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07_220951509px-Arthur_Phillip_-_Wheatley_ML124800px-HMSBuckingham2020-12-07_2214172020-12-07_2213102020-12-07_2212482020-12-07_221209800px-Pemulwuy_aka_Pimbloy

高貴的野蠻人---旺加爾部落貝恩朗--貝恩朗
這是一次成功的誘捕,但誘捕的過程很卑鄙。 一名年輕的英國海軍上尉指揮著幾艘船,船上坐滿了水手、士兵和囚犯。 在海灘上,他們遇到了幾個土著。 他們拿出幾條新鮮的大魚,將這些土著誘騙到了淺灘。 其中兩個土著急不可待地抓過魚,並跳起了舞。 就在這時,英國人捉住他們,並給他們戴上了鐐銬。 其餘的人四散奔逃,躲到一旁觀望。 後來,這名上尉寫道:在海灘上,男人們發出怒號,婦女和兒童高聲尖叫,那兩條被他捉住的"可憐蟲"處境悲慘;所有這些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副令人感到痛苦萬分的景象,"在我執行的所有任務中,這項任務是最令人感到厭惡的"。 20
其中一人很快逃跑了。 另一個名叫伍拉沃爾·貝恩朗。 在返回故鄉前,他學了英語,學著穿由厚布和皮革製成的衣服,衣服上還配有紐扣和帶扣;他甚至到訪了英國的溫泉勝地和倫敦,並在劇院、音樂會和英國下議院露面。 即便到了今天,他在澳大利亞也是一個著名人物,但人們對他的認識並不是很清晰。
在帝國時代,各個民族間發生了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衝突,誘捕貝恩朗就是這種衝突的一部分。 衝突的一方是英格蘭人、蘇格蘭人和愛爾蘭人,以及由各色人等組成的水手、士兵和罪犯。 罪犯中有男人、女人和兒童,他們從可怕的海上航行中倖存了下來,他們被趕出英國,而且離英國越遠越好。 除了一些軍官之外,他們都是英國經濟革命的受害者。 在英格蘭和蘇格蘭的鄉村地區,農民一直延續著古老的生活方式——照料公用土地、撿柴、狩獵、飼養自己的動物。 但現在,這種生活方式已經徹底不復存在了。 更加高效的耕作方式養活了更多人,有利於新興工廠的發展。 但這種耕作方式也迫使大量窮人湧向城市。 在那裡,他們要犯一些小罪才能生存下去。 被抓住后,有些人會被絞死;有些人會在狹小、骯髒的牢房中苟延殘喘;還有些人會遭到流放,被"運送"到新世界去。
衝突的另一方是生活在新世界的土著,他們的人口在 75 萬到 100 萬之間。 他們是非洲最早的一批移民。 在 5 萬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他們從非洲出發,沿著亞洲的海岸線向南走,走過現在已經不存在的大陸橋,也進行過艱難的跨海遷徙,到達了澳大利亞。 他們發現的這塊大陸上有許多獨特的植物和動物,例如袋獅(這是一種長得像袋熊的動物,體積與河馬相仿)和巨大的肉食性袋鼠(後來這種動物迅速滅絕了)。
在歐洲人到來之前,澳大利亞的土著生活在大約 250 多個由次一級的部落組成的族群中,每個族群的語言都有些細微的差別。 他們的政治制度與美洲印第安人的政治制度類似,與狩獵—採集時代歐洲人和中國人的政治制度或許也有相似之處。 澳大利亞的土著還處於狩獵—採集階段,尚未發展到農業階段。 那裡大部分土地都很貧瘠,而且缺乏必要的草本植物和蔬菜,這非常不利於該地區的發展。 他們採用了一種「火棒耕作」,燒掉一些灌木或矮樹,以便生長出的新的植物;他們修建了灌溉系統,安裝了捕魚用的陷阱,並建造了用於過冬的村莊。 但這都是英國人入侵前的事情。
賈雷德·戴蒙德認為,如果歐洲人沒有在 1788 年進行殖民活動的話,澳大利亞的土著"或許可以在幾千年內成為食物生產者,他們會照料養在池子裡的魚,種植人工培育的澳大利亞薯蕷和小種草"。 21換句話說,在從今天算起的幾千年後,他們才能達到 7500 年前哈塔爾赫尤克人的發展水準。 從表面上看,兩地的植物群、動物群和氣候只存在著微小的差別,但住在兩地的人卻表現出令人驚訝的差異。 澳大利亞的土著遊離於其他人類的歷史之外他們對世界有著自己的理解,他們有著完全不同的故事、宗教儀式、藝術和意境地圖。
當第一批歐洲船隻抵達澳大利亞的海岸時,土著把這些船當成了一個個漂浮在海面上的島嶼,上面居住著他們長著白皮膚的祖先的靈魂。 船上的水手戴著假髮或留著長髮,因此當地人把他們誤認為婦女。 當英國水手脫下褲子證明自己是男人的時候,土著為他們提供了婦女,希望他們能滿意地離開。 他們彼此缺乏瞭解,他們之間的心理距離比地理距離還要遙遠。
因此,貝恩朗成了一名時光旅行者,他穿梭於史前時代和工業時代之間。 他之所以被誘捕,是因為英國殖民地(位於今天悉尼附近)的殖民者正在努力了解這個新世界的情況。 管理這塊殖民地的是亞瑟·菲力浦,他希望和土著人進行溝通,希望弄清如何才能阻止他們襲擊移民、偷竊財物。 他需要向土著人解釋,英國人是出於和平的目的心懷善意地來到這裡。 這就需要有一名翻譯。 貝恩朗——一位英國士兵稱呼他為「貝恩隆」——可以成為中間人。 當貝恩朗到達英國人的駐地時,這位士兵報告,他是一個"身材高大,做事堅決"的人。 令人驚訝的是,他渾身上下瘢痕累累。 他得過天花。 之前來到澳大利亞的罪犯和水手將這種疾病帶到了這片大陸上,結果釀成了一場災難。 但他的頭上也有一些疤,胳膊和腿上有被長矛刺傷的痕跡。 他還少了半截拇指,在手背上也有一道奇怪的疤痕。 "看上去,他既喜歡追求愛情,又喜歡追求戰爭;這兩樣都使他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貝恩朗唱歌,跳舞,歡蹦亂跳。 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不願意解釋他手背上那道疤的由來。 最後,他說了實話:這道疤痕是牙印,他曾經強行擄走了一名來自其他部落的女子,這個牙印就是她當時留下的。
貝恩朗的故事告訴人們,歐洲人對"野蠻人"的態度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罪犯和他們的看守開始將澳大利亞殖民化之前不到 20 年,庫克船長「發現」了新南威爾士的海岸。 庫克和他的助手——著名博物學家約瑟夫·班克斯——非常欽佩當地的土著民族。 那是一個"高貴的野蠻人"的時代。 這個詞最早出現在 17 世紀 70 年代,但在之後的啟蒙運動時期成了一個重要觀念。 "野蠻"就是"未開化"的意思。 像沙夫茨伯里伯爵這樣的思想家認為,人類天生具有道德——就探險家們發現的原始人而言,儘管他們的長相看起來不同,而且不穿衣服,但與文明的基督徒相比,他們可能擁有同樣高尚的道德,甚至更為高尚。 貝恩朗貪戀敵對部落的女子,以及他準備使用暴力來對付她們,無異於對那些試圖將土著民族理想化的人發出了警告。 然而,從很久之前起,歐洲人就將土著人視為一種低於人類的動物,有時甚至以狩獵土著為樂,他們很可能因此而陷入危險。
是要瞭解一群陌生的人和一片陌生的地區,還是要將其據為己有?
在 18 世紀的歐洲探險家那裡,本能中的高貴和貪婪總是糾纏在一起。 新的動物、植物和社會使人浮想聯翩。 博物學家、植物學家和調查人員登上武裝船隻出發,之後將船隻上的旗子插到海灘和海岬上,並宣佈這片土地成為某位遠方國王——喬治幾世或路易幾世——的財產。 帝國後期的歷史會使我們覺得早期探險家非常野蠻。 然而,在開始的時候,許多探險家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開明。 因此,當詹姆斯·庫克船長於 1770 年第一次遇到澳大利亞的土著民族時,他想起了英國皇家學會會長對他的告誡:要耐心地對待每一個土著,同時記住,"哪怕讓他們流一滴血,也是對最高人性的犯罪...... 他們理所應當擁有自己居住的這片土地。 從最嚴格的意義上講,他們也是這些土地的合法擁有者"。些人有權驅趕入侵者。 但庫克也接到了密令:以國王的名義宣佈新發現的土地歸英國所有——這是多麼明顯的矛盾啊
庫克船長對澳大利亞土著的第一印象,或許會讓最有理想主義情懷的歐洲哲學家感到高興。 他們的活力,他們的健康,他們的乾淨,以及沒有蝨子的頭髮使庫克感到驚訝;他也驚訝於他們對物質上的東西缺乏興趣,這不僅僅限於衣服:"這種冷漠使他們不會購買我帶來的任何一樣東西,也使他們不會偷我的東西。 "24庫克船長認為,他們很快樂,是因為他們不瞭解那些來自歐洲的東西能給人帶來多少方便。 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是"贅物而非必需品"。 庫克來自一個貧窮的約克郡家庭,一路奮鬥才獲得了現在的地位。 因此,庫克也很喜歡土著社會的平等:「他們不貪圖華麗的房子、房子裡的擺設或其他東西。 他們生活在溫暖、宜人的氣候中,享受著非常清新的空氣,所以他們幾乎不需要衣服。 "25這裡簡直就像是天堂。
庫克和他的船員是從塔希提島出發,跨越太平洋來到這裡的。 在此之前,庫克的"奮鬥"號曾在塔希提島上停留了3個月。 在那裡,他們發現了一個更加令人瞠目結舌的天堂。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個充滿性自由和天真無邪的地方。 與庫克同行的班克斯是一個擁有貴族氣質的人,當時他只有 26 歲。 班克斯與當地婦女縱情地歡樂,同時也學會了一些塔希提語。 他研究島上的風俗習慣,放棄了原本的社會身份,融入了島上的土著生活:在葬禮上跳舞時,他一絲不掛,身上塗著木炭和白色的木灰,旁邊站著一個巫醫、兩個赤身裸體的婦女和一個男孩。 在英國探險家眼中,以及在先於英國人到達的法國探險家眼中,塔希提人幾乎可以算是理想的野蠻人——他們在用一種很好的方式表現自己的野蠻。
班克斯深受啟蒙運動的影響,思想極其開明。 他享受著塔希提島上的烤狗肉,喜歡他們古怪的水上運動——衝浪,承認他們身體上沒有體毛且非常乾淨,甚至相信他們喜歡的椰子油可以使人們變得更加親密:"毫無疑問,這種椰子油的味道非常難聞,但與歐洲人經常使用的噴在腳趾和腋下的香水相比,我更喜歡椰子油"。 26
因此,當第一次接觸澳大利亞東海岸的土著時,英國人表現出了謹慎的友好。 庫克、班克斯和船上的軍官發現,他們與這些土著很難溝通,與海灘上的人做生意更是毫無可能。 當時,海灘上有許多英俊的男人和小孩,他們身上有許多打鬥時留下傷痕,但可以看出他們的身體非常健康,沒有任何疾病。 看上去,這片土地是宜人而相對空曠的,上面還有許多陌生的植物和奇怪的動物,其中許多動物是跳躍前進的。 "澳大利亞"這個詞使用得並不廣泛。 這個詞來自拉丁語,意思是"南方的"。 它出現在早期的地圖上,用來指代一塊可能存在的未知陸塊。 另外,這個詞也可能來自一位西班牙探險家,他相信這塊大陸的存在,並以當時的君主為其命名。 當時執政的是腓力三世,他的家族來自奧地利。
庫克將這片海岸稱為新威爾士和新南威爾士。 當班克斯返回英國之後,他的眼前仍能清晰地浮現出這片土地。 他是一位農場主,也是一位植物學家。 他相信,澳大利亞沿海地區的土壤和水質非常好,歐洲農民可以在那裡輕鬆地從事農業生產,養牛、養羊和種植小麥。 在喬治執政時期的倫敦,身為富有的地主和科學家的班克斯成了一名頗有影響力的人物。 他是國王樞密院的成員、英國皇家學會會員,也是飽學之士中的一員。 當年那個在塔希提島上赤身裸體、尋歡作樂的小夥子如今有了一副馬鈴薯般的身材,他成了皮卡迪利大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當年那個頭髮蓬亂的冒險家和收藏家成了一張社交網的核心人物。 在這張社交網中,人們就一些植物學問題和學術問題展開了爭論;他成了英王喬治三世的顧問,在位於基尤的皇家植物園工作。 因此,當議會想找一塊地方安置罪犯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找上了班克斯。
這已經成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隨著城市人口的快速增長,一部「血腥」的刑法典曾列出了 220 項應判處絞刑的罪名,英國需要換種方式處理本國的罪犯。 公眾輿論對僅僅因為一些小偷小摸就將極度貧窮的人判處死刑,以及絞死小孩子越來越反感。 從1770年到1830年,一共有3.5萬人被判處死刑,但實際上大約只有7000人被絞死。 27英國的監獄不但數量有限,而且骯髒不堪。 對於許多人來說,用船將罪犯運到其他地方是人道之舉。 在丟掉美洲殖民地之前,英國曾將大約 6 萬名重犯運到北美。 在重新獲得自由之前,他們要在地里干若干年的農活兒。 美國獨立后,這種方法就行不通了。 於是,重犯們被關押在遠離泰晤士河的廢舊帆船上,這些帆船的桅杆都已經被拆除。 但從長遠來看,這種做法既危險,又不切實際。 因此,大臣們不得不去尋找其他的流放地。
班克斯建議將罪犯送到澳大利亞。 與在美洲時相似,英國的重犯可以在澳大利亞從事農業生產,然後重新獲得自由。 英國將「植物學灣」選為安置犯人的地方。 "植物學灣"是庫克以班克斯的名字命名的,因為後者非常喜歡收集植物。 1787 年 5 月,由 11 艘船組成的「第一艦隊」起錨出發。 這支艦隊要將 775 名罪犯——其中有 192 名是婦女——外加 645 名士兵、軍官及其家屬運到澳大利亞。 這些人將要經歷一段長達 36 周的艱苦航行。 這些罪犯都只是犯了些小罪,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有盜竊這麼一項罪名——從衣服、手錶到食物,其中還有一些是在夜間行竊的慣犯。 (後來,英國也將政治犯運往澳大利亞,特別是那些參加過芬尼亞起義的人。 )1788 年 1 月 20 日,這第一批囚犯到達了澳大利亞。 19 世紀 50 年代,英國政府終止了這種做法,此時總計向澳大利亞運送了 16.5 萬名囚犯。 緊隨其後的澳大利亞淘金熱引發了規模更大的移民潮。
掌管第一艦隊的是亞瑟·菲力浦,他是一名職業航海家,也是班克斯的仰慕者,一直與班克斯保持著通信聯繫。 亞瑟·菲力浦馬上意識到,植物學灣可不像它的名字那麼有吸引力,於是他決定將這塊新殖民地改建在附近的傑克遜港。 他用英國內政大臣悉尼勳爵的名字來為他們第一次駐足的海灣命名——正是由於有了他的命令,亞瑟·菲力浦才能率領艦隊前來澳大利亞——將那裡稱為"悉尼"。 但當地的土著表現得並不友好。 他們用一連串的喊叫聲來迎接第一次到達這裡的移民:"Warra, warra, warra!" (意思是"走開,走開,走開! ")28當移民開始修建住所的時候,他們經常受到依奧拉部落的襲擊和騷擾。 當時,已經在這片地區生活的依奧拉族全族大約有 1500 人。
亞瑟·菲力浦是一位能講多種語言的航海家,他來自一個貧窮的家庭,自認為是一個受啟蒙運動影響的新式人物,充滿雄心壯志。 菲力浦一直與班克斯保持著通信聯繫,他並不想只管理一座巨大的監獄。 他堅持法治。 最後,他釋放了這些身為罪犯的移民,並做出承諾:新南威爾士將"不會有奴隸"。 但殖民地最開始的發展可謂舉步維艱。 有時,這塊新殖民地甚至面臨著斷糧的危險。 那些罪犯不甘心地成了農民,當他們學著如何種地,如何照料和船一起來到澳大利亞的另一批移民——牛——的時候,他們要靠隨船帶過來的給養過活,來自英國的補給船有時候也會給他們補充一些物資。 此外,他們還要遭受鞭打,聽長篇大論的說教,在個別情況下還會被絞死。
懼怕與法國開戰的倫敦似乎已經把他們忘了。 然而,隨著一批又一批船隊和更多罪犯的到來,這塊殖民地逐漸發展起來了。
入侵者使土著感到憤怒和困惑,菲力浦希望能善待他們。 他告訴士兵和移民,如果殺害土著,他們也將被絞死。 國王給他的命令是接觸土著,他"用盡各種方法,竭力與土著進行交流,安撫他們的情感,囑咐所有移民友好地對待他們"。 29
如果這一地區的土著部落願意放棄他們的良港和漁場,那麼事情的發展將會非常順利。 但是他們不願意。 沃特金·坦奇船長是菲力浦手下的一名官員,他寫道:土著"看上去是在故意躲避我們,要麼是出於懼怕,要麼是出於嫉妒,要麼是出於憎恨。 當他們遇到沒有武器的掉隊士兵時,這些士兵有時會被他們殺掉,有時會被他們打傷"。 坦奇認為,事實上,這些土著也是"仁慈和慷慨"的,白人激起了他們"無緣無故的憤怒",他們的行為就是這種憤怒的體現。 30雙方需要尋找某種交流方式,因此誘捕了貝恩朗,他是來自旺加爾部落的一名 25 歲左右的已婚男子。
貝恩朗離開自己部落的時間長達6個月。 在這段時間里,他與菲力浦建立了親密的關係。 貝恩朗稱菲力浦為"父親",併為他取了一個土著名字。 之後,他返回部落,消失在了叢林中。
獲得自由后,貝恩朗曾約菲力浦見面,這時他的部落正在慶祝一頭鯨魚擱淺。 貝恩朗使菲力浦受了傷:一位"智者"用長矛刺傷了菲力浦的肩膀。 這種行為可能與榮譽相關。 澳大利亞歷史學家湯瑪斯·基尼利認為,土著有用投擲長矛的方法來懲罰他人的習俗,菲力浦被刺應該就是這種習俗的表現。 在貝恩朗的頭腦中,菲力浦受到懲罰"是基於以下原因:殖民者搶走了他們的魚和獵物;英國人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定居於此,這種做法太過專橫;偷走土著人的武器和漁網...... 並向土著人隨意射擊;帶來了可恨的天花;讓婦女的生殖系統神秘地感染,之後又讓男子的生殖系統神秘地感染」。 然而,菲力浦原諒了他們,這可真是個非凡之舉。 當他最終從重傷中恢復過來后,他沒有下令進行報復。 菲力浦修復了他與貝恩朗之間的友誼。 在他管理澳大利亞期間,殖民者和土著之間保持著較好的關係。 但這種關係並沒有一直延續下去。
1792 年,菲力浦返回故鄉,貝恩朗和一位年輕土著與他一起離開了澳大利亞。 就像在很早之前,美洲印第安人的寶嘉康蒂公主離開新大陸前往英國一樣。 當貝恩朗在倫敦遊逛,被人帶進劇院帶上法庭帶往各郡的城鎮時,他並沒有像之前的"野蠻人"那樣吸引眾人的注意力,這也許是因為新鮮感已經褪盡,也可能是因為新南威爾士已經被視為一個放逐英國罪犯的垃圾場,而不再是一個帶有異域風情的天堂。
过去有人认为,贝恩朗返回故乡后一直过着凄惨的生活。他受到了土著的排斥,只能在悉尼酗酒度日;他也受到了殖民地居民的排斥,他们已经抛弃了“高贵的野蛮人”的观念,取而代之的是基于种族主义的蔑视。但真实的故事没那么极端,也没那么悲惨。贝恩朗继续担任英国人的顾问,他学习英语,而且达到了给身处英国的菲利普一家写信的水平。他在土著中也拥有很高的地位,并成了一个部落的首领,管理着几百名部落居民。“荣誉之战”是土著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贝恩朗也经常参加。“荣誉之战”包括了这样一种形式: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投掷长矛,后者要用盾牌坚守阵地。他再婚,并有了一个儿子。最后,他成了一位受人尊敬的老人。但随着殖民者占据越来越多的土地,他们和土著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恶化,和平共存的观念或友谊的观念逐渐崩溃。
50 岁的时候,贝恩朗去世,死因可能与酗酒有关。但他得到了自己同胞的赞美。然而,替殖民者说话的《悉尼公报》在他的讣告中声称,贝恩朗并不是菲利普船长和年轻时的约瑟夫·班克斯所说的“高贵的野蛮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蛮人,他没有改变与生俱来的外貌和性格”。启蒙运动曾经赞美那些生活在狩猎—采集社会中的人们,他们没有衣服,也没有伪善。但时间不长,这种赞美自我扭曲成了殖民主义者的蔑视。
最後,殖民主義帶來的是武力,而不是友誼。 庫克船長曾經讚美土著的正直。 但這些赤身裸體的土著被逐出了自己的土地,僅僅是因為英國需要找個地方安置本國的小偷。 要知道,這些小偷也被人逐出了他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 工業化和殖民化導致了複雜的移民和驅逐。 在澳大利亞,一些土著開始公開造反。 潘坶嵬就是起義領袖之一,他的反抗活動一直持續到 1797 年:他身上中了 7 槍,然後被捕。 後來,他成功地逃了出去,逃跑的時候腳上還戴著腳鐐。 1802 年,潘坶嵬被殺害。 他的頭被砍下來,並成了衷心熱愛澳大利亞的約瑟夫·班克斯的收藏品。
澳大利亞只是比較引人注目的例子中的一個。 類似的故事正在美洲、非洲和遠東重演。 啟蒙運動的樂觀主義也同樣是這個過程的受害者。
第六部 自由的梦想 从 1609 年到 1796 年: 启蒙与革命,从印度到加勒比 https://bit.ly/33N1Gog
Pemulwuy - Wikipedia https://bit.ly/39QorM4
Arthur Phillip - Wikipedia https://bit.ly/3qDslO0
---------------------------------
亞瑟·菲利普(Arthur Phillip,1738年10月11日-1814年8月31日),英國海軍上將。生於英格蘭富勒姆,曾參加過七年戰爭、西葡戰爭(1776-1777年)和美國獨立戰爭。之後被派往澳洲新南威爾斯省建立罪犯流放地。他率領的第一艦隊於1788年到達新南威爾斯,挑選雪梨建立一個殖民點。後任第一任新南威爾斯總督。1792年返回英國。1814年在巴斯逝世,時年75歲。
亞瑟·菲利普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https://bit.ly/3m0mOOl
--------------------------------

革 命
愛國者們組成了一支公民軍,他們聚集在一起,聲稱擁護自由——自由是"人類一項不可剝奪的權利"。 而且,他們還使用了歐洲政治中的一個新詞。 他們想起了雅典人,故而自稱為"民主主義者"。 他們宣佈,土地既不屬於可恨的貴族,也不屬於僧侶,而是屬於人民。
他們身上掛著綬帶,手裡拿著滑膛槍。 他們號召普通民眾"武裝自己,聚集在一起,負責處理與土地相關的事宜"。 抗議活動首先出現在一座城市裡,之後又出現在另一座城市裡,最後導致了這場革命。 但上面所說的這場革命不是出現在 1789 年的巴黎,而是出現在 4 年之前的尼德蘭。 在那裡,起義者頒布了一部新的成文憲法,他們的"自由軍"佔領了烏特勒支,隨後又佔領了阿姆斯特丹。 正如將要發生在法國的那場革命一樣,符號是最重要的:當時的統治者來自奧蘭治家族,因此橙色是被禁止使用的。 甚至連橙色的胡蘿蔔也受到了影響:要麼同時展現胡蘿蔔的綠葉,要麼乾脆就別展現這種蔬菜。 然而,荷蘭人數量有限。 他們逮捕了普魯士國王的一位親戚,因此激怒了這位國王。 他的軍隊入侵荷蘭,並輕而易舉地鎮壓了這場體現民主觀念的革命,這場革命實在有些令人感到不安。
但撲滅法國革命就有些困難了。 當波旁王朝最終垮臺的時候,儘管債務纏身,政治也幾乎陷於癱瘓,但法國仍然是歐洲最強的國家。 法國是思想和時尚的中心。 法語是一門國際語言,流行於外交界和上流社會中。 法國的陸軍規模龐大;法國的海軍看上去也很了不起,尼爾遜將軍還未讓它蒙羞。 巴黎自稱文明的中心,許多對中國或日本一無所知的人都認同這種說法。 因此,歐洲大陸其他地區始終可以感受到法國革命的影響——自從西羅馬帝國覆滅後,法國革命是歐洲政治中最重大的事件。 事實證明,法國革命甚至比西羅馬帝國滅亡還要重要。 當時,在歐洲這個舞臺上同時發生著兩場變革,一場是工業革命,另一場就是法國革命。 這兩場變革毫無疑問地改變了人類的歷史。
這場在巴黎爆發的革命為後世留下了一筆遺產,評估這筆遺產所具有的價值已經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法國革命為世界留下了「左」和「右」的觀念,將現代意義上的「人權」引入政治領域,並對世界各國的憲法產生了影響。 甚至在當時,無論是那些為革命感到欣喜若狂的人,還是那些對革命感到膽戰心驚的人,都將這場革命視為人類歷史的轉捩點,以及新時代的開端。 法國革命也證明抽象思想與血腥鎮壓之間的距離是多麼短,因為這場革命吞噬了自己的子女——如饑似渴地、公然地、快速地吞噬——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這場革命最初並未給歐洲其他地區帶來貝多芬和華茲華斯所希望的自由。 相反,它將歐洲大陸再一次拖入了戰爭、饑荒和蕭條。 1972 年,美國外交官亨利·基辛格向中國總理周恩來詢問如何看待法國革命的影響,周恩來的回答很簡單:「現在談這個問題還為時尚早。 "如今,40 年已經過去了,也許可以談談這個問題了。
除了革命爆發的時間之外,幾乎每一件與法國革命相關的細節都存在爭議。 1789 年 5 月 5 日,星期天,法國國王路易十六召集了古老的「三級會議」,這件事成了大革命的導火索。 三級會議主要代表了法國社會中的三個利益集團——貴族、教士,以及所謂的"第三等級"。 第三等級代表了除貴族和教士之外的每一個人——從富商到農民。 正如我們看到的那樣,波旁家族的專制統治是不依賴於三級會議的。 路易十六希望這個原始議會能幫他增稅,尤其是從貴族那裡。 法國陷入困境,一方面是債台高築,另一方面是徵稅基礎過於狹窄,使舊有的統治方式變得難以為繼。 不僅僅是法國遭遇到了這樣的危機,中國的明王朝和清王朝,以及英國的斯圖亞特王朝也都出現了類似的危機。
