹下,俯眺遼闊的嘉義市景,寺後的小丘儼然成為一座安穩的靠背,在這裡天乙法師曾對弟子們說起在半天岩創設女眾叢林的願望,他說:「在這兒除了辦學院,還要建一座塔,讓圓通學苑等其他道場的法師,都能有個安養的處所,也可提供附近村民納骨。」隱然有著白聖法師的期望——女眾僧伽由女眾來領導,樹立尼眾的新形象。
十、樹立尼眾新形象
尼眾由尼眾自己來領導」一直是天乙法師的理想,為尼眾僧格奠下良好的基礎更是她終其一生努力的目標。這個理想在每年的戒場裡找到了下手處,於是天乙法師將在四個道場停留以外的時間全交給了出家發心受戒的新菩薩們。
民國四十一年台灣省首度於台南大仙寺傳授三壇大戒,由於是光復以來第一次傳授,戒壇中出現了「三代一戒受」的特殊景觀——圓融法師、天乙法師、乙純法師同期受戒,一時傳為美談。經過這次傳戒之後,台灣佛教僧侶在服裝威儀、規矩禮節以及對戒法的尊重都奠下了基礎。
天乙法師在戒期中擔任首任的沙彌尼首,因表現十分優異,受到開堂和尚白聖法師的拔擢,在第二屆戒壇上即擔任首任引贊師,負責引導尼眾是「尼眾由尼眾領導」的開端,自此以後,求戒尼眾的威儀舉止及生活上一切事宜,皆由尼眾法師指導,至今不輟。
天乙法師除任引贊師外,更利用閒暇的時間勤練國語,在戒壇上傳譯比丘尼戒,在當沙彌尼首時,她尚不會說國語呢!自此之後,歷任火山碧雲寺、觀音山凌雲禪寺、十普寺等傳戒會引贊師,更分別於民國六十二年臨濟寺戒壇,六十五年大崗山龍湖奄戒壇,擔任尼戒和尚,直至她於六十九年圓寂前,共參與了十餘次戒壇盛會,或傳譯或說戒,襄助白聖法師共同推展傳戒活動,也曾參加五、六次的結夏安居學戒、持戒,化導齋堂、尼寺的僧侶,持守如來淨戒,除去日本佛教葷食、娶妻的遺風。在嘉義半天岩紫雲寺亦曾先後三次結夏,高雄興隆寺則首見半月半月誦戒,這在民國五十年代,戒法尚未嚴謹的台灣佛教界是相當罕見的。
在戒壇上擔任引贊師、教導尼眾生活威儀、任尼戒和尚教授比丘尼戒,天乙法師最常痛斥的是比丘尼忸怩惹人愛憐的女眾形態。她認為比丘尼應自強,當學女中丈夫。她曾說:「當一個出家人應有出家人的模樣,否則就像猴子穿西裝,還是猴子。」一位弟子回憶說:「當師父看到尼眾露現女眾嬌嗔習氣時,就會嚴厲喝責,不留情面。」
在男女眾的份際上,天乙法師更是耳提面命地告誡尼眾:「出家第一要守戒嚴格,男眾的事女眾不要管,不要說乾柴近不了烈火,就是濕柴,親近久了也會被烘乾。凡夫心煩惱未斷,是不容易掌握的!」一位親近她十多年的在家弟子表示:「師父在圓寂前半年曾告誡我說:『若師父走了不在世時,你要追隨那一位師父修學都可以,但是定要切記一點——女眾要歸依女眾師父修學。』」
任戒師期間曾有人認為女眾隨男眾法師結夏安居,不盡如法,而有所毀謗,身為弟子的乙純法師提到這點時說:「師父時常強調僧團為推動法輪的根本,由出家比丘、比丘尼組成也,比丘尼於大僧中應依佛制持守『八敬法』,師父每回參與結夏安居,圓滿時即離去,決不逗留,也不單獨與男眾法師共事、洽談公務,他充分踐行此一信念。」曾任侍者的心達法師也說:「每逢過年,師父總會往十普寺向白聖法師拜年,但她不曾一人前往,我便曾經陪伴師父前往拜年。」
在戒場中與她共事多年的明復法師也曾說:「天乙法師連走起路來都很有威儀,具足大丈夫相。」外表威儀如此,在生活上的細行更是一點也不馬虎,曾隨侍多年的心達法師說了一個她終生受用的故事:
「師父生前身體就一直不好,入院治療了幾次。有次在醫院時,我陪著她上廁所,要把點滴瓶帶進去,一隻手拿瓶子,一手攙著師父,一忙連腳帶鞋就踩到浴缸裡面去,師父看到即大罵:『怎麼可以把鞋踩到浴缸裡!你不知道鞋子上有多少細菌嗎?如果別人要用浴缸,豈不害人啊!』」
「從此我再不敢把鞋子穿著亂踏在桌子、椅子上。那次的教訓讓我受用無窮!」心達法師說。「只要見別人犯規矩,背因果,即使不是她的徒眾,師父都會罵,師父一心一意地要使我們改變以往不好的習氣,成為一個好出家人。有時我們被罵,就會跟師父說:『我下次不敢了!』,師父往往都會再來一次當頭棒喝:『還有下次嗎?』」心達法師又補充了印象深刻的事情。
這種富正義感、剛烈、勇猛的個性,在三十年前普遍保守,充滿日據佛教遺風,戒法尚未被四眾弟子重視的大環境裡,成了天乙法師的資產,她為比丘尼樹立了女中丈夫的典範,但是心直口快的特點,卻常常使人避而遠之,做為一位師父要領導徒眾時這也成了她的負債,弟子們對她又敬又畏,有時需要透過別人傳話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另一位親近多年的在家弟子也表示:「許多信徒都很喜歡親近她,但總覺得師父嚴肅了點,令人有些害怕!」
其實,當時熟識天乙法師的大德們多習慣於她在不知不覺中展現的威望,第一次接觸法師的人往往只看到她的威儀舉止,便生仰欽或畏敬的心,因此忽略她細心、溫和、關愛的一面。
乙純法師回憶在紫雲寺時,天乙法師若見弟子課誦缺席,必然殷殷關切,親自到寮房詢問:「為什麼沒參加共修?是作務疲勞,還是生病了?是否需要就醫?」另一位弟子心鏡法師也回憶在她受完戒要回寺時,天乙法師特別把信眾供養的一盆餅交給她當作「伴禮」帶回寺裡與師兄弟共享。多年後心鏡法師仍然感念師父對這個不諳人情事故弟子的關愛。
對於教界長老大德,天乙法師更是以尊重法而禮敬之。逢年過節也都打電話或親帶禮品前往祝賀。圓通學苑每年正月十九日法會,她提前在十七、八日到台北時,總會從高雄帶著信眾供養的水梨、蘋果供養白聖法師。凡有信施供養她也都不忘輾轉供養教界長老大德。
見如法師在哀悼天乙法師的文章中如此寫道:「天乙尼師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她雖為女身,可是有大丈夫氣概,能辦事,懂人情,會作人,會說話,有眼光,有理想,而且樂于幫助別人。最難能可貴的是嚴持戒律、尊師重道,尤其弘揚佛法,續佛慧命的事業,若有藉重於她,無不勇於承當。」
天乙法師的作為打破了以往尼眾消極、遁世、依賴的刻板面貌,代之而起的是尼眾亦具有丈夫氣概、辦事嚴謹、持戒精嚴、熱腸心切的形象。
十一、最後的惦念
民國六十九年,天乙法師如往常般,正月十七日就到圓通學苑,準備參加十九日的法會,不料十七日那天吃了一些芭樂後竟嘔吐不已。一連三天,弟子們勸她就醫,她堅持著「學苑正在辦法會,人手不足」、「正月二十日悟誠師要去國稅局繳納五十萬元土地款」等理由而沒有就醫,原來那時圓通學苑每三個月須交五十萬的土地款給政府,這在當時實是非同小可的數目。正月二十日,當悟誠法師將收據呈交天乙法師時,她如釋重負般地終於答應前往就醫。
屋外的雨正嘩啦啦地下著,大殿前從來不積水的庭院,這天竟積滿了水,通行困難,在圓通學苑這是不曾有過的事,擔架上了救護車之後,弟子們的心底襲上了一層層陰霾。
加護病房裡,天乙法師的尿毒指數出奇的高,她的神色仍然安詳自若,頻與弟子們叮嚀、道別。
正月廿八日中午,天乙法師在佛號聲中離開她生活了五十七年的世界,距離出家的日子,她在佛門中貢獻了三十三年的生命,全心全意地將一萬多個日子付諸尼眾戒行的教導上。
十二、永遠活在歷史中
