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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端生:未寫完的《再生緣》
2014-06-25 14:41:00

陳端生
陳端生(1751—約1796)清代彈詞女作家。字雲貞,浙江錢塘(今杭州)人。嫁淮南范秋塘 (陳寅恪猜測為浙江秀水范璨之子范菼,郭沫若認為是會稽范菼)。著有《繪影閣詩集》(失傳),彈詞小說《再生緣》(一至十七卷)。

凡是看過戲曲《孟麗君》的人都會對那個女扮男裝,科考中了狀元,並被丞相選作女婿的奇女子留下深刻印象。但不知有多少人知道這齣名劇乃是根據清朝女作家陳端生(1751-約1796)的彈詞小說《再生緣》改編的。孟麗君的傳奇故事之所以受人矚目,有兩個因素。第一,故事的主人公用特殊的方式顛覆了傳統的性別觀念和女性社會身份觀念。這樣的觀念突破是由女性作家來完成的,更為小說的社會和思想意義再加一層特殊色彩。因此,在西方漢學界已將其歸入「女性主義小說」一類,甚至有學者專門從現代女性主義的視角,對其進行過深入的研究。第二,故事的敘事方式非常特別。相較於西方小說的情節安排,中國傳統小說比較緩慢和鬆散,讀完一回,不必急著讀下一回,可以幾天以後再接起來讀。即便《紅樓夢》,也是如此。《再生緣》則不然,其故事情節安排非常近似於西方小說,一環扣一環,一個驚險接著一個驚險,讓人急於要知道後事如何,片刻都不想放下(金大俠的小說也是如此)。拋開其內容和思想性不談,僅就其故事情節布局一端而言,在清代的時候就有如此特別的女性作家出現,也足夠讓我們當代的人無比驚訝。

還有一點很特別,《再生緣》如《紅樓夢》一樣,是一部未完成稿。陳端生只寫了前十七卷,便與世長辭,留下一段遺憾在人間。約三十之後,許宗彥和梁德純夫婦感原作者「半途而廢了前生」,續作了後三卷,成為二十卷全本。雖然續書不如原著佳好,但能將這段故事補全,也是很大的貢獻。這部小說有彈詞原著和散文體改編本(74回),有興趣可以找來讀,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當然,如果讀散文體改編本,就不會有文字習慣的隔閡。
《再生緣》的故事如此出名,而其作者的生平卻鮮為人知。所幸陳寅恪先生晚年專「作無益之事,以遣有涯之生」,寫了近80頁的長篇論文《論〈再生緣〉》,對前後兩茬作者的生平勾沉索隱,使後人如我們在讀小說的時候,能夠「知人論世」,深明作品的時代背景和與作者個人經歷之間的關係。與《柳如是別傳》一樣,陳先生的論文全是考證,一般人是看不懂,也不大愛看的,需得用普通人習慣的方式寫出來,才有看頭。
陳家世代書香,陳端生祖父陳兆侖是雍正進士,著有《紫竹山房文集》,為當時人所推崇。父親陳玉敦中過舉人,曾任雲南、山東等地地方官。陳端生的祖父是一個很開明的舊文人,曾寫《才女論》一文,認為女性諷「習篇章」「多認典故」,「大啟靈性」,對於「治家相夫課子皆非無助」,而且可使女子變得「溫柔敦厚」因此得出結論:「才也而德即寓焉」。雖然他眼裡的才女最終目標還是作一個更稱職的主婦,畢竟他把文化修養提到了有用的地位,至少為他的女性後人接受文化教育開了大門。陳端生和她妹妹陳長生都以文學才情見長,當受益於祖父的開明思想。

陳端生母親汪氏出身也不一般,是曾任雲南府和大理知府的汪上堉之女汪上堉中過進士,他的女兒有文化,再自然不過。由他的女兒教育出來的陳端生很有文才,也不奇怪了。另外,身為杭州人的陳端生卻將《再生緣》故事起點放在雲南,並將男女主人公很多活動之地放在雲南首府,很叫人納悶。知道了她母親的家庭背景,一切便都有了解釋。想必陳端生小時候聽母親講過很多關於雲南的事情,而且深深被吸引,對雲南產生了很多幻想和神秘感。寫小說時自然就從神秘的雲南開始了。又或許雲南離固執傳統的京城很遠,人們的思想不那麼受拘束,汪氏傳給子女的觀念很開明,陳端在審視社會傳統觀念的時候方能沒有拘束,才寫得出《再生緣》那樣的作品。
陳玉敦和汪氏沒有兒子,只有有仨女兒,端生為長,慶生為次,長生最幼,但慶生早夭,實際上生活中只有姐妹倆作伴。端生和長生姐妹都文采斐然。端生自不待言,有《再生緣》為證。陳長生也不遜色。當時江南一帶世風開明,男女之防並不嚴格,她妹妹長生就是當時文豪袁枚的「女弟子」之一。長生後嫁與曾任翰林院編修的葉紹楏(琴柯),又是另一樁文化聯姻。葉家有一特徵,女性都富於才思和詩藝,其水平之高,令當時人稱奇。袁枚就曾評論說,「吾鄉多閨秀,而莫盛於葉方伯佩蓀家。其前後兩夫人,兩女公子,一兒婦(指長生),皆詩壇飛將軍也。」(《隨園詩話補遺》三)(從江南女子都多才多藝,又好群聚吟詠,可知《紅樓夢》所敘述的姐妹結社,並非曹雪芹的杜撰或理想,那的確是當時世家大族中很普遍的現象)家裡或生活環境中只有女性的環境的確很難培養男性比女性強的定勢思維,因為做出事情讓你感動或者崇拜的不是姐姐就是妹妹,要不就是母親。這一點,我家的情況可為旁證。因此,陳端生能打破傳統思維方式,寫出《再生緣》,大概也與女性(而且是有才華的女性)圍繞身邊的家庭環境有關。

《再生緣》前十六卷是在陳端生十八、九歲時寫的。那時她還待字閨中。雖然有人說她的祖父很節儉,家裡顯得很寒磣,但畢竟官位很高,不至於是普通貧民那樣的窮困。動筆之時是在1768年秋天:
閨帷無事小窗前,秋夜初寒轉未眠。

燈影斜搖書案側,雨聲頻滴曲欄邊。

閒拈新思難成句,略撿微詞可作篇。

今夜安閒權自適,聊將彩筆寫良緣。
陳端生動筆寫《再生緣》時,家住北京外廊營。此時她祖父正在京城作官,全家都在北京陪侍。九月間剛好她的祖母以及伯父母等都回杭州去了,而她的父親因為「留京供職」,陳端生一家卻沒有回南。陳端生比平時空閒,而且家中環境也相對安靜些,是寫作的好時機。很可注意的是,陳端生和曹雪芹(1717-1763)差不多同時代,曹雪芹去世的時候,陳端生十二歲。六年後她在北京開始寫作《再生緣》,《紅樓夢》已經在北京流傳多年。陳端生是否有緣讀過《紅樓夢》呢?陳先生說她未必讀過《紅樓夢》,也許有道理,但也未必沒讀過。如果讀過,才女陳端生會如何看才女林妹妹,又如何看大觀園中諸姐妹及其命運呢?

陳端生的寫作沒有什麼功利色彩,最早的讀者大概只有母親和妹妹,但她寫得非常勤奮,常常挑燈夜戰。陳端生說她在天氣寒冷的冬天還依然惦記著寫作:
仲凍天氣已嚴寒,獵獵西風萬木殘。

短晝不堪勤繡作,仍為相續《再生緣》。
又說:
書中雖是清和月,世上須知歲暮天。

臨窗愛趁朝陽暖,握管愁當夜氣寒。
她之所以那麼努力地寫作,完全是被按捺不住的寫作衝動所驅使,與林妹妹所說「無奈詩魔昏曉侵」的情形相似。寫作衝動來的時候,作家自己想擋也擋不住,想是有神助的。古今中外的名著大概都是這樣的產物,光靠後天勤奮努力是不行的。
當時的寫作活動非常愉悅,陳端生描述到:
姊妹聯床聽夜雨,椿萱分韻課詩篇。

隔牆紅杏飛晴雪,映榻高槐覆晚煙。

午繡倦來猶整線,春茶試罷更添泉。
第二年的正月,陳端生的祖父離開北京回杭州,但陳端生父親還在京中作官,姐妹倆和母親都繼續留在北京。到五月,一共八個月左右的時間,她已經寫完前八卷。
八月,父親任職山東登州府,全家都跟隨父親前往。登州府治所在今天的蓬萊市。蓬萊臨海,風景優美,加之又有神話傳說,在那裡的生活讓才女陳端生感到非常舒適與安逸:
地臨東海潮來近,人在蓬山快欲仙。

空中樓閣千層現,島外帆檣數點懸。
陳端生的生活很愜意不難想像。除去自然風光很美麗之外,她家在那裡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地方長官,而且是京官外放,享有特殊待遇,自不待言。那種全府第一家的優越感,是在北京找不到的。不過,優越舒適的物質生活並沒有侵蝕陳端生的精神追求。在蓬萊這段時間,她繼續勤奮寫作。她的寫作速度很快,可以說這是她的創作高潮期。她在登州住了約七個月時間,就寫完了九到十六卷。陳先生推測她那麼勤奮的寫作可能還跟她母親身體不好有關。她怕母親看不到書寫完,就離開人世。
很不幸的是她的寫作高潮也隨著十六卷的完成而結束。因為這之後,陳端的創作中斷了,乾隆四十九年(1784),也就是十年以後,才重新提筆,續寫了第十七回。此是後話。
寫完十六卷,陳端生有一段感嘆光陰荏苒的傷春詞:
起頭時,芳草綠生才雨好,

收尾時,杏花紅墜已春消。

良可嘆,實堪嘲,

流水光陰暮復朝;

別緒閒情收拾去,

我且待,詞登十七潤新毫。
流水光陰一詞出典《牡丹亭》,也就是黛玉也曾傷感過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陳先生說曹雪芹僅僅是揣摩女子心態,「間接想像之文」,而陳端生卻是「直接親歷之語」,故《再生緣》之詞更值得玩味。我以為這一點相似,至少可以讓不相信可在人間找到杜麗娘、林妹妹那樣多愁善感的尤物的人可以相信了。
陳端生寫完十六卷之後沒有接著寫,因為她母親病了,而且到七月,母親便病故了。算了算年齡,她母親去世的時候不會超過五十歲,以今天的壽命論,盡及中年。想必陳母也是一位才女,所以才會那麼不壽。陳端生說:「自從憔悴堂楦後,遂使芸緗彩華捐。」母親其實就是她的第一知音。她這段寫作時期,讀者也只有母親和妹妹。陳端生姐妹與母親關係很密切,不僅生活上有母親何護照顧,而且母親教她們讀寫,姐妹倆有才華全賴母親的督課之功。陳端生曾經那麼勤奮地寫《再生緣》主要原因是為了愉悅母親。母親去世恐怕是陳端生生命中的第一次失去。人在世上,最大的損失莫過於失去知音,尤其對於有才華,需要有人來欣賞,來鼓勵的人來說,知音比誰都重要,更何況那知音就是你的慈母。母親不在了,怎麼還有心情寫作呢?
第二年,也就是乾隆三十六年(1770)夏天,大約因為父親離任,她和家人返回杭州老家。回南先從蓬萊乘車到德州,再從德州乘船,走水路,一路舟車勞頓,讓嬌弱的陳端生走得很辛苦。當時交通不如如今發達,再是富貴的人,也要經歷顛簸之苦。
這一年,陳端生已經二十歲了。
回到杭州,似乎也沒精力恢複寫作,只是對舊稿作了一些修改潤色。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大概都是相親備嫁時期,中間還好事多磨,費了一些周折。三年後,陳端生二十三歲,終於嫁與名家子范菼為妻。當時范菼是諸生,尚未中舉。但是,范菼已經年過三十,很可能已有婚姻,陳端生是繼娶,並非原配。范菼是陳端祖父好友范璨之子,浙江秀水人,與陳端生母親是同鄉。他家世代住在湖州,與端生妹長生夫家近鄰。范陳兩家聯姻似乎順理成章。范璨是雍正年間的進士,曾任湖北巡撫、安徽巡撫、資政大夫、工部侍郎等高官。陳端生嫁給他兒子,也是門當戶對。所以陳端生的物質生活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她和丈夫情投意合,很是幸福美滿。她如此描述婚後的生活:
幸賴翁姑憐弱質,更忻夫婿是儒冠。

挑燈伴讀茶湯廢,刻燭賦詩笑語聯。

錦瑟喜同心好合,明珠蚤向掌中懸。
日子過得很順心,但寫作卻沒有回到以前的狀態。雖然丈夫也可能是她的知音,但此知音殊非彼知音,人與人之間的契合是因人而異的。不是那個特定的人,特定的靈感是出不來的。但是,婚姻幸福與繼續產生寫作靈感比,我以為幸福更重要。陳端生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在幸福生活中沒有產生非寫不可的衝動。但是,她完成了另一種創作,婚後一年生一女,後數年產一子。
人在世上獲得幸福並不難,難的是如何長久地守住幸福。這似乎是讓絕大多數人都很難解的難題,因為幸福總是那麼易逝,而不幸卻往往是那麼頑固。富家小姐又嫁得名家子的陳端生怎麼也想不到,厄運會突然降臨她的頭上。
陳端生的夫君尚未中舉,更未中進士,以他的家世、社會關係、以及與陳端生的婚姻各方面論,都是免不了考取功名這個大俗的。所以陳端生說:「亨衢順境殊安樂,利鎖名韁卻掛牽」。是啊,明明有好日子過著,怎麼不好啊?可在那種社會風氣下,那種家庭環境中,是掙脫不了「利鎖名韁」。可是對於陳端生的丈夫,那「利鎖名韁」中的「利」和「名」都竹籃打水一場空,「鎖」和「韁」卻成了實實在在的現實。
陳端生所經歷的這一切,我今天寫起來,不過就是一兩頁紙罷了,可在當時是怎樣的煎熬,若是陳端生自己來寫,怕是幾百頁紙都寫不盡。可惜她除了在《再生緣》的第十七卷裡邊間插著提了幾句,並沒有詳細寫。
陳端生的情況很象是《紅樓夢》里的李紈,可她比李紈更艱難。李紈的丈夫是病逝,所謂「寡婦失業」,獲得很多人同情,也有老太太的撐腰。陳端生不是寡婦,她的丈夫還活著,但卻背著發配邊疆罪犯的沉重十字架。不知道範家的人際關係是怎樣的,據她自己說,翁姑都很憐惜她。可是,舊時的大家族並不止有翁姑,還會有其他人。若是有那麼些小人,她該是最容易被人嚼舌頭根子,被排擠的對象。不過,陳端生還是有堅強的一面。從她所說的「強撫雙兒志更堅」一句發狠的話,就可以看出,她的神經很粗。這其中有也有她妹妹的支持和幫助,容後再寫。因此,陳端生在這些艱難的日子裡,除了養育兒女,還在文化圈子裡活躍著。
當年寫《再生緣》前十六卷是在北京和山東,讀者只有母親和妹妹。她回到杭州老家後,《再生緣》卻很快在浙江一省傳開:
惟是此書知者久,浙江一省偏相傳。