儘管法國存在君主專制的理論,但大地主、神職人員和最有權勢的商人是可以享受免稅待遇的,大部分的稅他們都無須繳納。 此外,他們還有其他的法律特權。 一些被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協議組成了一張嚴密的利益網。 根據這些協定,只要法國國王不破產,某些人就可以用某種方式投機取巧。 法國決定幫助和資助北美起義者對抗英王喬治三世,這一決定極大地削弱了法國的財政。 在之前的戰爭中,英國奪走了法國在印度和加拿大的殖民地,這深深地傷害了法國的自尊心。 幫助美國獲得獨立有助於撫慰法國受傷的自尊心,但這種行為也使法國出現了長期的債務問題。 後來,債務問題從弊政逐漸發展成為一場致命的危機。 與此同時,幾個糟糕的夏天和日益嚴重的通貨膨脹影響了窮苦農民的生活,他們的生活從來就不輕鬆,甚至可以說是水深火熱。 路易十六和他的大臣們需要找到一個激動人心的解決方案。 但召集已經休會 175 年的三級會議有點過於激動人心了。 路易十六應該想想英格蘭的歷史。 當查理一世需要錢的時候,他也同樣孤注一擲,做了類似的事。
不包括貴族代表和教士代表的 「第三等級」——這個等級主要由律師、行政人員、商人和記者組成——堅持三個等級必須一起開會,以此壓制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 6 月 17 日,第三等級宣佈獨自成立國民議會。 路易十六沒有鎮壓這個帶有叛亂性質的新機構,可能是無力鎮壓,也可能是不願鎮壓。 他發現,首都的公共秩序開始逐漸變得混亂。 7 月 13 日,革命者摧毀了巴黎附近的關稅站。 在法國,關稅站是王權的象徵。 次日,也就是 7 月 14 日,他們又攻佔了舊制度的另一個象徵——作為堡壘和監獄的巴士底獄,儘管當時巴士底獄幾乎是空的。 一波暴力活動撕裂了法國王權:修道院受到衝擊,富有的貴族遭到襲擊,修女和教士也未能倖免於難。 一些城市宣佈自治。
權力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轉移。 負責制定新規則的制憲會議為法國重新編寫了憲法。 開始的時候,國王看上去好像已經適應了新秩序。 革命者摧毀了法國各省的舊制度,並將這些省份改造成為現代意義上的行政區;他們將教會的土地收歸國有;宣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廢除了審查制度和酷刑;剝奪貴族的特權,取締有合法地位的農奴組織;著手創建一個恰當的代議政府體制。 這一連串的變革是史無前例的。 8 月 26 日,法國頒布了《人權宣言》,它向人們承諾了自由、解放和正當法律程式。 這份《宣言》傳遍了歐洲,年輕人和樂觀主義者感到歡欣鼓舞,而各國的朝臣則憂心忡忡。 被嚇壞的路易十六不得不與革命領袖共同出席一場群眾集會,並祝賀革命所取得的非凡成就。 這令世界感到驚異。
然而,在革命的每一個階段,戰爭的壓力、饑餓和恐懼都會使不同群體將革命變得更加極端。 在經過 1791 年 9 月的選舉後,立法議會取代了國民制憲會議。 與之前的權力機構相比,立法議會的立場更加偏左。 但不久之後,隨著共和國的成立,立法議會也退出了歷史舞臺。 從 1792 年到 1795 年,一群極端分子控制了法國,他們自稱「雅各賓派」。 普魯士和奧地利的軍隊包圍了法國,革命形勢危如累卵;在國外,法國還在與英國作戰。 法國出現了一批有公眾影響力的煽動家,這些人簡直就是羅馬共和國末期那些激進派領袖的遠親。 他們恐嚇巴黎的暴民和"無褲黨"(意思是褲子破破爛爛的窮人),並將這些人操弄於股掌之間。
德意志的君主揚言,如果法國國王受到威脅,他們將採取血腥的報復。 結果,這種表態起到了反效果,致使法國出現了更極端的暴力活動。 1792 年 9 月,教士、貴族和那些被懷疑持反革命立場的人在巴黎的監獄中遭到殺害,路易十六最終也難逃被廢黜的命運。 在之前的 6 月,路易十六曾經想逃出法國,但功敗垂成:逃到瓦雷納時,他被人認出後遭到逮捕,那裡離法國東部邊界已經不遠了。 自此之後,他成了一名囚犯,被囚禁在位於巴黎市中心的杜伊勒裡宮裡,那裡是法國王室的一座舊王宮。 1792 年冬天,他受到審判,這是一個引起很大爭議的公共事件。 路易十六受到了 33 項指控。 國民公會的代表進行投票表決,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他有罪,只有少部分人投了棄權票和反對票。 之後,代表們又就是否應處死國王進行了投票,這次的投票結果雙方卻非常接近。 但接近就已經足夠了:1793 年 1 月 21 日,路易十六被處決。 他原諒了他的敵人,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鼓聲中。 他的妻子瑪麗·安托瓦妮特來自奧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巴黎的暴民對她恨之入骨。 同年10月,這位王后也被處決;他們的孩子,也就是那位理論上的路易十七世,當時才只有10歲。 後來,他死在了沒有同情心的養父母手上。
法國王室的命運震驚了外國的觀察家,但這場革命血腥的發展過程則是一出更大的戲。 雅各賓派是國民公會中的左翼,而溫和的吉倫特派則是國民公會中的右翼。 那裡成了各種演說家的舞臺,但真正的權力逐漸轉移到了規模較小的公共安全委員會手中。 開始的時候,掌管委員會的是喬治·丹東,隨後接替他的是馬克西米連·羅伯斯庇爾。 於是,雅各賓俱樂部控制了法國。 在鼎盛時期,這傢俱樂部大約只有3000名成員。 俱樂部的人數與俱樂部的實際影響力完全不成比例。 俱樂部的一個內部派系控制著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委員會,這個委員會實際上就是個傀儡組織。
正如隨後的革命所表現的那樣,偉大的信仰都是由符號的力量表現出來的。 法國的革命者創造了一種新宗教,他們崇拜一種至高無上的力量,並在遭到破壞的教堂裡為"理性"設立了祭壇。 法國舊貨幣制度採用二十進制、十進制和十二進制。 直到 20 世紀 70 年代,英國還在使用類似的貨幣進位。 但在大革命時期,法國廢除了舊的貨幣進制,取而代之的是十進制。 具有同樣「理性」精神的改革也體現在了長度測量方面。 但最激進的改革是改變歷法:一個月有 30 天,一年有 12 個月,這 12 個月分別叫作葡月、霧月、霜月、雪月、雨月、風月、芽月、花月、牧月、獲月、熱月和果月,1792 年是施行新曆法的第一年。 不但人們熟悉的充滿國王、教士和地主的世界消失了,就連所有人都熟悉的貨幣單位、時間單位和距離單位也都消失了。 就算是列寧也沒有做過如此大刀闊斧的改革。
斷頭台的鍘刀切斷了過去與現在的聯繫,也可以確保鬥爭中不會出現妥協。 與之後的革命者相比,雅各賓派殺害的人並不算多。 據估算,大約有 4.5 萬人在"恐怖時期"喪生,其中有些人死於公開的處決,有些人死於亂民的暴力活動;在巴黎之外的地區也出現了鬥爭——在路邊執行死刑、草草地實施絞刑、用廢棄的船溺死大批人。 如果將殃及法國全境的內戰和饑荒也算在內的話,死亡的人數恐怕有幾十萬之多;但這還不是對一個完整階級的清算,至少在肉體上不是。 當時,法國大約有25萬名男性貴族。 然而,在18世紀的法國,在這樣一個相對較小的世界,"恐怖時期"確實是夠恐怖的。 數位並不是故事的全部內容;留在想像中的細節也不容忽視。 按照現代的標準來看,巴黎是個小地方。 新式殺人裝置就公開地放置在這座城市的中心。 與一團糟的絞刑或用斧子將人劈死相比,斷頭台確實顯得更加人道。 但斷頭台卻為民眾提供了一種血腥、公開的復仇方式。 醫生約瑟夫-伊尼亞斯·吉約坦推廣了斷頭台,併為這種斬首裝置做宣傳,但斷頭台並不是他發明的。 實際上,他反對死刑,特別是反對在公共場合用斷頭台執行死刑。 (許多人臆測,他自己就是死於這種殺人裝置。 但這不是事實。 在大革命結束后,吉約坦還活了很多年。 1814 年,他自然死亡。 )
在法国大革命之前,苏格兰、英格兰和德意志地区早就已经开始使用其他形式的断头台了。吉约坦希望这种装置能够成为一种体现平等精神的现代杀人方法,用来处决重犯和那些势不两立的敌人。在恐怖时期,专制的偏执狂可以通过最少的正当法律程序处决那些潜在的敌人,他们还可以对曾经的富人和权贵进行相应的清算,断头台可以算是这种行为的象征。当时,法国会出售一些小册子,册子上列出了执行死刑的计划。当行刑的时候,暴民们将聚在一起,发出胜利的欢呼声和嘲笑声。到最后,死刑已经成为家常便饭,这些发出嘲笑声的人也会感到厌烦,于是围观的人群变得越来越稀疏。(如果囚车送你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到了刑场后,你却发现没人对你的死感兴趣,那么这一定是件非常令人难堪的事。)
在恐怖时期的所有故事中,有一件事是最具讽刺性的:1793 年,夏洛特·科黛刺杀了让-保尔·马拉,他死在了自家的浴缸中。马拉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他出身相对卑微,希望能成为一名严肃的科学家。马拉曾经在伦敦的索霍区(在那里,他对浓咖啡上了瘾)、纽卡斯尔和瑞士工作过。之后,他回到巴黎,成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他为宫廷和贵族服务,这样做一来可以收取高额的诊疗费,二来可以使自己获得半贵族的地位。马拉也会写一些涉及政治的小册子,例如,他在一本小册子中精辟地分析了英国宪法中的疏失。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欣赏这部宪法。马拉希望建立一个更加人性、更加公平的司法制度。他激烈抨击出现在革命早期的暴行。他认为,从本质上看,路易十六是位好国王,辅佐他的也都是些好大臣。
但在阐述偏执思想方面,马拉一直就不是很成功,他是一个脸皮薄的人。他在电学、热学和光学方面的研究受到了外界的普遍关注。马拉受到了歌德和本杰明·富兰克林的赞美,但他未能进入(皇家)法兰西学院——这使他感到非常愤怒。他是一个喜欢与人辩论,又没有多少朋友的人。法国大革命爆发后,马拉将全部时间都用于新闻工作和政治活动。他发现,自己的真正才能在撰写一些批判性和煽动性的散文时得到了充分的发挥。马拉抨击像拉法耶特这样的温和派,他将自己办的报纸命名为《人民之友》,并愈发认为自己是真正的“人民之友”——他是一个不属于任何政党的未腐化堕落的人,不修边幅,鼓励穷人去争取他们的经济权利,鼓励他们表达自己的政治见解。通过选举,他进入了国民议会。他成了极端分子的代言人,有时他甚至因自己的煽动性言论而面临审判。但这是一场摆样子的审判,因为判决已经在审判前决定了。在这场审判中,主要的演员就是身为被告的马拉,最后成功地获判无罪。尽管如此,他曾一度被迫流亡伦敦,尽管这段流亡的时间非常短。回国后,他经常东躲西藏,有时候还要求助于巴黎的下水道。
马拉一直有些神经质,而且对暴力的厌恶也从来没有改变过。他说,他甚至不愿看到一只昆虫受伤。但当他拿起笔,捍卫受困于农村地区的保皇党叛乱和外国军事威胁的革命时,极端主义的恶魔占据了他的心灵。早在 1790 年 12 月,也就是恐怖时期到来之前,马拉就已经开始为革命说话了。他在《人民之友》报上写道:必须打击敌人,这里所说的敌人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而是首都里的敌人。必须大规模执行死刑:“6 个月前,只要砍下 500 颗或 600 颗脑袋就能将你从地狱中拉回来。但今天,因为你愚蠢地让你的死敌们有机会在一起密谋策划阴谋……所以我们不得不砍下 5000 颗或 6000 颗脑袋;然而,就算是要砍下 2 万颗脑袋也在所不惜,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随后,马拉又将这个数字扩大了 10 倍,甚至一度达到了 50 万。他用许多刻薄言论攻击较为温和的吉伦特派。不久,吉伦特派便败在了雅各宾派手里。他的愤怒究竟是从何而来呢?马拉患有皮肤病,这种皮肤病不但使他备受煎熬,而且使他变得丑陋;他来自一个受过宗教迫害和政治迫害的家庭,这些可能都是他愤怒的原因。此外,他的愤怒中也一定包含个人复仇的因素。他似乎非常惧怕保皇党重新夺权。他一再告诫革命者:一旦保皇党重新夺权,就会掐断他们的脖子,在他们面前凌辱他们的妻子,挖出他们孩子的内脏。
马拉遇刺身亡。人们都知道,刺客名叫夏洛特·科黛,她是一名来自诺曼底的妇女,是吉伦特派的支持者。但事实上,她的人生经历要更加丰富。科黛与马拉有相似之处。她的早年生活也非常艰苦,她的母亲韶华早逝,她被送进了一家修道院;她也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特别是卢梭和伏尔泰的影响。(直到最近一二十年,历史学家才开始关注法国大革命中女性思想家和女性煽动者的故事。)她也对法国陷入内战后国家的前途表示担忧。前一年 9 月,发生在监狱中的屠杀也使她感到不寒而栗。
1793 年 7 月,科黛来到巴黎,她买了一把厨刀,并一路打听着来到了马拉的住所。此时,马拉正在逐渐失去政治权力,但他仍然在继续工作。为了缓解皮肤病,他工作的时候通常是坐在一个内有铜衬的浴缸里。在浴室中,科黛向他讲述了吉伦特派流亡者的情况。马拉表示,这些人很快就会丢掉他们的脑袋。马拉的妻子刚一离开,科黛就一刀刺向马拉的胸膛,并刺破了他的颈动脉。在发出求救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科黛当然避免不了上断头台的命运。但在被处决之前,她解释了刺杀马拉的原因。她指责马拉掀起了一波杀戮的浪潮。她说,她为了拯救 10 万人而杀了一个人;如果罗伯斯庇尔认为处决路易十六是正当的,那么她刺杀马拉也无可非议。
马拉继续活在人们的心中,他已经成了革命的象征。教堂和学校中放置了马拉的半身像。最伟大的法国革命艺术家雅克-路易·大卫创作了一幅绘画作品来纪念马拉之死。在这幅画中,马拉身体向一侧倾斜,他的皮肤几乎毫无瑕疵,一只手上还抓着一封信。在这幅作品中,马拉的形体特征与描绘把耶稣的圣体从十字架上放下的艺术作品中耶稣的形体特征有相似之处,只是旁边没有天使或悲伤的玛利亚。的确,在爱普通人的纯洁心灵方面,马拉被暗喻成了基督。在悼词中,马拉的朋友马基·德·萨德也做了这样的比喻。在列宁和托洛茨基死后,同样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愤怒和冷酷转变成了爱和怜悯,人们开始建立起对马拉的崇拜。与此同时,革命退化成了控诉与反控诉的角力,一个组织对另一个组织的猛攻,以及流淌着血的街道。甚至罗伯斯庇尔也被送上了断头台,当时他发出了痛苦和恐惧的叫声。在被处决前,他曾向自己的面部开枪,结果受了重伤。
在馬拉死後的一年之內,社會的狂暴——如革命的殺戮和理想化的極端主義——開始漸漸平息。 下一個階段的統治者將他們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來處理對外戰爭,他們就是發動所謂"熱月政變"的熱月黨人。 要想鎮壓保皇黨的叛亂,他們就不得不求助於軍隊。 因此,從 1799 年到 1802 年,年輕的科西嘉將軍拿破崙·波拿巴控制了權力,他首先成為執政官,之後於 1804 年稱帝。 拿破崙鞏固了革命帶來的幾項關鍵改革,至少是在原則上鞏固了這些改革。 與此同時,他成了一名軍事獨裁者。 在他的獨裁統治下,鮮血淹沒了半個歐洲,硝煙窒息了另外半個歐洲。 馬拉對暴君的痛恨卻催生了一個新暴君。
多數派的革命讓位給了個人崇拜、秘密員警和戰爭。 然而,從荷蘭到德意志,從英格蘭到義大利,法國革命早期階段的最初原則——自由、平等、博愛,或更加實際的方面,如法律公正、剝奪君主和貴族的特權——對歐洲各地的改革運動產生了巨大影響。
開始的時候,拿破崙的軍隊幾乎是無敵的,這支軍隊走到哪裡,革命所主張的自由就會在哪裡出現。 在國內,拿破崙的最大成就是頒布了一部法典,即拿破崙法典。 這部法典將舊法律簡單化和合理化,建立了一個單一且條理清楚的系統;它不但重塑了法國,而且還影響了歐洲大陸的其他國家。 在拿破崙帝國如日中天的時候,帝國的觸角已經伸到了華沙大公國、義大利的南端和巴爾幹地區。 帝國剝奪了舊貴族的權利,終止了宗教歧視(如壓迫猶太人),並傳播了新的法律制度和公制系統。 最初的時候,路德維希·凡·貝多芬將他的第三交響曲命名為《波拿巴交響曲》。
然而,據說當貝多芬聽說拿破崙稱帝的時候,他憤怒地撕下標題頁,將這個交響曲更名為《英雄》,並在上面題獻"為紀念一位偉人而作",在這裡強調的是紀念。 在義大利、西班牙、德意志和尼德蘭,拿破崙的軍隊推翻了舊的統治者,並擁立了新的統治者。 這些新統治者大多來自拿破崙自己的家族或他最親密的支援者。 風雨飄搖的哈布斯堡家族和霍亨索倫家族用驚恐的眼光看著局勢的發展。 在他們看來,與其說拿破崙要建立一種新的政治秩序,還不如說他想建立一個家族帝國;換句話說,拿破崙的所作所為更貼近太陽王的設想,即將歐洲置於法國王室的統治之下,而不是羅伯斯庇爾或丹東所主張的共和政治。 但拿破崙最終還是失敗了。 一方面,他成了過度擴張的犧牲品。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試圖征服俄國,最後他的軍隊不得不在雪地裡撤出俄國。 另一方面,西班牙的遊擊隊拖住了拿破崙。 圍剿遊擊隊的戰爭不但曠日持久,而且收效甚微,這些遊擊隊得到了英國威靈頓公爵的支援。
在 1805 年的特拉法爾加海戰中,海軍上將納爾遜指揮的英國艦隊採用了一個頗具風險的策略,擊敗了法國艦隊和西班牙艦隊,但這位著名的海軍上將也在戰鬥中陣亡。 海戰之後,拿破崙入侵英國本土的希望基本破滅。 這場海戰導致了海上強國和陸上強國的長期平衡。 在此期間,英國封鎖了歐洲大陸的主要港口,但卻不能有效地打擊這位"科西嘉暴君"。 同年年底,拿破崙獲得了他人生中最偉大的勝利。 在奧斯特利茨戰役中,他擊敗了奧地利和俄羅斯的聯軍。
在兵敗俄國之前,拿破崙的軍事天才使歐洲各國的軍隊既感到敬畏又不知所措。 直到 1813 年的萊比錫戰役——又稱"各民族大會戰"——反法聯盟才集中了規模足夠龐大的軍隊,最終擊敗了拿破崙。 俄國、普魯士、奧地利和瑞典組成了聯軍,他們在數量上遠遠超過法軍以及來自義大利和波蘭的盟軍。 截至當時為止,這是歐洲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陸上戰爭,雙方總共投入了大約60萬軍隊。 拿破崙的失敗導致聯軍佔領巴黎,也導致他手下的高級將領發動了一場兵變。 拿破崙宣佈退位,隨後被流放到了厄爾巴島。
不久之後,拿破崙從厄爾巴島返回法國,並立即著手重整軍隊。 這是 19 世紀中最重要的冒險活動之一。 但這也僅僅是場冒險。 "百日王朝"是拿破崙的最後統治。 這個王朝始於肥胖的路易十八逃出巴黎,終於著名的滑鐵盧戰役。 在滑鐵盧,在最後一分鐘趕到戰場的普魯士軍隊的説明下,威靈頓公爵指揮的聯軍擊敗了法軍。 最後,拿破崙被流放到位於南大西洋的聖赫勒拿島。 1821 年,拿破崙在這個遠離歐洲的小島上去世。
拿破崙迫使其他歐洲強國動員本國軍隊以及大規模作戰所達到的程度,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沒有再度出現。 他對主宰歐洲一千年的君主制構成了短暫的威脅。 但征服戰爭和共和政治是相互抵觸的,他留下的政治遺產少到令人驚訝的地步。
革命造成了混亂,這種混亂使拿破崙成了領袖,但這並不是革命的本質。 歐洲暫時回到了舊秩序中,回到了奧匈帝國控制的保守聯盟中。 波旁家族統治的法國發出了最後的微光,俄國沙皇充當著「歐洲員警」,歐洲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但法國絕不會再回到從前。 法國國內仍然存在著根本對立,一方認同的是舊式的保皇主義和天主教,另一方認同的是新式的共和主義和革命。 這種分歧導致兩場進一步的革命,在"德雷福斯事件"中撕裂了法國社會,並在 20 世紀 30 年代繼續衝擊這個國家。 維希政府與納粹德國的勾結就是這種分歧達到高潮的表現。 在歐洲其他國家,"人權"、共和政府和公正的現代法律仍然留在人們的頭腦中,這些思想鼓舞了 19 世紀的激進分子。 波及整個歐洲的 1848 年革命表明,那些在兩代人之前產生於巴黎的新思想是不會被遺忘的。
真正的難題是,在爆發全面革命的時候,是否能夠避免滑向大規模的殺戮和最終走向軍事獨裁。 將英國的平等派與法國的雅各賓派和俄國的布爾什維克進行對比是否有意義呢? 將克倫威爾、拿破崙和斯大林進行對比又是否恰當呢? 這些國家的情況迥然不同,國家變革的主要參與者也會用不同的術語來形容自己。 但有一件事是毫無疑問的。 一旦舊政權——使人無法容忍、對變革裝聾作啞、僵化,並令人蔑視——垮臺,幾乎不會有一個更加理性、更加人道、更加有遠見的新政權彬彬有禮地等在旁邊。
權力會使人變得瘋狂。 敵人已經將我們圍住。 叛徒到處都是。 我們需要非常時期的權力。 現在的嚴苛將會帶來日後的平靜。 已經沒有時間過細地做事了。 政權的垮臺仍在繼續,這引發了太多的痛苦,於是精疲力竭的人們接受了暴力和獨裁者的第一個承諾——恢復法律和秩序。 每個人都聲稱自己是在替人民說話,但毫無疑問,占成年人絕大多數的人民通常是無聲的。 正如我們看到的那樣,君主國和帝國都存在即位的問題。 這些問題包括:宮廷政變、呆傻的後代、兄弟之間的戰爭,以及一個家族推翻另一個家族。 儘管問題從一種政體轉移到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政體,但爭奪權力的過程卻變得更加血腥了。
第六部 自由的梦想 从 1609 年到 1796 年: 启蒙与革命,从印度到加勒比 https://bit.ly/3gna5nx


黑皮膚的雅各賓派
今天,海地是世界上最貧窮、最令人絕望、最蕭條、最腐敗、環境破壞最嚴重的地方之一。 但在350年前,海地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區之一。 當時的海地名叫聖多明克,位於伊斯帕尼奧拉島西部的肥沃土地上,伊斯帕尼奧拉島是加勒比海上最大的島嶼之一。 海地是一個多山的地區,山上長滿了硬木林,丘陵上種植著咖啡、可哥、原定果和柳丁,平原上有熠熠生輝的香蕉種植園、煙草種植園和糖料種植園。 海地是法屬殖民地,法國用這塊殖民地的財富在波爾多、南特和馬賽修建了許多華美的廣場和大廈。 海地被認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單一島嶼殖民地。 到法國大革命時期,每年有超過 1500 艘船到訪海地的港口:為了與聖多明克進行貿易,法國雇用了 750 艘大型船舶和 2.4 萬名水手。
然而,這個繁華、成功的地區卻向人們證明瞭這樣一件事:人類公共生活中的一切事物都可以變壞,而且是壞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那麼,為什麼海地會走向衰落呢? 答案是奴隸制,奴隸制與法國崇高的民主理想發生了衝突,於是就造成了這種結果。 在黑人奴隸反抗白人壓迫者的眾多起義中,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獲得勝利的起義就發生在聖多明克。 當白人為主的北方國家不再依賴糖料種植園和奴隸船的時候,海地起義很快就被人遺忘了。 雖然起義的最終結果使海地人民感到絕望,但這次起義的領導者卻是 18 世紀最令人鼓舞的幾位領袖之一。
這位領導者名叫杜桑·盧維杜爾。 他的父親是一名非洲酋長,在戰爭中被俘,然後被當作奴隸賣給了一個法國種植園主。 這位顛沛流離的酋長和他信仰天主教的妻子一共生了 8 個孩子,杜桑便是其中之一。 與大多數奴隸相比,杜桑受到了特殊的照顧,他學習過一點法語和拉丁語,長大后,他成了一名工頭,負責照料種植園主莊園裡的牲畜。 儘管他從未受到過虐待,也沒有像大多數種植園奴隸那樣受到定期的鞭打,但在33歲獲得自由之前,他仍然是個奴隸。 到法國大革命爆發的時候,他已經 40 多歲了,長著一頭灰白色的頭髮,因此人們都稱呼他為"老杜桑"。 他的姓氏"盧維杜爾"是個綽號,意思可能是指他在日後擔任軍事指揮官時能夠在敵陣中找到"空隙",也可能是指他牙齒間的縫隙。 31他個子不高,是一位技藝精湛的騎手,也是一位具有超凡魅力的人。
杜桑的世界是大西洋奴隸貿易的一部分。 大西洋奴隸貿易大約持續了四個世紀,直到19世紀末才被廢除。 在這段時間里,歐洲的奴隸販子大約抓捕了 1240 萬非洲人,然後將他們裝進販奴船,運送到加勒比地區、南美洲和北美洲;差不多有 200 萬名黑奴在跨越大西洋的航行中喪生,他們有些人甚至死在了前往種植園的路上。 32除了這些,當阿散蒂、達荷美、剛果和其他地區的國王意識到了如何利用戰俘賺錢之後,他們之間的相互征伐也造成了大量死亡。 他們殺掉年老和年少的戰俘,然後將健康的成年戰俘帶到海邊,於是這些人踏上了不歸路。 如果將上述戰爭中的死亡人數、奴隸被圈禁在海岸時的死亡數量,以及到達種植園一兩年內奴隸的死亡數量也算在內的話,那麼黑人總共的死亡數量可能會達到 1600 萬,這比被送到美洲的奴隸數量還要多。 33
阿拉伯穆斯林是最早使用非洲奴隸的人,他們有組織有計劃地抓捕非洲人,讓這些奴隸在勞動密集型的露天糖料種植園裡工作。 同時,他們在美索不達米亞也面臨著奴隸起義。 但大西洋航行、對肥沃新土地的征服,以及歐洲人對廉價食糖、煙草和棉花的貪得無厭卻將這件事推向了邏輯的極端。 15 世紀晚期,葡萄牙人佔領了佛得角群島和馬德拉群島。 之後,他們開始從事跨大西洋的奴隸貿易。 巴西是葡萄牙的殖民地。 因此,葡萄牙奴隸販子的販運量占整個奴隸貿易的 40%。 但不久之後,歐洲其他航海民族——從西班牙人和法國人到荷蘭人和丹麥人——也紛紛加入了這項貿易。 然而,主導 18 世紀販奴貿易的是英國人。