不用再如從前南北奔波了!天乙法師建女眾十方叢林的願望留在半天岩的老樹下,高壯的身影、爽朗的笑聲、嚴厲的喝斥聲則留在戒壇上。
張曼濤居士是追悼會上最後一位離開的人,他對著致謝答辭的悟因法師黯然地說:「我和你師父前半年曾討論過辦教育的事,希望以招考研究員的方式來辦佛教研究所,可憐她這麼早就走了,我看是辦不起來了!」
對於天乙法師的早逝,明復法師追憶說:「台灣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女眾多,天乙法師走了,實在是一大損失,延緩了教界進步。」
如果天乙法師至今還在,這個進步會是什麼樣子呢?沒有人知道,但無疑地,她與台灣佛教一起走過孱弱的嬰兒期,孜孜地護衛著尼眾的成長,為後代的比丘尼帶動一股研究尼戒的意識。最重要的是,她領導著過去被人譏為「三姑六婆」之一的比丘尼,整頓了生活理念,創造新的形象,再度向教界與社會大眾證明:出家不是逃避飢餓與貧窮,重新拾回尼眾的自信與自尊。
在歷史的方位中,她已有了座標。
天乙法師年表
民國 年歲 生平紀要\
13 1歲‧十一月十六日生於台灣省鳳山市
30 18歲‧畢業於省立屏東高級女校。
35 23歲‧畢業於日本東京昭和大學文科。
37 25歲‧投屏東東山寺圓融法師剃染。
41 29歲‧受戒於台南大仙寺,任沙彌尼首,時開堂和尚為白聖法師,此為台灣光復後第一次傳授三壇大戒。
42 30歲‧應聘任獅頭山元光寺戒壇引贊師,學習國語並為戒堂翻譯。
‧至汐止親近慈航法師,就讀於靜修院研究班研楞嚴經。妹妹洪碧珠讀初級班。
43 31歲‧慈航法師圓寂,離開靜修院隨白聖法師至寶明寺結夏安居,洪碧珠同行,安居後亦於寶明寺出家,法號明一。
44 32歲‧於十普寺戒壇任引贊師,隨後至海會寺結夏安居,聽白聖法師講楞嚴經、梵網經、四分比丘戒本。
45 33歲‧元月參加火山碧雲寺千佛護國戒壇任引贊師。
‧四月參加台北觀音山凌雲寺本圓長老圓寂十週年紀念傳戒大典任引贊師。
46 34歲‧應明戒法師之請於朴子高明寺打佛七,講經一星期。應心化法師禮請至半天岩紫雲寺晉山任住持。
47 35歲‧參加中國佛教會及台灣省分會合組之弘法視導團,作環島巡察。
50 38歲‧任興隆寺住持。續任紫雲寺住持。
51 39歲‧於豐原接受臨濟宗四十二世法,為白聖法師來台首次傳法。
52 40歲‧任圓通學苑住持,負責管理、興建事宜。
‧任彰化市白雲寺住持。
53 41歲‧嘉義半天岩紫雲寺重修大雄寶殿,佛相開光。
55 43歲‧澎湖馬公鎮潮音寺大殿落成弘傳在家菩薩戒法會任引贊師。
59 47歲‧嘉義天龍寺創寺五十週年啟建在家菩薩戒傳授法會任引贊師。
62 50歲‧台北圓山臨濟寺三壇大戒任尼戒和尚。
64 52歲‧台北縣樹林鎮山佳萬壽山吉祥寺舉辦護國千佛大戒會,任大引贊師。
65 53歲‧大崗山龍湖庵護國千佛大戒任尼戒和尚兼開堂和尚。
69 57歲‧正月廿八日圓寂於台北,僧臘三十三,戒臘二十八,法臘十九。遺體荼毘後由嘉義紫雲寺接迎靈骨回半天岩。


比丘尼必須自己教導比丘尼
編輯組
  天乙法師,一位活躍於民國五、六十年代的比丘尼。提起她,在今天的佛教界,或許知道的人並不多;而她以高學歷、家世好、未婚出家及一生參與戒場近二十次、一人住持四個純女眾道場的事蹟,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或許也無過人之處。然而值得留意的是,在那保守的年代,處於女眾不被重視的傳統中,天乙法師主張「比丘尼必須自己教導比丘尼」、「比丘尼站起來,荷擔如來家業」的眼光與魄力,的確有其獨到之處,而為日後的佛教界留下不可抹滅的影響。
  天乙法師的眼光與魄力在她一生全力投入的兩大志業:「戒場參與」、「寺院經營」中彰顯無遺。從民國四十三年之後,天乙法師追隨白聖長老傳戒,在戒場中,她擔任過引贊、翻譯、講戒、得戒和尚尼、開堂和尚尼等。不管擔任何種角色,她都不斷呼籲戒子:「女眾必須自己教導女眾」,並勉勵她們,不要讓傳統「女性業障比男性深重」的觀念束縛自己:「真正的出家學道,就是要在我們可以發揮的範圍內努力!」這種突破性的說法,令當時參與過戒場的人記憶深刻。
  天乙法師於民國六十五年籌備龍湖庵傳戒時,曾計劃「單傳尼戒」,進一步推動「女眾自己教導女眾」的理想,不料消息一出,各方反對聲浪接踵而至,但她堅定地認為:「尊重是尊重,行動是行動」,並清楚地知道:「你們(指比丘)反對純傳尼戒,所緣的只是『慣例』,在戒律是站不住腳的,從戒律上來看,我可以這樣堅持。」雖然後來因各方反對而改回舊制,但女眾仍是「二部僧中授」,天乙法師更以「開堂和尚尼」的身分直接教導女眾演禮,這在台灣佛教界可說空前的創舉,說明女眾可以獨立於男眾之外,在戒壇直接教導女眾。
  除了參與戒場,教育比丘尼外,提倡「比丘尼自己教導比丘尼」的天乙法師,一生住持四個道場—嘉義半天岩紫雲寺、高雄興隆寺、彰化白雲寺、台北圓通學苑。由於專研戒律,她對寺院的管理理念也來自於戒律,認為女眾宜群居一處,過共住、共修、共學的生活,她抱持的理念是:「女眾要互相扶持」、「比丘尼事比丘尼決」、「女眾修行要靠自己,不要依賴男眾」,這樣的風格不但落實在她自己住持的道場,也在她常挺身處理問題的其他女眾道場間。
  「女眾可以在佛門奉獻什麼?」天乙法師一生以她的身教、言教不斷帶動、示範,使得比丘尼在佛教及社會中的角色更為明確,也證明尼眾也有魄力、膽識來承擔佛教志業。本期專輯「天乙法師—走過台灣佛教轉型期的比丘尼(下)」,讓我們藉由回顧天乙法師參與戒壇及管理寺院的種種,一起紀念這位「比丘尼自覺」運動的先驅。


 

依止天乙法師
原先天乙想在興隆寺辦佛學院,悟因一直盼望佛學院的 成立,但是等了好幾年,始終沒有動靜。傳統式的寺院 生活,除上殿外,每天下田勞動或處理不同瑣事,悟因 慢慢地感覺到,如果要繼續修學,不能長久住下去。在 興隆寺待了八年之後,悟因決定離開,上台北在天乙住 持的另一個道場—圓通學苑,擔任監院,直到她去夏 威夷留學為止,又是六年。所以,悟因依止天乙,一共 有十四年之久。 香
天乙(1924∼1980)俗名洪金珠,父親洪其清在鳳山有糕餅店,那時在年節、喜慶或祭祀,人們都要買糕餅,因此她家的收入很好。因為家境富裕,兩個哥哥、兩個妹妹,還有她自己,都有機會受到比別人多的教育。她從小喜歡讀書,十六歲考上屏東女子高級中學,那是一所以日籍學生為主要錄取對象的學校。那年考上的,除了三、四位台灣人之外,都是日本人,不但家人高興,也成為她家鄉的喜訊。
高女畢業後,她到日本留學,就讀東京昭和女子大學文科,她的兩個哥哥也留學日本。女兒能夠擁有和兒子一樣的待遇,一方面代表她功課好,求學欲強,另一方面也代表她家境寬裕、父母開通,不像一般家庭重男>輕女,家人對她的支持可能形成她獨立自信的性格。
1947 年,天乙從日本留學回來,幫助糕餅店的經營,一年以後,在屏東的東山寺剃度出家。一位出身富家又留學日本的千金小姐居然選擇不婚的出家一途,確實是很出乎常人的預料,但是家人並不反對。她的母親之所以沒有阻擋,是因為曾有乩童說:「她有『善骨』、『佛骨』。」