齠年戲筆殊覺笑,反勝那,淪落文章不值錢。

閨閣知音頻賞玩,庭幃尊長盡開顏。

諄諄更囑全始終,必欲使,鳳友鸞交續舊弦。
不但「閨閣知音」和「庭幃尊長」都在爭讀她的《再生緣》,大家還意猶未盡,催促她繼續下下去,讓大家看到最後的結局。正如我前面提到的,《再生緣》的故事情節一環扣一環,驚險連著驚險,開始看了就放不下,當時那麼多人傳看,並催促陳端生繼續寫,一點也不奇怪。《紅樓夢》那麼優秀的作品,在曹雪芹生前並不那麼廣為流傳,他的成名是在身後。陳端生卻不是,她在生前就已經遐爾聞名,還有很多《緣》迷緊跟著、緊盯著她。這是陳端生的幸運。雖然當時寫作對於一個 女子來說,什麼實際的好處都沒有,但才子愛勝名,才女求知音。有那麼多人首肯她的文字,那是比金錢更珍貴的財富。《紅樓夢》中諸姐妹聽寶玉說把自己的文字拿到外邊去顯擺,都很擔心。陳端生卻對自己的作品流傳出去不但不介意,還很得意,她骨子裡似乎確實有一種「螃蟹」基因。因為讀者的響應很熱烈,她覺得有義務繼續寫下去:
知音愛我休催促,在下閒時定續成。

白芍霏霏將送臘,紅梅灼灼欲迎春。

向陽為趁三竿日,入夜頻挑一盞燈。

仆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舊如心。

其中或有錯訛處,就煩那,閱者時加斧削痕。
乾隆四十九年(1784)的早春二月,陳端在母親去世十二年、丈夫被流放四年後終於重新開始續寫《再生緣》。這十二年的停筆,正象她說的「悠悠十二年來事,盡在明堂一醉間」。「明堂一醉」是指酈明堂(孟麗君)的性別引起皇宮中人們的懷疑,被灌醉了酒,正要脫靴查驗是否小腳。正在驚險之際,故事卻停了,而且一停就是十二年。誰也想不到的是,這十二年的時間空白,卻是用陳端生自己的悲歡離合來填補的。外人不知其中的辛酸,陳端生自己卻再清楚不過,所以忍不住地長吁短嘆。
當然,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寫作心境和生活環境都已經大變,正如她自己說的,「仆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舊如心,」寫作的速度已經大不如前,所以陳端生續完《再生緣》的弘願並沒有實現,她只寫了第十七卷一卷,就再沒有繼續寫。
陳端生著《再生緣》到十七卷就戛然而止了,給讀者留下了一部神龍無尾的彈詞著作,後三卷是由彈詞女作家梁德繩根據陳端生所描述的故事發展脈絡而續寫的,儘管續書偏離了陳端生當初寫作時的主題思想,但在後人看來,這也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一個重要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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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緣》,清朝中葉"彈詞"作品,杭州女詩人陳端生著。講述了元成宗時尚書之女孟麗君與都督之子皇甫少華的悲歡離合的悲劇故事。原作共17卷,近60萬字,仍未完成,續本中流傳較廣的為杭州女詩人梁德繩與其夫許宗彥所續成的3卷,但藝術性不及原著。
《再生緣》結構龐大,情節離奇曲折,而作者卻能在佈局安排上駕輕就熟,顯示出超人的才華。

再生緣,清朝中葉“彈詞”作品,杭州女詩人陳端生著。講述了元成宗時尚書之女孟麗君與都督之子皇甫少華的悲歡離合的悲劇故事。原作共17卷,近60萬字,仍未完成,續本中流傳較廣的為杭州女詩人梁德繩與其夫許宗彥所續成的3卷,但藝術性不及原著。郭沫若曾將其與《紅樓夢》並稱為“南緣北夢”。

《再生緣》是清代中葉“彈詞”藝術中最優秀的作品。杭州女詩人陳端生著。乾隆三十三年至三十五年(1768~1770年)寫成前16卷。後因母喪與丈夫充軍遠戍中輟。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又補寫第十七卷,共60餘萬字。但未終篇。

陳端生(1751~約1796),浙江杭州人,祖父陈兆倫有聲望,曾任《續文獻通考》纂修官總裁。端生18歲在北京開始創作《再生緣》,至20歲因母親病故而停筆。3年後嫁會稽範秋塘,範因科場案發配新疆伊犁,端生此後續寫至17卷不復再作。嘉慶元年(1796)大赦,範歸,未幾,端生病卒。《再生緣》全書20卷。前17卷陳端生作,後3卷為梁德繩續,道光年間侯芝修改為80回本印行,三人均為女性。

《再生緣》的故事發生在元代昆明的三大家族之間。大學士孟士元有女孟麗君,才貌無雙,許配雲南總督皇甫敬之子少華。國丈劉捷之子奎璧欲娶麗君不成,遂百般構陷孟氏、皇甫兩家。麗君男裝潛逃,後更名捐監應考,連中三元,官拜兵部尚書,因薦武藝高強的少華抵禦外寇,大獲全勝,少華封王,麗君也位及三台。父兄翁婿同殿為臣,麗君卻拒絕相認。終因酒醉暴露身份,麗君情急傷神,口吐鮮血,皇上得知,反欲逼其入宮為妃,麗君怒氣交加,進退兩難,陳端生至此掇筆。

《再生緣》較成功地塑造了孟麗君的藝術形象,並通過這一人物寄託了作者的人生理想,熱情歌頌了當時社會條件下婦女掙脫禮教束縛的思想和行為,讚美了女性的才識和膽略。她“挾封建道德以反封建秩序,挾爵祿名位以反男尊女卑,挾君威而不認父母,挾師道而不認丈夫,挾貞操節烈而違抗朝廷。”(郭沫若《〈再生緣〉前十七捲和它的作者陳端生》)因此,作品在稱頌女性智慧的同時也流露出一定的封建說教成分,正如侯芝在原序中所說:“敘事言情,俱歸禮德。”梁德繩續作結以“大團圓”,似乎也是不得已的必然結局,大約陳端生是實在不願看到這一了無意趣的結果方才擱筆停作的。

《再生緣》全書基本上是七言排律的韻文,間以說表,寫元成宗時尚書之女孟麗君與都督之子皇甫少華的悲歡離合的悲劇故事。此書抄本在民間流傳38年,續者迭起,如今流傳的全本20卷是杭州另一女詩人梁德繩與其夫許宗彥續成的。所續後3卷不僅文詞遜於原作,而且在故事發展上寫孟麗君被封為保和公主,與皇甫少華終成眷屬,並形成三女共一夫的結局,流於俗套。道光元年(1821)刊行的《再生緣全傳》,女彈詞家侯芝(香葉閣主人)為之作序,她不滿意陳作和梁、許續作,刪改而成《金閨傑》,將原著改得面目全非。又作續書《再造天》,極力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格調更低。

《再生緣》結構龐大,情節離奇曲折,而作者卻能在佈局安排上駕輕就熟,顯示出超人的才華。如第二回,敘寫眾人觀皇甫少華與劉奎璧賭射宮袍一事,場面設置轉換頻繁,作者—一寫來,面面俱到,即使整個氣氛活躍熱鬧,又極富層次感,毫不紊亂,真堪與曹雪芹 “群芳開夜宴”式的大手筆相媲美。其敘事文情並茂,徐紆委婉,尤善鋪排渲染;刻畫人物內心世界則細膩入微,富於女性的敏感。

全書詞氣灑脫流暢,語言雅俗共賞。然而由於基本是以七言排律鋪寫成百萬字的長篇巨制,形式缺少變化而略顯單調。作為講唱藝術,本可由音樂的變化和表演時的處理加以彌補,但作為純粹的讀本,其表現力不能不受到一定的限制。另外,情節的調度安排或留有人為痕跡而稍嫌勉強,狀物寫貌或墮入俗套而遺神失真。至於脫離生活、有違史實之處,考慮到作者是個足不出戶的閨中女子,當然也就可以理解了。

《再生緣》問世後,評彈、木魚歌、潮州歌、鼓詞等均有改編本,京劇、話劇和其他地方劇種,也競相改編演出。被陳寅恪教授稱為是彈詞篇中最傑出的,可以和印度、希臘有名的大史詩相比的作品。當代文豪郭沫若先生高度評價它,首次將它與《紅樓夢》媲美,並稱為“南緣北夢”。這部作品中,女主角孟麗君有著獨特的經歷、非同尋常的膽略以及在她身上所發生的接連不斷跌宕起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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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端生(1751年-1796年),別號春田。浙江省錢塘縣人。清代著名的女詩人、彈詞小說家。《再生緣》的作者。
陳端生祖父陳兆崙,號句山,雍正八年(1730年)庚戌科進士,曾任太僕寺卿等職,著有《紫竹山房集》。父陳玉敦曾任山東登州府同知、雲南臨安府知府。陳端生有姊妹三人,其居長,次慶生,早卒,幼陳長生,又名嫦笙,號秋穀。三姊妹皆能詩,陳長生尤有詩名,著有《繪聲閣初稿》及《繪聲閣續稿》。陳長生之夫葉紹楏曾任廣西巡撫。陳端生母汪氏出身於浙江秀水望族,外祖父汪上堉,累官刑部郎中、大理府知府。大舅汪孟鋗,著《厚石齋詩集》;二舅汪仲鋗,著《桐石草堂集》;表弟汪如洋,著《葆中書屋詩集》。
略歷
陳端生生於乾隆十六年(1751年)正月,早年與父親隨祖父住在京城;
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陳玉敦任登州府同知,與妹陳長生隨同前往。
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祖父陳兆崙病故,她隨父回杭州守制。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左右,大約23歲時,與范某(或即范菼,范菼字秋塘,寄籍宛平監生。乾隆四十五年,應順天鄉試,請人代考被查獲,發配伊犁為奴。[1])成婚,婚後生子女各一,女名瓊,子名丁郎(蓉洲)。
嘉慶元年秋,在其夫范菼被赦回家後不久,陳端生病逝。