在世界歷史中,沒有哪段故事比"中段航程"更加黑暗或更加著名。 中段航程是三角貿易的一個組成部分,這這段航程中,擁擠不堪的販奴船將人類的"肌肉"從非洲運到美洲。 隨後,這些販奴船將他們生產出的糖和其他原材料帶回歐洲,再將歐洲人生產的商品運到殖民地。 事實上,在工業革命全面鋪開之前,取得領先的歐洲經濟是將外國工作力當作機器來用,並以此促進本國的繁榮。 後來,憤怒的基督教改革者發起了反奴隸制運動。 今天,與這場運動相關的故事非常受歡迎。 然而,儘管主張廢奴的男男女女非常勇敢,但他們無法抹去兩個世紀的奴隸貿易。
一切都很簡單,一切都並不遙遠。 加了糖的茶水在口中留下了甜蜜的味道,朗姆酒為雙唇留下了令人滿意的滋味,一件新的棉布襯衫非常柔軟,吸上一口上好的煙草使人感到愜意。 這些都能使人體感受到強烈快樂,因此幾代歐洲人都不會去關注給他們帶來這種快樂的奴隸制經濟。 即便到了今天,有了電視和其他現代通訊媒體,我們在享受設計精巧的電腦桌和漂亮的一次性衣物時,也不會仔細琢磨為什麼能夠以如此便宜的價格買到它們。 自從 17 世紀以後,從格拉斯哥到里斯本,許多歐洲城市創造了巨額財富;布裡斯托爾和南特修建了很好的梯田;有權勢的政客為倫敦、巴黎和阿姆斯特丹的建設提供資金,這些發展都是拜奴隸貿易所賜。 奴隸貿易非常殘酷,這種殘酷體現在了許多方面:從奴隸販子在奴隸身上打烙印和在種植園中鞭打奴隸,到把奴隸餵鯊魚,再到逼迫他們吃人肉作為懲罰。 這種殘忍實在是太令人厭惡了,因此在啟蒙運動時期,歐洲的流行時尚和知識份子的妄自尊大受到了人們的嘲笑。 奴隸船上裝滿了戴著鐐銬的男男女女。 奴隸船散發著惡臭,以至於岸上的人一聞到這種臭味,就知道有船快要靠岸了。 死去奴隸的屍體經常會被扔進大海,因此鯊魚會一直尾隨著奴隸船,跟著船隊跨過大西洋。
在英法進行奴隸貿易的全盛時期,聖多明克是最渴望得到奴隸的地方。 原因有兩點:第一,那裡的炎熱氣候有利於傳染病的蔓延,傳染病會造成奴隸死亡;第二,奴隸要砍甘蔗,並用甘蔗熬糖,這些艱苦的工作會使他們迅速喪生,因此奴隸主經常需要購買更多的奴隸。 進入法國大革命那個世紀,大約共有 85 萬名奴隸被販運到了聖多明克。 你或許會認為,那裡的黑人數量會變得越來越多,但事實並非如此。 截至革命爆發的時候,這塊殖民地上只有 43.5 萬名黑人。 對於法國人來說,這沒什麼特別的。 因為在英國控制的牙買加,情況同樣如此。 奴隸的大量死亡有助於我們理解當他們發動起義時聖多明克發生的事。
1685 年,路易十四頒布了《奴隸法案》。 在這部法案的管理下,聖多明克不但人口構成複雜,而且居住在那裡的人具有反抗意識。 那裡有富裕的白人種植園主,他們通常是法國貴族的二兒子或有不光采經歷的兒子。 那裡有一個龐大的窮困白人階層,他們充當店主、工匠、種植園裡的監工,有些則是農民。 那裡還有一個規模更大的混血階層,他們有一半的白人血統和一半的黑人血統,這是100多年來白人男性迎娶黑人婦女的結果。 這些「黑白混血兒」也分三六九等,這取決於他們的父母有多黑或多白。 有些黑白混血兒逐漸富裕起來,儘管他們沒有政治權利,但仍然受到了窮困白人的記恨。 最後,占當地人口絕大多數的是黑人,其中大部分是奴隸。 逃跑的黑人組成了若干團體,這些團體在聖多明克的山區建立了避難所。 在那裡,他們信奉伏都教,偶爾也會密謀襲擊種植園。
法國大革命的消息傳到了聖多明克,就像投入了炸藥中的爆竹一樣。 不出所料的是,富裕白人、殖民地的地方官員和軍官基本都是保皇黨。 但在其他的白人和黑白混血兒中,很多都是熱情的共和黨人。 西班牙的殖民地聖多明各位於伊斯帕尼奧拉島的東部,英國的殖民地牙買加與伊斯帕尼奧拉島隔海相望。 正當聖多明克陷入混亂的時候,西班牙人、英國人及其引以為豪的海軍都在蠢蠢欲動,希望藉此亂局撈點好處。
因此,海地革命一定是段複雜的故事。 有時候,揭竿而起的奴隸會與西班牙人聯合,共同對付法國的革命分子;法國人雙面作戰;黑白混血可能站在保皇黨一邊,或者甚至站在入侵的英國人一邊。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地位而奮鬥。 與此同時,來自巴黎的消息總是不斷變化。 在巴黎的中產階級民主主義者中,許多人都從食糖貿易中賺了不少錢。 因此,在革命的早期,他們堅決主張保留奴隸制。 反對奴隸制的人(其中包括英國人)希望這場革命能夠成為一個轉捩點,但這次他們失望了。 法國召開會議對聖多明克的局勢展開了討論,為了避免使用"奴隸"這個詞,人們含糊地使用一些令人尷尬的代稱。
之後,隨著革命目標更趨向於民主,黑人權利也被提了出來。 讓-巴普蒂斯特·貝萊以前是一名奴隸。 1794 年 1 月,他在法國的議會中發表演講,主張廢除奴隸制,當時他贏得了熱烈的歡呼聲。 20 世紀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 C.L.R. 詹姆斯是研究海地革命的先驅,他表示:"一名黑人、一個曾經的奴隸應該發表這樣一篇演講,這是很合適的。 在演講中,他提出了一項非常重要的法案。 這是人類所有立法機構曾經通過的法案中最重要的一個。 "34但隨著反雅各賓勢力發動反擊,巴黎又突然出現了反對奴隸主張和支援舊秩序的情緒,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試圖設法完全解放聖多明克全部黑人的是杜桑·盧維杜爾。 開始的時候,法國革命導致保皇派法國人和共和派法國人之間的衝突,也導致窮困白人和黑白混血之間的衝突,他們同樣想得到自己的權利。 其他的法屬島嶼也爆發了奴隸起義,如馬丁尼克島和瓜德羅普島。
杜桑是一名天主教徒,也會用草藥為人們治病。 剛開始領導奴隸起義的時候,他是一位謹慎、穩健的領袖。 他一般會尋求折中方案,並試圖赦免敵對勢力的領導人——他這種做法無異於背叛,因為這可能會使起義者重新淪為奴隸。 有一段時間,他曾與西班牙的保皇黨並肩作戰,共同反對革命。 他極不信任窮困白人中的激進分子。 但隨後,杜桑成了一名經驗更豐富、更成功的軍事領袖——他仔細研究了尤利烏斯·愷撒的《高盧戰記》,幾乎具有可以與拿破崙相提並論的軍事天賦。 此時,他接受了雅各賓派領袖絕對化的"人權"觀念。 他將一群憤怒的奴隸、一群衣衫襤褸的烏合之眾訓練成了一支紀律嚴明、足智多謀、意志堅決的軍隊,他帶領這支軍隊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
這支軍隊的最大成就是擊敗了英國人。 英國人假裝站在黑人和混血一邊,假裝擁護自由,但他們的真實目的是趁法國虛弱之際佔領這塊殖民地。 英國的大臣們都知道,在 1760 年,他們自己控制的牙買加島也爆發了奴隸起義。 杜桑並沒有認真考慮英國人的建議,他對法國大革命中所提出的理念倒是越來越熱心,只要法國派來的官員不繼續壓迫他們。 他擊敗了英國軍隊。 在英軍戰史上,這是最令人尷尬的失敗之一。 愛國的歷史學家悄悄地忽略了這場敗仗。 但在這次戰鬥中,英軍傷亡慘重。 這次戰鬥的傷亡數位足以與反抗拿破崙的半島戰爭的傷亡數位相提並論。
杜桑是一位令人難以捉摸的領袖。 他似乎是真心實意地尊崇法國。 但在行動上,他又選擇讓這塊殖民地獲得獨立,並由他自己來管理,這樣可以使聖多明克發展得更好,也可以確保奴隸制不會死灰復燃。 當法國革命出現波折,更加保守的政治人物在巴黎掌權的時候,杜桑警告這些人,如果他們想對聖多明克下手,那麼他們無疑是在緣木求魚:「我們已經知道該如何面對危險以獲取自由,我們也將知道該如何英勇犧牲才能捍衛自由。 35到這個時候,在殺戮和猜忌中,這場奴隸起義已經徹底改變了這個島上的種族觀念。 里戈是一個黑白混血,是杜桑的競爭對手。 他拒絕服從杜桑的命令,因為這位領袖是個純種的黑人。 當他因抗命而受到指控的時候,杜桑憤怒地質問:「皮膚顏色的深淺有什麼哲學意涵嗎? 與一個人的品行有關嗎? "他繼續說:"我是'人權'的狂熱信徒,因此我絕不相信一種膚色的人會優於另一種膚色的人。 我認為,一個人就是一個人。 "
在驅逐英國人,控制聖多明克之後的若干年裡,杜桑成了這塊殖民地的獨裁者。 他對聖多明克的管理相當出色:他重新修整了被戰爭蹂躪的土地;促使工人們回到種植園,以免國家遭遇饑荒;開始建立學校和地方行政系統;設立法庭;修建了一家精緻的客棧;引入幾項簡單的稅;打擊走私犯。 在解放了的奴隸和自由白人的陪伴下,他多次舉辦可以接受民眾請願的晚會,也經常騎馬在島上四處巡遊,這樣可以檢查他施政的每一個細節。 他採用了一部已經制定好的憲法,並創建了一個願意尊他為統治者的議會。 當時,聖多明克有機會成為一個由黑人管理的真正的多民族共和國,這無異於跳動在加勒比海上的一點火花。
然而,對於另一位自封的統治者——拿破崙·波拿巴——來說,這點火花實在是太刺眼了。 他輕視黑人,同時完全理解永久喪失聖多明克將會對法國造成多麼可怕的衝擊。 在過去,法國三分之二的海外財富都來自聖多明克。 拿破崙與杜桑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後來,法國與英國和其他反法國家之間曾一度罷兵休戰。 在這個短暫的和平期里,拿破崙派 2 萬軍隊去鎮壓這場黑人起義。 要知道,這是法國向海外派出的規模最龐大的軍隊。
此時,杜桑與他身邊其他有才華的助手和立場更加激進的黑人支援者產生了矛盾。 他們認為,杜桑對白人太仁慈,而對黑人太苛刻。 在是否應該與法國完全斷交這個問題上,杜桑一直猶豫不決。 另一個使他躊躇的問題是,這個新生的自由島國應該變得多激進? 但當拿破崙的將軍們在聖多明克登陸的時候,他們發現杜桑和英國人一樣難對付。 島上又開始了一場殘酷的戰爭。 高唱革命歌曲的黑人軍團將法軍打得步步後退,勝利似乎就在眼前了。 如果部分高級將領沒有叛變,那麼杜桑或許可以堅持到雨季,到那時疾病將會消滅這些侵略者。 但結果卻是,謀求停戰的杜桑遭到出賣。 法軍捉住了他,並把他押送回法國。 在法國,拿破崙將他囚禁在一個冰冷的監獄中,直到他去世。
然而,這並不是故事的結局。 那些獲得自由的奴隸並未因杜桑的被捕而變得意志消沉。 法軍將領有了一個殘酷的念頭,他們想徹底根除黑白混血;想殺害大量的黑人,用這種方法迫使他們重新成為奴隸。 法軍溺死和燒死了很多人,並讓經過特殊訓練的軍犬攻擊當地人。 但他們的這種做法卻起到了反效果,一場新的遊擊戰就此拉開序幕。 這很像是一場完全的種族戰爭,這種戰爭在歷史中尚屬首次。 現在,領導黑人軍隊的是讓-雅克·德薩利納,他以前是個奴隸,身上有許多被鞭子抽出的傷痕。 德薩利納曾是杜桑手下的一名傑出將領,但並不像杜桑那麼溫和或謙遜。 交戰雙方都犯下了暴行。 法國人的身邊到處都是起義,他們的意志力逐漸減退。 拿破崙華麗遠征軍的殘兵敗將逃離了這個島嶼,結果被等在一邊的英國海軍逮了個正著。
德薩利納效仿拿破崙,於 1804 年加冕稱帝。 他頭戴美洲人做的王冠,坐在英國製造的典禮馬車上,率領軍隊進入城鎮。 此時,聖多明克已經更名為"海地"。 次年,德薩利納下令對留在島上的白人進行屠殺,這場屠殺使海地陷入國際孤立狀態。 德薩利納屠殺白人或許是受到了法國人的慫恿,法國人是海地的宿敵,他們想一勞永逸地消滅這塊殖民地。 兩年後,英國議會終於宣佈跨大西洋奴隸貿易非法。 此後,英國皇家海軍抓獲了大量販奴船,並釋放了大約 15 萬名奴隸。 於是,種植園開始衰落。 種植園衰落、國際孤立,再加上連年戰爭的破壞,這些因素交織在一起,將海地推向了深淵。
殖民者種植的甘蔗、咖啡、煙草和其他經濟作物使海地的財富成倍增加,也使海地被吸納進了國際貿易體系的中心。 但這一切都基於有組織的暴行。 在此之前,人們一直在尋找創造財富的其他方法。 但截至 18 世紀晚期,至少英國本土出現了令人矚目的繁榮。 這種繁榮的基礎是以蒸汽作為動力的工業,英國不再需要那些使人感到厭惡的生意。 如果不是聖多明克的奴隸把法國大革命的承諾當了真,並且向世界證明黑人和他們的主人一樣英勇善戰(甚至更加善戰),那麼廢奴主義者恐怕就不會那麼快取得勝利。 但最令人感到悲傷的是,如果杜桑能夠活下來,並建設他那個小小的共和國,那麼他或許能為海地留下一筆更豐厚的遺產,今天的海地或許也不會成為一個獨裁、貧窮的國家
第六部 自由的梦想 从 1609 年到 1796 年: 启蒙与革命,从印度到加勒比 https://bit.ly/3lTe7Fp


詹姆士·庫克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swv969w4a8dk7acuvthg7186dv0p1y2020-12-08_110202i433f19rj94crtuyqe4o0wa4s680b4qj492s7kyzv0x3bda3ggdg086qyk802020-12-08_1101392020-12-08_1101122020-12-08_1100292020-12-08_110002image003 (1)image014 (1)image010 (1)image009 (1)image008 (1)image007image006 (2)image0052020-12-08_105524

庫克船長的『茶』
1770年4月,為英國皇家學會及海軍部任命為太平洋考察隊指揮官的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 率『努力號』(Endeavour) 沿澳洲大陸東海岸北航至植物灣Botany Bay)。他和同行的植物學家約瑟夫‧班克斯 (Joseph Banks)、丹尼爾‧卡爾‧索蘭德 (Denial Carl Solander) 等人一起登陸上岸,進行八天的考察。途中,庫克船長見當地原住民摘取某種植物的樹葉煎煮,於是稱這樹為Ti-Tree (茶樹),並且也採集這樹的樹葉,添加在飲料中,讓水手飲用的啤酒更可口,並帶回英國研究,記錄在他的航海遊記《航向南極和全世界》 (Voyage towards the South Pole and around the World,1772-5) 中,而這也是人類首次以科學方法研究茶樹的開始。後來,移民至澳洲的英國人也師法原住民的智慧,在醫療配備短缺時以茶樹的葉片來救急。
邦加隆族的『醫療之地』
1770年4月,澳洲原住民善用身邊豐富的植物資源,很早以前就知道茶樹的好處。住在澳洲東南沿岸的邦加隆(Bun djalung) 族群,幾千年來,他們即一再回到某個山谷,因為這個山谷中的沼澤邊生長著一種特殊的樹,邦加隆人採集這種樹的葉子煎煮來喝,用來治療多種病症,所以,邦加隆人稱這個山谷為『邦加沃賓』 (Bungawalbyn),意即『醫療之地』,而這種樹就是茶樹。 
澳洲原住民用茶樹來做消毒劑,除了以茶樹葉之汁液或搗糊茶樹葉來塗敷傷口,用以治療感染傷口,還燻燒茶樹葉來緩解充血現象,是澳洲原住民傳統的藥方。 
------------------------------
今天小編參與了這場[庫克船長與太平洋:第一位測繪太平洋的航海家,1768—1780]新書分享會的活動真的獲益甚多。沒有來的夥伴真得相當可惜,你們錯過了非常精彩的航海歷史以及有關海洋季風、洋流以及航海生活的點點滴滴。主講者方凱弘老師本身便是航海工作者出身,因此對於大航海的歷史娓娓道來更是彷彿身歷其境,而且有相當多的背景知識一一陳述與討論。現場又有許多不同專業的聽眾一起討論一些課題。真的是一個喜歡海洋的人可以從中觸類旁通的盛宴。庫克的海洋探旅其實影響甚大,與他同行的班克斯不僅成為了早期採集並研究海洋生物的科學家,由於奮進號的採集仍然讓不少科學家意猶未盡,也因而使得英國皇家學會著手了後續更大規模的科學考察和海洋水下採集工作,班克斯的後繼者終於在將近一世紀後的挑戰者號可以更加自由地進行獨立研究,因為皇家學會取得了獨立的實驗室以及航程的主導權。並發現了4717種各類全新的海洋生物物種,也為後世至今的海洋調查船樹立典範。但是沒有詹姆士庫克的奮進號船隊在先期的開拓就不會有挑戰者號的成功,因為詹姆士庫克的三度下太平洋將確立了更精準的航海圖以及地理新視野。
今天的演講後半也提到了古代包括南島民族在遷徙過程當中所同時須顧及的盛行風向、洋流以及可見目標的航線確立等等。並且同時討論到大航海時期一些海洋論述對後來海洋法與海洋地理等影響,包括荷蘭學者格勞修斯(Hugo Grotius)所提出海洋不可被佔有的自由海洋觀點以及英國學者賽爾登(John Seldon)所提出國家佔有海洋利益的海洋封閉論兩者之間的百年之爭,卻也各自延伸出後來的公海(自由原則)和領海(國家權力原則)這兩個不同而相對的概念。其實小編是比較傾向自由海洋的論述,因為人類何德何能能夠任意佔用和予取予求海洋的資源,也許當人類真正成熟而懂得無私合作的時候,南極公約的共管模式終有一天也會成為共同維繫海洋永續的重要價值。今天演講還有很多現代真實航海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像是航海其實是與外界隔絕的過程,常常能看到三個月以前的舊報紙,航海過程中在到達目的地調整時間的撥鐘等等。很多有趣的知識。
無論如何,大航海時代確實開拓並改變人類很多的科學視野和文明進程。而庫克在這個時代的後期更如同一個承先啟後的總結者。沒有參與到這次新書發表會的夥伴仍可以好好閱讀這本書喔!
------------------------------------
250年前 當英國庫克船長遇到澳洲大陸
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
澳洲的維多利亞哲學學院收藏的一幅畫作,其描繪了1770年4月1日,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上尉登陸新州時的情景。(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字號】 大  中  小
更新: 2020-04-26 9:10 AM    標籤: 澳洲, 澳洲大陸, 庫克船長, James Cook, 航海, 探險家
【大紀元2020年04月23日訊】(大紀元記者楊裔飛澳洲編譯報導)在澳大利亞、新西蘭及大洋洲地區,不少地方都以「庫克」命名;在英國、美國和夏威夷州也有不少紀念庫克的事物,足見這位世界航海史上重要人物的影響力。
4月28日是英國航海家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登陸現在的悉尼博塔尼灣(Botany Bay)250周年紀念日。對澳大利亞人來說,家喻戶曉的「庫克船長」是怎樣的存在,他與澳大利亞大陸又是如何結緣的呢?
250年後的我們與澳廣《一起同行》(Walking Together)欄目踏上探索澳大利亞歷史的旅程,去了解最著名航海探險家的故事。
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
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1728-1779)繪畫像。(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追溯歷史
在庫克船長登陸澳大利亞之前,當時的人們普遍認為,在南半球有一個神祕的南方大陸。最初,這只是源於一個理論,即北半球的土地和南半球的土地應該是平衡的。但從大約1500年開始,荷蘭、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探險家和水手都報告說,看到了一片未知的土地。
1768年,40歲的庫克被選中為探索南方大陸的船長。當年8月,他乘坐「奮進號」(HMS Endeavour)從普利茅斯啟航。船上有94名船員,其中包括73名水手、海軍陸戰隊護衛人員,一名天文學家和上流社會的植物學家班克斯(Joseph Banks),他資助了7人陪他同行。
「奮進號」很小,只有30米長,是一艘專門為這次航行購買和改裝的前運煤船。該船航速也很慢,每小時航海約15公里。「奮進號」穿越大西洋,前往巴西里約熱內盧補給物資,繞過合恩角(Cape Horn),於1769年4月抵達法屬塔希提島(Tahiti)。
1769年10月6日,「奮進號」到達新西蘭。庫克船長一行人在那裡待到1770年3月底。庫克船長繪製了海岸線,並升起英國國旗。
庫克船長繼續向西航行,儘管他對南方大陸持懷疑態度,但在1770年4月19日,他發現了現在的維州東南部。「奮進號」沿著海岸線向北航行,到達了一個很大的淺水灣。1770年4月28日,庫克及其團隊成員在現在的新州博塔尼灣登陸。
庫克和班克斯對博塔尼灣豐富獨特的動植物感到興奮,認為那裡是建立殖民地的合適地點。
1779年2月,庫克船長在與夏威夷島民的衝突中死亡。
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
澳洲的維多利亞哲學學院收藏的一幅畫作,其描繪了1770年4月1日,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上尉登陸新州時的情景。(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庫克是發現澳大利亞的那個人嗎?
不是。記載中第一位踏足澳大利亞的歐洲人是位荷蘭航海家威廉姆‧詹索恩(Willem Janszoon)。他於1606年抵達澳大利亞昆士蘭,17世紀共有29次荷蘭人航海至澳大利亞的紀錄,詹索恩的航行是這29次紀錄中的首次。
第一個抵達澳大利亞的英國人也不是庫克,而是威廉‧丹皮爾(William Dampier),他於1688年踏上位於布魯姆(Broome)以北、現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半島。
庫克本人聲稱自己發現了澳大利亞嗎?
並沒有。庫克把自己到達的地方命名為「新南威爾士」,為了抹去荷蘭人一直以來所用的「新荷蘭」這一名字。「澳大利亞」這個詞是航海家馬修‧弗林德斯(Matthew Flinders)於1803年環遊這個大陸後而變得廣為人知的。
庫克不僅沒有聲稱自己發現了澳大利亞,他那時寫道,他知道自己的目標地是新荷蘭。
他第一次前往太平洋航海的主要原因是要去大溪地觀察金星掠過太陽表面的現象。在大溪地,他打開了一封信,裡面有祕令,讓他去搜尋一個未知的大陸。
大英海事博物館高級策展人羅伯特‧布萊斯(Robert Blyth)博士說:「(庫克去大溪地)是歐洲計算太陽系大小的工作的一部分。對於庫克來說,他得要努力發現『Terra Australis Incognita』,意思就是『巨大的南部未知土地』。」
庫克離開大溪地向西南航行,但是一無所獲。他掉頭駛向新西蘭,他知道荷蘭航海家阿貝爾‧塔斯曼(Abel Tasman)120年前就到過那裡。庫克在繪製了新西蘭海岸的地圖後,繼續往西航行,他知道他是駛向「新荷蘭」。
「向西航行,直到我們見到新荷蘭的東海岸。」他在航海日誌裡寫道。在繪製了澳大利亞東部海岸的地圖後,庫克寫道,他「沒能發現人們屢屢談到的南大陸」。
庫克打算在他第二次航海時去尋找「巨大的南部未知土地」,繼續南行,比他之前的航海家去得更遠。
海上的冰山阻擋了這位航海家,他沒看到南極,但他猜測這塊大陸一定是未知的南部大陸。
繪製東海岸地圖是庫克最大成就嗎?
繪製澳大利亞東海岸地圖是一項非凡的壯舉,代表了庫克卓越的航海和繪圖能力。「庫克必須具備,擁有高超技巧的航海能力,才可以通過大堡礁。」 布萊斯博士說。
儘管庫克有著高超的航海能力,但他的船還是撞上了珊瑚礁,差點沉沒,勉強開到了奮進河(Endeavour River)河口處,現在稱作庫克敦(Cooktown)的地方。
庫克其它幾項探險成就:
1769年環遊新西蘭北島和南島並繪製了地圖;
庫克和他的船員是最早穿過南極圈的人;
他是最早發現夏威夷群島的歐洲人;
他在探尋穿過北冰洋的西北通道時,對北美的太平洋沿岸進行了探險和繪圖。
庫克將澳大利亞從它的主人那偷走了嗎?
庫克航海是帶有命令的,就是以大不列顛國王的名義去獲取新的領地,前提是「得到當地人的同意」。
但是,1770年8月22日,他在位於約克角(Cape York)的那個被他稱為珀澤申群島(Possession Island,意為「占有島」)的地方泊岸、並宣布國王對新南威爾士的所有權時,他並沒有得到當地土著人的同意。
「庫克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探險家,他是他那個時代的風雲人物。」布萊斯博士說,「他這個特點也讓我們看到,他與土著居民相遇時的各種潛在的問題,以及他在太平洋地區的那些行為。」英國海軍上將亞瑟.菲利普(Arthur Phillip)率領第一艦隊抵達時,庫克聲明「擁有權」得到了真正意義的體現。
庫克是否宣稱了「無主地」?
「無主地」的法律概念使得英國殖民主義者可以無視土著居民對澳大利亞的擁有權,而把澳大利亞視為荒地而直接占有,根本就沒有洽談契約。現在通常把聲明無主地歸結於庫克所為,但是布萊斯博士沒有找到相關的紀錄。
庫克不僅僅寫到了澳大利亞土著居民,而且他還駁斥了威廉‧丹皮爾認為澳大利亞土著人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觀點。庫克寫下了他所看到的令他羨慕的土著人生活,這種生活相對來說沒有了歐洲社會令人壓抑的階層和工作。
庫克真的是位船長嗎?