天乙決定不嫁,選擇出家,跟她童年的宗教經歷有關。天乙從小身體不太好,有時會發燒,她母親時常帶她到鳳山市三民路的媽祖廟。這個廟是一個齋堂(當地人叫它菜堂),她在廟裡一直住到考取屏東高女才離開,廟裡有人教她念經。除了少女時期住齋堂,天乙的母親也是影響她宗教信仰的人。母親長年吃素,每天念《大救苦經》、《太陽經》、《太陰經》,她拜媽祖,但也同時走動於先天派的明善堂。除了媽祖廟和先天的齋堂,天乙的母親也曾帶她到屏東的東山寺。
東山寺是屏東一個很有名氣的純女眾道場,住持圓融,也就是天乙的剃度師,很有氣魄,熱心佛教事業,經常舉辦講經活動,也禮請大陸來台的法師來東山寺。雖然屏東在當時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很多法師從台北南下做環島弘法,卻會將東山寺做為最後一站。
天乙在少女時代曾住過齋堂,她隨著媽媽到不同的廟和齋堂參拜,但是,為什麼沒有在齋堂出家呢?她告訴悟因說:本來她是有這個想法的,因為先天齋堂的菜姑對她很好,很招呼她,可是她發現她們喜歡看歌仔戲;又有一次她在另外一個齋堂,看見師父打徒弟,她對這樣的行為很不以為然,認為不是修行人應該做的事。天乙後來多次參加白聖傳戒,強調戒律的重要性,那是她的性格和機會結合的後果;悟因致力戒律的研究,又是她親近天乙多年的另一個結果。天乙剃度五年才於1953年元月受戒。她在這以前已剃度弟子,她的師父圓融也一直沒有受戒。光復後,台灣第一次傳三壇大戒在台南大仙寺舉行,她們師徒「三代同受戒」,成為一時佳話。天乙就是在那時認識了白聖。
白聖擔任開堂,見天乙氣質不同,便安排天乙做沙彌尼首。隔年(1954),她就在戒場擔任引贊師,當時她31歲。從此一直到1976年龍湖庵傳三壇大戒,戒場裡只要有白聖,天乙也必定在,隨著經驗累增,她逐漸擔任重要的工作。
大陸法師講戒鄉音很重,不易聽懂,需要有人翻成台語,天乙一直負責擔任白聖的口譯。先是在傳戒時,白聖講比丘尼戒,天乙做翻譯;後來在每次戒期中,她就獨自負責講尼戒;除此以外,她甚至代白聖講。比如1976 年,白聖因事離開戒場,天乙就代講《梵網經菩薩戒本》兩天。她對戒律的研究及弘揚,是當時的尼眾無人可及的。
天乙強調比丘尼有「荷擔如來家業」的責任,為了擔當這個重大的任務,比丘尼的素質必須提高,如何能實現這個目標呢?就要確實了解戒律及由比丘尼教導比丘尼。她說:
我希望比丘尼可以自己整頓。比丘尼出家,至少要學戒三年,然後聽教參禪。我希望有心比丘尼,大家受戒之後,要依止比丘尼學習出家威儀細行。所以,要具足比丘尼的無量威儀,必須要由比丘尼教導比丘尼,才能清楚地知道當行與不當行。⋯⋯我非常希望比丘尼能組成真正的比丘尼僧團出來。
天乙活動的時代,台灣沒有人提倡女性主義,比丘尼眾也沒有人對「八敬法」提出異議,而由她呼籲比丘尼站起來一事,可知天乙的確肯定尼眾的自主性和能力。悟因認為天乙的重要觀念有三:
一)女眾必須自己教導女眾。
(二)比丘尼要站立起來,要承擔解決問題的能力,不要遇事就想推給男眾。這種心態要先建立。
(三)「僧事僧決」,所以「比丘尼事比丘尼決」。比丘尼如果不能解決處理比丘尼事,比丘尼的宗教師將根本無法成立。這點是她很重要的觀念,不要期待別人或外力來解決比丘尼事,要自立自強,如果比丘尼事自己都無法解決,就永遠不可能站得起來。
天乙的這些理念,特別是她強調比丘尼要站得起來,能自己管理自己,必須好學培養能力,並有擔當宗教師的志願,讓悟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也是悟因決定到興隆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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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說佛教
由龍湖庵傳戒說到天乙法師
在龍湖庵傳戒會中,我雖談不上是什麼要角,然而我有資格作證: 那次的戒會如不是天乙周旋期間,堅持要傳, 恐怕難得有那麼皆大歡喜、功德圓滿的結果。
認識天乙法師的因緣
我與白聖老法師很早就認識了,所以民國四十四年由他住持的十普寺第一次傳戒,他即請我去任引禮師;同年他率領著男女戒子們數十人去獅頭山結夏,又承他相邀擔任糾察一職,並要我為參加結夏的學眾講國文課。三個月相處,彼此的了解加深了,他與我的道誼也與時俱進。
那時淨心和天乙法師都參與結夏安居,淨心當白老的侍者,天乙當女眾中的班長,二人在白老的心目中都是可造之材。因此,在男眾方面白老特別器重淨心,女眾方面白老對天乙則另眼看待,這是當時參加結夏者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後來二人果然不負白老所望,在傳戒的繼承上淨心做得大有青出於藍的表現;而天乙在組合女眾方面表現得也相當優異。只可惜天乙去得太早了些,不然她在佛教界女眾中的成就,一定是很可觀的。這是我對天乙法師的初步認識和看法。
天乙法師請我到龍湖庵戒會中當教授和尚的經過
說到民國六十五年的龍湖庵戒會請我去當教授和尚,不但任何人都想不到,連我自己也大感意外。因為我雖在龍湖庵傳戒之前參與多次戒會,擔任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如引禮、書記等。有一天天乙法師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有要事須見面談,電話掛斷不久,她即由兩位女眾陪著到我當時住的台北郊區「棲霞山莊」。
晤面一切如儀後,她即開門見山地說:「今天來是銜白老之命,請法師屈就龍湖庵戒壇的教授和尚。」說後即把聘書呈上,並頂禮一拜。我當時以懷疑的眼神看著她,說:「不是聽說三師和尚都請好了嗎?怎麼又來請我當教授,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粗略地談了些人事變化的關鍵所在,我才義不容辭地答應了她。因為當時我想:傳戒是關係著數百人法身慧命的大事,如因內部人事糾紛而宣告停辦,難堪的何止白老一人?假使因此而被傳為笑談,對整個佛教來說都很不好!那次龍湖庵傳戒人事糾紛的關鍵究竟何在呢?那就是在「二部僧中授」的問題。
其實,龍湖庵傳戒之前,由白老主持的戒壇,少說也有十數次,雖多是男女二眾一起傳授,但也不是沒有「二部僧中授」過;那麼,這次龍湖庵「二部僧中授」為什麼竟有人激烈反對,甚至要「罷工」呢?後來在戒期中透過各方面的了解,實際上反對者不是反對「二部僧中授」,而是反對天乙當「尼和尚」。
這種「依人不依法」的反對態度,果不出所料,在教界曾引起好長一段時間的譏諷。而我被聘忝為教授和尚,如羯磨和尚道安法師當時對我說:「我們的羯磨、教授都是臨時給撿來的,你知不知道?」我說:「不管是給撿來的,還是被聘來的,你該『羯』的就去『羯』;我該『教』的就去『教』,各盡各的責任。別的閒事我們不必去管,您說對不對?」道老聽了則默然不語,我知趣地也隨即顧左右而言他了。