陳端生(1751—約1796),字云貞,浙江錢塘(今杭州)人,著有彈詞《再生緣》。
很少有人知道陳端生這個名字,更少有人知道她是一位乾隆年間的彈詞女作家,寫出了一本與《紅樓夢》並稱為“北夢南緣”的《再生緣》。可能上天就是不願我們看到圓滿,這本書和《紅樓夢》一樣沒有完成。陳端生下筆時大概只有十八歲,寫完前十六卷也未滿二十歲,後因丈夫獲罪被流放而家道敗落。直到三十三歲,才在親友的催促幫助下寫出第十七卷,之後就因病與世長辭,給後世留下莫大的遺憾。
我是大一寒假時候讀完《再生緣》的。有人說中國沒有好的長詩,我建議他看看陳寅恪先生和郭沫若先生都高度讚賞的《再生緣》。多好的一本書!洋洋六十萬字(全書七十萬字中,後三卷的十萬餘字為梁德繩續寫),讀起來琅琅上口,情節跌宕。儘管彈詞這一形式讓我感到十分疲勞,但我深信那是我的文學功底不夠深,不能夠真正沉浸其中。
中國古代不乏文采極佳的才女,如當壚賣酒的卓文君,寫出《悲憤詩》的蔡文姬,人稱“詠絮才”的謝道韞等等。但像陳端生這樣的才女實在少見,她偏執地用彈詞這一文體寫就六十萬字,這本身就極具挑戰性,更何況還取得瞭如此高的藝術成就。
《再生緣》,按照作者的意願是寫《玉釧緣》一書中主人公謝玉輝的轉世故事,故事始於元朝時期的雲南,就在這裡,我們陪伴皇甫少華和劉璧奎比箭奪婚,為皇甫少華在小春庭差點死於劉璧奎毒手捏一把汗,目睹劉璧奎為報比箭奪婚之仇、強娶孟麗君而定下陰謀詭計。然後我們就緊跟著作者的思路,看著少華學藝成功,東征救父;伴著孟麗君女扮男裝,拜相朝堂;感嘆著那麼多的貞節烈女不畏艱難的追求愛情與孝義;跟著書卷嘆息有情人也難成眷屬。孟麗君女扮男裝,狀元奪魁,拜相輔國,當著個風風光光的明堂大人,和自己的親生父親同朝為官,被自己的夫婿稱為恩師,被當朝皇上視為臂膀— —人生得意莫過於此吧?儘管多次差點被父親和夫婿揭穿身份,她總能機智的化險為夷。儘管我對書中的孟麗君為了保住相位六親不認表示十分的不滿,但是我尊重陳端生的安排刻畫,因為這正是陳端生的價值觀的體現——她在這本書中就在爭,爭一個女人應得的地位的平等——儘管這是一部愛情題材的作品,就是這麼一部愛情悲劇,陳端生也要堅持自己的立場。
要知道,當初陳端生開始寫這本《再生緣》的時候,她的讀者只有她的母親與妹妹,絲毫談不上追名逐利,試問她的心血為誰傾灑?完全不求知音,純粹是個人才華的展現。陳端生的寫作十分勤奮,她在詩中說自己睡覺時候還惦記著寫作。就在這種狀態下,她用難以想像的速度完成了《再生緣》的前十六卷。後來的生活就不那樣如意了。先是陳端生的母親病故,然後是她自己出嫁。婚後的生活儘管美滿,卻沒能讓她繼續自己的寫作,這其中的原因不是我能猜測的,但我可以肯定,陳端生必定還是時刻掛念自己的《再生緣》的,只是可惜一種寫作狀態或是寫作環境的消失讓她無法動筆,對一個作家來說,這無疑是最大的悲哀!然而命運沒有停止對陳端生的折磨,乾隆四十五年,陳端生的丈夫範菼因為科舉考場的一起作弊案入獄,尚還年輕的陳端生怎麼接受的了這種打擊?於是,《再生緣》一書就此完全停止了創作。
直到三十三歲時,她才在朋友的催促鼓勵之下繼續《再生緣》第十七卷的創作。但此時的陳端生,心境已經和當初完全不同了。讀《再生緣》,通過每一章前面的自敘性質的介紹和自題詩,我們可以體會這位才女的心路歷程。我們可以在前十六卷中看到一個才華橫溢、意氣風發的陳端生,能看到十七卷中這個經歷了人世滄桑的陳端生。事實逼著我們承認,《再生緣》的第十七卷與前面的口吻是判若兩人的,這讓我們在感慨一部作品的同時,更要為作者的經歷發出嘆息。然而,給我們留下最大遺憾的是,陳端生的生命就停留在了第十七卷!我們再也看不到她在書中展示自己的才華了!儘管另一個才女梁德繩給《再生緣》續了後三回,但經過陳寅恪先生和郭沫若先生的研究,續的三回不僅藝術水平上和原作無法相提並論,更為重要的是續作違背了陳端生的創作宗旨——她將原作悲劇結尾的重重的感嘆號變成一個平庸的大團圓的句號。可憐的陳端生,莫不是預見到了自己的悲苦命運,才給自己的一世才華安排一個悲劇的結尾?
自1953年下半年陳寅恪先生開始聽讀《再生緣》,稱讚作者陳端生“心中於吾國當日奉為金科玉律之君父夫三綱,皆欲藉此等描寫以摧破之也。端生此等自由及自尊即獨立之思想,在當日及其後百餘年間,俱足驚世駭俗,自為一般人所非議”。感謝陳寅恪先生,感謝他給了這本書這麼中肯的評價,也感謝他讓這本沉寂多年的奇書進入大眾的視野,讓陳端生這位女子慢慢為我們所認識,所懷念。
一個孤獨的身影遠去了。在我的心目中,端生一定是孤獨的。她漸行漸遠,留下了一串同樣孤獨而倔犟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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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端生《再生緣》:一部女人寫給女人看的書
/李婍
依然是美麗的杭州,依然是煙雨濛蒙的西子湖畔,在濱湖的南山路柳浪聞鶯旁,勾山樵舍原是一個很雅緻的宅院,那裡曾經住過一個心比天高的女作家。
陳端生,這個名字不太像女孩子,但她卻是出生在勾山樵舍的了不起的女孩。那部被江南女子用吳儂軟語伴著琵琶三弦彈唱的著名長篇評彈《再生緣》,就出自陳端生之手。如果陳端生和《再生緣》你都沒聽說過,黃梅戲《女附馬》總聽說過吧。“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我考狀元不為把名顯,我考狀元不為作高官……就等告假回故鄉,見了李公子,我送他一個狀元郎。”這個著名的女扮男裝女狀元孟麗君就是《再生緣》的主人公,後來被改編成了各種戲曲形式傳唱。
這個叫做“勾山樵舍”的宅院住過江南的大儒、陳端生的祖父陈兆崙,他是桐城派祖師方苞的得意門生,因為號勾山,所以他的宅院起名“勾山樵舍”。陳端生的父親陳玉敦舉人出身,母親也是大家閨秀。在這個顯赫的家庭中,人丁並不興旺,延續陳家香火的只有兩個女孩,一個是陳端生,另一個是她的妹妹陳慶生。妹妹是袁枚的女弟子,和姐姐一樣從小酷愛文學,閨房中“姐妹聯床聽夜雨,椿萱分韻課詩篇”,姐妹情深,在無憂無慮中度過了美好的少女時光。
陳家之所以給兩個女孩起了男人名字,或許也和家中沒男孩有很大關係。因為沒有兒子,陳家把女兒當做兒子來養,她們接受的是開放式教育。
端生的祖父在京做官,全家都跟了去,那段時間是她們一家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從小生長在蘇杭的母親酷愛評彈。當時彈詞是流行在江南閨閣之間的一種時尚消遣,它只用三弦、月琴伴奏,比複雜的音樂演奏簡單易行,又不須像戲曲那樣在大庭廣眾中演出,像在家庭密友間促膝談心,可以一邊聽故事,一邊談感想,互相修改啟發,成為被囚禁在家庭中的婦女難得的相互傾訴和溝通的途徑。彈詞絕大部分寫的是女人的幻想和感受,是女人在女人中尋求知音的一種媒介,但沒有太好的唱本。因為母親對評彈的特殊喜好,深居閨房的十八歲少女陳端生在北京一個幽靜的四合院開始著手為母親寫一部評彈。她的寫作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夢想和情緒的抒發,她只想為自己和她母親帶來更多樂趣,或者說寫著玩的。她玩得很認真,常常挑燈夜戰,工作到深夜,“燈前成捲費推裁,玉漏催人慵欲睡,銀燈照影半還挨”是經常的事情。
在北京寫完前九卷,又跟著母親輾轉到山東登州父親官邸,完成第十至十六卷。她用了三年的時間完成了十六卷六十萬字的《再生緣》,全部用七言排律詩體寫成。那個女扮男裝的孟麗君在她的筆下誕生了。
今天,十八歲的女孩還在媽媽懷裡撒嬌吧。那個時代十八歲的女兒應當出嫁才合乎情理,十八歲的陳端生待字閨中不急著出嫁,卻潛心寫什麼評彈,可見陳家是一個多麼開明、通情達理的人家,能由著女兒的性子讓她做自己高興的事情。當時這家人也未必就想到陳端生創作的《再生緣》會唱響天下並流傳後世。
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陳端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的《再生緣》還沒寫完,母親死了,第二年祖父也死了,這時她二十歲。原本歡樂融融的家突然間家破人亡,沒有兒子的陳家只能讓女兒代替兒子行孝,按照規矩,她要從登州回到杭州為祖父和母親守制三年。
重新回到勾山樵舍,她無力再續寫《再生緣》,這部彈詞本來是為母親寫的,既然母親無緣再聽,寫下去還有什麼意義。熟悉的家,熟悉的西子湖,已經物是人非,原本幸福歡樂的一家人已經永遠不能再歡聚一堂了。
“碧染長空池似鏡,倚樓閒望凝情……暗想昔時歡笑事,如今贏得愁生。”這是陳端生當時真實的心情寫照。
守孝的三年對陳端生來說應當是很漫長的,三年之後她已經是一個二十三歲的老姑娘了,好在嫁得還不錯,她和祖父好友的孫子範菼成了婚。據說世家子弟範菼還算風流倜儻,兩人門當戶對,很有共同語言,日子過得算得上幸福和諧。在瑣碎平實的生活中,陳端生相夫教子,像所有的普通主婦那樣過著溫馨的小日子。

幸賴翁姑憐弱質,更忻夫婿是儒冠。
挑燈伴讀茶聲沸,刻燭催詩笑語聯。

從這首詩中看,這個時期的陳端生對自己的生活相當滿意。
這樣平靜的生活僅僅只有六年,六年之後陳端生的生活又出現了一個大變故,她的丈夫出事了。
在一次科舉考試中,陳端生的丈夫範菼因為作弊受到嚴懲。當時對於考試作弊的懲罰比現在嚴厲多了,範菼被判刑發配到新疆伊犁,給邊疆士兵們當奴僕。昨天還在幸福顛峰的一個家頓時跌入了黑暗,從此恩愛夫妻天各一方,在沒有快捷的交通工具和通訊設施的二百多年前,陳端生和丈夫的分離無異於生離死別,從此音訊兩茫茫,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生活中的陳端生並不像她創作的孟麗君那樣敢於挑戰命運挑戰禮教,她其實是一個多愁善感的文弱女子,對命運的安排,她無奈地接受了,而且這次打擊使她一蹶不振。也就是說二十九歲的陳端生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當年在北京、在登州寫《再生緣》的快樂少女陳端生已經再也尋不回來了。她變得木訥、缺乏靈性,像所有的貧困婦人一樣做著粗活,衣衫襤褸,不事裝扮,過去的歲月變成了回憶,但是回憶既美好又痛苦,她不願意回憶什麼,她強迫自己忘記了許多過去的事情,包括她的《再生緣》。
就在陳端生因為命運的捉弄而痛苦掙扎的時候,她的《再生緣》卻流傳到世面上,紅遍大江南北。可惜那個時候沒有版權,否則有一筆可觀的稿酬,陳端生也不至於那樣窮困潦倒。
陳端生的妹妹陳慶生嫁了一個姓葉的巡撫,小日子過得還算舒服。她的性格似乎與姐姐不一樣,她喜歡結交朋友,因為文采斐然而在閨閣中頗具盛名。在生活上她可以經常不斷地接濟姐姐,但精神生活上怎麼幫助姐姐走出來呢,她開始鼓勵陳端生把《再生緣》續寫下去。
早春二月,在丈夫離家四年之後,過完一個寂寞淒楚的春節,她重新拿起生疏的筆。經受了太多打擊的陳端生身心疲憊,她想慢慢尋回“拈毫弄墨舊時心”,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回當時的心境了。那年她三十三歲,三十三歲的陳端生感覺自己已經像一個老婦人,外表和心態一樣滄桑,她明顯感覺自己老了,喜歡回憶過去的事情,回憶美好的童年時光,回憶過去親人們給自己的溫情。如今幸福時光一去不復返,她只能“騷首呼天欲問天,問天天道可能還”。起初她也是為了尋找寄託開始寫《再生緣》第十七卷,沒想到續寫變得那樣艱難,前十六卷總共只用了三年,但這一卷就整整寫了一年。一年時間停停寫寫,她有幾次都要放棄了,咬咬牙又堅持下來,等到這一卷寫完,她心力憔悴,再也無力繼續了。
第十七卷,她也只是寫到了孟麗君周旋在朝堂之上,以後這位女狀元能否全身而退,能否得償夙願洞房花燭,都成了一個謎。
此後的十年,陳端生完全放棄了自己曾經熱愛的文學。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一切也就沒意義了。
其實陳端生的心早已死了,僅僅心死也就罷了,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得了重病,因為無錢醫治悲慘死去,那年陳端生四十五歲。丈夫在遙遠的天邊服刑,相依為命的女兒死了,陳端生的精神支柱徹底坍塌了,她終於再也無力支撐下去。此時她已經得到消息,苦盼十六年的丈夫已經在回家的途中了,她卻支撐不到和他見面的那一天了。
一代才女在淒風苦雨中耗乾了生命,帶著對人生的怨恨和絕望悄然離世。
陳端生死後,錢塘女詩人梁德繩為《再生緣》續寫了後三卷,作了個才子佳人大團圓的結局。到晚清年間,又有一位叫做侯芝的才女對《再生緣》進行了修訂,才變成後來流傳在世的樣子。也就是說這部評彈都是由女性來完成的,是一部女人寫給女人看的書。
《再生緣》這部女人寫給女人看的書寫的也是女人。
《再生緣》是被囚禁在深閨洞穴中的女性夢幻,陳端生利用男子的經歷、男子的判斷和男子的聲音來曲折迂迴地表述女性的夢幻,把那個時代中國女子的理想訴諸筆端,貌若西子、才比孔明的千古奇女孟麗君寄寓了千古才女陳端生的理想和願望。
故事很曲折,在今天看來甚至有些俗套,但當時絕對是很了不起的創作。元代昆明十五歲少女孟麗君,才高貌美,雲南總督皇甫家和豪族劉家爭著搶著要聘她做媳婦。兩家展開激烈鬥爭,孟麗君被當作這場爭鬥的戰利品放在賽場上。她不滿命運的安排,女扮男裝離家避難,參加科舉考試,中了狀元,官至兵部上書及丞相,在朝中和父兄為同僚,納未來的丈夫為門生,壓倒鬚眉男子,成為朝廷重臣。後來女扮男裝之事暴露,皇帝被她的才貌打動墮入情網,想逼她為妃,未來的丈夫也軟硬兼施逼迫她同偕花燭,孟麗君的父母、翁姑、兄弟、乳母、密友無一例外,都加入逼她“就範”的行列,整個男權社會都在逼迫孟麗君回歸無名、失語的女性世界。為保衛自己開創出來的獨立自由生活,她勞心焦思,左推右擋,用盡心機保衛自己,堅決不願回到社會、傳統、文化為她設定的女性唯一的歸宿——生殖與滿足男性,最後孤軍作戰的孟麗君走投無路,終於在絕境中吐血昏迷。陳端生的《再生緣》十七卷就寫到這裡。
清代詩人陳文述在《西冷閨詠》中有一首詠陳端生的詩:

紅牆一抹水西流,別緒年年悵女牛。
金鏡月昏鸞掩夜,玉關天遠雁橫秋。
苦將夏簟冬釭怨,細寫南花北夢愁。
從古才人易淪謫,悔叫夫婿覓封侯。

這應當是對陳端生一生的簡單概括吧。

《再生緣》前十七捲和它的作者陳端生(郭沫若)_天涯博客_有見識的人都在此_天涯社區 - https://goo.gl/cTZC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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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端生(1751—約1796)清代彈詞女作家。字云貞,浙江錢塘(今杭州)人。嫁淮南範秋塘(陳寅恪猜測為浙江秀水範璨之子範菼,郭沫若認為是會稽範菼)。著有《繪影閣詩集》(失傳),彈詞小說《再生緣》(一至十七卷)。
陳端生剛寫《再生緣》時未滿十八歲,於北京。到完成十六卷時還未滿二十歲,當時在山東登州.她因生母去世而擱筆,二十二歲嫁范氏.夫妻感情不差,後因范氏應順天鄉試,倩人代筆被破獲,發配伊犁為奴.三十三歲時在親友的催促下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寫下第十七卷,從此不復有作。
南緣北夢
彈詞《再生緣》有極高的文學價值,與另一部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並稱南緣北夢。
陳端生與《再生緣》
凡是看過越劇、淮劇或黃梅戲《孟麗君》的人都會對那個女扮男裝,科考中了狀元,並被皇帝選作駙馬的奇女子留下深刻印象。但不知有多少人知道這齣名劇乃是根據清朝女作家陳端生(1751-約1796)的彈詞小說《再生緣》改編的。
戲劇孟麗君(陳芳版)
孟麗君的傳奇故事之所以受人矚目,有兩個因素。第一,故事的主人公用特殊的方式顛覆了傳統的性別觀念和女性社會身份觀念。這樣的觀念突破是由女性作家來完成的,更為小說的社會和思想意義再加一層特殊色彩。因此,在西方漢學界已將其歸入“女性主義小說”一類,甚至有學者專門從現代女性主義的視角,對其進行過深入的研究。第二,故事的敘事方式非常特別。相較於西方小說的情節安排,中國傳統小說比較緩慢和鬆散,讀完一回,不必急著讀下一回,可以幾天以後再接起來讀。即便《紅樓夢》,也是如此。《再生緣》則不然,其故事情節安排非常近似於西方小說,一環扣一環,一個驚險接著一個驚險,讓人急於要知道後事如何,片刻都不想放下(金大俠的小說也是如此)。拋開其內容和思想性不談,僅就其故事情節佈局一端而言,在清代的時候就有如此特別的女性作家出現,也足夠讓我們當代的人無比驚訝。
還有一點很特別,《再生緣》如《紅樓夢》一樣,是一部未完成稿。陳端生只寫了前十七卷,便與世長辭,留下一段遺憾在人間。約三十之後,許宗彥和梁德純夫婦感原作者“半途而廢了前生”,續作了後三卷,成為二十捲全本。雖然續書不如原著佳好,但能將這段故事補全,也是很大的貢獻。
《再生緣》前十六卷是在陳端生十八、九歲時寫的。那時她還待字閨中。雖然有人說她的祖父很節儉,家裡顯得很寒磣,但畢竟官位很高,不至於是普通貧民那樣的窮困。動筆之時是在1768年秋天:
閨帷無事小窗前,秋夜初寒轉未眠。
燈影斜搖書案側,雨聲頻滴曲欄邊。
閒拈新思難成句,略撿微詞可作篇。
今夜安閒權自適,聊將彩筆寫良緣。
這是《再生緣》開篇所述,說明了寫作的季節,具體時間大約是乾隆三十四年(1769)九月。那年陳端生虛歲十八歲。
陳端生動筆寫《再生緣》時,家住北京外廊營。此時她祖父正在京城作官,全家都在北京陪侍。九月間剛好她的祖母以及伯父母等都回杭州去了,而她的父親因為“留京供職”,陳端生一家卻沒有回南。陳端生比平時空閒,而且家中環境也相對安靜些,是寫作的好時機。很可注意的是,陳端生和曹雪芹(1717-1763)差不多同時代,曹雪芹去世的時候,陳端生十二歲。六年後她在北京開始寫作《再生緣》,《紅樓夢》已經在北京流傳多年。陳端生是否有緣讀過《紅樓夢》呢?陳先生說她未必讀過《紅樓夢》,也許有道理,但也未必沒讀過。如果讀過,才女陳端生會如何看才女林妹妹,又如何看大觀園中諸姐妹及其命運呢?
創作前十六卷
陳端生的寫作沒有什麼功利色彩,最早的讀者大概只有母親和妹妹,但她寫得非常勤奮,常常挑燈夜戰。陳端生說她在天氣寒冷的冬天還依然​​惦記著寫作:
仲凍天氣已嚴寒,獵獵西風萬木殘。
短晝不堪勤繡作,仍為相續《再生緣》。
又說:
書中雖是清和月,世上須知歲暮天。
臨窗愛趁朝陽暖,握管愁當夜氣寒。
她之所以那麼努力地寫作,完全是被按捺不住的寫作衝動所驅使,與林妹妹所說“無奈詩魔昏曉侵”的情形相似。寫作衝動來的時候,作家自己想擋也擋不住,想是有神助的。古今中外的名著大概都是這樣的產物,光靠後天勤奮努力是不行的。
當時的寫作活動非常愉悅,陳端生描述到:
姊妹聯床聽夜雨,椿萱分韻課詩篇。
隔牆紅杏飛晴雪,映榻高槐覆晚煙。
午繡倦來猶整線,春茶試罷更添泉。
第二年的正月,陳端生的祖父離開北京回杭州,但陳端生父親還在京中作官,姐妹倆和母親都繼續留在北京。到五月,一共八個月左右的時間,她已經寫完前八卷。
八月,父親任職山東登州府,全家都跟隨父親前往。登州府治所在今天的蓬萊市。蓬萊臨海,風景優美,加之又有神話傳說,在那裡的生活讓才女陳端生感到非常舒適與安逸:
地臨東海潮來近,人在蓬山快欲仙。
空中樓閣千層現,島外帆檣數點懸。
陳端生的生活很愜意不難想像。除去自然風光很美麗之外,她家在那裡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地方長官,而且是京官外放,享有特殊待遇,自不待言。那種全府第一家的優越感,是在北京找不到的。不過,優越舒適的物質生活並沒有侵蝕陳端生的精神追求。在蓬萊這段時間,她繼續勤奮寫作。她的寫作速度很快,可以說這是她的創作高潮期。她在登州住了約七個月時間,就寫完了九到十六卷。陳先生推測她那麼勤奮的寫作可能還跟她母親身體不好有關。她怕母親看不到書寫完,就離開人世。
創作中斷
很不幸的是她的寫作高潮也隨著十六卷的完成而結束。因為這之後,陳端的創作中斷了,乾隆四十九年(1784),也就是十年以後,才重新提筆,續寫了第十七回。此是後話。
寫完十六卷,陳端生有一段感嘆光陰荏苒的傷春詞:
起頭時,芳草綠生才雨好,
收尾時,杏花紅墜已春消。
良可嘆,實堪嘲,
流水光陰暮复朝;
別緒閒情收拾去,
我且待,詞登十七潤新毫。
流水光陰一詞出典《牡丹亭》,也就是黛玉也曾傷感過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陳先生說曹雪芹僅僅是揣摩女子心態,“間接想像之文”,而陳端生卻是“直接親歷之語”,故《再生緣》之詞更值得玩味。我以為這一點相似,至少可以讓不相信可在人間找到杜麗娘、林妹妹那樣多愁善感的尤物的人可以相信了。
陳端生寫完十六卷之後沒有接著寫,因為她母親病了,而且到七月,母親便病故了。算了算年齡,她母親去世的時候不會超過五十歲,以今天的壽命論,盡及中年。想必陳母也是一位才女,所以才會那麼不壽。陳端生說:“自從憔悴堂楦後,遂使芸緗彩華捐。”母親其實就是她的第一知音。她這段寫作時期,讀者也只有母親和妹妹。陳端生姐妹與母親關係很密切,不僅生活上有母親何護照顧,而且母親教她們讀寫,姐妹倆有才華全賴母親的督課之功。陳端生曾經那麼勤奮地寫《再生緣》主要原因是為了愉悅母親。母親去世恐怕是陳端生生命中的第一次失去。人在世上,最大的損失莫過於失去知音,尤其對於有才華,需要有人來欣賞,來鼓勵的人來說,知音比誰都重要,更何況那知音就是你的慈母。母親不在了,怎麼還有心情寫作呢?
第二年,也就是乾隆三十六年(1770)夏天,大約因為父親離任,她和家人返回杭州老家。回南先從蓬萊乘車到德州,再從德州乘船,走水路,一路舟車勞頓,讓嬌弱的陳端生走得很辛苦。當時交通不如如今發達,再是富貴的人,也要經歷顛簸之苦。這一年,陳端生已經二十歲了。
陳端生二十三歲,終於嫁與名家子範菼為妻。範菼是陳端祖父好友範璨之子,浙江秀水人,與陳端生母親是同鄉。他家世代住在湖州,與端生妹長生夫家近鄰。範陳兩家聯姻似乎順理成章。也是門當戶對。所以陳端生的物質生活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她和丈夫情投意合,很是幸福美滿。她如此描述婚後的生活:
幸賴翁姑憐弱質,更忻夫婿是儒冠。
挑燈伴讀茶湯廢,刻燭催詩笑語聯。
錦瑟喜同心好合,明珠蚤向掌中懸。
日子過得很順心,但寫作卻沒有回到以前的狀態。雖然丈夫也可能是她的知音,但此知音殊非彼知音,人與人之間的契合是因人而異的。不是那個特定的人,特定的靈感是出不來的。但是,婚姻幸福與繼續產生寫作靈感比,我以為幸福更重要。陳端生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在幸福生活中沒有產生非寫不可的衝動。但是,她完成了另一種創作,婚後一年生一女,後數年產一子。
當年寫《再生緣》前十六卷是在北京和山東,讀者只有母親和妹妹。她回到杭州老家後,《再生緣》卻很快在浙江一省傳開:
惟是此書知者久,浙江一省偏相傳。
齠年戲筆殊覺笑,反勝那,淪落文章不值錢。
閨閣知音頻賞玩,庭幃尊長盡開顏。
諄諄更囑全始終,必欲使,鳳友鸞交續舊弦。
因為讀者的響應很熱烈,她覺得有義務繼續寫下去:
知音愛我休催促,在下閒時定續成。
白芍霏霏將送臘,紅梅灼灼欲迎春。
向陽為趁三竿日,入夜頻挑一盞燈。
僕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舊如心。
其中或有錯訛處,就煩那,閱者時加斧削痕。
乾隆四十九年(1784)的早春二月,陳端在母親去世十二年、丈夫被流放四年後終於重新開始續寫《再生緣》。這十二年的停筆,正像她說的“悠悠十二年來事,盡在明堂一醉間”。“明堂一醉”是指酈明堂(孟麗君)的性別引起皇宮中人們的懷疑,被灌醉了酒,正要脫靴查驗是否小腳。正在驚險之際,故事卻停了,而且一停就是十二年。誰也想不到的是,這十二年的時間空白,卻是用陳端生自己的悲歡離合來填補的。外人不知其中的辛酸,陳端生自己卻再清楚不過,所以忍不住地長吁短嘆。
當然,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寫作心境和生活環境都已經大變,正如她自己說的,“僕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舊如心,”寫作的速度已經大不如前,所以陳端生續完《再生緣》的弘願並沒有實現,她只寫了第十七卷一卷,就再沒有繼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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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緣(完)

作者︰陳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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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 [繪圖龍鳳配再生緣插圖(劉皇后﹑黃甫皇后﹑尹夫人)]

原書: (繪圖龍鳳配)再生緣﹕八卷﹐七十四回(清陳端生撰,梁德繩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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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緣
 陳端生著梁德繩續補陳寅恪、郭沫若評
序言
第一卷
第一回東鬥君雲霄被謫
第二回皇甫敬麟鳳雙生
第三回為求婚挾嫌構禍
第四回因踐夢救難許身
第二卷
第五回恃國丈誣害良臣
第六回被妖僧擒拿主將
第七回皇甫子法網逃生
第八回尹夫人囚車被劫
第三卷
第九回韋寨主裙釵結義
第十回孟麗君花燭潛逃
第十一回華堂客佩紫衣朱
第十二回墜樓人珠沉玉碎
第四卷
第十三回官船內情收義女
第十四回旅店中愛繼佳兒
第十五回閨閣人男裝奪解
第十六回貔虎師陣敗遭擒
第五卷
第十七回酈狀元假偕伉儷
第十八回崔公子巧訂姻緣
第十九回依舅家雪貞迨吉
第二十迴避尼庵燕玉全貞
第六卷
第二十一回繼父母封誥邀榮
第二十二回義昆季英雄應募
第二十三回掛將印為中金錢
第二十四回受真傳能飛寶劍
第七卷
第二十五回偽軍師知廢知興
第二十六回真義女全忠全孝
第二十七回細柳營慶賞團圓
第二十八回金鑾殿伸明冤抑
第八卷
第二十九回征東將奏凱回朝
第三十回劉國丈全家下獄
第三十一回獎功臣並賜良姻
第三十二回娶皇妃更聯美眷
第三十三回救爹娘燕玉登程
第三十四回念糟糠熊君感舊
第三十五回孟夫人京都見婿
第三十六回蘇乳母王府安身
第十卷
第三十七回寄花箋為明往跡
第三十八回呈畫扇得踐前緣
第三十九回求赦詔入夢賢妃
第四十回報捷音關前總制
第十一卷
第四十一回新夫人歸寧父母
第四十二回老命婦病在膏肓
第四十三回醫親疾盡吐真情
第四十四回奉君言又生巧計
第十二卷
第四十五回圖富貴弄假為真
第四十六回考文才懷疑莫釋
第四十七回訪麗君聖旨頒行
第四十八回聽風聲奏章早上
第十三卷
第四十九迴向門生權詞搪塗
第五十回求師母軟語溫存
第五十一回說懷胎遂成話柄
第五十二回召同寢竟設玄機
第十四卷
第五十三回假小娘句句如真
第五十四回真女兒時時裝假
第五十五回賜婚期早偕秦晉
第五十六回呈妙計巧合師生
第十五卷
第五十七回忠孝王延師診脈
第五十八回蘇奶奶抱主悲啼
第五十九回保和殿丞相辭賓
第六十回昭陽宮元妃候駕
第十六卷
第六十一回求聖母暫緩婚期
第六十二回卻封翁只緣病體
第六十三回奉詔書畫成大士
第六十四回乘醉後看出閨媛
第十七卷
第六十五回紫羅帕輦前獻出
第六十六回紅錦鞋袖裡攜來
第六十七回元天子巧設機關
第六十八回酈相國暗添懊惱
第十八卷
第六十九回三杯酒病倒嬋娟
第七十回一盞參救回夫主
第七十一回上封事觸怒朝廷
第七十二回邀赦書恩施閨閫
第十九卷
第七十三回見小姐父母身安
第七十四回娶新人翁姑心樂
第七十五回銷金帳琴瑟調和
第七十六回舞彩宮芝蘭毓秀
第二十卷
第七十七回曆風波黃粱夢醒
第七十八回慶昇平彩筆題成
第七十九回無量佛付與神仙
第八十回有情人都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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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彈詞小說《再生緣》作者陳端生