談到庫克船長時,常常會有人說他其實不是船長,實際上他是個海軍上尉。事實真相總是比較錯綜複雜。
「他在最後一次航行時是船長了,第一次航行時是位海軍上尉,第二次航行時是位指揮官。」 布萊斯博士說,「因為他是總指揮嘛,所以他得到了『船長』這個尊稱,所以在船上時他就是船長,即使他的官銜,也就是軍銜,比船長低一個等級。」
庫克航行到澳大利亞的最重要的意義就是,它標誌著兩個長久都沒有交融過的文化,開始建立起了聯繫。
250年前 當英國庫克船長遇到澳洲大陸 | James Cook | 航海 | 探險家 | 大紀元 https://bit.ly/3oofAF9
----------------------------------
茶樹精油的故事茶樹精油的故事 來自澳洲的驚奇茶樹原生於澳大利亞新南威爾斯(New South Wales) 省北部亞熱帶沿岸及昆士蘭(Queensland)省的部份地區。 澳洲由於和其他大陸分開,及至17、18世紀,這個遙遠的世界才為人所發現,因此澳洲長久以來就被稱為 『沈靜的大陸』,保存了許多罕見珍貴的生物,像是袋鼠、無尾熊、鴨嘴獸,以及數以千計的特有植物,而茶樹即是澳洲特有的一種植物。 邦加隆族的『醫療之地』澳洲原住民善用身邊豐富的植物資源,很早以前就知道茶樹的好處。住在澳洲東南沿岸的邦加隆(Bun djalung) 族群,幾千年來,他們即一再回到某個山谷,因為這個山谷中的沼澤邊生長著一種特殊的樹,邦加隆人採集這種樹的葉子煎煮來喝,用來治療多種病症,所以,邦加隆人稱這個山谷為『邦加沃賓』 (Bungawalbyn),意即『醫療之地』,而這種樹就是茶樹。澳洲原住民用茶樹來做消毒劑,除了以茶樹葉之汁液或搗糊茶樹葉來塗敷傷口,用以治療感染的傷口,還燻燒茶樹葉來緩解充血現象,是澳洲原住民傳統的藥方。  庫克船長的『茶』  1770年 4月,為英國皇家學會及海軍部任命為太平洋考察隊指揮官的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 率『努力號』(Endeavour) 沿澳洲大陸東海岸北航至植物灣 (Botany Bay),他和同行的植物學家約瑟夫‧班克斯 (Joseph Banks)、丹尼爾‧卡爾‧索蘭德 (Denial Carl Solander) 等人一起登陸上岸,進行八天的考察。途中,庫克船長見當地原住民摘取某種植物的樹葉煎煮,於是稱這樹為Ti-Tree (茶樹),並且也採集這樹的樹葉,添加在飲料中,讓水手飲用的啤酒更可口,並帶回英國研究,記錄在他的航海遊記《航向南極和全世界》 (Voyage towards the South Pole and around the World,1772-5) 中,而這也是人類首次以科學方法研究茶樹的開始。後來,移民至澳洲的英國人也師法原住民的智慧,在醫療配備短缺時以茶樹的葉片來救急。 發現神奇雖然澳洲的白種移民早已認識此一叢林草藥,但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才開始慎重研究,嘗試著應用在正統醫療上。1923年,澳大利亞雪梨國家博物館研究員,化學家潘佛德博士 (Dr. Arthur Penfold) 研究發現,茶樹精油是一種具有強力殺菌效果的天然殺菌劑,和當時最常用的消毒劑~石碳酸 (Carbolic acid) 相比,其殺菌效果是石碳酸的 13倍,而且不像石碳酸具有刺激性。他進一步實驗發現,茶樹精油具有的安全性與獨特效果,使之即使塗抹在人體肌膚上,也不會傷害皮膚組織細胞,塗在傷口上則可避免感染。其研究結果讓潘佛德和當時其他的研究人員大為振奮,從而擴大研究範圍,進而發現茶樹精油能滲入皮下,幫助傷口、膿腫、癤的癒合,還發現茶樹精油對皮膚病也同樣有效,像乾癬、膿皰或為黴菌感染的香港腳、癬及灰指甲。隨著研究範圍逐漸擴大,研究人員也發現茶樹精油蒸氣還能改善鼻塞情形。證明澳洲原住民為何鍾情茶樹,茶樹確實有其特殊之處。 茶樹精油卓越的抗菌性很快就受到矚目,在1927年左右被介紹到歐洲及美國。1930 年代還有不少報告指出,茶樹精油是一種毒性低、用途廣的消毒劑,如漢弗萊(E. M. Humphrey) 於《澳大利亞醫學期刊》(Medical Journal of Australia ) 發表論文指出:『茶樹精油對皮膚有舒緩、鎮定的作用,能化膿、清潔傷口表面,殺菌的作用十分有效,對組織不會產生任何明顯的損害。這一點是前所未見的,因為大多數的殺菌劑不但殺死細菌,也會摧毀正常組織』,他說,使用茶樹精油不但可讓皮 膚恢復健康,而且不會留下疤痕,更不會引起任何皮膚過敏反應。 1933年美國《國家醫學協會期刊》(The Journal of the National Medical Association) 及英國《不列顛醫學期刊》 (The British Medical Journal) 先後發表了茶樹精油在醫學上的 治療效果,報 告中認為,沒有毒性、無剌激性的茶樹精油確實是大自然中最珍貴的抗菌劑,可以有效且迅速地舒緩喉嚨痛等症狀,同時對於口腔化膿、癬、指甲周圍表皮發炎的治療效果也非常顯著。  裝在瓶裡的急救工具  1939年,澳洲皇家海軍與陸軍將茶樹精油列為軍用物資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派往熱帶地區作戰的澳大利亞部隊均分發茶樹精油來治療輕微的割傷、蚊蟲咬傷、手部的擦傷及預防皮膚感染的殺菌劑,甚至將茶樹精油添加在機油內,調製後用於製造武器的設備,因其抗微生物性可減少軍需生產線上工人雙手受傷時感染,使得茶樹精油成為不可或缺的消毒用品,被譽為『裝在瓶裡的急救工具』。當時,負責採收、生產茶樹精油的人甚至獲准暫緩入伍,以便確保有足量的茶樹精油,來做為所有澳大利亞士兵的急救藥箱配備。 1955年出版的《美國處方手冊》(United States Dispensatory) 因此記載,茶樹精油具強力的殺菌作用~比石碳酸的殺菌力強 11至13倍。1960年一份研究報告也指出,含有茶樹精油的陰道灌洗器能有效治療子宮頸及陰道感染。 重新受到重視二次大戰後,由於盤尼西林等各種抗生素下斷研發成功,快速又有效地控制各種感染,驚人的抗生素療效逐漸取代澳洲的『萬應藥』~茶樹精油。再加上茶樹生長在沼澤地帶的濃密灌木叢中,有蜘蛛、蛇、蚊蟲等出沒其間,生長地十分險惡,採摘不易。而且一百多年來,當地農民一直千方百計地要把茶樹除去,甚至連根拔起,因為茶樹精油在市場上雖有需求,但農民們認為茶樹妨礙他們種植真正有價值的作物,如大豆和甘蔗。在在使茶樹精油為市場所淡忘。 後來由於濫用抗生素,引致越來越多的細菌對抗生素產生抗藥性,抗生素的副作用也逐漸顯現,及至1960年代,人們開始追求自然療法,無副作用且無刺激性的茶樹精油又重新大受重視。如印度草藥學即認為,帶有苦、辛辣及甜味的茶樹精油能夠鎮定 Pitta 的發炎、Kapha 的鬱血、中和Vata,芳香療法更將茶樹精油發揮得淋漓盡致。  美、英、澳、法、德、日的科學界至此也再開始研究茶樹精油。如1980年時,澳洲將茶樹精油與水以 1:250的比例調合,檢驗其對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等高傳染性微生物的殺菌能,結果顯示到了第 7、21與35天,便檢驗不出任何微生物的存在。1983 年,澳大利亞聯合食品實驗室進行皮膚消毒試驗,結果更是驚人~未清洗前,人們手上的細菌數為每50公分3,000個以上,用蒸餾水洗後還有 2,000個以上,用茶樹精油洗後只剩不到 3個,等於是已完全測不到細菌了。茶樹因此成為目前澳大利亞一大熱門產業,更將其培育於林場,單單在新南威爾斯省北部,就已經栽種了兩億多棵。目前,非洲、中南美洲及印度、紐西蘭等地也有栽植生產,連氣候類似的台灣、日本也開始栽種。 茶樹精油的故事 @ 口碑行銷 :: 痞客邦 :: https://bit.ly/2VN94M6
------------------------------------
《庫克船長與太平洋》導讀:「三下太平洋」的探索旅程
友善列印版本
書評書介
方凱弘
發佈於 8 月 29, 2019
一種知識的幻覺阻擋了全知全能地發現,這是文明發展的常態而非異端,只有勇敢而具有想像力的少數人,挺身向事實與教條為敵,才能撥雲見日。現代世界版圖的認知直到十八世紀後期才慢慢成形,在此之前,南半球「未知的南方大陸」依舊神祕未解,北半球仍設法找尋貫通大西洋和太平洋的航道,庫克船長接下了這些任務。《庫克船長與太平洋》大量翻述原始日誌資料,重新回顧這段大航海時代後期的歷史,強烈地感受到當時歐洲白人視角下的世界觀,正如隨行的約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所言:「我們看到最真實的世外桃源,我們將成為這裡的國王,這已不再是想像。」
菲利普斯.福克斯(E. Phillips Fox),《1770 年庫克船長登陸植物灣》(Landing of Captain Cook at Botany Bay, 1770), 1992年,帆布油畫,維多利亞國立美術館,墨爾本。(左岸文化提供)
庫克船長的成長背景並不耀眼,家中排行第二。這位蘇格蘭出身的農場工人之子,年輕時受雇在運煤船上擔任學徒,定期往返英格蘭沿岸各地。見習三年後前往波羅的海(link is external)的商船工作,1752年成為雙桅橫帆運煤船友誼號(Friendship)的大副(link is external),擢升船長後隨即於1755 年投入皇家海軍(link is external)「打掉重練」。很快地,他在1756年首次臨時執行指揮職務,負責在HMS鷹號(HMS Eagle)巡弋期間,擔任附屬單桅快速帆船庫魯撒號(Cruizer)的船長,並在1757年通過航海長考試。七年英法戰爭是其嶄露頭角的轉捩點,聖羅倫斯河及其周邊地圖的繪製證明了他是一位能幹的航海測量技師。戰爭結束後他參加紐芬蘭與拉布拉多半島的海岸測量工作,獲得了海軍部(link is external)和皇家學會(link is external)的青睞。1768年英國國王喬治三世接受皇家學會委託組成探險隊,派人前往大溪地調查「金星凌日」。由於皇家學會推薦的地理學家兼天文學家亞歷山大.達林普爾(Alexander Dalrymple),僅在英國東印度公司擔任航海學家時有短期遠洋航行的經驗,無法達到當時海軍的專業化標準,海軍部拒絕其擔任指揮官,庫克遂成為最佳人選。於是,在當時默默無聞又非官場中人的他,開始了「三下太平洋」的探索旅程。
相較於大航海時代初期的波瀾壯闊,庫克船長的出航已接近後期,雖不掩其輝煌成就,但在技術及觀念上與剛開始已不相同。在哥倫布(Christopher Columbus)的時代,天文航海未臻完美,直到他過世數年後,才成為歐洲職業水手日常的一項手藝,因此在確認航向與位置上全憑自己的盲目判斷。這種作法的說服力或許足以應付從一個已知地點抵達另一個已知的目的地,而哥倫布始終認為自己是航向百分之百確定的「印度」。而對庫克而言,本書中提及的四分儀(現代已進化為六分儀)與觀測金星凌日的反射望眼鏡,第二次航行帶上了英國鐘錶匠哈里森(John Harrison)設計的「經線儀四號」進行測試。當時的技術足以使一群海員毫無畏懼,肆無忌憚的遊走各地,而這些儀器外觀精光閃閃,格外引人矚目,也時常成為船員與當地人間偷竊甚至死傷頻傳的引爆點,不經意地流露出文明與文明之間的碰撞與隔閡。
約翰.韋博(John Webber),《詹姆斯.庫克》,1776年,帆布油畫,國家肖像館,倫敦。(左岸文化提供)
做對的事比把事情做對更重要:泡菜與壞血病
面對大海,很少人不性情大變,即使在風平浪靜時,連日不斷的好天氣或是海面的平靜無波,都可能會引發水手的抱怨。晴空萬里造成淡水補給中斷,無風的夜晚導致帆船缺乏動力,大海毫不留情地鍛鍊著每個人的心智。而達伽馬(Vasco da Gama)、哥倫布、麥哲倫(Fernão de Magalhães)等人探險未知的航程,無一不惜運用迂迴與欺瞞戰術,讓手下能保持愉快的心情,為相同的目標效力。當一雙雙疑惑目光在船上無意識地漂蕩,船長往往須催眠自己成為「先知」,再對船員連哄帶騙,畢竟大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庫克顯然並非只是個愛畫圖的海上宅男,他也懂得領導手腕。書中提及治療「壞血病」[1]的做法,讓庫克在1776年獲得了皇家學會的科普利獎章(Copley Medal),卻是採取了「誤導」船員吃泡菜的機智手段,一般人極度缺乏維生素C達三個月以上就會出現壞血病的症狀,如不治療,必死無疑,但療程卻非常簡單,只要補充維生素C就可痊癒,所以現代發生壞血病致死的情況非常少見。讀者可能很難想像達伽馬開創歐亞新航線,從印度返航時,160名船員中約100人罹患壞血病死去;哥倫布(link is external)西航前往印度,出發時200多人,幾個月後因為壞血病,只剩下30多人;麥哲倫環球航行時,因壞血病而死的也有70多人,高達三分之二。直到二十世紀才研究出預防壞血病的物質(抗壞血酸,即維生素C),十八世紀中期歐洲仍普遍認為大批船員死亡在遠洋航行是無法避免的代價,謠傳可能是因為缺氧、血濁、憂鬱、髒亂等原因,治療方法千奇百怪,例如放血或將全身浸泡在動物血液中。
儘管1614年英國外科醫生伍德爾 (John Woodall)曾向英國東印度公司建議食用新鮮水果與喝檸檬汁能夠預防和治療壞血病,但當時療法不只一種,眾說紛紜,任誰也不知道哪種正確。而庫克決定執行「在每日菜單中加入泡菜」的飲食命令,由於泡菜嗆鼻難以下嚥,口感難以適應,還要長時間食用,很多船員不願配合。船上的封閉環境,容易因小事起爭執,與其針鋒相對,庫克決定以逸待勞,一開始僅限供軍官食用,運用水手普遍認為「軍官重視的東西就是好東西」的心態,來誤導大家爭食泡菜。庫克記述「因為船員的通性就是只要你以通常的方式給他們東西,也不管你給的東西對他們好處甚多,他們就是不領情,口口聲聲埋怨人,可是一旦他們看到長官們看中那樣東西,立刻回心轉意,把它當成寶,回過頭來感激不盡。」1769年4月抵達大溪地時,船員的壞血病傷亡率降到了最低,在航海史上無疑是一個偉大成就。這種手段頗有虛張聲勢的意味,但這顯然是合理且必要的,因為做對的事比把事情做對更重要。
「反發現」的發現家:未知的南方大陸
本書生動鮮明地記敘了庫克船長歷次遠航遭遇的艱險困難,搭配大量人名、地名、日誌、圖片等,力求完整呈現當時的知識背景與人文思想。透過每個人的文字,試圖拼湊出隱晦不明、爭論不休的動機與真相,一幕幕場景躍然紙上,時而高潮迭起,時而低迴感嘆。書中不只一處的詳實記載了庫克船長的領導風格及相關同行者的人格特質細節,庫克自律甚嚴,寧可花大把時間描繪海岸線的彎彎曲曲,卻不太接近大溪地的女人。面對這個新世界,眼見不足以為憑,有圖才有真相,海圖繪製始足以佐證這一切,科學的價值在於可以不斷的驗證,如果不能將目的地與航線精確地呈現在圖紙上,豈不又重現對馬可波羅「百萬先生」的揶揄?在大航海時代後期,許多科學領域的開創者逐漸與航海的身影交疊。十八世紀以前,許多人對「未知的南方大陸」深信不疑,因為「相信」比「懷疑」更容易,即使在科學誕生後,多數人僅僅是相信了科學,而非遵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態度,有時科學甚至反而助長了迷思,觀察並不可靠,經驗可能誤導,大量航海紀錄顯示許多地理發現與「未知的南方大陸」的外緣可能有關,大批信仰者始終堅信太平洋也是一個「內陸海」,而南方存在著邊界。
尋找南方大陸未果可能造成兩種推論,一是沒找到,另一是不存在。這項任務成為英國與荷蘭在海上的明爭暗鬥。1642年荷蘭航海家塔斯曼(Abel Tasman)為了尋找南方大陸,從非洲向東航行南緯47度,由於過於偏南,印度洋南部除了大霧、冰雹與暴風雪外,幾乎什麼看不到,船員紛紛抱怨天氣太冷,略偏北航行到南緯44度,於是發現了塔斯馬尼亞島(link is external)。十七世紀中期荷蘭人多次到過澳洲西岸,將其命名為「新荷蘭」,但基於利益考量,這些人對澳洲興趣缺缺,「海岸是一片不毛之地,當地人又壞又惡」,「撇開他們的人形不談,跟野獸沒什麼兩樣」,由於未能在這片陸地發現金銀礦藏,最後停止了探尋。庫克在1769年第一次出航尋找南方大陸未果,但同樣地航行到了這片海域,並確認了紐西蘭並非南方大陸的一部分;1770年抵達澳洲東岸,將其命名為「新威爾斯」,成為了航海史上的「一澳(洲)各表」。不同於荷蘭人,庫克與班克斯、索蘭德(Daniel Solander)等人十分熱中觀察當地的人事物,「他們的顏色相當深色或黑色,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他們真正的膚色,抑或是衣服的顏色。」
哥倫布意外「發現」美洲大陸,為地理大發現立下了一個里程碑。而庫克「反發現」南方大陸,試圖證明某個傳說中的事物實際不存在,遠比找尋一個已知目標更為辛苦困難,因為他必須搜遍全世界。1772年庫克第二次航行,改沿非洲海岸南下,繞過好望角東航,1773年1月首次跨越南極圈,駛至離南極大陸僅130公里後遇冰折返。1774年1月第三度駛入南極圈,駛至南緯71度10分離南極大陸不遠的海域,成為十八世紀航海家抵達極南之處,證實太平洋南方「不存在」大陸,即使有,也不與澳洲相連。庫克表示:「我已經完成了航繞南大洋高緯度地區的任務,工作進行之徹底絕不容有南方大陸存在,而沒有讓我找到的可能性,除非它的位置非常靠近南極,非航行所能觸及。」放言這塊大陸永遠無法讓人找到,這個「反發現」讓庫克順利擢升,他的人生達到巔峰,南方大陸如今小的可憐,其提交的報告讓人們對「未知的南方大陸」的憧憬沉寂下來,直到1820年南極大陸被發現。
詹姆斯.庫克,「從折磨角進入奧爾良島南方水道的穿越路線或水路地圖」,1759年,大英圖書館。(左岸文化提供)
將「太平洋」當成自己的家:庫克三下太平洋
本書是大英圖書館在2018年策畫「詹姆士.庫克:航行」特展的專書。由於搭配展覽的緣故,書中呈現出非常強烈的空間感,真實還原現場的紀錄。庫克第一次出航前往大溪地進行「金星凌日」觀測時發生黑滴效應,儘管難以判斷各點接觸與分離的正確時刻,無法確定開始與結束時間,經度在當時又無法精確測算,觀測地點的經緯度正確性亦未可知。這次觀測普遍被認為是失敗的,庫克對此的官方描述也只有寥寥數語,但透過書中豐富呈現的大量圖片與對話,彷彿身臨其境:「他們是否聽懂我的意思,我不太確定,但似乎沒有人對於我們要做的事感到不悅。事實上,我們選定的地點對他們毫無用處,這裡是緊鄰灣岸的沙灘。」書中文字描述與人物刻劃十分細膩,由於是第一手文稿的完整中文呈現,在國內航海史書籍中彌足珍貴。
航海史上最早發現「太平洋」的是為了尋找黃金之國的西班牙探險家巴爾沃亞(Balboa, Vasco Nunez de),而命名「太平洋」的是葡萄牙航海家麥哲倫。至於為了尋找南方大陸,以及在北冰洋尋找西北航道,庫克把「太平洋」當成自己的家。十六世紀中期英、荷等國開始積極往海外發展,受限於1494年的《托爾德西里亞斯條約(link is external)》(Tratado de Tordesillas),往東為葡萄牙所有,往西為西班牙所有,前往亞洲的航路僅剩往北(往南將遭「未知的南方大陸」阻絕),一條是從西伯利亞北方東進的「東北航道」,另一條是從美洲北方西進的「西北航道」,庫克在1776年到1780年間的第三次航行,目的就是為調查美洲大陸北方是否有連接太平洋與大西洋的通道存在。
奮進號航海日誌1770 年4 月的條目記錄奮進號抵達魟魚灣(Stingray Harbour),庫克日後將其改名為植物灣。之後庫克在自己的日誌裡做了更詳細的敘述。大英圖書館。(左岸文化提供)
翻看庫克當時沿著美洲西岸北上的航線,其一行人的觀察除了先前兩次在太平洋航行的觀察外,此次也擴展至阿拉斯加等地。1778年決心號和發現號抵達三明治群島(即夏威夷),成為第一批踏上此地的白人,停留幾天後繼續北上。此次航行讓庫克再創極北之先,穿過白令海峽,直到北緯70度處才因為冰封而折返夏威夷,偉大的生命旅程也在此處畫下句點,庫克之死至今成謎。「當夏威夷酋長得知他們返回的理由時,似乎很不高興。」儘管大多數學者認為夏威夷島與西方文明不同,島民對庫克由盲目崇拜變成怨恨,然而這似乎帶有歧視口吻而怪罪當地,本書如實引述了庫克日誌與眾多見證,呈現現場是一連串主觀上的「先入為主」與客觀上的「格格不入」,充滿著困惑、質疑與自相矛盾,倒是相當符合美國人類學家奧貝賽克拉(Gananath Obeyesekere)所謂「庫克遇害是因為他的脾氣在旅途後期變得古怪,而且在島上掠奪物資,最終才會招來殺機」的說法。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時代的航海探索將西方世界的性病、酒精與槍械帶入當地,而外來者的姿態若不夠謹慎謙卑,終將遭到被入侵的文明所反噬。
庫克自詡「不止於比前人走得更遠,而是要盡人所能走到最遠」,「若非榮膺首位發現者所自然而然帶來的喜悅……這一服務性事業不可能撐得下去」,有著淵博的繪圖知識、紮實的航海技術、嚴謹的組織管理與無窮盡的精力,也因此總是比別人多一份前往他人未竟之地的自信。仰賴季風航行的帆船,航向控制不如現代動力船舶容易。為了找尋南方大陸與西北航道,庫克所走的航線必須時常搶風調向,無法依習慣的商業航線順風前往,季風是一地形、海洋與大氣層等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也是船員在航行上的寶貴靈感。庫克執行的任務往往給了很多難題,必須透過一定程度的專業,跨經緯度的大範圍航行;雖然三次的探索最終都未能發現目標,但庫克船上所攜回的人、動植物的素描與標本,對當時的西方社會仍帶來震撼,提供了當時理性時代的思想基礎,甚至啟蒙了浪漫主義。