其實,道老那時一身是病,但他不僅講戒時照講,上堂時照上,並且稍有空閒,即振筆疾書,寫個不停。結果戒會圓滿後不久,他就往生了。現在想想白老圓寂也快十年了吧?龍湖庵戒會的主辦人圓志尼師在傳戒數年後也即去世,加上天乙法師,當時戒會中的幾位要角:道老、白老、圓志、天乙都已先後去了。我雖談不上是什麼要角,然而我有資格作證:那次的戒會如不是天乙周旋期間,堅持要傳,恐怕難得有那麼皆大歡喜、功德圓滿的結果。
說老實話,在龍湖庵傳戒之前,我與天乙相識雖已二十年,除在獅頭山安居三個月外,並於多次戒會中相處,但是對她知道的並不太多,那次龍湖庵戒會內才真正認識她是一個女眾中的領導人物。
我對龍湖庵戒會中幾件印象深刻的事
以往傳戒時,男女戒師及男女戒子都共住一寺,那次龍湖庵傳戒,除白老、道老因年邁不便上山、下山,而住在庵內,其他男眾不分戒師、戒子,都要上下山到離龍湖庵數里之遙的超峰寺去住,女眾則全住龍湖庵。每晚藥石後我偕書記明復法師走路上超峰寺,早晨四點則同所有的男眾戒師、戒子,下山到龍湖庵參加早課。大家都感到身心舒暢,法喜充滿!
其次是在三十三天的戒期中,常住與戒師之間,戒師與戒子之間,都發揮了團隊精神,實踐了和合理念,由始至終,時時處處,都表現得如法次第,秩序井然。這種表現不僅獲得國內佛教界一致的好評,連日本佛教本門佛立宗訪問團參觀過戒壇正授佛事,都讚不絕口,對中國的大乘戒法留下深刻的印象。
還有那次傳戒星雲法師也屈就尊證,後來佛光山傳戒他請我當羯磨和尚,提及龍湖庵傳戒的事,他特別高興,因為龍湖庵戒會他有一、二十個徒弟前往受戒。在戒期中所見、所聞、所學全部帶回佛光山,正好佛光山接著傳戒,把所學都派上用場。他怎能不高興呢?
又據我所知白老主持的戒會,佛光山來受戒的都沒有龍湖庵那次多。同時那次戒會佛光山來受戒的多是優秀人才,如現在的慧明、依空等都已有相當的成就。正好日前依空偕佛光山東海道場的負責人永樂法師來看我,我談到她的種種,依空笑著說:「都是教授和尚在戒壇中教的呀!」當然這是她隨機應變的客氣話,然由此可知二十年後的今天,她的心目中仍有「戒壇」、「教授和尚」這兩個概念。龍湖庵戒壇給戒子們的印象是多麼深刻而又悠久啊!
龍湖庵戒期中與以往不同的幾點特色
那次龍湖庵傳戒與以往最大不同之處是人事合作無間,水乳交融,亦沒有人為了供養多寡而起爭執,更沒有人在戒會中與新戒攀關係、拉徒弟等不良現象。
以本人多次在戒壇中的親身經驗,最難調和的就是人事問題,如能人事和合無諍,做起事來自然得心應手。前面我曾說那次傳戒「如不是天乙堅持要傳,恐怕難得有那麼皆大歡喜,功德圓滿的結果」,大家為了支持天乙法師的「堅持」,為了替她爭一口氣,因此上下儘量地配合,加上天乙與圓志二人同心合力,搭配得當,結果是很理想的,也是很愉快的,更是十分難得的!
說到這裡,大家不應忘記白老對台灣佛教界偉大的貢獻:台灣光復以前的出家人因受日本佛教影響,多已失去出家人應有的戒行和樣子,男眾有的有家眷,住寺內著僧服,外出則多穿俗裝;女眾則是沒有圓頂的齋姑,雖也有幾位高僧如斌宗長老等,但也無力回天,佛教真可謂幾乎到了名存實亡的地步了!由於白老來台後提倡傳戒,才慢慢地把風氣改變了過來,才為中國佛教打下了基礎,紮下了根。因為「戒」不但是無上菩提之本,同時也是萬善之源,三學之首,如果佛法中沒有了「戒」,佛的法身慧命就無以為繼了。
因此,白老在那次傳戒開堂之前,召集全體戒師會議時說:「這次傳戒為了續佛慧命,繼往開來,希望諸位戒師同心合力把戒傳好,能夠激發戒子們發上品心,得上品戒。」接著天乙法師也報告了一下籌備經過及龍湖庵常住發心傳戒的動機,全是為了「法」,不是為了名聞利養等。有關人事的變化和糾紛,則一字未提。
我對天乙法師的認識
前面曾提過我同天乙法師在獅頭山結夏三個月,及傳戒會中多次相處,平時也會偶爾會面談談,對她的認識雖然不多,但從她做人處事的態度方面觀察,我對她有以下兩點的認識:
一、她做人沒有心機,做事負責認真:天乙的出家道場是屏東東山寺,剃度師父是圓融和尚,天乙的這個名字即是東山寺的師父所起。圓融法師原是女眾,為什麼稱她為「和尚」呢?因為她說話做事頗有男眾氣概,所以大家都稱她為「圓融和尚」。
圓融和尚在世時曾請我當東山佛學院的院長六年、老師一年,雖然彼此語言不甚通暢,相處得卻十分融洽。她對徒眾管教十分嚴厲,如果徒眾有一點不好,不是打耳光,就是罰跪香。但東山寺當時一、二百位住眾(學生也包括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不怕她的,然而她對長老法師則非常地謙虛、恭敬。天乙在這種環境下出家、受戒,又是圓融和尚的大弟子,在耳濡目染之下,當然受教特多,獲益特深。
但自從天乙參加獅山結夏,禮拜白老為師之後,圓融對白老起了很大的反感,當然天乙夾在中間也不好受。但她為了擴展自己的參學空間,為想給多難的佛教多做點事,她離開了東山寺另起爐灶,並在白老座下佔一席之地,也漸漸地在大眾中露出頭來,為教界所知。
據我所知,她是個不善用心機,說話乾脆俐落,做事負責認真,一臉福相,度量寬大,假以時日必成為領導人物。
二、笑起來像個小孩子,表現上頗有原則:天乙好笑是出了名的,高興時手舞頭搖,眼淚都笑了出來。
民國四十四年獅頭山結夏圓滿,白老應羅東白蓮寺之請去講地藏經,全體隨往。一天輪到我上課,一到教室門即聽裡面哄堂大笑,便知又是天乙所引起。我即大吼一聲:「笑什麼笑?」立時鴉雀無聲靜悄悄。但因為一位在家女眾聽我一吼,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家原是站著),又引起一陣唧唧的笑聲。這時我也忍耐不住,不禁「哈!哈!」兩聲,說:「我對你們真沒辦法!」從那以後每次見面她總是說:「法師您年輕的時候好兇!」我則說:「你笑起來像個小孩子,生氣起來也不含糊啊!」
其實,長幼尊卑她是分得很清楚的,於公於私捏拿得也很準,可能受了圓融和尚的影響,對男眾比丘絕對尊重,供養起來也很大方。譬如她初接興隆寺不久,即建關房成就見如法師閉關,其他長老大德到她那裡,都是鐘鼓齊鳴,率領大眾披衣持具,以禮相迎,這點很像圓融和尚。當時佛教界傳說有三個「尼姑王」:一是中和圓通寺的妙清比丘尼,二是屏東東山寺的圓融比丘尼,三是苗栗法雲寺的妙然比丘尼;她們在教界名高望重,也都有不錯的成就。我想天乙如果能再多活一、二十年,也會被稱為「尼姑王」的。因為一方面她有白老給予提攜,另一方面她本身有能力、有口才、有人緣,也有經濟基礎,她大哥又是高雄的名醫。
她曾對我說過想建佛教醫院,濟世救人。我告訴她:「你可以,並希望早日實現你的大願!」不幸她大願未了,便撒手人寰了,凡認識她的人無不覺得可惜!好在她有弟子悟因等,各方面的表現比乃師有過之而無不及,於佛教教育方面的成就,更為教界高層人士所肯定。此種成就與天乙法師的志趣也許不甚相符,但方便多門,歸元無二,更何況教育乃百年樹人大計?有徒如此,想天乙法師在西方蓮華座上,應該額手含笑了!