作者:散木春秋

  凡是看過京劇《孟麗君》的人都會對那個女扮男裝,科考中了狀元,並被皇帝選作駙馬的奇女子留下深刻印象。但不知有多少人知道這齣京劇名劇乃是根據清朝女作家陳端生(一七五一—約一七九六)的彈詞小說《再生緣》改編的。孟麗君的傳奇故事之所以受人矚目,有兩個因素。第一,故事的主人公用特殊的方式顛覆了傳統的性別觀念和女性社會身份觀念。這樣的觀念突破是由女性作家來完成的,更為小說的社會和思想意義再加一層特殊色彩。因此,在西方漢學界已將其歸入“女性主義小說”一類,甚至有學者專門從現代女性主義的視角,對其進行過深入的研究。第二,故事的敘事方式非常特別。相較於西方小說的情節安排,中國傳統小說比較緩慢和鬆散,讀完一回,不必急著讀下一回,可以幾天以後再接起來讀。即便《紅樓夢》,也是如此。《再生緣》則不然,其故事情節安排非常近似於西方小說,一環扣一環,一個驚險接著一個驚險,讓人急於要知道後事如何,片刻都不想放下(金大俠的小說也是如此)。拋開其內容和思想性不談,僅就其故事情節佈局一端而言,在清代的時候就有如此特別的女性作家出現,也足夠讓我們當代的人無比驚訝。

  還有一點很特別,《再生緣》如《紅樓夢》一樣,是一部未完成稿。陳端生只寫了前十七卷,便與世長辭,留下一段遺憾在人間。約三十之後,許宗彥和梁德純夫婦感原作者“半途而廢了前生”,續作了後三卷,成為二十捲全本。雖然續書不如原著佳好,但能將這段故事補全,也是很大的貢獻。這部小說有彈詞原著和散文體改編本(七十四回),有興趣可以找來讀,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當然,如果讀散文體改編本,就不會有文字習慣的隔閡。

  《再生緣》的故事如此出名,而其作者的生平卻鮮為人知。這樣的一位大才女,我以為是值得去了解一番的。所幸陳寅恪先生晚年專“作無益之事,以遣有涯之生”,寫了近八十頁的長篇論文《論〈再生緣〉》,對前後兩茬作者的生平勾沉索隱,使後人如我們在讀小說的時候,能夠“知人論世”,深明作品的時代背景與作者個人經歷之間的關係。與《柳如是別傳》一樣,陳先生的論文全是考證,一般人是看不懂,也不大愛看的,需得用普通人習慣的方式寫出來,才有看頭。

  陳端生是杭州人。江南何止出才子,也多出才女。記得去年夏天去杭州玩,晚飯後在西湖附近散步,走至一處地方,看見一面短牆,上書“再生緣”三大字,佔據整面牆。當時即心有戚戚,在那裡多停留了一會兒。可惜那時太晚,未及弄清那是什麼處所,或就是陳端生故居也未可知。第二天臨時有事,匆匆離開杭州,留下一個懸念。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再去看個究竟。

  陳家世代書香,陳端生祖父陈兆崙是雍正進士,著有《紫竹山房文集》,為當時人所推崇。父親陳玉敦中過舉人,曾任雲南、山東等地地方官。陳端生的祖父是一個很開明的舊文人,曾寫《才女論》一文,認為女性諷“習篇章”“多認典故”,“大啟靈性”,對於“治家相夫課子皆非無助” ,而且可使女子變得“溫柔敦厚”,因此得出結論:“才也而德即寓焉”。雖然他眼裡的才女最終目標還是作一個更稱職的主婦,畢竟他把文化修養提到了有用的地位,至少為他的女性後人接受文化教育開了大門。陳端生和她妹妹陳長生都以文學才情見長,當受益於祖父的開明思想。

  陳端生母親汪氏出身也不一般,是曾任雲南府和大理知府的汪上堉之女。汪上堉中過進士,他的女兒有文化,再自然不過。由他的女兒教育出來的陳端生很有文才,也不奇怪了。另外,身為杭州人的陳端生卻將《再生緣》故事起點放在雲南,並將男女主人公很多活動之地放在雲南首府,很叫人納悶。知道了她母親的家庭背景,一切便都有了解釋。想必陳端生小時候聽母親講過很多關於雲南的事情,而且深深被吸引,對雲南產生了很多幻想和神秘感。寫小說時自然就從神秘的雲南開始了。又或許雲南離固執傳統的京城很遠,人們的思想不那麼受拘束,汪氏傳給子女的觀念很開明,陳端在審視社會傳統觀念的時候方能沒有拘束,才寫得出《再生緣》那樣的作品。

  陳玉敦和汪氏似乎沒有兒子,只有有仨女兒,端生為長,慶生為次,長生最幼,但慶生早夭,實際上生活中只有姐妹倆作伴。端生和長生姐妹都文采斐然。端生自不待言,有《再生緣》為證。長生也不遜色。當時江南一帶世風開明,男女之防並不嚴格,她妹妹長生就是當時文豪袁枚的“女弟子”之一。長生後嫁與曾任翰林院編修的葉紹楏(琴柯),又是另一樁文化聯姻。葉家有一特徵,女性都富於才思和詩藝,其水平之高,令當時人稱奇。袁枚就曾評論說,“吾鄉多閨秀,而莫盛於葉方伯佩蓀家。其前後兩夫人,兩女公子,一兒婦(指長生),皆詩壇飛將軍也。”(《隨園詩話補遺》三)(從江南女子都多才多藝,又好群聚吟詠,可知《紅樓夢》所敘述的姐妹結社,並非曹雪芹的杜撰或理想,那的確是當時世家大族中很普遍的現象)家里或生活環境中只有女性的環境的確很難培養男性比女性強的定勢思維,因為做出事情讓你感動或者崇拜的不是姐姐就是妹妹,要不就是母親。因此,陳端生能打破傳統思維方式,寫出《再生緣》,大概也與女性(而且是有才華的女性)圍繞身邊的家庭環境有關。

  《再生緣》前十六卷是在陳端生十八、九歲時寫的。那時她還待字閨中。雖然有人說她的祖父很節儉,家裡顯得很寒磣,但畢竟官位很高,不至於是普通貧民那樣的窮困。動筆之時是在一七六八年秋天:

  閨帷無事小窗前,秋夜初寒轉未眠。
  燈影斜搖書案側,雨聲頻滴曲欄邊。
  閒拈新思難成句,略撿微詞可作篇。
  今夜安閒權自適,聊將彩筆寫良緣。

  這是《再生緣》開篇所述,說明了寫作的季節,具體時間大約是乾隆三十四年(一七六九)九月。那年陳端生虛歲十八歲。古今才女都早熟,張奶奶也是十幾歲就出名了。像我們這樣老大不小還沒成才的,就該心安理得地作平凡人了。一笑。

  陳端生動筆寫《再生緣》時,家住北京外廊營。此時她祖父正在京城作官,全家都在北京陪侍。九月間剛好她的祖母以及伯父母等都回杭州去了,而她的父親因為“留京供職”,陳端生一家卻沒有回南。陳端生現在應該比平時空閒一些,而且家中環境也相對安靜些,是寫作的好時機。很可注意的是,陳端生和曹雪芹(一七一七—一七六三)差不多同時代,曹雪芹去世的時候,陳端生十二歲。六年後她在北京開始寫作《再生緣》,《紅樓夢》已經在北京流傳多年。陳端生是否有緣讀過《紅樓夢》呢?陳寅恪先生說她未必讀過《紅樓夢》,也許有道理,但也未必沒讀過。如果讀過,才女陳端生會如何看才女林妹妹,又如何看大觀園中諸姐妹及其命運呢?這是題外話了。

  陳端生的寫作沒有什麼功利色彩,最早的讀者大概只有母親和妹妹,但她寫得非常勤奮,常常挑燈夜戰。陳端生說她在天氣寒冷的冬天還依然惦記著寫作:

  仲凍天氣已嚴寒,獵獵西風萬木殘。
  短晝不堪勤繡作,仍為相續《再生緣》。

  又說:

  書中雖是清和月,世上須知歲暮天。
  臨窗愛趁朝陽暖,握管愁當夜氣寒。

  她之所以那麼努力地寫作,完全是被按捺不住的創作衝動所驅使,與林妹妹所說“無奈詩魔昏曉侵”的情形相似。寫作衝動來的時候,作家自己想擋也擋不住,想是有神助的。古今中外的名著大概都是這樣的產物,光靠後天勤奮努力是不行的。

  當時的寫作活動非常愉悅,陳端生描述到:

  姊妹聯床聽夜雨,椿萱分韻課詩篇。
  隔牆紅杏飛晴雪,映榻高槐覆晚煙。
  午繡倦來猶整線,春茶試罷更添泉。

  第二年的正月,陳端生的祖父離開北京回杭州,但陳端生父親還在京中作官,姐妹倆和母親都繼續留在北京。到五月,一共八個月左右的時間,她已經寫完前八卷。

  八月,父親任職山東登州府,全家都跟隨父親前往。登州府治所在今天的蓬萊市。蓬萊臨海,風景優美,加之又有神話傳說,在那裡的生活讓才女陳端生感到非常舒適與安逸:

  地臨東海潮來近,人在蓬山快欲仙。
  空中樓閣千層現,島外帆檣數點懸。

  陳端生的生活很愜意不難想像。除去自然風光很美麗之外,她家在那裡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地方長官,而且是京官外放,享有特殊待遇,自不待言。那種全府第一家的優越感,是在北京找不到的。不過,優越舒適的物質生活並沒有侵蝕陳端生的精神追求。在蓬萊這段時間,她繼續勤奮寫作。她的寫作速度很快,可以說這是她的創作高潮期。她在登州住了約七個月時間,就寫完了九到十六卷。陳寅恪先生推測她那麼勤奮的寫作可能還跟她母親身體不好有關。她怕母親看不到書寫完,就離開人世。

  很不幸的是她的寫作高潮也隨著十六卷的完成而結束。因為這之後,陳端的創作中斷了,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也就是十年以後,才重新提筆,續寫了第十七回。此是後話。

  寫完十六卷,陳端生有一段感嘆光陰荏苒的傷春詞:

  起頭時,芳草綠生才雨好,
  收尾時,杏花紅墜已春消。
  良可嘆,實堪嘲,
  流水光陰暮复朝;
  別緒閒情收拾去,
  我且待,詞登十七潤新毫。

  流水光陰一詞出典《牡丹亭》,也就是黛玉也曾傷感過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陳寅恪先生說曹雪芹僅僅是揣摩女子心態,“間接想像之文”,而陳端生卻是“直接親歷之語”,故《再生緣》之詞更值得玩味。我以為,這一點相似至少可以讓不相信可在人間找到杜麗娘、林妹妹那樣多愁善感尤物的人可以相信了。

  陳端生寫完十六卷之後沒有接著寫,因為她母親病了,而且到七月,母親便病故了。算了算年齡,她母親去世的時候不會超過五十歲,以今天的壽命論,盡及中年。想必陳母也是一位才女,所以才會那麼不壽。陳端生說:“自從憔悴堂楦後,遂使芸緗綵華捐。”母親其實就是她的第一知音。她這段寫作時期,讀者也只有母親和妹妹。陳端生姐妹與母親關係很密切,不僅生活上有母親何護照顧,而且母親教她們讀寫,姐妹倆有才華全賴母親的督課之功。陳端生曾經那麼勤奮地寫《再生緣》主要原因是為了愉悅母親。母親去世恐怕是陳端生生命中的第一次失去。人在世上,最大的損失莫過於失去知音,尤其對於有才華,需要有人來欣賞,來鼓勵的人來說,知音比誰都重要,更何況那知音就是你的慈母。母親不在了,怎麼還有心情寫作呢?

  第二年,也就是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O)夏天,大約因為父親離任,她和家人返回杭州老家。回南先從蓬萊乘車到德州,再從德州乘船,走水路,一路舟車勞頓,讓嬌弱的陳端生走得很辛苦。當時交通不如如今發達,再是富貴的人,也要經歷顛簸之苦。

  這一年,陳端生已經二十歲了。

  回到杭州,似乎也沒精力恢復寫作,只是對舊稿作了一些修改潤色。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大概都是相親備嫁時期,中間還好事多磨,費了一些周折。三年後,陳端生二十三歲,終於嫁與名家子範菼為妻。當時範菼是諸生,尚未中舉。但是,範菼已經年過三十。範菼是陳端祖父好友範璨之子,浙江秀水人,與陳端生母親是同鄉。他家世代住在湖州,與端生妹長生夫家近鄰。範陳兩家聯姻似乎順理成章。範璨是雍正年間的進士,曾任湖北巡撫、安徽巡撫、資政大夫、工部侍郎等高官。陳端生嫁給他兒子,也是門當戶對。所以陳端生的物質生活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她和丈夫情投意合,很是幸福美滿。她如此描述婚後的生活:

  幸賴翁姑憐弱質,更忻夫婿是儒冠。
  挑燈伴讀茶湯廢,刻燭催詩笑語聯。
  錦瑟喜同心好合,明珠蚤向掌中懸。

  日子過得很順心,但寫作卻沒有回到以前的狀態。雖然丈夫也可能是她的知音,但此知音殊非彼知音,人與人之間的契合是因人而異的。不是那個特定的人,靈感是出不來的。但是,婚姻幸福與繼續產生寫作靈感比,我以為幸福更重要。陳端生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在幸福生活中沒有產生非寫不可的衝動。但是,她完成了另一種創作,婚後一年生一女,後數年產一子。

  人在世上獲得幸福並不難,難的是如何長久地守住幸福。這似乎是讓絕大多數人都很難解的難題,因為幸福總是那麼易逝,而不幸卻往往是那麼頑固。富家小姐又嫁得名家子的陳端生怎麼也想不到,厄運會突然降臨她的頭上。

  陳端生的夫君尚未中舉,更未中進士,以他的家世、社會關係以及與陳端生的婚姻各方面論,都是免不了考取功名這個大俗的。所以陳端生說:“亨衢順境殊安樂,利鎖名韁卻掛牽”。是啊,明明有好日子過著,怎麼不好啊?可在那種社會風氣下,那種家庭環境中,是掙脫不了“利鎖名韁”。可是對於陳端生的丈夫,那“利鎖名韁”中的“利”和“名”都竹籃打水一場空,“鎖”和“韁”卻成了實實在在的現實。