十八世紀後期到十九世紀初期,法國、俄羅斯等各國也紛紛派出遠征隊,大舉擁入太平洋展開探索,庫克成功扮演了太平洋引航人的角色,而後才又有法國航海家拉佩鲁兹(Count de La Perouse)等人承先啟後地接續著其未能完成的探險。儘管前人當時先進的想法如今看起來有時莞爾(link is external),但現實就是這樣一條宛如瞎子摸象般從「已知」探索「未知」的歷程,也唯有透過如此不斷試錯所淬煉出來的智慧,天馬行空的無窮想像才得以延續,造就出一個人、一個國家甚至是一個時代的偉大。《庫克船長與太平洋》導讀:「三下太平洋」的探索旅程 | 想想論壇 https://bit.ly/36UgT8V
書名:庫克船長與太平洋:第一位測繪太平洋的航海家1768-1780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30946(link is external))
作者:威廉.弗萊姆(William Frame)、蘿拉.沃克(Laura Walker)
譯者:黃煜文
出版社:左岸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8月21日
[1] Scurvy,又稱水手病。人體一旦缺乏維生素C,便無法製造足夠的肌原蛋白,血管壁會出現縫隙致出血不止,牙齦流血,牙齒掉落,病發後幾週內,因大量體內出血,引發肺腎等臟器衰竭而亡;請注意壞血病並非「敗血病」,後者是傷口發膿受細菌感染,細菌或其釋放毒素流入血中,進而循環至全身而亡
---------------------
從1768年奮進號自英國普利茅斯啟航,到1779年庫克船長死於夏威夷之後,決心號與發現號於1780年返回英國為止,庫克船長耗費十年以上進行三次探險。他的探險故事是歷史上的傳奇,甚至延續到太空時代:美國太空總署以庫克環球航行的船艦「奮進號」與「發現號」來命名太空梭。而他也是啟發科幻經典《星艦迷航記》(Star Trek)主角詹姆斯.寇克(James T. Kirk)的原型,該系列振奮人心的格言「勇敢航向前人未至之境」(To boldly go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即來自庫克在日記中自述:「……來到在此之前無人抵達的遙遠之地。」
雖然在庫克航行之前,歐洲人探索太平洋已近250年歷史,儘管有早期的航行紀錄,當奮進號啟航時,歐洲人對太平洋多數地區仍一無所知。庫克是位技術嫻熟的製圖師,他在航行時完成的地圖與海圖往往是他行經海岸線時首次進行的精確測繪,其團隊在太平洋長期停留,並對玻里尼西亞地理、人文與自然環境詳細調查,是之前歐洲探險隊前所未有的。庫克的航海事業與他自己成了往後一百年巨大變革的象徵,他可說是第一位測繪太平洋也是第一位描繪「南島語族」的航海家,竭盡所能航向最遠。他的船隻造訪了許多歐洲人感到新奇或未曾聽聞的地方,如大溪地、紐西蘭、澳洲東岸、南極大陸、復活節島、東加、萬那杜、南喬治亞、夏威夷、太平洋西北地區、阿拉斯加與白令海等地。
最初庫克船長的奮進號出航的目的是到大溪地記錄金星凌日,以計算地球到太陽的距離。他所進行的三次航行雖帶有科學目的,但英國海軍部支持航行的背後主要動機卻是尋找土地──當時人們相信在南方海洋的某個地方存在著一塊南方大陸,還有尋找新的商業與貿易機會。從維多利亞時代,庫克被尊奉為因公殉職的帝國英雄和澳洲的國父,到二次大戰後的數十年去殖民化期間,庫克被批判為西方帝國主義者殖民的先鋒,庫克的航行至今仍引起人們高度的興趣,也引發激烈的爭議。對許多人來說,他的航行不僅重要,也改變了世界,與世人切身相關
複雜與多元的科學探險史詩
庫克船長的探險本身就是傳奇。姑且不論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是如何將庫克推上國家英雄的神壇,三次環球航行的壯舉便足以將庫克放進航海名人榜,與哥倫布、麥哲倫、達伽馬與鄭和等前輩相提並論。以科學史的角度來看,庫克的探險拓展了歐洲人對太平洋的知識,完全符合典型的探險史詩敘事:探索未知的領域、發現前所未見的新事物。庫克身為科學探索「英雄」的文化象徵意義,超越了大英帝國的脈絡,甚至延續到太空時代──庫克環球航行的船艦「奮進號」與「發現號」的大名,被美國太空總署用來命名太空梭。而他在日記中自述「……來到在此之前無人抵達的遙遠之地」,也是啟發科幻經典《星艦迷航記》(Star Trek)主角詹姆斯.寇克(James T. Kirk)的原型,也是該系列振奮人心的格言「勇敢航向前人未至之境」(To boldly go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的由來。
2018年是庫克自普利茅斯港出發展開第一次環球航行250週年,大英圖書館因此策畫「詹姆斯.庫克:航行」特展,本書即出自展覽官方指南。大英圖書館的特展向來以材料豐富著稱,在專業策展人的巧思下,將各種館藏或借展文物組織成別出心裁又兼顧多元視角的敘事。本次庫克特展也不例外。館方羅列相關的第一手史料,包括庫克與隨行人員在途中的日記、繪畫、地圖(或海圖)手稿,採集回來的動植物標本與原住民文物,以及返國後的信函與各種出版品。利用這些第一手史料,館方鉅細靡遺地鋪陳庫克航行中的細節,讓曾參與遠航的眾多歷史人物「為自己說話」。
筆者有幸在特展期間訪問倫敦,而得以親炙本展。庫克三次航行牽涉的人事時地物龐雜,要把相關歷史背景釐清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本展覽的動線大致以時間順序安排,但三次航行之間的段落區隔良好,令參觀者不覺冗長雜亂。這不能不歸功於館方在空間布置方面的巧思。例如在第二次航行,敘事的重點放在船艦進入南極圈,這段展區的配色就以冷調的灰白、淡藍色為主,讓觀眾有彷彿身歷南冰洋的感受;而當觀眾來到各航行間的空檔,展區牆面就恢復暖色調的沉穩顏色,搭配暈黃燈光與肖像畫,讓人立刻聯想到主角此時正身處在英國家園的宅邸。
雖然以上的空間設計不易於書中重現,但本書在結構上也忠實反映了展覽動線,依序交代三次航行的背景與途中的細節。由於是展覽指南,本書的特色是「看圖說故事」,利用大量圖片配合文字說明的方式,串起庫克航行中的點點滴滴。這些圖片皆為展出的實物,是了解庫克航行的珍貴史料。即使沒有親臨展覽的讀者,也能輕鬆地來趟紙上「發現之旅」。
庫克的探險史詩不乏爭議。近年來,隨著去殖民化與原住民意識的興起,愈來愈多學者或文化界人士挑戰傳統的官方版本敘事,重新檢視庫克的英雄形象。庫克航行抵達玻里尼西亞與澳洲東岸,從歐洲的視角來看是「發現」;從當地原住民的立場,卻標誌著此後歐洲人大舉入侵、殖民,並徹底改變傳統社會與文化的開端。本書開頭舉兩幅不同時代的畫作為例,正好顯示兩種史觀的強烈對比:繪於二十世紀初的《1770年庫克船長在植物學灣登陸》,是大英帝國移民開拓敘事的延續;而二十一世紀戲仿前作的《在這裡,我們稱他們是海盜》,則把自詡文明開化的西方「發現者」狠狠嘲諷了一番。
庫克是探險英雄還是西方帝國主義者殖民的先鋒?這是至今各界仍爭論不休的問題。光是導致庫克在夏威夷喪生的那場衝突,無論是在場目擊者的證詞或後人的描述,就眾說紛紜:有人將庫克描繪成盡力維持和平的調停者;也有人將庫克描繪成在最前方率領攻擊的人。身為皇家海軍的軍官,庫克鞠躬盡瘁地探索任務,無可否認是為了英國的利益。庫克本人未能親身參與大英帝國後續在太平洋的勢力擴張,然而跟隨在探險家腳步後的,往往是商人、傳教士與殖民者。庫克身後不到數十年,英國在大洋洲建立了數個殖民地,最終形成現代國家澳大利亞與紐西蘭。
從全球史的脈絡來看,庫克的科學探索並非純粹為了求知,還牽涉軍事、貿易以及地緣政治上的戰略利益。十八世紀的太平洋是西班牙帝國的勢力範圍;馬德里掌握了從美洲到菲律賓跨太平洋的貿易航路。為了挑戰西班牙,英國希望能在地圖上仍是一片空白的南太平洋尋求機會。這是庫克探索任務的重要背景。我們從書中可以了解,倫敦皇家學會與海軍部同時是庫克航行的推手,各自有盤算的目標。以金星凌日的天文觀測為例,皇家學會希望能藉此測定太陽與地球間的距離,拓展對宇宙的認識;海軍部則希望這些天文數據有助於解決測量地球緯度的問題,以增進遠洋導航的精確性。更別提沿途的地理探索──尋找未知的南方大陸或西北航道──這些地理知識背後的戰略價值了。
庫克不是第一個抵達南太平洋或大溪地的歐洲人,然而其團隊在太平洋的長期停留,並對玻里尼西亞地理、人文與自然環境的詳細調查,是之前的歐洲探險隊前所未有的。這歸功於任務前的縝密計畫,以及隨行的科學團隊。這個團隊包括博物學者、天文學家,甚至畫家。帶領一群或許是「文弱書生」的科學團隊遠渡重洋,還要在荒野異地中求生存、與當地居民打交道,非常不容易。庫克傑出的領導統御、航海、測量與製圖技能,使他成為能勝任的人選。沒有英國政府與皇家海軍的資源,也無法支持三次遠航。國家(以及技術與商業)力量與科學研究互助結合的「大科學」(Big science),在庫克之後的科學探索任務愈來愈常見,從阿波羅登月到人類基因組計畫,無不是交織了複雜的社會與國際網絡。
庫克的科學團隊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莫過於參加第一次航行,後來成為皇家學會會長的約瑟夫.班克斯。班克斯是十八世紀典型的「紳士科學家」,家有恆產,經濟充裕,得以無後顧之憂從事科學研究。他保持與歐陸同行的聯繫,努力經營自己的學術網絡,不惜出資贊助庫克的遠航任務,藉此抓住隨行考察的機會。從班克斯的視角,我們看到十八世紀博物學家進行田野調查的過程。這個生產自然知識的模式效率驚人,有賴研究者與專業畫家分工合作,以素描記錄所見所聞,再待後續完成上色與細部描繪。此外,由於班克斯不像庫克需負擔領隊責任,他得以較無顧慮地與原住民互動,甚至參與原住民的儀式,充分滿足好奇心。庫克航行對玻里尼西亞社會留下豐富的觀察與紀錄,班克斯的穿針引線發揮了不少作用。
庫克的航行也不全然是歐洲人的故事。在探索過程中,庫克與其船員不免與無數當地居民互動,有些互動是和平、好奇,甚至互惠的,有些則是致命的。儘管因現存史料的限制,我們對這些居民所知不多(諷刺的是,藉由外來探險家的描述,許多原住民得以在時光洪流中留存些許紀錄)。大英圖書館也坦承,雖然盡力呈現多元聲音,本書絕大部分史料講述的仍然是歐洲人的視角。然而,有好幾位玻里尼西亞原住民曾加入庫克的探險隊,留下不少珍貴的史料,例如在第一次航行中途上船的「客卿」圖帕亞。
圖帕亞來自大溪地附近的賴阿特亞島,是當地宗教的祭司,類似的神職人員在許多社會中往往是掌握與傳承知識的文化菁英。然而圖帕亞在大溪地不算得志:一來他在政治上站錯邊,效力的部族首領已經失勢;再來他並非土生土長,為了躲避戰禍才投奔大溪地,恐怕連大溪地人也視他為外人。庫克一行人停留在大溪地期間,班克斯與圖帕亞成為好友,最終說服庫克讓圖帕亞隨行。圖帕亞隨奮進號到了紐西蘭與澳洲東岸,可惜於返回英國途中在巴達維亞(今日的雅加達)病逝。
圖帕亞在奮進號上的角色相當微妙。他發揮了嚮導、翻譯與顧問的功能,在英國人與原住民接觸的場合擔任雙方溝通的中間人。但圖帕亞不是庫克的屬下,反倒比較像班克斯的私人賓客(庫克同意圖帕亞與他的童僕上船的條件,就是班克斯需負擔這二人的額外支出)。儘管庫克對圖帕亞的能力表示尊敬,但他不像班克斯對這位賓客較有交情;大部分船員對圖帕亞的印象就更不好了,認為他難以親近又愛擺架子。庫克曾評論圖帕亞「精明、理智又有天才」,卻也指出他「驕傲又固執,以致在船上常引起眾人反感」。船員對圖帕亞的反感,難免摻雜一些歐洲人對「印地安人」(當時對美洲與大洋洲原住民的泛稱)的優越情緒。很可惜圖帕亞沒有留下個人紀錄,我們無從得知他的想法,還有上船的理由。或許他也想去探索世界、隨奮進號去歐洲看看,或者視自己的加入為與庫克團隊的結盟,甚至可能希望借助英國人的武力驅逐占領故鄉的敵人。
庫克與班克斯所蒐集關於玻里尼西亞的知識,很大一部分的來源就是圖帕亞。圖帕亞就像一部活的百科全書,熟悉玻里尼西亞社會的文化、醫藥、天文、地理與水文等在地知識。這些知識由他的父祖輩以口述方式代代相傳。圖帕亞也精通導航技術,能記誦大溪地周邊群島的方向與所需航程,儘管自己或其父祖輩從未到過那些島嶼。有張標示大溪地周邊島嶼的海圖,就是西方與玻里尼西亞兩套不同知識系統混合的產物。這張海圖是庫克根據圖帕亞的情報,以歐洲製圖方式繪成,標示了東西南北四方位。但而圖上的島嶼卻不見得符合其實際位置,尤其是愈外圍、離大溪地愈遠的島嶼,誤差愈大。這可能是由於玻里尼西亞人的地理知識並不是建立在歐洲人習慣的絕對座標系統上,而是記錄航路上島嶼的相對位置,由居住之地向外同心圓式地擴張。
最近的研究也顯示,庫克航行途中記錄南太平洋風土民情的許多圖畫,其實是出自圖帕亞之手。有些是應庫克要求而繪,有些則是圖帕亞自己的觀察。最有意思的是其中一張描繪英國人與毛利人交易的場景,生動地記錄了雙方接觸的新奇與緊張感。圖帕亞以一位「第三者」的視角,見證了歐洲探險者開始改變毛利人「長白雲之鄉」的那一刻。圖帕亞在紐西蘭期間也試著「傳教」,與當地人交流宗教知識。由於圖帕亞來自毛利人祖先的原鄉,雙方的血緣、語言和文化相近,因此他的到訪頗受歡迎,其事蹟在不同部落之間廣為流傳。當庫克第二次航行重返紐西蘭,多次遇到毛利人追問圖帕亞的下落。對現代讀者來說,庫克是環球探險史詩的主角;然而從毛利人的角度來看,來訪的「遠親」圖帕亞才是代代口述相傳的傳奇人物。
圖帕亞不是唯一一位自願加入庫克行列的原住民,甚至有的原住民拜訪英國又返回大溪地。這些案例提醒我們,不只是歐洲人,原住民也以他們的方式探索外面的世界。那些熟悉的、非黑即白的歷史敘事,往往過於簡化歷史事件的複雜性。無論是歐洲人「勇敢探索域外蠻荒」的探險史詩,或是原住民「受帝國主義入侵壓迫」的斑斑血淚,都是複雜歷史事件的眾多面向之一。歐洲探險家固然有船堅炮利的科技優勢,在離母國千里之遙的陌生領域,常常需要靠外交手腕獲取當地居民的善意與資源。原住民也不是被動地面對外來者的衝擊,他們常主動尋求貿易或合作,利用外來勢力鞏固己方利益,甚至打擊本地的對手。而雙方在科學探索的過程中也充滿互動。當庫克與班克斯進行博物學田野調查時,仍需借助圖帕亞的在地知識。沒有圖帕亞的建議,英國人或許不會這麼順利地「發現」大溪地周邊的群島及紐西蘭。雖然玻里尼西亞原住民不具備西方天文學的知識,但他們熟悉星辰運行的精確程度──套句班克斯的話,恐怕「連歐洲天文學家都難以相信」!
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不顧天神的禁令為人類盜火,教人類使用火焰,成為人類掌握知識與發展文明之始。斗轉星移,普羅米修斯當初帶給人類的那一小盞星火,最後竟成為一團遮蔽視線的熊熊烈焰。1945年7月16日,領導曼哈頓計畫開發原子彈的美國科學家歐本海默,在新墨西哥州見證人類史上第一次核試爆。歐本海默事後回憶,那一刻在場的人都意識到「世界從此不同了」,他則想起印度經典《薄伽梵歌》中的一段話:「現在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
歐本海默這段著名的感言,是科學家對自己行動所造成後果的沉重反省。套用流行的電影台詞,歐本海默是一位「受知識詛咒」的悲劇人物,始終被良知與責任心之間的矛盾折磨。他希望能搶先開發出原子彈,避免納粹德國先掌握這種終極武器;但他又無法不預見這項任務將開啟潘朵拉的盒子,使後世籠罩在核戰的恐怖陰影中。原子彈是科學作為兩面刃的絕佳象徵:人類對知識的探索能釋放出龐大的威力,也能帶來前所未見的毀滅。
庫克的航行不像發明原子彈那樣立即震撼世人,但也確實改變了世界,影響深遠且持續至今。無論庫克當初是否懷抱著和平善意而來,從他抵達南太平洋的那刻開始,玻里尼西亞就不復原本的社會與文化了,成為更複雜的世界體系的一部分。改變是好是壞,隨著時代變遷有不同論斷,恐怕永遠難以蓋棺論定。二十世紀以前的帝國主義者認為帝國統治給殖民地帶來文明、秩序與各種物質建設,現代化或「進步性」成為道德修辭上的立足點。後殖民時代政治風氣的轉變,讓昔日的「典範」褪色,反省與批判殖民者掠奪與屠殺原住民的不公不義。這一切使庫克在探索方面的成就如同哥倫布與麥哲倫的那般耀眼,也同時像這二位前輩一樣在歷史地位方面富於政治爭議。
庫克需不需要為他的探索行動產生的後果負責?這也許不純粹是歷史或科學問題了。我們無法期待人人都像歐本海默那樣深刻感性的反省。庫克有他所處的時代侷限及個人立場;他在日誌中對原住民處境與歐洲殖民前景的若干思考,反映了當代歐洲流行的思潮,包括啟蒙哲學家如洛克與盧梭在「政府」、「自然狀態」與「平等權利」等議題上的觀點。然而身為領隊的指揮官,庫克更關心的還是眼前實際的問題:如何確保團隊安全,完成任務並返航。
也因此這不是庫克個人的航行──途中的每個人,從班克斯到圖帕亞,擁有各自的立場、意志與行動。這也是大英圖書館規劃本展與本書的期望──平實地還原庫克三次環球航行的過程,讓史料為當事人各自發聲。而我們也得以銘記,任何「偉大」的科學探險,不是只有向未知邊疆前進的浪漫,而是有更複雜多元的面貌等待我們去發掘。
黃相輔(英國倫敦大學學院科學史及科學哲學博士)
第一次航行:1768-1771(節錄)
在庫克航行之前,南太平洋對歐洲人而言主要是個想像空間。從古希臘時代以來,人們一直相信有個南方大陸存在,其大小足以與廣大的北方陸塊相比。托勒密(Ptolemy),人稱西方地圖學的創立者,在二世紀時指出南方大陸的存在,之後南方大陸便一直出現在許多歐洲地圖中。曾經有個理論提到,當地球繞著軸線旋轉時,為了讓世界保持平衡,南方必定有一塊面積與亞洲相當的陸塊。早期繪製的美洲地圖似乎支持這項說法,因為南北兩方各有一塊看似相等的陸塊。
1767年,英國製圖師亞歷山大.達林普爾(Alexander Dalrymple)出版了《南太平洋發現史》(An Account of the Discoveries made in the South Pacifick Ocean),他在書中表示,從航海者瞥見的陸地可以得知,在太平洋肯定有廣大的陸塊等待我們去發現。他寫道:「我們擁有古代留下的紀錄,加上後人經驗的指證,可知在南方大陸上有著物阜民豐的國家;對從事商業的國家來說,沒有任何事比發現新的國家與人民更令人感興趣,不僅能激勵產業,也能為製造業開啟新的出路。」他也提到,「考慮陸地與水的相對重量,赤道南方還需要一塊大陸與北方的陸地抗衡,以維持地球運行所需的均衡。」
1768年4月,庫克奉命率領海軍部-皇家學會聯合探險隊前往太平洋觀測金星凌日。身為製圖師與天文學家,庫克擁有的技術是他獲選的關鍵,或許同樣深富意義的是選來航行的船隻原本是惠特比的運煤船,最近才剛改名為奮進號。海軍部與皇家學會共同同意指令內容,他們要求庫克經由合恩角(Cape Horn)航行到大溪地,「盡一切努力,至少提早一個月或六個星期抵達當地」,如此才有時間準備觀測。大溪地是最後一刻才選定的地點,這是根據1768年4月,薩繆爾.沃利斯率領的英國探險隊返航,帶回了歐洲人第一次登陸大溪地的消息之後所做的考量。
離開大溪地之後,庫克還有第二批指令要執行,這些指令裝在密封的袋子裡,由海軍部單獨下令。這些指令要求庫克尋找新的土地,包括南方大陸,發現這些土地「將可大大增添國家做為海上強權的榮譽,提升大不列顛君主的尊嚴,並且讓國家的貿易與航海更往前邁進」。若能發現土地,庫克將測量海岸線與「觀察土壤的性質與土地的產物;居住或出沒在該地的野獸與禽鳥,以及發現的各種魚類」。指令中也提到,「如果你發現任何礦藏、礦物或珍貴石頭,每一種你都要採集樣本返國,此外還有各種樹木、果實與穀物的種子,都必須盡可能收集。」
海軍部也指示如何與奮進號造訪地的居民建立關係。這些指令可能是基於沃利斯在大溪地的行動而起。根據沃利斯的說法,他的船下錨停泊時,遭到獨木舟船隊猛烈攻擊,為了驅散這些船隻,他只好下令舷側大砲開火,殺死許多攻擊者。他還將大砲對準在岸邊觀看的群眾,殺死的人不計其數,之後他登陸並且宣稱這座島已被征服,歸英國所有。當時衝突的詳細過程,與其他許多這類事件一樣,大溪地人這一方的說詞完全沒有留存下來。
海軍部指示庫克:
「如果有原住民,要觀察他們的天資、脾氣、性格與人數,並努力以一切適當的方法與他們培養友好關係與訂立盟約,選擇能讓他們珍視的小東西為贈禮,邀請他們進行貿易,在各方面都以禮貌與尊重的態度對待他們;然而,要留意對方偷襲,小心提防各種意外。」
至於之前從未有歐洲人造訪過的土地,海軍部則指示,「你也要在原住民同意下,以大不列顛國王之名在該國取得便利地點」。
庫克也收到皇家學會會長兼經度委員會(Board of Longitude)專員莫頓勳爵(Lord Morton)的書面建議。莫頓敦促庫克「避免濫用火器,而且要牢記:
「讓那些人流血是最嚴重的罪行……在他們居住的幾個地區,他們是自然的擁有者,而且從最嚴格的意義來說,他們是合法的所有者。除非他們自願同意,否則歐洲民族沒有權利占領他們國家的任何部分,也沒有權利與他們一同居住。征服這些人並無正當性,因為他們絕不是侵略者。」
莫頓的關注反映出兩種觀點,首先是啟蒙運動反對過去歐洲進行海外征服與殖民的做法,其次是愛國的觀點,認為在英國自由價值影響下進行的探索與促進貿易,兩者可以不同的方式進行。西班牙「征服者」(conquistadors)在南美的所做所為經常被援引為無情對待其他民族的明證。博物學家約翰.佛斯特曾參與庫克的第二次航行,他表示,「在一個較為粗鄙的時代裡,西班牙人是殘酷的;我們應該帶著更多光明與原則,努力不讓自己重蹈西班牙人的覆轍而受後世指責。」
儘管不乏這些善意,海軍部與莫頓勳爵給予庫克的指令依然有許多曖昧不明之處。什麼是與不熟悉歐洲法律與風俗的民族培養友好關係與訂定盟約的「適當方法」,什麼是不適當的方法?登陸陌生之地,若不知道當地的權力結構或社會風俗,區別「自衛」與「濫用火器」是否真有那麼簡單?在缺乏共同語言、法律與經濟制度的狀況下,是否可能在當地居民「自願同意」下取得土地?