(本文收錄於《台灣尼僧史(壹)釋天乙——走過台灣佛教轉折期的比丘尼》一書中,香光書鄉出版社,民國八十七年三月出版)

走過台灣佛教轉型期的比丘尼--釋天乙法師
281點心故事
  這本 天乙法師的傳記,在幾年前印隆尚住在嘉義彌陀禪寺 時,曾經有閱讀過,也印象深刻;不過當時在寺裡很忙,也因為有準備要考碩士班,所以有空時還是在準備考試。而在前幾個月,輾轉又得到一本,真是有緣!印隆覺得自己過去生一定認識 天乙法師,那份孰悉感、那份理念,有很多都很契合。而她也是大崗山法脈「天」字輩的法師,印隆也是。印隆從未親近過大崗山體系道場(小時候雖常去大仙寺 及碧雲寺 ,但都是去玩或祭拜祖先,不是學佛),但最後出家用的法名及受戒依止的道場居然是屬於大崗山法脈,而且自十幾歲時就常在夢中夢到彌陀禪寺 的山門(其山門重建的年份,就是印隆出生的那一年),真的是過去生就已結下了深厚的緣分啊!
  應該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天乙法師,因為她是非常非常早期的人物。但是若提到香光尼寺的悟因法師,應該很多人都知道。而 天乙法師,就是悟因法師的師父。現在香光有一個「印儀學院」,就是為了紀念 天乙法師的。
  天乙法師生於民國十三年,她的家庭環境背景非常優渥,加上她喜歡讀書的個人特質,使天乙法師有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在當年大部份都不太能念書的情況下,她具有注目的高學歷-日本東京昭和大學文科畢業,非常的不簡單!
  民國三十六年,天乙法師自日本回國,於三十七年於東山寺剃度,拜當時著名的 圓融長老尼為師,法名印儀,字號天乙法師。
  天乙法師當時一共住錫四所寺院,都是信眾請求她去駐錫的,而非自己建寺。其管理人事的主要理念來自戒律,強調女眾宜群居而安住一處。她常勉勵住眾,只有老實修行、自己體會,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而影響 天乙法師最重要有兩位教界大德-慈航法師和白聖法師,成為她修學生活的轉捩點。
  天乙法師接受了慈航通俗演講的弘法方式及為佛教發心的觀念,直接影響了她日後的弘法方式。而在民國四十三年九月到民國四十五年二月,天乙法師追隨白聖長老,以傳戒重建大陸佛教於台灣的理念,促使她擔負起教育比丘尼的使命。
  天乙法師一生中共有兩次於戒場任得戒和尚尼。第一次是五十九年臨濟寺傳戒,天乙除任大引贊、講《四分比丘尼戒》之外,並擔任得戒和尚尼;第二次是六十五年龍湖庵傳戒,任得戒和尚尼、開堂和尚尼等。尤其任「開堂和尚尼」最具代表性,以女眾身分直接教導女眾演禮,這對台灣戒壇而言,可謂空前創舉。當時白聖長老曾讚嘆說:「在台省尼眾中,對尼戒有研究基礎的,除了天一外恐難找到第二人」。
  天乙法師在戒壇講戒的特色是「清楚、開放、大方」。早期由比丘講比丘尼戒,很多戒律細節都有所避諱,無法直言;天乙以女眾的身分講比丘尼戒,突破了比丘講戒的限制。由於戒壇是佛教界長老對新戒法師諄諄教誨之處,所以天乙法師也把握機會教導新戒比丘尼法師,其中肯定受戒的意義,女眾出家應有的觀念、儀態,並對女眾習氣、以及台灣佛教所獨有的於寺院中「男女共住」等弊病大加撻伐,相當具有正知見與遠見。
  天乙法師曾說,身為比丘尼,最基本的要件是「懂尼戒」,懂了尼戒,才知道修行的方法;在修行過程中,更要以敬重戒律的心來持守。天乙法師認為修行以懂戒、守戒為基礎,戒律對個人來說也是如此。
  不管擔任何種角色,天乙法師都不斷呼籲戒子:「女眾必須自己教導女眾」,並勉勵她們,不要讓傳統「女性業障比男性深重」的觀念束縛自己:「真正的出家學道,就是要在我們可以發揮的範圍內努力!」這種突破性的說法,令當時參與過戒場的人記憶深刻。
  除了參與戒場,教育比丘尼外,天乙法師提倡「比丘尼自己教導比丘尼」,她一生住持四個道場-嘉義半天岩紫雲寺 、高雄興隆寺、彰化白雲寺 、台北圓通學苑。由於專研戒律,所以對寺院的管理理念也來自於戒律,認為女眾宜群居一處,過共住、共修、共學的生活,她抱持的理念是:「女眾要互相扶持」、「比丘尼事比丘尼決」、「女眾修行要靠自己,不要依賴男眾」。這樣的理念,的確可以解決男女眾共住一寺可能會發生的弊病,也符合佛制戒律。
  不要拿現有的限制及環境因素,當成是自己不肯精進的藉口,這是天乙的觀念-「真正的出家學道,就是要在我們可以發揮的範圍內努力。」天乙一直強調「比丘尼對佛教的責任」,落實的步驟以提昇比丘尼素質為要,比丘尼素質的提昇,除了由比丘尼教導比丘尼之外,還可以「組織比丘尼僧團」來實踐。
  天乙法師在戒壇的參與及表現,不僅凸顯其個人的貢獻,也說明了她在佛教界的地位及重要性,實為光復後台灣佛教比丘尼的楷範。日據時代台灣佛教半僧半俗的狀況,自光復後的民國四十二年起,因白聖長老等極力推動三壇大戒之傳授而漸回歸中國的傳統,其中天乙法師不但協助白聖使當時台灣佛教的「菜姑」過渡為「比丘尼」,更使比丘尼眾得以因應知識日漸普及全民的時潮,而在佛教界、在社會上擁有自己的天地。
  「女眾可以在佛門奉獻什麼?」-天乙法師一生以她的身教、言教不斷帶動、示範,使得比丘尼在佛教及社會中的角色更為明確,也證明尼眾也有魄力、膽識來承擔佛教志業。
傳記內文參考出處:《天乙法師》簡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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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乙法師簡譜》
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一歲
◎十一月十六日(農曆十月五日)生於高雄縣鳳山市三民街,俗名洪金珠。
民國二十九年(一九四○)十七歲
◎畢業於省立屏東高級女子中學。赴日本東京昭和大學文科就讀,民國三十四年畢業。
民國三十六年(一九四七)二十四歲
◎從日本返國。協助父親管理糕餅舖,常親近屏東東山寺圓融。
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二十五歲
◎依屏東東山寺圓融剃染,法名印儀,字號天乙。