  乾隆四十五年(一七八O)九月順天鄉試中發生了一場很大的科場舞弊案,一個叫陳七的人是主犯,陳端生的丈夫範菼竟然也牽連其中!案情大致是,在鄉試中,主考官當場抓獲幾個夾帶字條和冒名頂替替人代考的考生。陳七是主犯,他被抓穫後供出範菼。同場犯案的還有旗人兩兄弟。陳先生考證說,範菼並非陳七的同夥,而是被誣陷的。陳七很可能來頭不小,因為正式文件中一直沒有具體說他到底叫什麼名字,只以排行稱呼。恐怕是說出真名字會帶累名頭更大的人。辦案人員也葫蘆僧判葫蘆案,放走了真正的同夥,而讓范菼頂罪。

  此次科場事件是乾隆年間少見的大案,致使龍顏大怒。乾隆下詔重罰七個案犯。陳七判絞監候(應該就是絞刑緩期執行了),其他六人則發配新疆伊犁服役。範菼自然沒有機會再見到陳端生,便押解到新疆去了。

  夫君被發配到新疆,對陳端生的打擊之大,無論如何估計也不過分。首先是恩愛夫妻被拆散了,多愁善感的陳端生哪裡受得了。陳端生夫君流放那年,她二十九歲,婚後生活只有六年。對於今天的人們,六年的婚姻也許已經長得受不了了,而對於那時都白頭偕老的人來說,六年卻恐怕還好像在新婚當中。何況陳端生夫婦的婚後生活確實很和諧。這樣看不到希望的生離,與死別有什麼兩樣。陳端生痛苦難當是再自然不過了:

  一曲驚弦弦頓絕,半輪破鏡鏡難圓。
  失群徵雁斜陽外,羈旅愁人絕塞邊。
  從此心傷魂杳渺,年來腸斷意尤煎。
  未酬夫子情難已,強撫雙兒志自堅。
  日坐愁城凝血淚,神飛萬里阻風煙。

  這樣的傷心悲痛若換了普通人,也許心有所感,卻是說不出來。那傷痛是會輕很多。陳端生偏是極其善感,而且極其善於表達。那種善感和善表達就無異於自嗜傷口,會使傷痛更痛。這就是古今才女才子比常人更多痛苦的緣故。陳端生要是如她故事裡的孟麗君,丈夫被流放了沒關係,她可以女扮男裝,出去成就一番事業,最後感動皇帝,把丈夫還給她。她要是柳如是,敢做敢為,可以想辦法打通關節,把丈夫救回來。可惜,在現實生活裡,她什麼都不是。面對從天而降的災難,她只能“搔首呼天欲問天,問天天道可能還?”陳端生之無助,無奈,實在令人人潸然淚下。

  失去丈夫是一層災難,而當時恐怕還有另一層災難——她和范家所有人都會受政治上的牽連,因為乾隆不但處罰了犯禁的七人,其中兩家的家長還因管教子弟不嚴,而受到革職處罰。中國的政治一向是出了問題處理起來極其嚴厲,在風口浪尖的時候,真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恐怖。記得十幾年前,鄰居家的先生因為出了什麼事,跑到國外去了,鄰居家也被警察蠻橫地查抄一氣。那時鄰居抱著未滿周歲的孩子,眼睜睜地看著警察抄家,不敢說半個字。我想她心裡一定是怕極了,因為不知道那事會怎麼影響她的生活、工作和前途,還有她家人的生活、工作和前途,更別說還有孩子的將來了。作為范氏的家人,能夠平安熬過這場災難,就已經需要付出很多艱辛。因此,陳端生親友當時都三緘其口,沒有人敢在文字中留下絲毫關於範菼的消息,所以現在的人研究陳端生的這段經歷非常缺乏資料。只有陳端生自己敢於懷念一個被皇帝發配到邊疆的罪犯,把自己的真情實感都寫出來,該是有超人的勇氣,冒了極大的風險。在這一點上,她的確是有些離經叛道精神的。

  但是,無論陳端生如何聲嘶力竭地呼喚上天,上天只幫助那些能夠幫助自己的人,對孤立無援的弱女子如陳端生,似乎並不那麼憐憫。她的丈夫一去十年,到她去世也沒有回家。這是後話。

  陳端生所經歷的這一切,我今天寫起來,不過就是一兩頁紙罷了,可在當時是怎樣的煎熬,若是陳端生自己來寫,怕是幾百頁紙都寫不盡。可惜她除了在《再生緣》的第十七卷裡邊間插著提了幾句,並沒有詳細寫。

  陳端生現在的情況很像是《紅樓夢》裡的李紈,可她比李紈更艱難。李紈的丈夫是病逝,所謂“寡婦失業”,獲得很多人同情,也有老太太的撐腰。陳端生不是寡婦,她的丈夫還活著,但卻背著發配邊疆罪犯的沉重十字架。不知道范家的人際關係是怎樣的,據她自己說,翁姑都很憐惜她。可是,舊時的大家族並不止有翁姑,還會有其他人。若是有那麼些小人,她該是最容易被人嚼舌頭根子,被排擠的對象。不過,陳端生還是有堅強的一面。從她所說的“強撫雙兒志更堅”一句發狠的話,就可以看出,她的神經很粗。這其中有也有她妹妹的支持和幫助,容後再寫。因此,陳端生在這些艱難的日子裡,除了養育兒女,還在文化圈子里活躍著。

  當年寫《再生緣》前十六卷是在北京和山東,讀者只有母親和妹妹。她回到杭州老家後,《再生緣》卻很快在浙江一省傳開:

  惟是此書知者久,浙江一省偏相傳。
  齠年戲筆殊覺笑,反勝那,淪落文章不值錢。
  閨閣知音頻賞玩,庭幃尊長盡開顏。
  諄諄更囑全始終,必欲使,鳳友鸞交續舊弦。

  不但“閨閣知音”和“庭幃尊長”都在爭讀她的《再生緣》,大家還意猶未盡,催促她繼續下下去,想看到最後的結局。正如我前面提到的,《再生緣》的故事情節一環扣一環,驚險連著驚險,開始看了就放不下,當時那麼多人傳看,並催促陳端生繼續寫,一點也不奇怪。《紅樓夢》那麼優秀的作品,在曹雪芹生前並不那麼廣為流傳,他的成名是在身後。陳端生卻不是,她在生前就已經遐爾聞名,還有很多《緣》迷緊跟著、緊盯著她。這是陳端生的幸運。雖然寫作在當時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什麼實際的好處都沒有,但才子愛勝名,才女求知音。有那麼多人首肯她的文字,那是比金錢更珍貴的財富。《紅樓夢》中諸姐妹聽寶玉說把自己的文字拿到外邊去顯擺,都很擔心。陳端生卻對自己的作品流傳出去不但不介意,還很得意,她骨子裡似乎確實有一種“螃蟹”基因。因為讀者的響應很熱烈,她覺得有義務繼續寫下去:

  知音愛我休催促,在下閒時定續成。
  白芍霏霏將送臘,紅梅灼灼欲迎春。
  向陽為趁三竿日,入夜頻挑一盞燈。
  僕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舊如心。
  其中或有錯訛處,就煩那,閱者時加斧削痕。

  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的早春二月,陳端生在母親去世十二年、丈夫被流放四年後終於重新開始續寫《再生緣》。這十二年的停筆,正像她說的“悠悠十二年來事,盡在明堂一醉間”。“明堂一醉”是指酈明堂(孟麗君)的性別引起皇宮中人們的懷疑,被灌醉了酒,正要脫靴查驗是否小腳。正在驚險之際,故事卻停了,而且一停就是十二年。誰也想不到的是,這十二年的時間空白,卻是用陳端生自己的悲歡離合來填補的。外人不知其中的辛酸,陳端生自己卻再清楚不過,所以忍不住地長噓短嘆。

  當然,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寫作心境和生活環境都已經大變,正如她自己說的,“僕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舊如心,”寫作的速度已經大不如前,所以陳端生續完《再生緣》的弘願並沒有實現,她只寫了第十七卷一卷,就再沒有繼續寫。

  陳端生的寫作受到同時代人的熱烈追捧大概也為我們當代人提供了一個史例:古代的作者並不是關在門裡自顧自地寫作,與讀者完全不交流;而且在通訊很不發達的時代,作者與讀者之間的交流互動似乎並不比今天困難。與今天的明星作家比,陳端生的轟動效應是不差的。我特別想寫的是,促成這個轟動效應的關鍵人物恐怕是她的自家妹妹,陳長生。

  前邊提到,長生也是才女,著有詩集《繪聲閣集》,另外在《隋園女弟子詩集》和《織雲樓合刻》中也收錄了她的一些作品。她曾拜文豪袁枚為師,後嫁翰林院編修葉紹楏。葉家世代高官厚祿,葉紹楏名家才子,葉家女性又盡皆文采風流。長生既得富裕舒適的生活環境,又得如意郎君,外加諸多閨中知己。他的族弟陳文述就曾感嘆,陳家三姐妹中,大姐端生遭遇夫君被流放的災難,二姐慶生生年不永,“爭似令嫻才更好,金閨福慧竟雙修” ——只有長生是福慧雙修。但是,這位福慧雙修的才女在過著幸福生活的時候,並沒有冷落處於苦難中的姐姐端生。長生欣賞姐姐的才華,常與姐姐切磋詩文,是從小就有的習慣。如今長大了,各自的文章修養都提高了,更能平等交流。從她們姐妹倆的詩集名為《繪影閣集》和《繪聲閣集》,就可以看出姐妹的關係非常密切,你牽著我,我牽著你,不但日常生活多往來(姐妹倆的夫家都在湖州,天然是近鄰,平時應該過從甚密),而且文字交流也很頻繁。長生因為生活安逸,家庭環境文雅,所以在社會上的雅事交往很廣。她周圍不但有文人朋友一大群,也有這些朋友帶進來的很多閨閣同伴。比如,她是袁枚的弟子,袁枚的女弟子有一大群。當時江南文人收女弟子大概是一種風氣,陳端生的祖父也曾有好些女弟子。這些所謂女弟子,都是貴族家庭的小姐少奶。這樣連環延伸,以文會友的社交圈子就很大了。這種現象正是南北文化的差異。北方人家裡來客,只許男性出席作陪,女性是上不得桌子的,江南大約沒這規矩,無論男女,都能同桌吃飯,同席論學。否則,那些如陳長生一樣的才女就不可能認識袁枚那樣的男性文人,遑論拜師學藝了。

  從陳端生的感言來分析,《再生緣》流傳出去引起轟動應是在夫君流放之後的事。不然,她婚後有六年的安定生活,若有《緣》迷追捧,她早就續寫了,何必等到遭遇災難之後才勉為其難。而當時陳端生遭遇不測,心情大壞,對於社交活動一定不如從前,更不如妹妹那麼熱中。范家雖然也是詩禮簪纓,對她生活上很照顧,但夫君不在身邊的陳端生精神上需要什麼,不太可能太注意。誰會把她的作品拿出去到處傳呢?我猜想,在這種情況下,只有自家妹妹才會注意這些很細膩、很虛無,但卻很需要的東西。長生看姐姐遭遇不幸,除了從精神上給予鼓勵,生活上給予照顧幫助外,一定還在社交圈子中到處替姐姐的文字張目。她本來就有很廣的傳播渠道,做起來只需熱情,而不費功夫。事實是,在文字當中對陳端生的遭遇表示過同情的,幾乎全是與陳長生關係密切的朋友。當時另一才女戴佩荃就曾在長生那裡看到端生的《再生緣》,而大為欣賞,並對端生的遭遇十分同情,而特作《織素圖次韻》詩表達此情。可見長生的張目很起作用。至於陳端生因讀者的熱烈反應而獲得精神鼓勵和安慰,就更是拜長生所賜。陳先生感嘆道,“嗚呼!常人在憂思顛沛之中,往往四海無依,六親不認,而繪影閣主人於茫茫天壤間,得此一妹,亦可稍慰歟?”可不是嗎?

  再有一點,陳端生續寫第十七卷的過程中,很可能跟隨父親到雲南去住過一段時間,因為他父親在乾隆四十九年到五十二年(一七八四—一七八七)在雲南作了四年地方官。若是,則《再生緣》第十七卷是在雲南寫的,終於滿足了陳端生從小對雲南的好奇心。也可見陳家父親也是那麼慈愛,對於出嫁的女兒還這麼呵護。人遇到災難的時候,還是家人最可靠。

  這段時間,陳端生大約三十三歲到三十七歲之間。但是,她寫完第十七卷之後,沒有繼續寫。其中原因,不太清楚。陳先生也說,《再生緣》第十七卷寫得比前十六卷更好,說明陳端生並非“江郎才盡”,寫不出來。十七卷寫得很慢以及之後沒有繼續寫,只能解釋為或是身邊事務太紛繁,沒時間寫,更可能是心情太糟,寫不下去。她在十七卷結束時寫道:“造物不須相忌我,我正是,斷腸人恨不團圓。”她的族弟陳文述說,端生自己所言:“婿不歸,此書無完全之日也。”陳先生評價陳端生的那段結語時也說,“殆有婿不歸,不忍續,亦不能強續之勢也。”的確自己的丈夫尚未歸來,怎麼給《再生緣》續個大團圓的結局呢?