大西洋
1768年8月26日,奮進號從普利茅斯出發。英國船員熟悉北大西洋水域,庫克日誌的前幾頁因此相當平淡。相較之下,約瑟夫.班克斯的日誌就充滿了興奮之情。庫克熟悉而且覺得無足稱述的海域,對班克斯來說是許多生物的家園,許多尚未被科學界分類或描述。9月4日,班克斯提到當天抓到的一隻昆蟲:
「我從未在自然界看過如此美麗的顏色,大概只有寶石才能比擬……這種蟲子我們稱之為opalinum,牠在水裡顯現出各種光澤與顏色,我們彷彿看到一枚真正的蛋白石;我們把牠放在裝了鹹水的玻璃杯裡,仔細檢視數小時;牠在水中敏捷地四處衝刺,每個動作都顯示出變化無窮的色彩。」
在整趟航行中,海洋生物的收集持續進行,其中一些標本至今仍收藏在博物館中。有個大烏賊顎部標本據信是班克斯於1769年3月3日,也就是奮進號進入太平洋不久後收集到的。他在日誌裡寫著:「這天我也發現一隻剛死的大烏賊漂浮在水面,軀體已被鳥啃成碎片,種類難以辨識;我只知道用這隻烏賊煮的湯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湯。」
九月中,奮進號在葡萄牙島嶼馬德拉(Madeira)停泊五天,班克斯與索蘭德首次有機會在陸地上收集樣本。他們獲得島上英國主任醫師湯瑪斯.赫伯登(Thomas Heberden)的協助,赫伯登同時也是一名熱心的自然哲學家。班克斯以批判的眼光審視島上「簡單而未改良」的工業,然後帶著十八世紀海外英國人的優越感,貶低葡萄牙人「遠遠落後歐洲其他國家,大概只有西班牙人比他們還差」。儘管如此,班克斯承認「這裡的氣候非常好,任何人都希望住在這裡,享有英國法律與自由帶來的好處」。
10月26日,奮進號越過赤道。依照海軍傳統,船員們會舉行儀式,將從未到過南半球的人丟進海裡。班克斯寫道:「庫克船長與索蘭德博士都在黑名單上,我、我的僕人與狗也在上面,我不得不用一定數量的白蘭地向負責把人丟入海中的船員討饒,如此他們才願意放過我們。」
里約熱內盧(Rio de Janeiro)是葡萄牙帝國在南美洲的中心,探險隊到了此地,希望上岸卻遭到拒絕,對方要求除非有軍隊陪同,否則不准採買補給品。庫克提到他與總督見面時的狀況:「他顯然不相信我們要到南方觀測金星凌日的說法,他認為這只是我們編出來的說詞,用來隱藏我們從事的其他任務。」班克斯偷偷上岸一天,發現自己深受這個國家吸引,「這裡充滿種類多樣的動植物,絕大多數是博物學家從未描述過的」。他把葡萄牙人的守口如瓶歸因於他們想隱瞞黃金與鑽石富礦的地點,儘管如此,他還是想找出這些礦脈。他記錄這些礦脈「位於內陸,實際上沒有人知道要走多遠……因為只要被發現沒有充分的理由走在路上,就會立刻被絞死。」
火地群島
離開里約之後,船隻繼續朝南美洲最南端前進。一月在南半球是仲夏季節,但寒冷迫使庫克發放冬衣給船員,這些冬衣還有個稱呼,叫「無畏外套」。1769年1月11日,位於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群島(Tierra del Fuego)已出現在眼前。火地群島的名字指「火之地」,這是1520年麥哲倫經過島嶼與南美大陸之間的海峽(現在稱為麥哲倫海峽)時,看到當地居民升起的火燄而命名的。火地群島周圍的海域極為凶險,直到1616年才由荷蘭航海家雅各布.勒梅爾(Jacob Le Maire)從島嶼南方通過。勒梅爾的航行由荷蘭合恩鎮的商人資助,因此勒梅爾在通過南美洲最南端時,將此地命名為合恩角。
奮進號在繞經合恩角之前,先靠岸取得木柴與水,並在岸上設立營地。雖然西班牙與葡萄牙帝國控制南美洲絕大部分的地區,但大陸南端仍未殖民,從歐洲人的觀點來說,就是大部分的地區仍未探索。這是探險隊首次遭遇未受歐洲殖民政府統治的非歐洲民族。1492年,哥倫布誤以為自己到了亞洲,美洲的居民因此被歐洲人稱為「印第安人」,如今探險隊也將這個詞彙套用於太平洋地區的居民身上。班克斯寫道:
「我們走不到一百碼,海灣的另一頭就出現許多印第安人……但看到我們的人數多達到10到12人,他們便往後退。索蘭德博士與我於是往前走一百碼,來到剩下的印第安人面前,其中兩名印第安人也走上前,他們在離同伴五十碼的地方坐了下來。我們一接近那兩個人,他們便起身,各自將手裡的棍子朝遠離他們與我們的方向扔,無疑地,這是和平的信號。他們輕快地朝其他人走去,然後揮手要我們跟在後頭,我們照做了,而且獲得熱烈而粗魯的友善對待。」
一般相信他們遇到的是豪許人(Haush people),因當時豪許人生活在那個地區。在海灘碰面的過程帶有形式性,顯示豪許人已建立一套與外來訪客建立和平關係的做法。探險隊造訪期間,豪許人看到各種歐洲物品,包括「帆布、褐色羊毛布、串珠、釘子、玻璃等」,而且族人間互相流通禮物。三名豪許男子上船參觀,班克斯發現他們熟悉槍枝的使用,「他們以槍對我發信號,要我射擊跟在船後頭的海豹」。
十八世紀時,火地群島是最南端人類的居住地。奮進號在此停留了五天,這段期間,班克斯盡可能收集當地與豪許人的資訊。藝術家布坎也依照指令繪製一系列人物、房舍與工藝品畫作。這些作品表現出豪許人與他們的文化在十九世紀晚期因疾病與衝突造成人口銳減之前的樣貌,也顯示班克斯在航行途中收集民族誌與文獻記錄的過程。對班克斯來說,精確記錄造訪的社會,其背後的目標與他希望藉由收集資料為自己在國內知識圈建立名聲,兩者並行不悖。在記錄非歐洲社會與文化的過程中,班克斯一行人也把自己對非歐洲人的看法帶進記錄之中,他們的繪畫與日誌敘述也受到歐洲藝術與哲學傳統的影響。
布坎加入航行前的生平幾乎毫無記載。在火地群島時,班克斯描述在前往內陸採集植物途中,布坎突然癲癇發作。1769年4月17日,布坎再次因癲癇發作而在大溪地去世。班克斯參加他的葬禮後寫道:
「這麼傑出而善良的年輕人離開人世,我對此由衷感到哀悼。他的死造成的損失不可平復,我想把在這裡看到的景象帶回給英國的朋友欣賞,這個美夢已然破滅。光憑筆墨,實不足以描述這裡人物與他們的服飾,只有繪畫才做得到:如果神能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將對我的工作帶來莫大助益,然而我只能接受現實。」
布坎遺留下來的畫作,主要在火地群島完成。從上述文字可以看出,這些畫作原本要搭配班克斯的航行記述一起出版。因此,這些畫與班克斯描述當地民眾與風俗的日誌內容是密切結合的。
火地群島的男女
班克斯如此描述他在火地群島遇見的男子:「他們穿的衣服不過是羊駝或海豹皮做的斗篷,隨意披在肩上,下擺幾乎達到膝蓋……有些人穿著生海豹皮做成的鞋子……他們用一種褐色精織的環布裹住前額。」班克斯描述他看到的女子時提到,她們的衣物與男子類似,「退潮時採集貝類,她們一手拿著籃子,另一手拿著一根前段削尖、帶著倒鉤的木棍,並揹著用來裝貝類的背包。」
火地群島的一家人
班克斯在1769年1月20日的日誌中描述他造訪的一個村落,這個村落距離好成功灣(Bay of Good Success)的登陸地點約兩英里:
「這個村子只有12到14間小屋或棚屋,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些屋子看起來完全不像人工建造,事實上這大概是我所見過最不需費力建造的屋子,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該稱它們為屋子。這些屋子僅由幾根柱子支撐,柱子在頂端交會成圓錐狀,然後在迎風面的柱子覆蓋草木,背風面則預留屋子外圍長度約八分之一的開口,生火的地方就設在開口旁。」
工藝品
布坎也繪製了班克斯一行人收集的工藝品,包括這些項鍊。圖上的每副項鍊都編寫了數字與說明,這是為了日後出版這些畫作時,可以讓雕版師依照這些編號與說明進行複製。劍橋考古學與人類學博物館收藏了一串庫克航行時收集到的項鍊。由於庫克第二次航行時也曾造訪火地群島,因此我們無法確定這串項鍊是哪一次航行收集的,不過它與布坎畫作裡的第二串項鍊倒頗為相似。
庫克船長與太平洋:第一位測繪太平洋的航海家,1768-1780-城邦讀書花園網路書店 https://bit.ly/3gp0GM9
-------------------------------------
詹姆士·庫克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https://bit.ly/3mUu7Il
--------------------------
庫克船長環球航行中的藝術家視野
    探測船,只要一出發就有風險可言。面對惡劣與單調環境,只有隨機應變。朝夕相處的船員,近距離相處的磨擦,經過長時間的累積,衝突將一觸即發。身為船長的庫克,除了用罰來維持紀律忠誠,必須具有相當高規格的視野與企圖,用來團結船員們。
圖1 Captain James Cook的肖像Nathaniel Dance Holland作品 1776
    庫克船長率隊環球了三次的動機,如果不是真有其價值,他將不會有動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帶團出發,去執行第一趟的南方航線;第二趟的南方航線與第三趟西北航線的探勘。
    這視野與探勘過程,藝術家成為最佳的詮釋者、推銷者與包裝者。他們不只是紀錄者。如今,透過這些藝術家,我們才可以讀出航海探險的當時人們看世界的視野規格與角度。
正文
一,十八世紀的環球航海
    十八世紀下半葉,南太平洋成為英法兩國航海競賽的場地。環球航行,是競賽方式。英國的Wallis,法國的Bougainville,它們先後在1766到1769年間完成環航成就。接著就是Cook船長的三次環航。大溪地島,是離開南美洲最後陸地八個月航程中,共同的,非常重要的補給點。那兒,也就成了大家共同的想像與話題。
圖2 皇家海軍奮進號的複製品在庫克城留影
    不論航海的目的,十八世紀的視野、經驗與環境,讓航海困難重重。由庫克船長組成的船隊,特色有幾點。一,不擔心壞血病。二,死亡率較低。三,通過大溪地。四,皇家地理學會的技術支援。五,英國政府的代言人。
    這些因素,提供水手理由好信賴庫克的帶領。他不能保証行程不危險,但肯定是愈來愈安全。身為船長,在心理上,他期望能夠一路上發現新土地,並且宣告它為英國的領土,這是對英國政府承諾。同時,他想印証在大洋小島上尋獲高貴野蠻人的可能性。這算是當時的知識份子對人性本善本自然信念的實踐。
(一)科學的任務
    庫克船長航行受英國皇家學會的資助,他本身是擁有天文專長的海軍。同船94人中,有83人具備軍籍,不是海軍就是陸戰隊。所以負有皇家的任務。
   除此之外,同行人員中有11名平民,其中一位是皇家學會成員:約瑟班克斯。他付了一萬鎊做為加入探險的費用。這數字比國王捐給航行的錢還要多。他還帶了一名英籍天文學家Charles Green 與瑞士籍博物學家Daniel Solander ,計畫參與1769年6月3日在大溪地“金星凌日 transit of Venus”觀測計畫。藝術家的角色,則是描繪紀錄航行的成果。當時,最秘密的任務,是去尋找南方大陸。
(二)航程中的挑戰  
   班克斯說“海洋是學習耐心的最佳學校” [1]。奮進號,1768年八月二十六日出發。回到英國時,原來的94人,共有36人喪命。百分之四十的喪命率,屬於正常,庫克甚至因為格外重視船員的健康而受到讚美。
圖3 1768年庫克船長第一次航行路線圖
   行程中的最大威脅是壞血病,由於人體只能貯存六週的維生素c。用盡時,就會有可怕病症,疲乏、牙齒鬆動、牙齦潰爛、體內臭氣與皮膚潰爛。又如,第二次航行的船隻是HMS resolution。任務是調查澳大利亞與尋找南極,在幾乎就要抵達南極洲時,因為船員的健康考量,折返大溪地補給。
   在身心靈都難以健全的情形之下,紀律與忠誠變得非常必要。鞭打,在船上是沒有客氣的。庫克曾鞭打過5分之一的船員。他曾經一口氣鞭打過三個人,而第三人的罪名是“沒有盡責處罰前兩個人”。
   因此,在嚴厲執行的紀律之下,士兵的逃亡傾向其實比庫克所知的更加嚴重。奮進號的大副曾經寫到,有些船員曾說過想要叛變的話。21年後的HMS Bounty恩惠號叛變事件之後,一名曾在奮進號上擔任見習軍官的船員,在一封信上告訴班克斯。他說庫克船上大多數人都準備留在大溪地。後來是謠傳但也確是事實的梅毒傳染問題已在島上嚴重爆發,留在島上將會被感染並且會很快致死的說法,讓他們打消逃亡的計劃。這事如果屬實,則說明了後來為何威廉布萊船長要認為大溪地是“放蕩的誘惑” [2]。
圖4 Bounty號叛艦喋血事件紀念碑
    從1766到1790,這個美麗島,已然成為放蕩島。
    第三次的航程,前往夏威夷。在那裏,原住民趴倒在地上迎接。這次是第一回,歐洲人士登上夏威夷島。那次,他們應該是把庫克當了神,可以用膜拜來形容之。日誌中用了充滿最高級的描述。如最大的地瓜、最香的味道…。因為這般的純潔,剛到夏威夷時,庫克禁止船員與女人發生關係,以免將性病帶到這些沒有受過外來影響的島嶼。甚至對一位不服從命令的船員處以二十四下的鞭刑,但沒有作用[3]。
圖5 庫克船長第三次航行路線圖
   在航程中,許多水手是會為自己留在船上的決定後悔。船上嚴格執行紀律、鞭刑。第三次航行,庫克脾氣有變化。被他下令受鞭刑的決心號船員有十分之四。這比例是奮進號時的一倍。因為第二次航行的南極任務失敗,第三次的西北航線的徒勞無功,就成了讓他更難擺脫的壓力。[4]
二,藝術家紀錄的視野
(一)藝術家的角色,表現新世界
   在文藝復興時期,杜勒因為當時神聖羅馬帝國皇帝Chales五世的緣故,到阿姆斯特丹描繪西班牙的中南美洲征服者Cortes[5]的墨西哥發現收藏。他稱那些物品,是他從未見過的美好藝術品。描繪過程中,杜勒融入了他的藝術與科學背景。把墨西哥戰士表現符合希腊雕像般美好的理想比例,如藝術家解剖學般的作品。
   同時期的藝術家,對發現的興趣,往往是依賴馬可波羅與Saint Brendan遊記的想像。他們本身並不參與發現與探索的過程。
圖6 杜勒畫墨西哥戰士 流露出很濃的北方文藝復興的風格
(二)藝術家表現新世界的心態
    16世紀中期後,因為印刷術的發明與單張報紙的出現,受歡迎的故事因此傳播了開來。例如,新世界的天真印地安人被介紹了開來,但他們總是被描繪成食人魔與剝頭皮族[6]。
    Theodore de Bry (1528~1598),他的作品West Indian Voyages,是根據開拓者的第一手陳述所製作的鐫刻畫。作品中對西印度信仰,著墨許多。但因為文化的隔閡,該信仰多屬臆測。與其說是風俗觀察,其實它更多是依據作者個人的基督信仰基礎而製作的偶像崇拜與魔鬼崇拜想像。這種缺少對習俗與傳統認知的描繪,持續了200年。
圖7 Theodore de Bry的鐫刻畫 圖中表現了哥倫布的年代後對美洲宗教的認知 脫不開基督教的模式
 直到啟蒙的心智遍及歐洲時,進步心智的人們開始準備重新了解這世界,認為是有一種尊嚴與美麗統一著所有的人性。所以才有高貴野蠻人的說法[7]。
    當時的一個口號,back to nature。呼應之,就是有一種化外之地,被認為是存在於遠離歐洲文明的地區。它是被保護、屏障的自然環境、保留著純樸天性的社會。在那裏,沒有富貧與主僕階級的差異。這種觀點,表現在藝術上,就是被畫成一種豐富美感、無虞,和平生活的景緻。
    這種美,伴隨著追想希腊世界的復古風。它是探險家出發前的期待。“like venus rising from the waves”,這是比庫克船長早一年到訪大溪地的船長Louis-Antoine Bougainville所說。它描述大溪地女子登船時的模樣。因為他受了啟蒙時期高貴野蠻人概念的啟發,才有希腊神話的聯想。看待異世界的知識份子,包含藝術家,對新世界,都有這種期待的色彩。
圖8 波提且利作品Venus的誕生
(三)藝術家在探索新世界的行動中的角色
   1768至1779年Cook的探險,其實有個尋找南方大陸的目的。但他的行程,不只是尋找新的領士,還包含科學探索。藝術家的任務是紀錄探索的過程。能跟隨著探測船出航的藝術家,重點在於他的精描功力與環境適應能力。眾人對環航成果的期待,焦點就在那些精緻圖稿的展示。無論是由作者自已或是隨船科學家的導覽,出資者對作品內容的預期心理是:大大介紹了一個迥異新世界;或是細細印証了哲學家的推論;呈現一個貼身觀察所得的新思維;唯美精緻的技法包裝;挑起心響往之的願望;對出資者與船員工作人員的佩服。
1,精確的描繪
   庫克的第一次航行中,就有三位藝術家跟隨他。他們的版畫與油畫作品,都符合精準描繪的要求。
   例如Parkinson在1769年描繪了精準的毛利刺青人頭像。刺青不只是裝飾,也是歸屬的象徵。它像是名字一般,可以念出來,並且指出他與社區的連結[8]。讓人陌生的圖騰,呈現了人類學層面的含義與見解。那是讓高尚人士啞口無言的、也趨之若騖的新世界新思唯。
圖9 庫克第一次環航時隨船藝術家Parkinson的作品 1769年的毛利人
2,與科學家的合作,甚至扮演科學家  
    太平洋的探險,藝術家的角色與科學家相輔相成。當時的科學任務,都會有藝術家的身影。他們的描述與表現,對探險過程都有重要的價值。例如1769年4月12日抵達大溪地島時Parkinson的描述:那不平坦的土地看來有如起了縐褶的紙張,並被起伏的山丘與山谷分割。但兩者皆為青翠的草木所覆蓋,並連綿到最高的山峰[9]。文字的重點是它提供了登岸與下錨處狀況的訊息,這來自一個藝術家的觀察。
    這些藝術家同時也受過古典學院的訓練。他們與講究科學性、航海性的繪圖員長廂左右,甚至是扮演他們的工作。這種組合有兩種系統,一是皇家學會Royal Society,一是皇家學院Royal Academy。在繪畫風格上,前者著重的是旅行者的、古物癖的、科學式的小心翼翼紀錄。後者則是宣傳古典式的、義大利模式的理想自然風景。但無論是那一種品味,他們對於帝國主義式的探索,如海軍與皇家學會的領土主權宣示習性,卻是沒有影響力可以阻止的[10]。
    出資者的品味與藝術家的養成背景,直接決定了作品的風格重點。皇家學會的系統,重要細膩描繪的質感。皇家學院,更重視古典的雅緻。
3,抒情與理性
    在西方與原始民族之間的文化融合、衝突的過程中…,科學理性的描寫,比起那種抒情式的版本,肯定是黯淡無光。以第一次航行的庫克奮進號為例,最大的出資者,隨船航行的Joseph Banks,後來的皇家學會的總裁、Dilettanti學會的成員、藝術學會(Society of Arts)的成員,他是極端的virtuoso,古物愛好者,對植物與異域動物有高度興趣。藝術對他來說,是很狹隘的,就是求精準[11]。他頗不同意當時皇家學院總裁Joshua Reynolds的品味。
   第三次航行中的Clevely的作品,1787年的Morea島,是古典抒情的例子。圖中兩艘Cook的船隻停泊在如天堂夢境般的盧梭式山水,表現出協和快樂的人生、回到自然的理想。
圖10 庫克第三次航行的隨船藝術家Clevely的作品 1787 年
4,與庫克船長同行的藝術家
   (1)Sydney Parkinson
   第一次航行中的隨船藝術家。出於Banks的聘用,他能夠精確地、插圖式科學的觀察紀錄。他也紀錄了一種大溪地人的行事習慣,如tattoo。刺青,後來也成為船員之間廣為流傳的標記,大溪地原文是tat-tow[12]。另一個文字則是tapu,taboo,禁忌。意指玻里尼西亞人將世界分為神聖與世俗兩界的複雜符號體系。
    Sydney Parkinson對大溪地島的描述,也會像是精確的自然學家的描述一般,被閱讀者信任。閱讀者佩服的是那是藝術家的親身體驗。尤其手札中記錄了每張圖的製作,是在蚊蟲騷擾中完成。藝術家的遭遇是,被攻擊後染病,或是不認識的新品種蠅蟲,意料之外地竟然把顏料在瞬間吃光。這些被描敘得活靈活現的經歷,在作者導覽航海成果的展示會時,肯定會吸引了不少高尚人士與高雅女士的崇拜目光、驚訝表情與開懷笑聲。
    (2)人物畫家Alexander Buchan,在1769年1月下旬,因為Banks提議登島開party玩雪弄冰,結果導致二名僕役死去與畫家Buchan癲癇發作而死。他的角色是紀錄沿途的山水與人物。
    Buchan 的過世,Banks的感受是:他的死對我而言是無法挽回的損失“his loss to me is irretrievable''' 。Banks說,他在出發前有個美妙的夢。就是希望他在英國的好朋友們,可以享受他帶回來的、有精緻景色的夢。但這願望,已然模糊了。這樣的描述,不難想像,他本來是希望Buchan可以繪製一些精緻細膩的作品。
    (3)William Hodges,1744年生,參與第二次的Cook船長任務。1775年後,受顧於海事法庭,並完成他的許多素描與畫作,在國家海事博物館展出[13]。
圖11 Hodges的作品1773年的Point of Venus Venus可以被解釋為維納斯 也可以被解釋為火星
圖12 Hodges為Cook船隊的 Resolution and Adventure繪製它們停在Matavai灣的情景
圖13 Hodges畫Matavai灣1773至1774年
圖14 庫克船長第二次航行路線圖
    (4)第三次航行時的隨船藝術家John Webber[14] 。John Webber的作品,畫過許多民族性特色明確的原住民女人像。他還畫了庫克船長之死,後來成為眾多版的原版。
     後面兩位的聘用,是庫克船長的決定。他們傾向古典主義的風格,說明皇家學院派在探險隊中的得勢。這也反映出船長的個人品味。第一次的環航,抵達國門時,鋒芒最健的是Banks。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部份路線與補給點,是重疊的。船長的心態是,航線上不再有新鮮事。既然有藝術家,他們的角色應該是要讓行程,美得更有看頭。同時也算是要靠著藝術家的包裝、滿足觀眾對古典式、唯美的、高貴的但卻是未開化世界的期待。
三,大溪地的角色
    1766年出發的海豚號在奮進號出發前的兩個月回到英國。Samuel Wallis 的皇家海軍“海豚號”,在1764與1766兩次出發環遊世界,它是第一艘完成兩次這種任務的船隻。
圖15 大溪地的地圖
    奮進號上有海豚號船員。他們對大溪地的描述,大大提高奮進號船員,甚至包括Cook的探險動機。船長Wallis稱大溪地島為喬治國王島,海豚號船員對大溪地快樂島也有生動露骨的描述。例如船員可以用船上的鐵釘誘惑原住民女性,作為換得春宵的代價。原住民們,因此在文化濡化過程出現了使用鐵釘魚鉤的新生活。比起只是用魚骨鉤的捕魚生活,他們的收穫更有效率。百姓的健康因為更有效的蛋白質供應而提高。休閒的時間更多,更多與外來者的互動。但海豚號因為太多釘子被拔,最後只好拆用床舖釘補強之,導致他們在回程時只能睡在甲板上。所以船員守則出現新規定,若發現釘子被偷,偷拔者會被處以夾道鞭苔的刑罰[15]。
    生動的描述之後,至少庫克登島時是失望的,“我們原以為這個島嶼極為富庶[16]”。
(一)高貴野蠻人
   18世紀,法國因為路易十六的債台高築,所以有一股批判的勢力在改革這個國家。一群布爾喬亞階級,受過教育的中產階級,引導一股進步的行動,啟蒙運動。其中一個代表性的聲音,盧梭。 
   謙虛與拘謹失去了主控權,性愛是宗教行為,集結在一起的人一起歌唱和發出的聲音是它的序曲,而它的終曲則是天人合一。那些法國人感覺像是走入了盧梭論說中的自然人,這種尚未為外物所污染的觀念,在巴黎名流社交聚中風靡一時,布干維爾如此描繪“我以為自己到了伊甸園,一個充滿祥和,寧靜的愉悅,同時處處都是喜樂[17]。
     盧梭提出:在自然狀態(動物所處的狀態和人類文明及社會出現以前的狀態)下,人本質上是好的,是“高貴的野蠻人”(noble savage)。他儼然成為文明社會的控訴者,社會的發展導致了人類不幸的繼續。盧梭的《論科學與藝術》("Discours sur les sciences et les arts", 1750)強調,藝術與科學的進步並沒有給人類帶來好處。他主張物質文明的發展事實上破壞了真摯的友誼,取而代之的是嫉妒、畏懼和懷疑。這種說法,正如潘朵拉的盒子…聖經中的智慧果…智慧的代價,就是痛苦的結論無異。盧梭的思維,呼應的其實是一套宗教的架構,自然神的信仰。
    noble savage,法文bon sauvage,指的是the good wild man高貴的野蠻人。盧梭的理念主張人的道德感來自天性,而不是宗教的教育。State of nature的思想,來自羅馬時期的西塞羅與Lucretius,因為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者所喚起的樂觀氣氛使然。
    對高貴野蠻人的興趣,背景是理性時代age of reason的覺醒,開始了一種新的神學系統,自然神論。起因於十六與十七世紀的宗教戰爭、三十年戰爭、巴托羅買日的屠殺…西方文明的失望。西方文明掌控力(civil control)的故障與瓦解,無論是那一方的宗教神聖性都受到打擊。
    路易十五,因應中產階級的期待,計畫了由Bougainville帶領的出航。1766年,目的是為了轉移眾人對路易十五陷入七年戰爭泥沼的注意力。這是第一次有專業自然學家與地理學家參與的航行[18]
    布干維爾,Bougainville(1729~1811),他在1766到1769年,完成法國人的第一次環球航行,目的是發現新領土。他的著作《環球航行voyage autour du monde 1771》。這本書,是關於地理、生命與人類學的書藉。描述了大溪地島上人民生活在天真的快樂生活中,與當時歐洲文明中的腐敗,大大不同。文中,法國大革命前,他著力於高貴原始人的烏托邦與盧梭思想。Bougainville的經歷甚至為迪德羅Denis Diderot的引用寫成作品Supplément au voyage de Bougainville ,用來對照當時西方人的思想與生活。
    當回到信仰的原初狀態,連大溪地也被賦予一種希腊神話的想像。布干維爾以維納斯由海水誕生中的希腊島嶼之名,將此地稱為新塞西拉New Cythera,the birthplace of Aphrodite。登島時,他感嘆:多美的原野,多美的人民! 原住民對它的稱呼:o Tahiti! [19] 。Alphrodite 就是Cytherea,她的羅馬名字 Venus。傳說她是出生在海邊的泡沫中。
    呼應希腊神話的情景,Bougainville的書中,最大的亮點是大溪地島女人登船時的景像,當時的背景船上的法國人們,有六個月沒見過女人了。當那女人脫下了衣服,把自己展現在水手面前時,Bougainville把它聯想成是維娜斯在牧羊人面前的走秀,展現自已是天上下凡的女神。這時,水手與水兵都擠了上來…最後我們成功地把大家控制在秩序內,雖然它依舊困難於維持我們的要求。
(二)高貴的探險家  
    1767年庫克船長出發前,有名的Earl of Morton“摩頓伯頓的注意事項”( Hints),已然是一種客位研究的態度要求。它用來避免無法預料的、可能會遺害後代的文化衝擊。摩頓,皇家學會的會長,再三要求庫克船長面對島民時要約束自己的影響力。並且規定在前往Matavai灣前,宣讀給船員聽。它的要求有幾項重點:
    1,發揮最大的耐心與自制力尊重島民。控制水手的暴燥脾氣,並避免肆意地使用武器。
    2,歐洲國家無權占領他們的家園,或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而擅自定居和開發。They are the natural, and in the strictest sense of the word, the legal possessors of the several Regions they inhabit’, and ‘No European Nation has a right to occupy any part of their country, or settle among them without their voluntary consent’.
    3,若能上岸,不論是否受到阻撓,絕對不能忘記贈予一些小禮物,特別是在海岸上使用的望遠鏡。
    4,觀察當地人民的習性,有關他們的習性,特徵,膚色和衣服的特性。
    尤其土地所有權的宣告,必須得到原住民的同意的作法,以庫克在島上的經歷,不見得難以配合。它不見到會導致陽奉陰違。因為島上居民與土地品質,並沒有讓庫克那麼期待。
(三)現代化的污染
   無論如何,摩頓伯爵的指示,在多年之後,並不存在影響力。1891年,高更來到大溪地,他的感觸就是“我來遲了”。法屬玻里尼西亞的Mumuroa環礁(atoll),在二次大戰後的1970年成為是法國的核子試爆中心點。當地人說,酒精與香菸,它們會比輻射線更早把我們宰了。純真的大溪地人,對文化的衝擊與疾病是毫無招架之力。
四,Venus的啟示
    大溪地島,在歐洲人的環球歷史中,先是從被宣告的土地、賦予希腊化名字、補給點、快樂島、放蕩島、核爆試驗場。它從state of nature、繼而被有色看待、功利目的、疾病傳染到輻射污染,它的命運啟示了什麼樣的教訓?