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三十歲
◎元月於關仔嶺大仙寺受具足戒,任沙彌尼首。與其師圓融及徒弟乙純「三代同受戒」。
◎至台北汐止依止慈航,並就讀靜修院研究班,妹妹洪碧珠就讀初級班。
民國四十三年(一九五四)三十一歲
◎五月六日慈航圓寂,離開靜修院,隨白聖至基隆寶明寺結夏安居。
◎九月十一日至十月十一日,於獅頭山元光寺戒場任引贊師,學習國語,並為戒場翻譯。
民國四十四年(一九五五)三十二歲
◎四月二日至五月三日,於台北十普寺戒場任引贊師。戒期畢,隨白聖至獅頭山海會寺結夏安居。圓滿後又隨白聖至羅東白蓮寺安居,負責指導尼眾,男眾由淨心指導。
民國四十五年(一九五六)三十三歲
◎元月二日至二月二日,於火山碧雲寺戒場任引贊師。
◎十二月八日至四十六年元月八日,於屏東東山寺戒場與圓融同任引贊師。
民國四十六年(一九五七)三十四歲
◎應明戒之邀於朴子高明寺打佛七,講經一星期。
◎應心化禮請住持嘉義半天岩紫雲寺。農曆十月初三晉山。
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三十五歲
◎十一月二十七日,參加中國佛教會及台灣省分會組成的弘法視導團,作環島巡察。
民國四十八年(一九五九)三十六歲
◎三月二十八日至五月十四日,於十普寺戒場任引贊師。
民國五十年(一九六一)三十八歲
◎任高雄興隆寺住持。續任紫雲寺住持。
◎九月十二日至十月十七日,於基隆海會寺戒場任引贊師,及台語翻譯《四分比丘尼戒本》。
◎十月,台中縣佛教支會舉辦十月講經會,應邀前往講演。
◎十月十一日,與淨心於豐原接受臨濟宗四十二世法脈,法名「定覺」。此是白聖來台首次傳法。
民國五十一年(一九六二)三十九歲
◎十月二十八日至十一月二十八日,於大崗山舊超峰寺戒場任引贊師。
民國五十二年(一九六三)四十歲
◎任彰化白雲寺及台北圓通學苑住持。
◎三月十七日至四月十七日,於台北臨濟寺戒場任引贊師,並為戒子台語翻譯《毘尼日用切要》。
民國五十三年(一九六四)四十一歲
◎十二月二十日,嘉義半天岩紫雲寺重修大殿,佛像開光。
民國五十四年(一九六五)四十二歲
◎與比丘尼德熙、修瑞、如學、玄光等二十餘人,假台北善導寺舉行座談會,討論僧侶服飾問題。
民國五十五年(一九六六)四十三歲
◎十一月十二日至十二月十三日,於台北臨濟護國禪寺戒場任引贊師。
民國五十七年(一九六八)四十五歲
◎十月七日至十一月八日,於基隆十方大覺禪寺戒場任引贊師,並以台語翻譯《梵網經》、《四分比丘尼戒本》。
民國五十八年(一九六九)四十六歲
◎十月三十一日至十二月一日,於基隆海會寺戒場任引贊師,並講解《四分比丘尼戒本》。
民國五十九年(一九七○)四十七歲
◎十月十日至十二月一日,於圓山臨濟寺戒場尼眾部任得戒和尚,並為女眾戒子講解比丘尼戒。
民國六十年(一九七一)四十八歲
◎十月一日至十一月一日,於台中慈善寺戒場任引贊師。
民國六十一年(一九七二)四十九歲
◎十一月八日至十二月九日,於東山寺戒場任大引贊師,並為女眾戒子講解《四分比丘尼戒本》。
民國六十二年(一九七三)五十歲
◎十月二十六日至十一月二十六日,於苗栗法雲寺戒場任引贊師。
民國六十四年(一九七五)五十二歲
◎十一月八日至十二月十日,於樹林吉祥寺戒場任大引贊師,並講解《四分比丘尼戒本》。
◎任龍湖庵導師。
民國六十五年(一九七六)五十三歲
◎十一月二十七日至十二月二十八日,負責籌劃大崗山龍湖庵三壇大戒,於戒期中任尼部得戒和尚兼尼部開堂大師父;並講《四分比丘尼戒本》和《毗尼日用切要》,主持誦尼戒。
民國六十九年(一九八○)五十七歲
◎三月十四日(農曆一月二十八日),圓寂於台北。世臘五十有七,僧臘三十有三,戒臘二十有八,法臘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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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乙法師》簡譜
天乙法師法相。
(照片來源:釋見曄編著,釋自鑰校訂《走過台灣佛教轉型期的比丘尼--釋天乙》封面) 「比丘尼必須自己教導比丘尼!」「比丘尼要站起來,培養承擔及解決問題的能力!」這是天乙法師在民國四、五十年代於授戒場中不斷呼籲的思想。在那個保守封閉、男女社會地位落差極大的年代;在台灣佛教剛從僧俗不分的日本式、齋教式佛教過渡到中國大陸式佛教的時代,天乙法師以她獨特的見解與堅定的自信,致力喚醒比丘尼的自覺意識,向教界與社會大眾宣告:「住持正法的責任是不分男、女眾的!」-在天乙法師短短五十餘年的一生,沒有足以傲人的事業,沒有任何著作傳世,但她強調「比丘尼對佛教的責任」的遠見與眼光,整頓了尼眾的生活理念,創造了尼眾的新形象,更影響了日後台灣比丘尼的生態,創辦香光尼僧團的悟因法師便是受學於她,而深受啟發。
出家後接受「管理」、「弘化」的訓練
天乙法師俗名洪金珠,生於民國十三年十一月十六日(農曆十月五日)。優渥的家庭環境及喜歡讀書的個人特質,使天乙法師有受高等教育的機會,而幼年時於菜堂的熏習及家人對她抱持不婚心態的認同,促使她選擇走入佛門。值得一提的是,天乙法師出家後參與傳戒會的角色及經驗,奠定了她在台灣佛教界的地位。在眾多尼眾中,她會有如此的機緣可能是因為她有令人注目的高學歷-日本東京昭和大學文科畢業,以及獨特氣質的緣故,使得她在求受戒時,便立刻受到白聖長老的重視;而於東山寺的修學,則造就了她經營寺院、領眾弘化的能力。
民國三十六年,天乙法師自日本回國,回國後負責管理家中的糕餅店。三十七年於東山寺剃度,拜圓融為師,法名印儀,字號天乙法師,圓頂後隨即擔任東山寺的當家,民國四十年就已經收了第一位徒弟-乙純,直到民國四十二年(農曆四十一年底)才於台南大仙寺受三壇大戒;可見天乙法師在受具足戒之前,就已經在東山寺領眾、授徒了。
根據悟因法師描述,當時東山寺有兩大優良傳統,第一是實施請執制度;第二是積極從事佛教事業,常舉辦講經說法等活動。在東山寺領執時認識的人脈,成為天乙法師住持一方時的人力資源,天乙法師後來雖離開東山寺,但她仍將這兩大特色落實在自己的道場中。其次,天乙法師的師父-圓融法師,言談及做事方法頗具男眾氣概,教導徒眾時更是嚴厲,但是天乙法師卻採用喝斥的方式來教導弟子,從來不體罰。