  時間就這麼慢慢的過去,對於陳端生,煎熬卻越來越難,因為她的身體狀況非常差。

  終於熬到了嘉慶元年(一七九六)正月,乾隆要傳位給嘉慶了。皇帝傳位是件特大的事,對新皇帝更是喜事,要舉行盛大的授受典禮。高高在上的皇帝於是想起了那些流放在外的可憐人,宣布赦免所有流放年滿三年的罪犯。陳端生的夫君範菼發配新疆已經十五年,趕上此次大赦,可以回家了。對於遠在新疆的範菼和守在家裡陳端生及其家人(此時陳端生的孩子都十幾歲,該很懂事了),都是天大的喜訊。

  以今天的交通狀況論,從新疆伊犁到浙江湖州,走陸路,至少要一個星期。我很多年前曾經坐過從烏魯木齊到蘭州的火車,整整兩天兩夜。那還差不多只是陳端生夫君旅程的三分之一。陳端生的時代沒有火車,沒有汽車,恐怕條件最好的時候也只有馬車,條件不好的時候,則還需要步行。從伊犁到烏魯木齊一路的情況我不清楚,但至今還沒通火車。我見過從烏魯木齊到蘭州一段路程的情況,都是荒涼的沙漠,幾百里地都沒有人煙,沒有水草,當年在車上看著心裡都發怵。好歹現代的城市發展不錯,凡是有城市的地方,都有水草,吃住條件都還可以。古時候連這些都沒有。走上幾百里地,能遇到一個小旅店,歇個腳,就已經很不錯了。範菼從新疆回浙江走個半年、大半年,是不算慢的。而且一路上還要保證每天都是健康的,可以不停的趕路。因此,雖然範菼遇赦是在正月,而到家的時間卻很晚。

  與十五年的等待比,這段旅行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是,對於陳端生來說,這等待卻是長得無法堅持,因為她的身體等不起了。無論範菼如何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上天國對陳端生的召喚。陳端生在夫君趕回家之前,含恨去世。之所以說“含恨”,那種情況換任何人都死不瞑目。陳端生之恨,一則與丈夫的生離,終成死別。這樣的遺恨,正如她族弟的一首詩所言:

  紅牆一抹水西流,別緒年年悵女牛。
  金鏡月昏鸞掩夜,玉關天遠雁橫秋。
  苦將夏簟冬釭怨,細寫南花北夢愁。
  從古才人多淪謫,悔教夫婿覓封侯。

  陳端生還有一恨,則是她的“婿不歸,此書無完全之日”的預言變成了事實。等到她的夫婿終於歸來,她自己卻已不在人世,不可能寫完全書了。至於她留給讀者之恨,則是她心中為孟麗君所設計的最終結局,成了永遠的迷。

  這一年,陳端生才四十五歲。陳先生說,“自昔才人多短命,端生雖不至上壽,然猶及中年,未可謂甚不幸也。”也許陳先生說的是對的,但以今天的才人多長壽,八、九十歲都不算什麼為標準,陳端生就是早夭了。古代的才人活得太認真,哪像今天的才人,都那麼懂得惜福、惜命。

  陳寅恪之所以寫陳端生,是因為她經歷生離死別之苦,與陳寅恪抗戰時期的經歷相似。更重要的一點陳先生未明說,但我認為是關鍵,那就是陳端生很有離經叛道精神。與柳如是不同的是,陳端生並非青樓女子,而是世代簪纓的大家閨秀。她的叛逆就更珍貴。雖然不在行動中,卻因為是語言和思想的叛逆,用的是文學的手段,而更能影響社會。陳端生寫作《再生緣》的初衷也許並不是為了影響社會,更沒有要喚醒女性自我意識的意圖。她寫作之初,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恐怕多半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且關在家裡寫的東西,也不怕有什麼負面的影響。她曾經這樣說起自己的作品要給哪些人看:“不願付刊經俗眼,惟將存稿見閨儀。”她對世俗的看客非常不屑一顧。而這世俗的看客大概還包括她的祖父。由於她的祖父非常貶低彈詞這種文學形式的,她開始寫的時候祖父剛好離開北京回杭州休假,等祖父回北京,她又跟著父親去了山東。等她從山東回杭州,祖父已經去世。可以說是躲著祖父寫的東西。後來傳到社會上,大概是她始料不及。而即使後來的那些讀者,也大多是閨中知己,但凡有人指責她的作品離經叛道,她必定都是嗤之以鼻的。我寫柳如是的時候已經說過,陳寅恪是以寫離經叛道的奇女子來表達自己對學術獨立、思想自由的熱切嚮往,陳端生這樣的一個奇女子讓陳寅恪欽佩、欣賞,以至於為她樹碑立傳,也就不難理解了。

  我曾經為柳如是痛,也為陳寅恪哭,如今還要為陳端生傷。有才華、有追求自由的叛逆精神,代價何其大。柳如是好歹可以算是社會不容,陳端生似乎還不止或不是社會不容,而是天妒英才,是老天不容。嗚呼!

摘自《天涯博客·散木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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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麗君》一劇名播四方,據傳出自彈詞《再生緣》。《再生緣》為清代才女陳端生所撰彈詞傑作,是用七言排律寫就的長篇敘事詩。通篇結構宏大,情節曲折,文辭優美。這樣一部本傑作卻因其主旨與體裁,備受冷落而難登大雅之堂。

  華麗緣(孟麗君)   

  《孟麗君》一劇為各劇種廣泛搬演,此劇又名《華麗緣》,據傳出自彈詞《再生緣》。

  劇情是:元代,元帥皇甫敬之子少華與國舅劉奎壁爭聘孟麗君比箭,少華勝而訂婚約。奎璧計害少華,其妹劉燕玉救之,二人訂婚約。奎璧矯旨強娶麗君,乳娘女蘇映雪代嫁,刺奎璧未果,投水遇救。奎璧又計害皇甫全家,少華逃。麗君改男裝離家,改名酈明堂,考中狀元,與映雪假成夫妻,因醫好太后病升右丞相。乃奏請召天下英士,少華考中武狀元,出征得勝還朝。成帝覺察麗君是女子,欲納為妃。太后做主,少華與麗君、燕玉、映雪三女成婚。

才女陳端生

文/碧野湘子

  說陳端生,知道這個名字的可能不太多,但一說《孟麗君》,不知道的人就很少了。戲臺上、電視連續劇裏,那個貌若西子、才比孔明的女人;那個與父親、兄長、公公、丈夫同朝為官的女人;那個位拜三台、讓眾多為官的男人都尊為“師長”的女人;那個令皇后又怕又憐的女人;那個使皇上也得了相思病的女人,就是孟麗君!而這個千古奇女孟麗君,就是出自千古才女陳端生的生花之筆。

  陳端生於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出生於浙江杭州,那是個出“才子佳人”的地方,而陳端生就與她筆下的孟麗君一樣,集才子、佳人于一身。祖父陳兆侖曾任《續文獻通考》纂修官總裁、太仆寺卿、太常寺卿等五、六個高級文職,在當時極有名望。她的父親陳玉敦歷任內閣中書、山東登州府同知、雲南臨安府同知等職。陳端生從小就跟著祖父和父親到過很多地方,這在《孟麗君》一書也能見到她對自已那種生活的描述。《孟麗君》中的孟麗君,就是出生於雲南的一個官宦世家的才貌雙全的奇女子。陳端生的母親也極秉文學修養,對陳端生的學習和創作也給予了一定的幫助。她在《孟麗君》一書的每一章的開篇,都要提到自已的實際生活情況,這就讓我們對她的生活情況有了較多了解。比如:“侍父宦遊遊且壯,蒙親垂愛愛偏拳”、“姐妹連床聽夜雨,椿萱分韻課詩篇”。可見她從小所得到的良好的文學素質教育和四處的遊歷生活,對她創作《孟麗君》也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陳端生開始寫《孟麗君》那一年才十八歲,那一年她住在北京。十八歲的才女陳端生,住在北京一處朱樓畫棟裏,閒來無事,會想起南方美好的山光水色和風土人情,會生出“生為女子,縱有滿懷才情也無處可使的閒愁”。於是,“靜坐蕓窗憶舊時,每逢閒緒寫新詞。”想來想去,一個女子任你才高八斗,也是報國無門,倒不如將自已一生無法實現的理想,寄託在自已的“娟娟彩筆”下,自已虛構出一個人間奇女子的故事,讓這個女子來實現自已的雲鶴抱負。於是,《孟麗君》就出世了,她讓天下被封建禮制壓制下不能施展才能的女子來了個痛快淋漓、揚眉吐氣!也代陳端生自已向男性社會發出了挑戰。她筆下的孟麗君,在家裏,父親出題,她的兄長總是敗在她手下。後來因為家庭變故,只得女扮男裝出走時,偏偏輕輕鬆鬆地就一試再試地順順噹噹就位拜三台,弄得與自已所愛的、恨的、自已家中的幾大家子男人同朝為官,偏偏還是太后最信任、皇上最偏愛、幾大家子男人最服的好官!她不僅才情蓋世,還醫術清湛得擊敗宮中太醫,繪畫也是一流水準,使老太后也喜歡不已。在她位極人臣時,弄得自已想嫁的不能嫁了,想娶她的也沒法娶了,連皇上都沒法打她的主意了,她就乾脆“娶”了自已的丫頭當老婆,讓男人們暗地裏害相思病去吧,何等痛快!在此可以看出陳端生對自已婚姻並不是感到十分滿意的。不滿意的原因,可能與她的丈夫的才能有一點關係吧?

  陳端生二十三歲那年嫁給“會稽范氏”,這位“范氏”的才學人品未必是陳端生滿意的。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也就是陳端生三十歲那年,“范氏”應試,竟以請人代筆獲罪,結果是發配伊犁,給種地的士兵當奴才!這對陳端生是一種什麼樣的打擊啊?!至到1796年,時逢大赦,她丈夫才回來,而回來沒多久,陳端生就病故了,時年四十六歲。一代才女就這樣終此一生!

  閒來無事,在書堆裏又找出《孟麗君》來讀,遙想起那個千古才女陳端生的一生,不得生出無邊的惆悵來…… (來源:新華網)

長篇傑作藏深閨

  《再生緣》是清代中期奇傑才女陳端生所撰彈詞傑作,是用七言排律寫的一部長篇敘事詩,通過孟麗君(即酈君玉)、皇甫少華、蘇映雪(即梁素華)等人錯綜複雜的愛情故事以及三大家族矛盾糾葛,熱情讚美了女性的才智和膽略,歌頌了敢於掙脫封建禮教,追求女性自由平等獨立的思想與作為,在一定程度上批判了封建社會的"三綱五常"。通篇結構宏大而精密,情節曲折而生動,眾多人物迭出,形象個性鮮明。詩句韻高而通俗,文辭優美而灑脫,令人喜讀而忘倦。

  陳端生的這樣一部非同凡響的力作,本該在中國文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但因其宣揚的主旨與封建社會格格不入,加之為彈詞體裁,故在長期封建社會被等同於一般的"盲子彈詞、乞兒謊語",只能"吟誦于閨幃繡闥之間",備受冷落,不能登大雅之堂。

  再生功績屬何人

  《再生緣》獲得新生,歸功於陳寅恪和郭沫若兩位國學大師。陳寅恪于1953年9月至1954年2月撰寫的《論〈再生緣〉》長文,為使《再生緣》"獲新生"而大聲疾呼:"今寅恪殊不自量,奮其谫薄,特草此文,欲使《再生緣》再生",指出:"《再生緣》之文,質言之,乃一敘事言情七言排律之長篇巨制也。""實彈詞中空前之作",並指出作者的功力不亞於杜甫,在作品的思想、結構、文辭諸方面都取得了傑出的成就,完全可以與印度、希臘諸國的著名史詩媲美。該文脫稿後,陳教授即自費油印若干冊。1959年,香港友聯圖書編輯所將油印本正式出版。

  郭沫若先生1960年12月讀到正式出版的陳寅恪的《論〈再生緣〉》一文後,在陳文的啟發下,懷著"補課的心情",先集中用幾個月的時間,研讀校訂了《再生緣》,其基本結論是"證明了陳寅恪的評價是正確的"。不僅如此,郭沫若還認為:陳寅恪"把它(《再生緣》)比之於印度、希臘的古史詩,那是從作品的形式來說的,如果從敘事的生動嚴密、波浪層出,從人物的性格塑造、心理描寫上來說,我覺得陳端生的本領比之十八、九世紀英法的大作家們,如英國的司考特、法國的斯湯達和馬爾塞克,實際上也未遑多讓。"郭沫若還第一次將《再生緣》與《紅樓夢》並稱為"南緣北夢"。

  以書結緣妙聯傳

  儘管在解放前,陳寅恪與郭沫若各自對對方的學術成就已有所聞,解放後又有多次書信交往,陳寅恪知道郭沫若是"甲骨文專家,是'四堂'之一",郭沫若也明白陳寅恪"在資料佔有上"是一座"高峰",他們都是互相尊重的學問家,但一直無緣謀面。誰能想到,《再生緣》一書為他們的會面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由於兩位大師對《再生緣》的基本觀點是相通的,陳寅恪又首先發現並能不顧通人"訕笑",為之"一吐",這就更贏得了郭沫若對陳寅恪的敬佩。為了看望這位史學大師,也為深入研究《再生緣》,向陳寅恪請教一些問題,郭沫若兩次到廣州中山大學登門拜訪,還創作了一副絕妙的對聯。

  郭沫若第一次拜訪陳寅恪是在1961年11月15日。在此之前,郭沫若在杭州參觀了陳端生出生地"句山樵舍",11月9日到廣州。15日那天有雨,郭沫若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訪陳寅恪,彼頗信《雲貞曲》之楓亭為仙遊縣之楓亭。說舒四爺,舉出《隨園詩話》中閩浙總督五子均充軍伊犁事,其第四子可謂舒四爺。余近日正讀《隨園詩話》,卻不記有此人。我提到'句山樵舍',囑查陳氏族譜。壬水庚金龍虎鬥,郭聾陳瞽馬牛風。渠聞此聯解頤,談約一小時,看來彼頗愜意。"這兩次拜訪,都談到《再生緣》,而郭沫若創作並當場吟出的那副對聯,又成了兩位大師這段學緣的最好見證。

  郭沫若《再生緣》的研究和校訂,是受到陳寅恪《論〈再生緣〉》啟發後進行的,"金生水"暗喻此意。這副充滿智慧幽默的妙聯,不僅表現了兩位大師會面時氣氛的融洽,學問上相互切磋的真誠,郭沫若對陳寅恪的尊重,同時,也顯示出郭沫若實事求是、胸懷坦蕩的大家風範。

  校訂出版話今昔

  自1960年12月郭沫若開始閱讀《再生緣》,到1967年7月29日寫完《序〈再生緣〉前十七卷校訂本》一文,郭沫若已將《再生緣》反覆讀了四遍,並基本完成了全書的校訂工作。

  郭沫若校訂《再生緣》,是以刻本之前的傳抄本為主,校以道光二年(1822年)寶仁堂初刻本和道光三十年(1850年)三益堂翻刻本。這三個版本都是二十卷。兩種刻本的後三卷,為女詞人梁德繩續補,傳抄本後三卷為"交香主人"續補。經郭沫若仔細研究後認為,"交香主人"的續作比梁德繩的續作"更壞",決定只校訂陳端生原著的前十七卷,將他人的後三卷續作舍去。