(一)歐洲人的遺害
    大溪地島民與西方人如庫克等對財產的定義就不同。庫克在第一次下錨Matavai灣築堡觀察金星凌日之時,他自稱“飽嘗大溪地人偷盜之苦”。關於偷盜,文化差異造成見解不同。群居的玻里尼西亞人,沒有個人物品。若生活有餘,這些額外物資就會大家一起分享。面子比財產重要。在他們的認知中,英國人既然是在島上捕魚,咨意取用島上資源…,他們也就可以咨意取用英國人的毛瑟槍、工具…[20]。相對於庫克船長遭遇大溪地島民為所欲為的偷竊猖獗,庫克一干人在大溪島上的捕撈與索取,也是為所欲為。
    不只如此,庫克船長之後,大溪地島,成為許多船隻必然停靠點,遺憾的是,歐洲船帶給大溪地的遺害是,梅毒。布干維爾認為是英國人的海豚號帶來的,彼此稱梅毒是法國病或是英國病。
    也許,梅毒真的是海豚號帶來的,但對大溪地女郎是維納斯,這孤島是男人天堂的烏托邦幻想,讓享樂大溪地成為環球航行重要動力,的確是布干維爾給的。結果接踵而來的探險船,陸續引來了天花、痲疹、百日咳等疾病,以及酗酒與自相殘殺的惡習。也因為西方武器與傭兵的介入而更加嚴重。人數上,從1774年庫克預估的20萬四千人,到1869年,法國人口普查後,僅剩7169人[21]。
    1773到過紐西蘭的庫克,在1777年再度前往時,發現毛利人甚至以西方的短柄小斧為武器而非工具,他們也為性病所苦,並經常以妻女為娼,換取尖銳的鐵釘。而這些都是與歐洲交易的結果。庫克船長的反省:我們使得他們原本即易於沾上惡習的道德觀更加墮落,我們更為他們帶來匱乏與可能一部份的疾病。這些疾病是他們前所未知的,同時也破壞了他們世代享有的安詳與寧靜。任何反對我的說法者,請告訴我美洲大部份的原住民和歐洲人貿易後所得的是什麼? [22]
    無言的大溪地,1842年,法國在一次血腥突襲後占領了巴比提,並將它建設成太平洋地區的殖民地管理中心。法國核子試爆場…為巴比提帶來了現代化的結果:混凝土、汽車廢氣、廉價的歐洲次級品。
    在1985年初,綠色和平組織的「彩虹勇士號」停泊在紐西蘭奧克蘭的港口,準備前往法屬穆魯羅亞環礁(Moruroa Atoll)抗議法國的核試爆前,遭到法國情報員在船上置放兩顆炸彈。船在炸彈引爆後沈沒,而綠色和平攝影師佛南多.裴瑞拉(Fernando Pereira)不幸隨船罹難。
    接著,大溪地巴比提(Papeete)一個勞工關係法庭(industrial relations tribunal)在2008年9月15日裁定,法國必須對其在太平洋領地進行核子試爆對民眾健康所導致的結果負責。
(二)原住民的智慧
    在前後三趟的異文化接觸之旅上,庫克船長經歷了了整套人類學理論的演進史,甚至是發展出“回到文化持有者”的觀點。當然,也可能是人類學的發展在庫克的經驗中得到靈感。庫克經過西北航線時,通過阿留申群島。在地上的最惡劣的環境中,衍生出心靈手巧與堅忍不拔的適應力。因為缺乏樹木、金屬與除了小型野兔及狐狸之外的陸地動物,阿留申人將可得的資源物盡其用,以海獅為例,牠不僅供應食物、脂肪、骨器、魚鉤(以牙齒製造),釣線(以其腱製成),牠們的鰭製成了鞋底,海獅的小腸和食道若非織成防水連帽外衣,就是做為半地下屋的天窗,即使是小便槽也有軟化動物皮革與製造染料的功用[23]。如果,身為研究的介入者,沒有客位的自覺,將無法從持有者的角度,了解其文化的意義。
(三)原住民的自覺
   在《藍色緯度書》中一個毛利大學生的說法: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即使在毛利人之間,普遍存在的心態是任何來自我們自己文化的東西都是不好的,而所有來自白人的東西都是優秀的…我們玩牛仔與印第安人遊戲每個人都要當牛仔,因為他們總是打贏,而印第安人則是剝人頭皮的野蠻人。這樣的態度在1970年代後開始改變。毛利人被美國印第安運動影響。相對於印第安人的遭遇:那些民族在那麼大的國家裏(美),失去的比我們(毛利)還多,而現在他們正在反抗[24]。即使是在台灣,美國化就是現代化,戰爭片中美軍就是正義的一方,德軍與俄軍就是邪惡的象徵。西部片中,印地安人就是造反的問題人物。台灣原住民,我們只記得他們的出草習性…。這種意識形成的過程中,原住民的自覺是需要得到文化強勢者設身處地的體諒。
    目前在夏威夷復甦的國族主義,也加深了對庫克長久以來的誹謗。主張“庫克是感染梅毒和結核病的種族歧視者,並宣稱夏威夷人的驕傲是沒讓庫克活著離開” [25]。也許,從歷史的角度來說,我們可以找到千百的証據証明庫克並非種族歧視者,指責夏威夷人不明究理;但從人類學的角度,我們更應該小心翼翼“客位研究”的自我檢視。集體記憶中累積下來的感受,才是夏威夷人所關心的。這也正是歷史學者博納史密斯(Bernard Smith1916~2011)認為的“庫克一再的領悟,不論他前往何處,他所散播的詛咒比歐洲文明的利益更加廣泛。” [26]
五,終曲 庫克船長之死
   緣由:1779年2月,已經離開夏威夷Kealakekua灣的船隊,因為風浪與損壞惡化而回港。小艇暫停時,發生島民的偷竊事件。庫克上岸後,一舉成擒,甚至以國王為人質。
    結果局勢誤判,導致庫克等一時無法離開島上,而且反被包圍。因為已然開槍示警並且死了一位原住民,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庫克被擒後腦重擊,在亂棍與亂踢間被短劍所殺死。短劍,甚至是用船上火鉗所製,用來交誼的禮物。目前在出事地點Kealakekua灣的記念碑土地是英國所有。
   <庫克船長之死(1795)>,作品中的夏威夷酋長羽帽與斗篷,其實是第一次Cook造訪之時酋長贈送的紀念品。作者Johann Zoffany (1733~1810),曾經動念跟從Cook船長的探險航海。他曾經畫過原住民主題作品,所以興起了創作這張作品的念頭。羽帽被Zoffany從Lever的博物館中被借出來參考。後來因為博物館在1806年的財務危機,轉賣給了他人,目前仍在維也納。
圖16 庫克船長之死 Zoffany作於 1795
    關於庫克船長之死,兩位人類學家有不同角度的解釋。Marshall Sahlins芝加哥大學人類學家。Sahlins給庫克之死,一種儀式性的分析,認為庫克的返航,使得夏威夷人發現庫克並非洛諾神。或說臨時返航的洛諾,破壞了皇家統治權的歸回模式。導致統治者的不悅[27]。既然他已不是神,甚至不會游泳。同行的小艇又會錯意的情形之下,應是解救者,反而成了逃離者。結果是傳說,庫克屍體被當作是獻祭一般經過儀式性的烘烤,脛骨也被作成了箭柄。遺骨變成了聖器。
    筆者認為,與其說夏威夷人當庫克為洛諾神,不如說庫克遭遇的紀錄者與傳頌者意圖把庫克當成神。以他三次航行世界的成就而言,不提過去,即使是目前他仍然是為英雄偉人。
    所以Sahlins為何要解釋庫克之死,也許是為原始民族的思惟與舉動找一個不野蠻的解釋,好繼續捍衛高貴的野蠻人主張,以顯得自己是多麼地回到文化持有者的主位。
    Gananath Obeyesekere普林斯頓人類學家主張,神話化的庫克,其實有黑暗面被掩蓋。把他神化的好處是,他的死已經昇華。目的是為了轉移甚至是掩蓋事件的黑暗面,例如一個月分量的日誌不翼而飛的事件。
    若黑暗包括,不去檢討控制不了的性病,傳染問題帶進夏威夷島的過失,繼續強調庫克的英雄面,然後將結果推給人種野蠻本性,將會忘了檢討真正野蠻的其實是侵犯者。然後這種野蠻是繼續延禍之今,如核試場的問題。
    話說夏威夷人對船上的時鐘非常疑惑。英國人觀測天象時,不斷地查核時間,看來有如將時鐘為指揮天界的神。對於寫字的行為,也是一樣的迷惑。若把這種innocence,視為是原始,而以為夏威夷人對疾病、殖民主義與教會摧殘,即使到了無法重建的地步,因為他們不知如何反抗而諸位入侵者可以少付道德責任,那真可說是連啟蒙時代的道德都不及。
結論
   藝術家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這是18世紀環球航行的突破。他們的作品滿足好奇者對未知世界的想像。一直以來,從航海時代到航天時代。想像的對象,從海怪,後來變成外星人。 
圖17 庫克船長的紋章
   文藝復興時期,即使是原始人,也被表現成合比例的、希腊雕像式的動態與體態。隨著印刷術的發達,旅遊書刺激讀者對新世界民族的興趣。對他們習俗的描述,多是從宗教出發,異教的他們,總是被描寫成崇拜魔鬼的模樣。
   啟蒙時期,因為哲學信念,有種回到自然的本質之美,賦予了野蠻人的高貴形像。但同時,也開始了環球航行,但已不再是單純地滿足征服、破壞、貪婪與寶藏…,那些遠距沒有歐洲人開發痕跡的小島,吸引讀者的興趣。庫克船長,為此環球了三趟,甚至在過程中罹難,結束他的一生。
   Johann Zoffany,見識到Sydney Parkinson 與William Hodges的隨船寫生作品後,這位可以創作出The Tribuna of the Uffizi這種典型巴洛克氣派作品的藝術家,也想出海隨Cook畫遍探險旅程。不論是一廂情願、低做航海的困難性、高估自己對環境的適應力…,都說明了藝術家的新嘗試“第一手discover,study與describe”這個世界。它不只是寫生,同時是博物學與人類學的研究。
圖18Johann Zoffany作品The Tribuna of the Uffizi(1772-78)Wiki
    1799年,日耳曼藝術家Friedrich Georg Weitsch,畫出Humboldt博物學家在研究花草時的模樣[28]。比起在烏非茲的論壇(The Tribuna of the Uffizi)的高貴人士,一群人正走上從庫克以來開創的新路,開闊視野的大路。單純尋找高貴野蠻人的動機,變成了解世界的興趣。只是這過程,是不斷造成傷害也不斷修正的歷史。藝術家也成了旁觀的紀錄者。
圖19 Nebel作品  Amazon river的探險 1799年作
    莫頓伯爵的<注意示項>中,對原住民的尊重,包含所有權、禮貌與禮物的概念,其實與大溪地人的認知,相去甚遠。以啟蒙運動的眼鏡看到的世界,無論是作品還是人種觀察紀錄,並不能真正了解對象。“回到天真的自然back to nature”,經過証明,它更像是邏輯合理的推論。庫克之死,正說明了那上述認知的落差,他自己從被視之為神,變成被視之為祭物。他的遭遇,就像大溪地島,從快樂島變成放蕩島。甚至英國人眼中的庫克英雄,對夏威夷國族主義者而言,卻是種族歧視者。這意味了,人類學家去解釋酋長對神祇的恩怨導致殺機的說法,對夏威夷人來說,是一種二度傷害。愈想去包裝庫克為英雄的舉動,都等於時愈影射夏威夷人的野蠻。                            
    美國太空總署的太空梭合宜地被命名為奮進號(1992至2011時,已達25次的升空紀錄)。相對於太空船的奮進號設備,庫克船長的奮進號,與一艘救生筏相去不遠。它本身是一艘由發現號與亞特蘭提斯號太空梭的備用零件所組裝的新船,這狀況就像庫克船長其實是候補船長。藝術家,雖說是博物學家的助手,但也常是後補的角色。他們對自然現象的描述與想像,滿足了讀者個取所需的想像。同理,當藝術家為未知的宇宙繼續想像一個未見世界的可能面貌時,是否就像庫克的奮進號一般,是另一次的未知之地-夏威夷航行? 答案是肯定的。也許是再一次前仆後繼的破壞與傷亡!
圖20 與庫克船長奮進號同名的太空梭Endeavou
    無論有什麼指示與內容的<注意事項>,理論上,都不可能準備好面那些未見的不可知! 本文的結論不是為了庫克的死;夏威夷、毛利或是大溪地文化的消失歸咎責任,而是找出文化間的認知落差與衝擊問題出在那裏呢? 筆者認為問題應該是出在藝術家! 是他們在協助決策者、研究者詮釋異世界或是提供人們對異世界想像的浮木。
    異世界的面貌,透過藝術家的繪製,無論是皇家學會派的精緻描寫,或是抒情表現風格,閱讀者總是挑選了自己感興趣的重點去詮釋,造成沒有必要的誤解與刻板意見。行為與符號的多義性,只能靠著更多的討論去修正才能周全。可以肯定的是每次的探索行動,就像民族誌資料庫的作用一樣,它們提供了更多討論的sources與詮釋的靈感。好讓看與被看之間的落差儘可能弭平。就文化的接觸與接納,它是一件漫長與不斷透過修正了解、修正了解的過程。但接觸過程中,優勢者造成的傷害,無論如何都是錯的,文化的差異不能是卸責的理由
庫克船長環球航行中的藝術家視野 https://bit.ly/36SMJCV
---------------------------------
從全球史的脈絡來看,庫克的科學探索並非純粹為了求知,還牽涉軍事、貿易以及地緣政治上的戰略利益。庫克是探險英雄還是西方帝國主義者殖民的先鋒?這是至今各界仍爭論不休的問題。
文:黃相輔(英國倫敦大學學院科學史博士)
導讀:複雜與多元的科學探險史詩
庫克船長的探險本身就是傳奇。姑且不論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是如何將庫克推上國家英雄的神壇,三次環球航行的壯舉便足以將庫克放進航海名人榜,與哥倫布、麥哲倫、達伽馬與鄭和等前輩相提並論。以科學史的角度來看,庫克的探險拓展了歐洲人對太平洋的知識,完全符合典型的探險史詩敘事:探索未知的領域、發現前所未見的新事物。庫克身為科學探索「英雄」的文化象徵意義,超越了大英帝國的脈絡,甚至延續到太空時代——庫克環球航行的船艦「奮進號」與「發現號」的大名,被美國太空總署用來命名太空梭。而他在日記中自述「……來到在此之前無人抵達的遙遠之地」,也是啟發科幻經典《星艦迷航記》(Star Trek)主角詹姆斯.寇克(James T. Kirk)的原型,以及該系列振奮人心的格言「勇敢航向前人未至之境」(To boldly go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的由來。
2018年是庫克自普利茅斯港出發展開第一次環球航行250週年,大英圖書館因此策畫「詹姆斯.庫克:航行」特展,本書即出自展覽官方指南。大英圖書館的特展向來以材料豐富著稱,在專業策展人的巧思下,將各種館藏或借展文物組織成別出心裁又兼顧多元視角的敘事。本次庫克特展也不例外。館方羅列相關的第一手史料,包括庫克與隨行人員在途中的日記、繪畫、地圖(或海圖)手稿,採集回來的動植物標本與原住民文物,以及返國後的信函與各種出版品。利用這些第一手史料,館方鉅細靡遺地鋪陳庫克航行中的細節,讓曾參與遠航的眾多歷史人物「為自己說話」。
導讀2
Photo Credit: 左岸文化出版
丹尼爾.博伊德(Daniel Boyd) 《在這裡,我們稱他們是海盜》(We Call Them Pirates Out Here),2006年,帆布油畫,澳洲當代藝術博物館,雪梨。
筆者有幸在特展期間訪問倫敦,而得以親炙本展。庫克三次航行牽涉的人事時地物龐雜,要把相關歷史背景釐清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本展覽的動線大致以時間順序安排,但三次航行之間的段落區隔良好,令參觀者不覺冗長雜亂。這不能不歸功於館方在空間布置方面的巧思。例如在第二次航行,敘事的重點放在船艦進入南極圈,這段展區的配色就以冷調的灰白、淡藍色為主,讓觀眾有彷彿身歷南冰洋的感受;而當觀眾來到各航行間的空檔,展區牆面就恢復暖色調的沉穩顏色,搭配暈黃燈光與肖像畫,讓人立刻聯想到主角此時正身處在英國家園的宅邸。
雖然以上的空間設計不易於書中重現,但本書在結構上也忠實反映了展覽動線,依序交代三次航行的背景與途中的細節。由於是展覽指南,本書的特色是「看圖說故事」,利用大量圖片配合文字說明的方式,串起庫克航行中的點點滴滴。這些圖片皆為展出的實物,是了解庫克航行的珍貴史料。即使沒有親臨展覽的讀者,也能輕鬆地來趟紙上「發現之旅」。
庫克的探險史詩不乏爭議。近年來,隨著去殖民化與原住民意識的興起,愈來愈多學者或文化界人士挑戰傳統的官方版本敘事,重新檢視庫克的英雄形象。庫克航行抵達玻里尼西亞與澳洲東岸,從歐洲的視角來看是「發現」;從當地原住民的立場,卻標誌著此後歐洲人大舉入侵、殖民,並徹底改變傳統社會與文化的開端。本書開頭舉兩幅不同時代的畫作為例,正好顯示兩種史觀的強烈對比:繪於二十世紀初的《1770年庫克船長在植物學灣登陸》,是大英帝國移民開拓敘事的延續;而二十一世紀戲仿前作的《在這裡,我們稱他們是海盜》,則把自詡文明開化的西方「發現者」狠狠嘲諷了一番。
庫克是探險英雄還是西方帝國主義者殖民的先鋒?這是至今各界仍爭論不休的問題。光是導致庫克在夏威夷喪生的那場衝突,無論是在場目擊者的證詞或後人的描述,就眾說紛紜:有人將庫克描繪成盡力維持和平的調停者;也有人將庫克描繪成在最前方率領攻擊的人。身為皇家海軍的軍官,庫克鞠躬盡瘁地執行探索任務,無可否認是為了英國的利益。庫克本人未能親身參與大英帝國後續在太平洋的勢力擴張,然而跟隨在探險家腳步後的,往往是商人、傳教士與殖民者。庫克身後不到數十年,英國在大洋洲建立了數個殖民地,最終形成現代國家澳大利亞與紐西蘭。
導讀5
Photo Credit: 左岸文化出版
詹姆斯.庫克〔紐西蘭海圖〕,1770年,大英圖書館,Add MS 7085, f.17。
從全球史的脈絡來看,庫克的科學探索並非純粹為了求知,還牽涉軍事、貿易以及地緣政治上的戰略利益。十八世紀的太平洋是西班牙帝國的勢力範圍;馬德里掌握了從美洲到菲律賓跨太平洋的貿易航路。為了挑戰西班牙,英國希望能在地圖上仍是一片空白的南太平洋尋求機會。這是庫克探索任務的重要背景。我們從書中可以了解,倫敦皇家學會與海軍部同時是庫克航行的推手,各自有盤算的目標。以金星凌日的天文觀測為例,皇家學會希望能藉此測定太陽與地球間的距離,拓展對宇宙的認識;海軍部則希望這些天文數據有助於解決測量地球經度的問題,以增進遠洋導航的精確性。更別提沿途的地理探索——尋找未知的南方大陸或西北航道——這些地理知識背後的戰略價值了。
庫克不是第一個抵達南太平洋或大溪地的歐洲人,然而其團隊在太平洋的長期停留,並對玻里尼西亞地理、人文與自然環境的詳細調查,是之前的歐洲探險隊前所未有的。這歸功於任務前的縝密計畫,以及隨行的科學團隊。這個團隊包括博物學者、天文學家,甚至畫家。帶領一群或許是「文弱書生」的科學團隊遠渡重洋,還要在荒野異地中求生存、與當地居民打交道,非常不容易。庫克傑出的領導統御、航海、測量與製圖技能,使他成為能勝任的人選。沒有英國政府與皇家海軍的資源,也無法支持三次遠航。國家(以及技術與商業)力量與科學研究互助結合的「大科學」(Big science),在庫克之後的科學探索任務愈來愈常見,從阿波羅登月到人類基因組計畫,無不是交織了複雜的社會與國際網絡。
庫克的科學團隊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莫過於參加第一次航行,後來成為皇家學會會長的約瑟夫.班克斯。班克斯是十八世紀典型的「紳士科學家」,家有恆產,經濟充裕,得以無後顧之憂從事科學研究。他保持與歐陸同行的聯繫,努力經營自己的學術網絡,不惜出資贊助庫克的遠航任務,藉此抓住隨行考察的機會。從班克斯的視角,我們看到十八世紀博物學家進行田野調查的過程。這個生產自然知識的模式效率驚人,有賴研究者與專業畫家分工合作,以素描記錄所見所聞,再待後續完成上色與細部描繪。此外,由於班克斯不像庫克需負擔領隊責任,他得以較無顧慮地與原住民互動,甚至參與原住民的儀式,充分滿足好奇心。庫克航行對玻里尼西亞社會留下豐富的觀察與紀錄,班克斯的穿針引線發揮了不少作用。
導讀4
Photo Credit: 左岸文化出版
圖帕伊亞,〔班克斯與毛利人〕,1769年,大英圖書館,Add MS 15508, f.12。
庫克的航行也不全然是歐洲人的故事。在探索過程中,庫克與其船員不免與無數當地居民互動,有些互動是和平、好奇,甚至互惠的,有些則是致命的。儘管因現存史料的限制,我們對這些居民所知不多(諷刺的是,藉由外來探險家的描述,部分原住民得以在時光洪流中留存些許紀錄)。大英圖書館也坦承,雖然盡力呈現多元聲音,本書絕大部分史料講述的仍然是歐洲人的視角。然而,有好幾位玻里尼西亞原住民曾加入庫克的探險隊,留下不少珍貴的史料,例如在第一次航行中途上船的「客卿」圖帕亞。
圖帕亞來自大溪地附近的賴阿特亞島,是當地宗教的祭司,類似的神職人員在許多社會中往往是掌握與傳承知識的文化菁英。然而圖帕亞在大溪地不算得志:一來他在政治上站錯邊,效力的部族首領已經失勢;再來他並非土生土長,為了躲避戰禍才投奔大溪地,恐怕連大溪地人也視他為外人。庫克一行人停留在大溪地期間,班克斯與圖帕亞成為好友,最終說服庫克讓圖帕亞隨行。圖帕亞隨奮進號到了紐西蘭與澳洲東岸,可惜於返回英國途中在巴達維亞(今日的雅加達)病逝。
圖帕亞在奮進號上的角色相當微妙。他發揮了嚮導、翻譯與顧問的功能,在英國人與原住民接觸的場合擔任雙方溝通的中間人。但圖帕亞不是庫克的屬下,反倒比較像班克斯的私人賓客(庫克同意圖帕亞與他的童僕上船的條件,就是班克斯需負擔這二人的額外支出)。儘管庫克對圖帕亞的能力表示尊敬,但他不像班克斯對這位賓客較有交情;大部分船員對圖帕亞的印象就更不好了,認為他難以親近又愛擺架子。庫克曾評論圖帕亞「精明、理智又有天才」,卻也指出他「驕傲又固執,以致在船上常引起眾人反感」。船員對圖帕亞的反感,難免摻雜一些歐洲人對「印地安人」(當時對美洲與大洋洲原住民的泛稱)的優越情緒。很可惜圖帕亞沒有留下個人紀錄,我們無從得知他的想法,還有上船的理由。或許他也想去探索世界、隨奮進號去歐洲看看,或者視自己的加入為與庫克團隊的結盟,甚至可能希望借助英國人的武力驅逐占領故鄉的敵人。
庫克與班克斯所蒐集關於玻里尼西亞的知識,很大一部分的來源就是圖帕亞。圖帕亞就像一部活的百科全書,熟悉玻里尼西亞社會的文化、醫藥、天文、地理與水文等在地知識。這些知識由他的父祖輩以口述方式代代相傳。圖帕亞也精通導航技術,能記誦大溪地周邊群島的方向與所需航程,儘管自己或其父祖輩從未到過那些島嶼。有張標示大溪地周邊島嶼的海圖,就是西方與玻里尼西亞兩套不同知識系統混合的產物。這張海圖是庫克根據圖帕亞的情報,以歐洲製圖方式繪成,標示了東西南北四方位。但圖上的島嶼卻不見得符合其實際位置,尤其是愈外圍、離大溪地愈遠的島嶼,誤差愈大。這可能是由於玻里尼西亞人的地理知識並不是建立在歐洲人習慣的絕對座標系統上,而是記錄航路上島嶼的相對位置,由居住之地向外同心圓式地擴張。
最近的研究也顯示,庫克航行途中記錄南太平洋風土民情的許多圖畫,其實是出自圖帕亞之手。有些是應庫克要求而繪,有些則是圖帕亞自己的觀察。最有意思的是其中一張描繪英國人與毛利人交易的場景,生動地記錄了雙方接觸的新奇與緊張感。圖帕亞以一位「第三者」的視角,見證了歐洲探險者開始改變毛利人「長白雲之鄉」的那一刻。圖帕亞在紐西蘭期間也試著「傳教」,與當地人交流宗教知識。由於圖帕亞來自毛利人祖先的原鄉,雙方的血緣、語言和文化相近,因此他的到訪頗受歡迎,其事蹟在不同部落之間廣為流傳。當庫克第二次航行重返紐西蘭,多次遇到毛利人追問圖帕亞的下落。對現代讀者來說,庫克是環球探險史詩的主角;然而從毛利人的角度來看,來訪的「遠親」圖帕亞才是代代口述相傳的傳奇人物。
圖帕亞不是唯一一位自願加入庫克行列的原住民,甚至有的原住民拜訪英國又返回大溪地。這些案例提醒我們,不只是歐洲人,原住民也以他們的方式探索外面的世界。那些熟悉的、非黑即白的歷史敘事,往往過於簡化歷史事件的複雜性。無論是歐洲人「勇敢探索域外蠻荒」的探險史詩,或是原住民「受帝國主義入侵壓迫」的斑斑血淚,都是複雜歷史事件的眾多面向之一。
歐洲探險家固然有船堅炮利的科技優勢,在離母國千里之遙的陌生領域,常常需要靠外交手腕獲取當地居民的善意與資源。原住民也不是被動地面對外來者的衝擊,他們常主動尋求貿易或合作,利用外來勢力鞏固己方利益,甚至打擊本地的對手。而雙方在科學探索的過程中也充滿互動。當庫克與班克斯進行博物學田野調查時,仍需借助圖帕亞的在地知識。沒有圖帕亞的建議,英國人或許不會這麼順利地「發現」大溪地周邊的群島及紐西蘭。雖然玻里尼西亞原住民不具備西方天文學的知識,但他們熟悉星辰運行的精確程度——套句班克斯的話,恐怕「連歐洲天文學家都難以相信」!
導讀7
Photo Credit: 左岸文化出版
奮進號航海日誌1770 年4 月的條目記錄奮進號抵達魟魚灣(Stingray Harbour),庫克日後將其改名為植物灣。之後庫克在自己的日誌裡做了更詳細的敘述。大英圖書館,Add MS 27885, f.21。
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不顧天神的禁令為人類盜火,教人類使用火焰,成為人類掌握知識與發展文明之始。斗轉星移,普羅米修斯當初帶給人類的那一小盞星火,最後竟成為一團遮蔽視線的熊熊烈焰。1945年7月16日,領導曼哈頓計畫開發原子彈的美國科學家歐本海默,在新墨西哥州見證人類史上第一次核試爆。歐本海默事後回憶,那一刻在場的人都意識到「世界從此不同了」,他則想起印度經典《薄伽梵歌》中的一段話:「現在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
歐本海默這段著名的感言,是科學家對自己行動所造成後果的沉重反省。套用流行的電影台詞,歐本海默是一位「受知識詛咒」的悲劇人物,始終被良知與責任心之間的矛盾折磨。他希望能搶先開發出原子彈,避免納粹德國先掌握這種終極武器;但他又無法不預見這項任務將開啟潘朵拉的盒子,使後世籠罩在核戰的恐怖陰影中。原子彈是科學作為兩面刃的絕佳象徵:人類對知識的探索能釋放出龐大的威力,也能帶來前所未見的毀滅。
庫克的航行不像發明原子彈那樣立即震撼世人,但也確實改變了世界,影響深遠且持續至今。無論庫克當初是否懷抱著和平善意而來,從他抵達南太平洋的那刻開始,玻里尼西亞就不復原本的社會與文化了,成為更複雜的世界體系的一部分。改變是好是壞,隨著時代變遷有不同論斷,恐怕永遠難以蓋棺論定。二十世紀以前的帝國主義者認為帝國統治給殖民地帶來文明、秩序與各種物質建設,現代化或「進步性」成為道德修辭上的立足點。後殖民時代政治風氣的轉變,讓昔日的「典範」褪色,反省與批判殖民者掠奪與屠殺原住民的不公不義。這一切使庫克在探索方面的成就如同哥倫布與麥哲倫的那般耀眼,也同時像這二位前輩一樣在歷史地位方面富於政治爭議。
庫克需不需要為他的探索行動產生的後果負責?這也許不純粹是歷史或科學問題了。我們無法期待人人都像歐本海默那樣深刻感性的反省。庫克有他所處的時代侷限及個人立場;他在日誌中對原住民處境與歐洲殖民前景的若干思考,反映了當代歐洲流行的思潮,包括啟蒙哲學家如洛克與盧梭在「政府」、「自然狀態」與「平等權利」等議題上的觀點。然而身為領隊的指揮官,庫克更關心的還是眼前實際的問題:如何確保團隊安全,完成任務並返航。
也因此這不是庫克個人的航行——途中的每個人,從班克斯到圖帕亞,擁有各自的立場、意志與行動。這也是大英圖書館規劃本展與本書的期望——平實地還原庫克三次環球航行的過程,讓史料為當事人各自發聲。而我們也得以銘記,任何「偉大」的科學探險,不是只有向未知邊疆前進的浪漫,而是有更複雜多元的面貌等待我們去發掘。
導讀8
Photo Credit: 左岸文化出版
小約翰.克里夫利,《庫克之死》,約1780年,私人收藏。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庫克船長與太平洋:第一位測繪太平洋的航海家,1768-1780》,左岸文化出版
*透過以上連結購書,《關鍵評論網》由此所得將全數捐贈聯合勸募。
作者:威廉.弗萊姆(William Frame)、蘿拉.沃克(Laura Walker)
譯者:黃煜文
與哥倫布、麥哲倫、達伽馬、鄭和相提並論的航海家,庫克船長造就了100年的巨大變革。
本書收錄200張珍貴圖片史料,以豐富的圖文紀念庫克船長首航250週年。
從1768年奮進號自英國普利茅斯啟航,到1779年庫克船長死於夏威夷之後,決心號與發現號於1780年返回英國為止,庫克船長耗費十年以上進行三次探險。他的探險故事是歷史上的傳奇,甚至延續到太空時代:美國太空總署以庫克環球航行的船艦「奮進號」與「發現號」來命名太空梭。而他也是啟發科幻經典《星艦迷航記》(Star Trek)主角詹姆斯.寇克(James T. Kirk)的原型,該系列振奮人心的格言「勇敢航向前人未至之境」(To boldly go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即來自庫克在日記中自述:「……來到在此之前無人抵達的遙遠之地。」
雖然在庫克航行之前,歐洲人探索太平洋已近250年歷史,儘管有早期的航行紀錄,當奮進號啟航時,歐洲人對太平洋多數地區仍一無所知。庫克是位技術嫻熟的製圖師,他在航行時完成的地圖與海圖往往是他行經海岸線時首次進行的精確測繪,其團隊在太平洋長期停留,並對玻里尼西亞地理、人文與自然環境詳細調查,是之前歐洲探險隊前所未有的。庫克的航海事業與他自己成了往後一百年巨大變革的象徵,他可說是第一位測繪太平洋也是第一位描繪「南島語族」的航海家,竭盡所能航向最遠。他的船隻造訪了許多歐洲人感到新奇或未曾聽聞的地方,如大溪地、紐西蘭、澳洲東岸、南極大陸、復活節島、東加、萬那杜、南喬治亞、夏威夷、太平洋西北地區、阿拉斯加與白令海等地。
最初庫克船長的奮進號出航的目的是到大溪地記錄金星凌日,以計算地球到太陽的距離。他所進行的三次航行雖帶有科學目的,但英國海軍部支持航行的背後主要動機卻是尋找土地——當時人們相信在南方海洋的某個地方存在著一塊南方大陸,還有尋找新的商業與貿易機會。從維多利亞時代,庫克被尊奉為因公殉職的帝國英雄和澳洲的國父,到二次大戰後的數十年去殖民化期間,庫克被批判為西方帝國主義者殖民的先鋒,庫克的航行至今仍引起人們高度的興趣,也引發激烈的爭議。對許多人來說,他的航行不僅重要,也改變了世界,與世人切身相關。  
2018年,大英圖書館為了紀念庫克船長首航250週年,特別策畫了「詹姆斯.庫克:航行」特展,展出大英圖書館所收藏的許多庫克三次航行的原始地圖、藝術品與日誌,包括庫克第二次與第三次航行的日誌、他親手繪製的許多地圖,以及隨行藝術家原創的藝術品。本書搭配展覽,利用這些收藏品來探索這三次航行的故事——不僅來自歐洲,也來自太平洋地區,從中我們可看出來自歐洲與太平洋地區兩種視角的航行故事。書中圖片皆為展出實物,是了解庫克航行的珍貴史料。即使沒有親臨展覽的讀者,也能藉由本書來趟紙上「發現之旅」,在決心號與發現號返回英國的250年後,重新回顧這段歷史。
《庫克船長與太平洋》導讀:複雜與多元的科學探險史詩 -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https://bit.ly/3gqgVZC


有壓迫就有反抗,面對殖民者的壓迫澳洲土著是如何反抗的?