台灣早期的出家人非常吃苦耐勞,生活中除了茹素、早晚課誦外,還要為信眾誦經,更得下田、上山農耕……,而修行的生活內容就是這些,東山寺的女眾出家人也不例外,天乙法師受戒前在東山寺的生活就是如此,可能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建構出她對「修行」的看法。因為後來她對弟子的要求及期許,也不離這樣的修行內容,同時她所住持的道場,也與東山寺一樣沒有什麼福利可言。
天乙法師在東山寺的執事訓練大抵屬於「管理」及「弘化」兩方面。這樣的經驗在她管理半天岩、興隆寺道場之後,也提供了她改善的根據。天乙法師在東山寺主要的磨鍊來自執事及與其資質有關的工作,包括擔任當家、協助圓融處理佛教會事務、代理佛教會理事長、主持法事、演講、組念佛會並開示,以及帶領剃度弟子等。
至於天乙法師對佛法的了解,除了聽聞受邀到東山寺的外來法師演講外,就是自修。根據悟因法師描述,天乙法師在東山寺修學的短短數年間,便已造就經營寺院、教導徒眾、對外弘法、應對進退的能力,這也是她後來能主持四個道場的主要根柢。
寺院的經營管理
天乙從二十五歲出家到三十三歲參學告一段落,大抵而言,此段時期可以說是她的內修、奠基階段。而從三十四歲住持半天岩紫雲寺開始,到五十七歲往生,這段時間是她一生中的發展時期。在這期間,天乙主要的活動以「寺院經營」及「戒場參與」為主。所謂「寺院經營」主要有二大主軸的管理,一是寺院人事,一是寺院經濟。
天乙管理人事的主要理念來自戒律,強調女眾宜群居而安住一處。她常勉勵住眾,只有老實修行、自己體會,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住眾在基本生存之外,有學習,能聽到指導的語言,是能夠安住的實質原因。跟據悟因法師的口訪資料顯示,在天乙住持的道場(嘉義半天岩紫雲寺、高雄興隆寺、台北圓通學苑、彰化白雲寺)中,半天岩和興隆寺的人事分配(請執)及管理主要由天乙負責,這兩個道場雖然是由地方人士請天乙前去住持,但寺內所有重大決定都由天乙負責處理,此外,兩個道場的人眾大部分由天乙剃度,有不同於圓通學苑的領導情況出現。
能夠如此,表示她的確有令住眾安住的原因。釋乙純(天乙弟子)敘述她對住眾常勉勵「好好修行」,「福慧雙修」,「不要一直希望別人準備好好的給我們,而是要自己親身努力、磨鍊、體會;不要常想撿別人的甘蔗渣來吃;只有老實修行,自己體會,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這樣的開示不異是住眾遇到困境時堅忍安住的指導,而她個人所具備的條件-有法有食,住眾在基本生存之外,有學習,有能指導她們的人,雖然住眾對她又敬又畏,但在喝斥中能夠聽到指導的語言,這才是住眾安住的實質原因吧!
悟因法師說,天乙法師在人事管理上有兩個原則,一個是成者不壞;一個是大執事人身先士卒,要行正法,本身更要勤勞,不要以為自己領大執事,有權利罵人就可以用大帽子亂扣人。
天乙法師在請執與人事管理方面的原則及作法,歸納言之,在請執時的考慮有:人眾能力及團體安定;對人眾領執的主要教導為:執事是神聖的;領執應盡心盡力,以培植福德;尊重如法的請執程序;福至心靈;放捨身心。至於人事分工方面,則重用單一負責人。人事問題之處理則以公平、公正自期,並給予觀念上的教導為原則。
在天乙法師能全權處理的半天岩和興隆寺,其人事管理方面,入眾資格並沒有具體的規定,重在考慮當事人身家清白、是否真要修行,而不是對整個佛教的影響,所以只要符合這原則,大抵都能入寺修行,包括安單與非安單者,而且除了興隆寺的原住眾會剃度自己的弟子外,圓頂者都以天乙為剃度和尚尼。入眾之後的安眾,則先以領執令人眾護持道場、與人相處、在其中自我修行安頓身心。安單眾雖因不領執而令非安單者有次等公民的感覺,但她們對常住經濟有實質作用,在困苦的當時反而有護持經濟的功能。此外,天乙法師因行程緊湊忙碌,寺院管理殆多委託一位負責人總籌,她用此方法掌握寺院的一切。 另一種通常用來安眾的管道是提供住眾福利,關於這方面的設想,天乙的作為幾乎等於零,住眾都得自己想辦法。但是天乙的人眾卻並不因此而多流動,這或許是當時整個佛教寺院大多如此,出家以後能住在寺院道場,只要有得住、有三餐可吃、有執事做、可以修行拜佛、死後功德堂上有個牌位,大家就很知足了。此外,或許也與她能以「法」育眾有關。
修學的轉捩點-親近慈航與白聖長老
民國四十二年春(農曆為四十一年底)天乙法師受具足戒後,回東山寺繼續擔任當家,同年秋冬之際,即展開其個人的參學生涯,直到民國四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晉山半天岩紫雲寺為止。在這段期間,天乙法師先後親近了教界兩位大德-釋慈航和釋白聖,成為她修學生活的轉捩點。
天乙法師在汐止的修學時間雖然很短,但是她有機會用較長的完整時間接觸教理,同時也接受了慈航通俗演講的弘法方式及為佛教發心的觀念。天乙法師還未出家時,就認識了甫到台灣環島弘法的慈航法師。當慈航在民國三十九年從中壢遷到汐止建彌勒內院之後,曾邀天乙法師北上就學,天乙法師答應,但直到民國四十二年十月至民國四十三年五月,天乙法師才有機緣進入汐止靜修院就讀佛學研究班,親近慈航法師,當時慈航法師通俗演講的弘法風格,直接影響天乙法師日後的弘法方式。慈航法師圓寂後,乙法師也離開靜修院,而開始了另一段參學的旅程,這次她從學的對象就是白聖。從民國四十三年九月到民國四十五年二月,天乙法師追隨白聖法師,以傳戒重建大陸佛教於台灣的理念,促使她擔負起教育比丘尼的使命。
天乙法師一生中共有兩次於戒場任得戒和尚尼。第一次是五十九年臨濟寺傳戒,天乙除任大引贊、講《四分比丘尼戒》之外,並擔任得戒和尚尼;第二次是六十五年龍湖庵傳戒,任得戒和尚尼、開堂和尚尼等。尤其任「開堂和尚尼」最具代表性,以女眾身分直接教導女眾演禮,這對台灣戒壇而言,可謂空前創舉。
天乙法師跟隨白聖長老修學的另一個管道就是戒場的歷練。她的第一次參與戒場任引贊師是在民國四十三年九月,當時她才三十一歲,從此之後,直到六十五年龍湖庵傳三壇大戒為止,幾乎在每次戒場中,有白聖就有天乙法師,天乙法師在戒場所扮演的角色也從生澀的引贊、口譯,漸次而能代白聖講戒(如民國六十五年負責講《梵網經》的白聖有事必須離開戒場,就由天乙法師代講兩天),乃至於親自負責講戒,甚至任得戒和尚尼、開堂和尚尼。白聖長老曾讚嘆說:「在台省尼眾中,對尼戒有研究基礎的,除了天一外恐難找到第二人」。