  在校訂過程中,郭沫若嚴格遵守七言排律的格律,對有的字句進行了改動,其改動大致分為兩種情況:一是有抄本、刻本所據而改,唯善是從;二是因抄本、刻本脫漏錯亂,詞句不太妥當或前後不統一處,則以意加寫或改動。凡有重要添改之處,大抵加注以明責任,或表示抄本與刻本的異同。無關宏旨的地方,均不出注。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郭沫若校訂的《再生緣》十七卷本原擬在中華書局出版,本已排出清樣,但囿于當時的歷史情況,未能與讀者見面。當年中華書局的出版計劃擱淺後,郭沫若一直希冀著這部書的問世,又在清樣上對原著中的"東夷"、"東蕃"等字詞做了規避,改為"東萊"等。即使是這樣,還是未能出版。

  今天,歷史的重任落到了我們肩上。在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團領導大力支援下,有關同志齊心協力,終於圓滿地完成了此書的出版工作。

  這次出版,考慮到當年郭沫若為了避字而不得已改動的上述那些字詞,現在已沒有必要再規避了,故仍然恢復陳端生的原詞,以尊重古籍原貌。

  因當年郭沫若校訂《再生緣》的原稿尚存與否不詳,這次是根據六十年代初中華書局排出的清樣排印的。這個校訂本的韻文部分原以空字斷句,無現代標點,為尊重郭沫若原意,這次出版亦一仍其舊,不加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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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緣(孟麗君)   
  《孟麗君》一劇為各劇種廣泛搬演,此劇又名《華麗緣》,據傳出自彈詞《再生緣》。
  劇情是:元代,元帥皇甫敬之子少華與國舅劉奎壁爭聘孟麗君比箭,少華勝而訂婚約。奎璧計害少華,其妹
劉燕玉救之,二人訂婚約。奎璧矯旨強娶麗君,乳娘女蘇映雪代嫁,刺奎璧未果,投水遇救。奎璧又計害皇甫全
家,少華逃。麗君改男裝離家,改名酈明堂,考中狀元,與映雪假成夫妻,因醫好太后病升右丞相。乃奏請召天
下英士,少華考中武狀元,出征得勝還朝。成帝覺察麗君是女子,欲納為妃。
最後太后做主,少華與麗君、燕玉、映雪三女成婚。
才女陳端生
  說起陳端生,知道這個名字的可能不太多,但一說《孟麗君》,不知道的人就比較少了。戲臺上、電視連續
劇裏,那個貌若西子、才比孔明的女人;那個與父親、兄長、公公、丈夫同朝為官的女人;那個位拜三台、讓眾
多為官的男人都尊為“師長”的女人;那個令皇后又怕又憐的女人;那個使皇上也得了相思病的女人,就是孟麗
君!而這個千古奇女孟麗君,就是出自千古才女陳端生的生花之筆。
  陳端生於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出生於浙江杭州,那是個出“才子佳人”的地方,而陳端生就與她筆下
的孟麗君一樣,集才子、佳人于一身。祖父陳兆侖曾任《續文獻通考》纂修官總裁、太仆寺卿、太常寺卿等五、
六個高級文職,在當時極有名望。她的父親陳玉敦歷任內閣中書、山東登州府同知、雲南臨安府同知等職。陳端
生從小就跟著祖父和父親到過很多地方,這在《孟麗君》一書也能見到她對自已那種生活的描述。《孟麗君》中
的孟麗君,就是出生於雲南的一個官宦世家的才貌雙全的奇女子。陳端生的母親也極秉文學修養,對陳端生的學
習和創作也給予了一定的幫助。她在《孟麗君》一書的每一章的開篇,都要提到自已的實際生活情況,這就讓我
們對她的生活情況有了較多了解。比如:“侍父宦遊遊且壯,蒙親垂愛愛偏拳”、“姐妹連床聽夜雨,椿萱分韻
課詩篇”。可見她從小所得到的良好的文學素質教育和四處的遊歷生活,對她創作《孟麗君》也打下了良好的基
礎。
  陳端生開始寫《孟麗君》那一年才十八歲,那一年她住在北京。十八歲的才女陳端生,住在北京一處朱樓畫
棟裏,閒來無事,會想起南方美好的山光水色和風土人情,會生出“生為女子,縱有滿懷才情也無處可使的閒愁”
。於是,“靜坐蕓窗憶舊時,每逢閒緒寫新詞。”想來想去,一個女子任你才高八斗,也是報國無門,倒不如將
自已一生無法實現的理想,寄託在自已的“娟娟彩筆”下,自已虛構出一個人間奇女子的故事,讓這個女子來實
現自已的雲鶴抱負。
於是,《孟麗君》就出世了,她讓天下被封建禮制壓制下不能施展才能的女子來了個痛快淋漓、揚眉吐氣!也代
陳端生自已向男性社會發出了挑戰。她筆下的孟麗君,在家裏,父親出題,她的兄長總是敗在她手下。後來因為
家庭變故,只得女扮男裝出走時,偏偏輕輕鬆鬆地就一試再試地順順噹噹就位拜三台,弄得與自已所愛的、恨的
、自已家中的幾大家子男人同朝為官,偏偏還是太后最信任、皇上最偏愛、幾大家子男人最服的好官!她不僅才
情蓋世,還醫術清湛得擊敗宮中太醫,繪畫也是一流水準,使老太后也喜歡不已。在她位極人臣時,弄得自已想
嫁的不能嫁了,想娶她的也沒法娶了,連皇上都沒法打她的主意了,她就乾脆“娶”了自已的丫頭當老婆,讓男
人們暗地裏害相思病去吧,何等痛快!在此可以看出陳端生對自已婚姻並不是感到十分滿意的。不滿意的原因,
可能與她的丈夫的才能有一點關係吧?
  陳端生二十三歲那年嫁給“會稽范氏”,這位“范氏”的才學人品未必是陳端生滿意的。乾隆四十五年
(1780年),也就是陳端生三十歲那年,“范氏”應試,竟以請人代筆獲罪,結果是發配伊犁,給種地的士兵
當奴才!這對陳端生是一種什麼樣的打擊啊?!至到1796年,時逢大赦,她丈夫才回來,而回來沒多久,陳端
生就病故了,時年四十六歲。
一代才女就這樣終此一生!
  閒來無事,在書堆裏又找出《孟麗君》來讀,遙想起那個千古才女陳端生的一生,不得生出無邊的惆悵來…
長篇傑作藏深閨
  《再生緣》是清代中期奇傑才女陳端生所撰彈詞傑作,是用七言排律寫的一部長篇敘事詩,通過孟麗君
(即酈君玉)、皇甫少華、蘇映雪(即梁素華)等人錯綜複雜的愛情故事以及三大家族矛盾糾葛,熱情讚美了
女性的才智和膽略,歌頌了敢於掙脫封建禮教,追求女性自由平等獨立的思想與作為,在一定程度上批判了封建
社會的"三綱五常"。通篇結構宏大而精密,情節曲折而生動,眾多人物迭出,形象個性鮮明。詩句韻高而通俗,
文辭優美而灑脫,令人喜讀而忘倦。
  陳端生的這樣一部非同凡響的力作,本該在中國文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但因其宣揚的主旨與封建社會格
格不入,加之為彈詞體裁,故在長期封建社會被等同於一般的"盲子彈詞、乞兒謊語",只能"吟誦于閨幃繡闥之
間",備受冷落,不能登大雅之堂。
  再生功績屬何人
  《再生緣》獲得新生,歸功於陳寅恪和郭沫若兩位國學大師。陳寅恪于1953年9月至1954年2月撰寫的
《論〈再生緣〉》長文,為使《再生緣》"獲新生"而大聲疾呼:"今寅恪殊不自量,奮其谫薄,特草此文,欲使
《再生緣》再生",指出:"《再生緣》之文,質言之,乃一敘事言情七言排律之長篇巨制也。""實彈詞中空前
之作",並指出作者的功力不亞於杜甫,在作品的思想、結構、文辭諸方面都取得了傑出的成就,完全可以與印
度、希臘諸國的著名史詩媲美。該文脫稿後,陳教授即自費油印若干冊。1959年,香港友聯圖書編輯所將油印
本正式出版。
  郭沫若先生1960年12月讀到正式出版的陳寅恪的《論〈再生緣〉》一文後,在陳文的啟發下,懷著"補課
的心情",先集中用幾個月的時間,研讀校訂了《再生緣》,其基本結論是"證明了陳寅恪的評價是正確的"。不
僅如此,郭沫若還認為:陳寅恪"把它(《再生緣》)比之於印度、希臘的古史詩,那是從作品的形式來說的,
如果從敘事的生動嚴密、波浪層出,從人物的性格塑造、心理描寫上來說,我覺得陳端生的本領比之十八、九世
紀英法的大作家們,如英國的司考特、法國的斯湯達和馬爾塞克,實際上也未遑多讓。"郭沫若還第一次將
《再生緣》與《紅樓夢》並稱為"南緣北夢"。
  以書結緣妙聯傳
  儘管在解放前,陳寅恪與郭沫若各自對對方的學術成就已有所聞,解放後又有多次書信交往,陳寅恪知道
郭沫若是"甲骨文專家,是’四堂’之一",郭沫若也明白陳寅恪"在資料佔有上"是一座"高峰",他們都是互相尊重
的學問家,但一直無緣謀面。誰能想到,《再生緣》一書為他們的會面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由於兩位大師
對《再生緣》的基本觀點是相通的,陳寅恪又首先發現並能不顧通人"訕笑",為之"一吐",這就更贏得了郭沫若
對陳寅恪的敬佩。為了看望這位史學大師,也為深入研究《再生緣》,向陳寅恪請教一些問題,郭沫若兩次到
廣州中山大學登門拜訪,還創作了一副絕妙的對聯。
  郭沫若第一次拜訪陳寅恪是在1961年11月15日。在此之前,郭沫若在杭州參觀了陳端生出生地"句山樵舍"
,11月9日到廣州。15日那天有雨,郭沫若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訪陳寅恪,彼頗信《雲貞曲》之楓亭為仙遊
縣之楓亭。說舒四爺,舉出《隨園詩話》中閩浙總督五子均充軍伊犁事,其第四子可謂舒四爺。余近日正讀
《隨園詩話》,卻不記有此人。我提到’句山樵舍’,囑查陳氏族譜。壬水庚金龍虎鬥,郭聾陳瞽馬牛風。渠聞此
聯解頤,談約一小時,看來彼頗愜意。"這兩次拜訪,都談到《再生緣》,而郭沫若創作並當場吟出的那副對聯,
又成了兩位大師這段學緣的最好見證。
  郭沫若《再生緣》的研究和校訂,是受到陳寅恪《論〈再生緣〉》啟發後進行的,"金生水"暗喻此意。這
副充滿智慧幽默的妙聯,不僅表現了兩位大師會面時氣氛的融洽,學問上相互切磋的真誠,郭沫若對陳寅恪的尊
重,同時,也顯示出郭沫若實事求是、胸懷坦蕩的大家風範。
  校訂出版話今昔
  自1960年12月郭沫若開始閱讀《再生緣》,到1967年7月29日寫完《序〈再生緣〉前十七卷校訂本》一文
,郭沫若已將《再生緣》反復讀了四遍,並基本完成了全書的校訂工作。
  郭沫若校訂《再生緣》,是以刻本之前的傳抄本為主,校以道光二年(1822年)寶仁堂初刻本和道光三十
年(1850年)三益堂翻刻本。這三個版本都是二十卷。兩種刻本的後三卷,為女詞人梁德繩續補,傳抄本後三
卷為"交香主人"續補。經郭沫若仔細研究後認為,"交香主人"的續作比梁德繩的續作"更壞",決定只校訂陳端生
原著的前十七卷,將他人的後三卷續作舍去。
  在校訂過程中,郭沫若嚴格遵守七言排律的格律,對有的字句進行了改動,其改動大致分為兩種情況:一
是有抄本、刻本所據而改,唯善是從;二是因抄本、刻本脫漏錯亂,詞句不太妥當或前後不統一處,則以意加寫
或改動。凡有重要添改之處,大抵加注以明責任,或表示抄本與刻本的異同。無關宏旨的地方,均不出注。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郭沫若校訂的《再生緣》十七卷本原擬在中華書局出版,本已排出清樣,但囿于當時的
歷史情況,未能與讀者見面。當年中華書局的出版計劃擱淺後,郭沫若一直希冀著這部書的問世,又在清樣上對
原著中的"東夷"、"東蕃"等字詞做了規避,改為"東萊"等。即使是這樣,還是未能出版。
  這次出版,考慮到當年郭沫若為了避字而不得已改動的上述那些字詞,現在已沒有必要再規避了,故仍然恢
復陳端生的原詞,以尊重古籍原貌。
  因當年郭沫若校訂《再生緣》的原稿尚存與否不詳,這次是根據六十年代初中華書局排出的清樣排印的。
這個校訂本的韻文部分原以空字斷句,無現代標點,為尊重郭沫若原意,這次出版亦一仍其舊,不加標點。
  又遵照郭沫若原意,收郭沫若九篇研究文章作為"卷首",並將張德均兩篇文章仍作為郭文附錄,還新附了郭
平英根據郭沫若初稿手跡整理的《〈再生緣〉前十六卷一首一尾所交代的寫作日期》一文。
  還應說明,郭沫若曾在1967年間將《再生緣》書名改為《黃粱夢》,並親筆寫下《〈再生緣〉前十七卷校
訂本題記》,見解十分精闢,但考慮到原著者本義和現代一般讀者的習稱,而且郭沫若研究文章中使用的也都是
原書名,故此次出版仍用陳端生的原書名──《再生緣》。

  又遵照郭沫若原意,收郭沫若九篇研究文章作為"卷首",並將張德均兩篇文章仍作為郭文附錄,還新附了郭平英根據郭沫若初稿手跡整理的《〈再生緣〉前十六卷一首一尾所交代的寫作日期》一文。

  還應說明,郭沫若曾在1967年間將《再生緣》書名改為《黃粱夢》,並親筆寫下《〈再生緣〉前十七卷校訂本題記》,見解十分精闢,但考慮到原著者本義和現代一般讀者的習稱,而且郭沫若研究文章中使用的也都是原書名,故此次出版仍用陳端生的原書名──《再生緣》。 (來源: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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