維仲山甫 2019-06-03 18:26
摘要:這對英國人當年所編造的澳大利亞屬於沒有主人的大陸,土著人無權擁有澳大利亞的歷史和法律虛構是一個嚴峻的挑戰。最終土著人忍無可忍,於公元1790年發起了大規模等的反抗,土著領袖潘坶嵬聚衆揭竿而起,植物灣地區衆部落雲合響應,以游擊戰的方式襲擊英國佔領者。
想使澳洲的土人徹底屈服,並不容易,英國人用了數百年的時間都沒能做到。
當然那是因爲那些“高貴”的白人骨子裏就存在着對有色人種的歧視,但是澳洲土人的反抗確實更爲重要的因素。
澳洲的土人雖然依舊生活在矇昧的原始社會制度中,但是他們畢竟已經誕生了屬於自己的文明,而且這個文明還是被綁縛於一種類似於宗教的模式之上,這就從根本上杜絕了他們被人同化的可能。
他們有屬於自己的文化,屬於自己的信仰。
在歷史上澳大利亞雖然沒有爆發過太大規模的反殖民起義,但是澳大利亞的土人可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溫順,馴服。
歷史上的英國人到來之後,使澳大利亞土著人與世無爭的原始生活環境受到襲擾,土著人不斷龜縮活動領域。
對於外來者,土著人一直以來的態度都是十分厭惡,他們憎恨那些遠方到來的客人,雙方衝突連年不斷。
在英國人登上澳大利亞的初期,土著人總數尚有百萬,然而隨着英國人的殺戮,土著人人數銳減,總數不足三十萬。當時英國人以清理土地爲名,象驅趕牲畜一樣對待土著人,土著人樂以爲生的山林、食物和水源紛紛失去。
最終土著人忍無可忍,於公元1790年發起了大規模等的反抗,土著領袖潘坶嵬聚衆揭竿而起,植物灣地區衆部落雲合響應,以游擊戰的方式襲擊英國佔領者。
土著人從英國軍隊那裏奪取大量槍支彈藥,以各種方式報復入侵者,一時間潘坶嵬成了英國人聞風喪膽的風雲人物,也成了英國人的心腹大患,英國人以20加侖白酒和2套衣服爲賞格捉拿潘坶嵬。
公元1802年潘坶嵬被捕,英軍砍下潘坶嵬的頭顱,並浸泡在酒裏,當作動物標本送往倫敦。英國統治當局爲此嘖嘖稱讚新南威爾士總督的政績。
潘坶嵬死後,他的兒子又同英國統治者浴血奮戰了八年的時間。
此後雖然再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武裝反抗,但是土著人的抗爭卻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因爲在澳大利亞,土著人根本得不到任何公正待遇。直至1900年,澳大利亞憲法還赫然規定,在聯邦、各州和聯邦其他部分的人口統計中,土著人不列其中。
土著人得不到人的待遇,更談不上公民身份、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土著人爲此向白人統治者展開不懈的鬥爭。20世紀中期以後土著人權問題才逐漸發生轉機。在1967年的全民公決中,澳大利亞白人以壓倒多數同意把土著人列入人口統計範圍,並賦予土著人蔘與聯邦的立法權力,土著人的生存境遇也由此開始改善。
1982年,幾個土著領袖進一步要求澳大利亞高等法院承認他們對於澳大利亞國土的傳統權利。這對英國人當年所編造的澳大利亞屬於沒有主人的大陸,土著人無權擁有澳大利亞的歷史和法律虛構是一個嚴峻的挑戰。
這場爭論持續了10年,直到1992年,高等法院迫於各方壓力,含含糊糊地承認土著人具有澳大利亞主人的權利。澳大利亞聯邦政府於1993年底又出臺專項政令,容許定居的澳大利亞土著人繼續佔用白人到來以後,以白人名義擁有的地區,或以其它方式給土著人以補償。有压迫就有反抗,面对殖民者的压迫澳洲土著是如何反抗的? - 雪花新闻 https://bit.ly/3gneTcx
--------------------
澳大利亞原住民小說與非原住民小說的歷史批評研究 本書特色
本書對比解析六部具有代表性的澳大利亞小說( 三部非原住民小說《樹葉裙》《憶巴比倫》《神秘的 河流》,三部原住民小說《潘坶嵬》《心中的明天》 《卡奔塔利亞灣》),並運用批判性白人研究 (Critical Whiteness Studies)理論揭示小說文本 中官方歷史敘事和原住民口述歷史之間的張力,探討 澳大利亞身份政治問題及左翼史學家的主張對六位作 家創作過程及寫作風格產生的影響。 本書作者認為, 六部小說通過複調式歷史敘述,在白人主體和原住民 主體之間構建起主體間性空間,對增強澳大利亞民族 一 身份認同和彰顯澳大利亞文學的地方特色具有 重要的意義。 本書適合從事澳大利亞文學及文化研究 的廣大師生及其他相關研究人員閱讀參考。
澳大利亞原住民小說與非原住民小說的歷史批評研究 內容簡介
本書對比解析六部具有代表性的澳大利亞小說 (三部非原住民小說《樹葉裙》《憶巴比倫》《神秘的河流》, 三部原住民小說《潘坶嵬》《心中的明天》《卡奔塔利亞灣》) , 並運用批判性白人研究 (Critical Whiteness Studies) 理論揭示小說文本中官方歷史敘事和原住民口述歷史之間的張力, 探討澳大利亞身份政治問題及左翼史學家的主張對六位作家創作過程及寫作風格產生的影響。
澳大利亞原住民小說與非原住民小說的歷史批評研究 目錄
第1章 緒論:歷史、原住民與澳大利亞
小說 1.1 澳大利亞小說與
歷史的對話 1.2
澳大利亞小說中
的身份政治 1.3 原住民身份的界定 1.4
批判性白人研究與澳大利亞
小說 1.5 研究意義及論文
框架 第2章 白人主體
反思的殖民 歷史 2.1 原住民與
奠基神話 2.2 《樹葉
裙》:尋求精神救贖 2.3 《憶
巴比倫》:跨越
語言藩籬 2.4 《神秘
的河流》:質疑奠基神話 2.5 小結 第3章 原住民主體重構的殖民歷史 3.1 原住民口述傳統與英語敘
事 3.2 《潘坶嵬》:原住民社會的"三
層真相" 3.3 《心中的明天》:原住民
混血兒的身份回歸 3.4 《卡奔塔利亞灣
》:原住民視角的
自主家園 3.5 小結 第
4章 原住民 身份衍生的主體間
性空間 4.1 爭議歷史與主體性
建構 4.2 原住民主體與原住民家園的
相互建構 4.3 白人主體與原住民主體的相互建構 4.4 小結
第5章 結論:爭議歷史的寓言式解讀
參考文獻
索引
展開全部
澳大利亞原住民小說與非原住民小說的歷史批評研究 作者簡介
邢春麗,博士畢業於清華大學人文學院外文系英語語言文學專業,現任教於北京航空航太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曾於2008—2009年赴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語言中心作訪問學者,於2015—2016年赴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人文學院作訪問學者。《澳大利亚原住民小说与非原住民小说的历史批评研究》【价格 目录 书评 正版】_中国图书网 https://bit.ly/3go5tNP
-----------------------------
威廉王子允諾尋找澳大利亞土著英雄顱骨
威廉王子允诺寻找澳大利亚土著英雄颅骨-搜狐新闻 https://bit.ly/3lWkk3a
澳大利亞一名土著社區領袖1日說,英國威廉王子同意協助尋找遺失已久的土著領袖潘坶嵬顱骨。 這一行動有助於為澳大利亞土著撫平歷史傷痛。
悉尼土著住房機構負責人米克·孟丹說,威廉王子今年1月訪問澳大利亞時,悉尼雷德芬城土著長老希望王子尋找並歸還潘坶嵬的頭蓋
骨。 數日前,威廉王子通過私人秘書來信,同意協助尋找顱骨。
潘坶嵬18世紀末19世紀初帶領澳土著居民反抗英國殖民
者。 他1802年遭英國軍隊伏擊,中彈身亡。 英軍砍下他的頭顱,放在一個廣口瓶裡送回英國。 這位土著英雄的顱骨下落如今成謎。
自1778年英國開始在澳大利亞殖民以來,土著居民遭到殖民者殺害和壓迫,逐漸邊緣
化。 孟丹說,找到潘坶嵬的顱骨對澳洲土著居民有重要意義。
孟丹說,澳洲土著居民「數十年來一直在尋找」潘坶嵬的顱骨,威廉王子回信同意協助尋找顱骨「確是一件幸
事」。
"我相信,迎回潘坶嵬的遺骨將使我們開始一點點撫平傷痛,"
他說。
威廉王子為英國王位第二順位繼承人,頗受澳大利亞民眾
歡迎。 孟丹稱讚威廉王子繼承了生母黛安娜王妃的"博愛精神","平易待人"。
威廉王子允诺寻找澳大利亚土著英雄颅骨-搜狐新闻 https://bit.ly/3lWkk3a


666523666524 (1)6665256665242020-12-10_111647250px-6665252020-12-10_111636nBnauM3X2gzM1EDN4EDO3gDM5ETMwADMwADMwADMwADMxAzL4czL2gzLt92YucmbvRWdo5Cd0FmL0E2LvoDc0RHad84cae30437fcb815601703abaea (1)77ae3020662e400f8eb64563081f18bd2c07fecd7f50defefd658dbe4e7f828b4db7aa4f4305968f824c0f5b4f01fa5c2073d77fb34df93557d696b1b8cf6154a70bce7a828739c293b79f00bad2e8210c3c8ec2d84cae30437fcb815601703abaea

讓-雅克·德薩林
讓-雅克·德薩林(Jean-Jacques Dessalines) (1758年9月20日–1806年10月17日) ,又譯讓-雅克·德薩利納。海地革命的領袖。海地總統、皇帝。他早年在法屬西印度殖民地聖多明各當奴隸。1791年參加奴隸起義。由于屢建奇功,他成為黑人領袖杜桑·盧維杜爾的親密助手。1802年,自立為聖多明各總督的杜桑·盧維杜爾被法國遠征軍推翻。1803年拿破崙宣布恢復1794年的奴隸製。德薩林(德薩利納)等人發動起義,他們在英國的支持下將法國人趕走1804年1月1日,德薩利納以總督名義宣布國家獨立,依照阿拉瓦克語,定國名為"海地"。同年9月,他自立為皇帝,稱雅克一世。他仇恨白人,沒收白人的土地,不準他們擁有財產,發起消滅白人的運動。這樣一來,就有效地防止白人重新統治佔國家人口80%以上的黑人。他的政策,引起白人的不滿,從而導致了內部叛亂。1806年10月17日在太子港附近遇刺身亡
出生日期
1758年9月20日
別名
吉恩·雅克·德薩利納
出生地
海地 北格朗德裏維耶爾
職業
海地總統 皇帝
民族
黑人
主要成就
參加海地革命擔任海地獨立後的首位最高領導人
國籍
海地
逝世日期
1806年10月17日
早年生活
海地大多數人人認為德薩林是被販賣到法屬聖多明各,但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為他出生在聖多明各的黑人奴隸家庭。在蘭北(海地)的一個種植園當奴隸,他在北格朗德裏維耶爾出生, 他沿用了他父親的名字。他父母的身份、他的祖籍至今仍不被人所知,但海地大多數黑奴來自非洲中部和西非。因此,他有可能來自西非或非洲中部。
德薩林有兩個兄弟,路易斯和約瑟夫·杜克洛,在1811年4月8日路易斯·德薩林晉升為了準將,成為了男爵。忠誠于亨利·克裏斯多夫,杜克洛在1816年成為男爵。
德薩林在種植園收割甘蔗,後晉升為工頭。他為一個名叫亨利·杜克洛的法國奴隸主工作。在這段時間,他的姓是奴隸主給的,工作中叫他讓·雅克·杜克洛。讓·雅克杜克洛後來被一個名叫德薩林的自由黑人男子給買了,改名為讓-雅克·德薩林。讓-雅克·德薩林為自由黑人工作了三年,直到1791年奴隸起義。
參與革命
1791年,他加入讓·弗朗索瓦和喬治·比阿蘇的反抗隊伍,並晉升為一名陸軍中尉,前往聖多明各,聯合西班牙一起對抗法國。
之後跟隨杜桑·盧維杜爾,參與對法國軍隊的戰鬥,1794年,法國宣布廢除奴隸製之後,杜桑轉投法國。德薩林參與對西班牙和英國的戰鬥。在1799年晉升為準將。德薩林為杜桑工作期間,屢立奇功。
杜桑宣布效忠于法國後,被任命為總督。絕大多數黑奴獲得了自由,杜桑還頒布了海地憲法。
此時的法國,拿破崙·波拿巴已經上台許。許多政府官員和白人希望重新恢復海地島上的奴隸製。拿破崙作為回應,派遣遠征軍前往海地島,遠征軍由查爾斯·勒克萊爾率領。杜桑和德薩林一同對抗入侵的法國軍隊。
讓-雅克·德薩林
讓-雅克·德薩林
1802年3月11日,德薩林率領1300餘人突襲法國軍隊的堡壘,後因為補給不足而被迫放棄。
在法國支持下,亞歷山大·佩蒂翁率領的混血人種反抗杜桑·盧維杜爾的統治,德薩林曾嘗試去跟隨法國,但了解到法國準備在伊斯帕尼奧拉島恢復奴隸製度後,繼續與法國戰鬥。
1802年6月7日,杜桑·盧維杜爾被法國俘虜之後,德薩林成為了革命的領袖,指揮軍隊進攻法國軍隊。不久,法軍的指揮官查爾斯·勒克萊爾因黃熱病去世,繼任者羅尚博使用更殘酷的戰術鎮壓起義,在德薩林的帶領之下,對法軍採取了一系列的攻勢,在最後一次戰役中,將法國軍隊擊潰。法國軍隊被迫投降。
1804年,德薩林宣讀獨立宣言,海地宣布獨立,海地是世界歷史第一個由奴隸起義而建立的國家。
皇帝生涯
加冕
自1804年1月1日~1804年9月22日,德薩林一直以海地總督自稱,9月22日,他宣布自己成為海地的皇帝,並進行了加冕儀式,之後頒布了憲法,規定皇帝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並有權指定繼承人。
德薩林加冕為皇帝
德薩林加冕為皇帝
屠殺白人
德薩林是黑奴出身,親眼目睹了白人的很多暴行,他不信任白人,並憎恨白人,他在位期間,他宣稱:"為了宣告我們的獨立,我們應當把白種人的皮當作羊皮紙,把他們的頭骨當墨瓶,把他們的血當作墨水,並把他們的刺刀當作鋼筆(一樣來使用)!"于是,發生了1804年海地大屠殺,導致了大量的白人和克裏奧爾人死亡。並剝奪了白人和混血人的大量權利。
老版海地貨幣上的德薩林
老版海地貨幣上的德薩林
德薩林時期的經濟
當時的海地經濟衰敗,農業遭到重創,人民沒有受過教育,且缺乏技術,幾乎沒有任何商業活動,德薩林鼓勵出口。但為了提高農業產量,德薩林重新增立起了種植園製度,用嚴厲的措施將勞動者束縛在所簽約的地方,並處罰那些逃跑和藏匿逃跑者的人。
海地古德上的讓-雅克·德薩林
海地古德上的讓-雅克·德薩林
德薩林之死
德薩林的統治,引發了廣大人民的不滿。亞歷山大·佩蒂翁和亨利·克裏斯多夫企圖用陰謀推翻皇帝。1806年,德薩林前往太子港鎮壓叛亂時被人刺殺
太子港的德薩林紀念碑
太子港的德薩林紀念碑
他死亡情況眾說紛紜,一些歷史學家認為他死在了談判的場所,有報道說,他死前頭部遭到了劇烈打擊,還有的說,他中了埋伏,被大火所燒死。另有人回憶,他死在了人群當中,被匕首刺傷三次,最終屍體被遺棄在了廣場。在海地首都皇帝被刺殺的地方有一座紀念碑。皇帝最終被埋在了那裏。
後世影響
他在20世紀之後,重新被任為象征著海地的民族主義。海地國歌《德薩利納之歌》,就是為了紀念德薩林的。他去世的日期,成為公共假期,稱為德薩林日。他還是海地總統辛辛納圖斯·勒孔特的重祖父。讓-雅克·德薩林:讓-雅克·德薩林(Jean-Jacques De -華人百科 https://bit.ly/2W0nFE0
---------------------
讓-雅克·德薩林(Jean-JacquesDessalines)(1758年9月20日–1806年10月17日),又譯讓-雅克·德薩利納。海地革命的領袖,1804年宣布海地獨立並在獨立後稱帝(1804年–1806年加冕為雅克一世 JacquesI)。
經歷
他早年在法屬西印度殖民地聖多明各(海地)當奴隸。1791年參加奴隸起義。由於屢建奇功,他成為黑人領袖杜桑·盧維杜爾的親密助手。1802年,自立為聖多明各總督的杜桑·盧維杜爾被法國遠征軍推翻。1803年拿破崙宣布恢復1794年的奴隸制。德薩林(德薩利納)等人發動起義,他們在英國的支持下將法國人趕走。1804年1月1日,德薩利納以總督名義宣布國家獨立,依照阿拉瓦克語,定國名為“海地”。同年9月,他自立為皇帝,稱雅克一世。他仇恨白人,沒收白人的土地,不準他們擁有財產,發起消滅白人的運動。這樣一來,就有效地防止白人重新統治占國家人口80%以上的黑人。他的政策,引起白人的不滿,從而導致了內部叛亂。1806年10月17日在太子港附近遇刺身亡。让-雅克·德萨林_百度百科 https://bit.ly/3m2RWwC
-------------------------------
德薩利納是海地的城鎮,位於首府戈納伊夫西南29公里,由阿蒂博尼特省的德薩林區負責管轄,面積474.29平方公里,該鎮以讓-雅克·德薩林命名,2009年人口165,424,人口密度為每平方公里348.8人
讓-雅克·德薩林(Jean-Jacques Dessalines, 1758年9月20日—1806年10月17日), 出生於海地北格朗德里維耶爾,海地革命的領袖。 並在獨立後稱帝(1804年–1806年加冕為雅克斯一世Jacques I)。[1]
簡介
讓-雅克·德薩林早年在法屬西印度殖民地聖多明各當奴隸。1791年參加奴隸起義。由於屢建奇功,他成為黑人領袖杜桑·盧維杜爾的親密助手。
1802年,自立為聖多明各總督的杜桑·盧維杜爾被法國遠征軍推翻。
1803年拿破崙宣布恢復1794年的奴隸制。
德薩林(德薩利納)等人發動起義,他們在英國的支持下將法國人趕走。
1804年1月1日,德薩利納以總督名義宣布國家獨立,依照阿拉瓦克語,定國名為「海地」
同年9月,他自立為皇帝,稱雅克一世。他仇恨白人,沒收白人的土地,不准他們擁有財產,發起消滅白人的運動。
這樣一來,就有效地防止白人重新統治占國家人口80%以上的黑人。
他的政策,引起白人的不滿,從而導致了內部叛亂。
1806年10月17日在太子港附近遇刺身亡。
早年生活
海地大多數人人認為讓-雅克·德薩林是被販賣到法屬聖多明各,但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為他出生在聖多明各的黑人奴隸家庭。
在蘭北(海地)的一個種植園當奴隸,他在北格朗德里維耶爾出生, 他沿用了他父親的名字。
他父母的身份、他的祖籍至今仍不被人所知,但海地大多數黑奴來自非洲中部和西非。
因此,他有可能來自西非或非洲中部。
讓-雅克·德薩林有兩個兄弟,路易斯和約瑟夫·杜克洛,
在1811年4月8日路易斯·德薩林晉升為了准將,成為了男爵,忠誠於亨利·克里斯多夫。
杜克洛在1816年成為男爵。
德薩林在種植園收割甘蔗,後晉升為工頭。他為一個名叫亨利·杜克洛的法國奴隸主工作。
在這段時間,他的姓是奴隸主給的,工作中叫他讓·雅克·杜克洛。
讓·雅克杜克洛後來被一個名叫德薩林的自由黑人男子給買了,改名為讓-雅克·德薩林。
讓-雅克·德薩林為自由黑人工作了三年,直到1791年奴隸起義。
參與革命
1791年,讓-雅克·德薩林加入讓·弗朗索瓦和喬治·比阿蘇的反抗隊伍,並晉升為一名陸軍中尉,
前往聖多明各,聯合西班牙一起對抗法國。
之後跟隨杜桑·盧維杜爾,參與對法國軍隊的戰鬥,1794年,法國宣布廢除奴隸制之後,杜桑轉投法國。
德薩林參與對西班牙和英國的戰鬥。在1799年晉升為准將。德薩林為杜桑工作期間,屢立奇功。
杜桑宣布效忠於法國後,被任命為總督。絕大多數黑奴獲得了自由,杜桑還頒布了海地憲法。
此時的法國,拿破崙·波拿巴已經上台,許多政府官員和白人希望重新恢復海地島上的奴隸制。
拿破崙作為回應,派遣遠征軍前往海地島,遠征軍由查爾斯·勒克萊爾率領。
杜桑和德薩林一同對抗入侵的法國軍隊。
1802年3月11日,德薩林率領1300餘人突襲法國軍隊的堡壘,後因為補給不足而被迫放棄。
在法國支持下,亞歷山大·佩蒂翁率領的混血人種反抗杜桑·盧維杜爾的統治,
德薩林曾試圖去跟隨法國,但了解到法國準備在伊斯帕尼奧拉島恢復奴隸制度後,繼續與法國戰鬥。
1802年6月7日,杜桑·盧維杜爾被法國俘虜之後,德薩林成為了革命的領袖,指揮軍隊進攻法國軍隊。
不久,法軍的指揮官查爾斯·勒克萊爾因黃熱病去世,繼任者羅尚博使用更殘酷的戰術鎮壓起義,
在德薩林的帶領之下,對法軍採取了一系列的攻勢,在最後一次戰役中,將法國軍隊擊潰。法國軍隊被迫投降。
1804年,德薩林宣讀獨立宣言,海地宣布獨立,海地是世界歷史第一個由奴隸起義而建立的國家。
皇帝生涯
加冕 自1804年1月1日~1804年9月22日,
德薩林一直以海地總督自稱,9月22日,他宣布自己成為海地的皇帝,並進行了加冕儀式,[2] 之後頒布了憲法,規定皇帝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並有權指定繼承人。
屠殺白人 德薩林是黑奴出身,親眼目睹了白人的很多暴行,他不信任白人,並憎恨白人,他在位期間,他宣稱:"為了宣告我們的獨立,我們應當把白種人的皮當作羊皮紙,把他們的頭骨當墨瓶,把他們的血當作墨水,並把他們的刺刀當作鋼筆(一樣來使用)!" 於是,發生了1804年海地大屠殺,導致了大量的白人和克里奧爾人死亡。並剝奪了白人和混血人的大量權利。
德薩林時期的經濟
當時的海地經濟衰敗,農業遭到重創,人民沒有受過教育,且缺乏技術,幾乎沒有任何商業活動,德薩林鼓勵出口。但為了提高農業產量,德薩林重新建立起了種植園制度,用嚴厲的措施將勞動者束縛在所簽約的地方,處罰那些逃跑和藏匿逃跑者的人。
德薩林之死
德薩林的統治,引發了廣大人民的不滿。亞歷山大·佩蒂翁和亨利·克里斯多夫企圖用陰謀推翻皇帝。
原圖鏈接來自今日頭條
1806年,德薩林前往太子港鎮壓叛亂時被人刺殺。他死亡情況眾說紛紜,一些歷史學家認為他死在了談判的場所,有報道說,他死前頭部遭到了劇烈打擊,還有的說,他中了埋伏,被大火所燒死。另有人回憶,他死在了人群當中,被匕首刺傷三次,最終屍體被遺棄在了廣場。在海地首都皇帝被刺殺的地方有一座紀念碑。皇帝最終被埋在了那裡。
他在20世紀之後,重新被任為象徵着海地的民族主義。海地國歌《德薩利納之歌》,就是為了紀念德薩林的。他去世的日期,成為公共假期,稱為德薩林日
讓-雅克·德薩林 - 揭密真相 https://bit.ly/3oBsK1O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nicecasi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