天乙在戒壇講戒的特色是「清楚、開放、大方」。早期由比丘講比丘尼戒,很多戒律細節都有所避諱,無法直言;天乙以女眾的身分講比丘尼戒,也許是突破了比丘講戒的限制,也許是天乙個人自然、開放的個性使然,所以她在講戒時無所避諱。由於戒壇是佛教界長老對新戒諄諄教誨之處,所以天乙講戒時,也把握機會教導比丘尼,其中肯定受戒的意義,女眾出家應有的觀念、儀態,並對女眾習氣以及台灣佛教所獨有的於寺院中「男女共住」等弊病大加撻伐。
天乙法師曾說,身為比丘尼,最基本的要件是「懂尼戒」,懂了尼戒,才知道修行的方法;在修行過程中,更要以敬重戒律的心來持守。天乙法師認為修行以懂戒、守戒為基礎,戒律對個人來說也是如此。
在天乙法師離開東山寺而出外參學的四年多裡,根據悟因法師的推測,天乙法師大抵在基隆及三壇大戒戒場活動。民國四十三年六月,天乙法師追隨白聖於基隆寶明寺聽《楞嚴經》下半部,九月於獅頭山元光寺戒場任引贊師;民國四十四年三月-四月於十普寺戒場任引贊師,四月-十一月隨白聖法師先後在獅頭山海會寺、羅東白蓮寺結夏,任女眾班長,並參與白聖法師於白蓮寺講地藏經法會;民國四十五年一月-二月,於火山碧雲寺戒場任引贊師,十二月-四十六年一月,於屏東東山寺戒場任引贊師。民國四十六年天乙法師到嘉義朴子高明寺講經,並遊半天岩,在十一月二十四日(農曆十月三日)即晉山半天岩任住持。
天乙法師的眼光與魄力在她一生全力投入的兩大志業:「戒場參與」、「寺院經營」中彰顯無遺。從民國四十三年之後,天乙法師追隨白聖長老傳戒,在戒場中,她擔任過引贊、翻譯、講戒、得戒和尚尼、開堂和尚尼等。不管擔任何種角色,她都不斷呼籲戒子:「女眾必須自己教導女眾」,並勉勵她們,不要讓傳統「女性業障比男性深重」的觀念束縛自己:「真正的出家學道,就是要在我們可以發揮的範圍內努力!」這種突破性的說法,令當時參與過戒場的人記憶深刻。
天乙法師於民國六十五年籌備龍湖庵傳戒時,曾計劃「單傳尼戒」,進一步推動「女眾自己教導女眾」的理想,不料消息一出,各方反對聲浪接踵而至,但她堅定地認為:「尊重是尊重,行動是行動」,並清楚地知道:「你們(指比丘)反對純傳尼戒,所緣的只是『慣例』,在戒律是站不住腳的,從戒律上來看,我可以這樣堅持。」雖然後來因各方反對而改回舊制,但女眾仍是「二部僧中授」,天乙法師更以「開堂和尚尼」的身分直接教導女眾演禮,這在台灣佛教界可說空前的創舉,說明女眾可以獨立於男眾之外,在戒壇直接教導女眾。
除了參與戒場,教育比丘尼外,天乙法師提倡「比丘尼自己教導比丘尼」,她一生住持四個道場-嘉義半天岩紫雲寺、高雄興隆寺、彰化白雲寺、台北圓通學苑。由於專研戒律,所以對寺院的管理理念也來自於戒律,認為女眾宜群居一處,過共住、共修、共學的生活,她抱持的理念是:「女眾要互相扶持」、「比丘尼事比丘尼決」、「女眾修行要靠自己,不要依賴男眾」,這樣的風格不但落實在她自己住持的道場,也在她常挺身處理問題的其他女眾道場間。
不要拿現有的限制及環境因素,當成是自己不肯精進的藉口,這是天乙的觀念-「真正的出家學道,就是要在我們可以發揮的範圍內努力。」天乙一直強調「比丘尼對佛教的責任」,落實的步驟以提昇比丘尼素質為要,比丘尼素質的提昇,除了由比丘尼教導比丘尼之外,還可以「組織比丘尼僧團」來實踐。
回饋白聖知遇之恩
追隨白聖學習以及後來陸續在戒場的磨鍊,不只使天乙法師奠下教理的基礎,更熟悉戒壇的運作軌則,對透過戒壇管道教育比丘尼生出無比的使命感,其能力與見識皆具,是白聖推動傳戒時的得力助手。相對地,她的才華不但為白聖所愛惜,而她也確實是白聖接觸台灣佛教,以至能深入影響台灣佛教的重要橋樑。四十年初期的結夏參學,不可不說是天乙法師當代佛教界能佔一席之地的重要契機,難怪天乙法師會向弟子們說-「受戒是她個人修學的轉捩點之一」,若無受戒的因緣而受到賞識,她就沒有追隨白聖聽經、結夏,乃至於入戒場發心,終至完成重要志業的一切機緣。
有鑒於此,天乙法師以延續白派法脈及照顧中國佛教三藏學院畢業的女眾學僧,來回饋白聖的知遇之恩:
一、延續白派法脈:
早在民國五十年,白聖第一次在台灣傳法,即以天乙法師為第一位女眾法子,並為取法名「定覺」。天乙法師同時肩負二條法脈,就在她住持的四個道場中,從所收的弟子間傳了下去。
二、照顧中國佛教三藏學院畢業的女眾學僧:
民國五十二年,由於白聖為了要安頓自三藏學院畢業尚未找到道場安住的女眾,而接下圓通學苑時,就特別請天乙法師任學苑住持,以統領這群沒有台灣寺院生活經驗的女眾們。當天乙法師擔任住持期間,因各方女眾在師承、經驗、觀念上,彼此之間有相當的隔閡,使得天乙法師在處理人事時深感棘手。即使如此,當有人建議她向白聖請辭住持時,她還是以「人要重允諾,我受師父之託!」-而堅持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才把照顧學苑僧眾的責任交回白聖手中。
至於白聖愛惜天乙法師的才華,也在他〈回憶天乙法師尼師一生的事蹟〉文中表露無遺:
又我每次為她作佛事時,總是想到,我年近八十,所謂「八十老翁悼青年」,我是來日無幾,她還只五十餘歲,正是發心為佛教宏法度生之時,怎可一旦逝世捨去一切不顧,反而遺留一些未了的工作要我這形將入土的老朽,去完成她的遺志。說來亦不勝悲切之至了。
天乙在戒壇的參與及表現,不僅凸顯其個人的貢獻,也說明了她在佛教界的地位及重要性。說天乙為比丘尼爭取在教界及社會上的地位,而為光復後台灣佛教比丘尼的楷範,實不為過。日據時代台灣佛教半僧半俗的狀況,自光復後的民國四十二年起,因白聖等極力推動三壇大戒之傳授而漸回歸中國的傳統,其中天乙的參與戒壇,則不但協助白聖使當時台灣佛教的「菜姑」過渡為「比丘尼」,更使比丘尼眾得以因應知識日漸普及全民的時潮,而在佛教界、在社會上擁有自己的天地。 「女眾可以在佛門奉獻什麼?」-天乙法師一生以她的身教、言教不斷帶動、示範,使得比丘尼在佛教及社會中的角色更為明確,也證明尼眾也有魄力、膽識來承擔佛教志業。
資料來源:《香光莊嚴》第五十七、五十八期;《釋天乙》-走過台灣佛教轉型期的比丘尼。
***本文經悟因法師指正;黃美英彙整;2002/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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