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經七書》由《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七部著名兵書彙編而成,為武學科舉必讀的兵學教材。結語說:「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士卒之半,...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內...,故曰:『百萬之眾不用命,不如萬人之鬥也...』。」文中(殺)為裁減之意,明確指出精兵主義之必要性,值得後人深思。 @ 姜朝鳳宗族 :: 痞客邦 :: http://tinyurl.com/yxdn6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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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秦王一統天下的兵家尉繚
作者:皇甫容
尉繚對他的弟子說,秦王有一統天下大業的鴻圖大願,但因秦王大志大願遠超於個人喜怒,所以將來一統天下後,百姓必為他所役所虜。(維基百科)
古往今來,東西方兵家泰斗、兵法大師層出不窮,各民族各種兵書也燦若星河,但都無法企及孫子、孫臏、尉繚等這幾位兵家奇人的智慧與高度。由孫武創作的《孫子兵法》、孫臏寫就的《孫臏兵法》及尉繚的兵書《尉繚子》像是浩瀚星河中的璀璨將星,賦予人出奇不意的謀略和奇策,至今引人樂道和推崇。本文將要介紹的是秦始皇的國尉——尉繚。
公元前230年至前221年,秦始皇先後滅掉韓、趙、魏、楚、燕、齊六國,完成統一大業,成為中國史上第一位首次完成中國統一的帝王。明朝思想家李贄稱他為「千古一帝」。
為秦王統一大業立下卓越功勳的人,其中包括秦國國尉——尉繚。尉繚本姓魏,名繚,是魏國大梁(今河南開封)人。因被秦王封為國尉,因此改稱為「尉繚」。
尉繚獻策 三十萬金可滅六國
一天,秦王與李斯議事,秦王誇韓非有才,可惜已經作古。於是李斯就向秦王推薦深通兵法的尉繚。據說,尉繚之才勝過韓非十倍。由於尉繚自負清高,秦王就以賓禮召見他。尉繚見到秦王后,只作揖而不跪拜,秦王也沒在意,就請他坐於上賓,稱他為先生。
尉繚對秦王說:「列國對於強秦,就像郡縣一般。倘若他們各自為政,則易於攻伐;倘若聯盟,則難以抗衡。三晉聯合滅了智伯;五國結盟滅了齊湣王。大王不可不慮!」秦王就問:「我想使他們不再『合縱』,以便秦軍能以千鈞之勢,迅速平定六國。」
尉繚說:「現今列國政事皆取決於寵臣,寵臣豈有全部儘心儘忠之人?無非以貪財斂物為樂罷了。大王不要吝惜府庫財物,重金賄賂權臣,以亂他國。大王不過損失三十萬金,而諸國盡可滅除!」秦王聽過尉繚的計謀後,就大開府庫,傾盡內帑財物,分別派使者奔走列國,以重金賄賂列國寵臣,探測他國國情。
秦王英偉 度量超邁
秦王拜尉繚為國之上賓,並和他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食物。當時尉繚還沒有官職,秦王就和這一布衣平起平坐。秦王為了完成統一大業,他能包容,把自己放到很低的地方。
當時秦王嬴政年方二十二歲,二十多歲的人就有如此度量,不管來者是否是外國人,也不看對方說的話是否入耳,只要合乎道理,秦王就會採納。
秦王十三歲登基,碰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晉陽反」,秦國大將軍蒙驁(音熬)出兵平定了叛亂。成年後的秦王,史載「英偉非常,質性聰明,志氣超邁,每事自能主張」,他既能平定長安君之亂,又能獨自召集群臣商議伐趙之事。秦王二十歲時,親自主政派兵攻打趙國。二十二歲時,就已平定了嫪毐之流,除去攝政隱患。從中可以看到秦王天資稟賦極高。
秦王常常造訪尉繚所居住的客館,每次都是長跪於地請教治國之策。這麼年輕的國君,為了大業,甘於向一介布衣屈身跪拜。尉繚認為,秦王的度量將來也足以承載天下。
中國歷史很有特點,每逢改朝換代、時局大變時,很多的有道之人、世外高人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一改平日隱逸之風,聚焦天下大事,為順同世事巨變出謀劃策。對於他們,或許天意讓其歸隱,瞬時就會隱居山林;天意命其下山輔佐,立時就會風雲板蕩。尉繚就是其中之一。
尉繚精通兵法,也善觀面相。他見秦王面相「蜂准,長目,摯鳥膺,豺聲」,認為秦王面相剛烈神武,求教於人時虛懷若谷;一旦被冒犯時,又會變得極其苛嚴。所以尉繚就對他的弟子說,秦王有一統天下大業的鴻圖大願,但因秦王大志大願遠超於個人喜怒,所以將來一統天下後,百姓必為他所役所虜。
誅暴亂,禁不義
唐朝初年,唐太宗命諫官魏徵、虞世南、褚亮等人編撰輯錄前人著述,用以匡政警示太宗偃武修文、治國安邦。歷時五年,一部匡政巨著由此誕生,這就是《群書治要》。其中,魏徵等人收錄了尉繚的兵法。
尉繚兵法反對殺人越貨的非正義之戰,支持「誅暴亂、禁不義」的義戰。他認為「兵者,凶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王者所以伐暴亂而定仁義也。」戰爭畢竟是違逆道義的凶器,所以王者興兵在於討伐暴亂,為國奠定仁義。
尉繚也明確指出:「凡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夫殺人之父兄,利人之貨財,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盜也」。凡是出兵,不攻打無罪無過之城,不濫殺無辜無罪之人。為了貪圖財利,殺害別人的父親兄弟,姦淫他人的妻妾子女,這些都是強盜所為。
他的兵法強調「王國富民」,強調王者發動戰爭是為了「誅暴亂,禁不義」,並且指出戰爭的最終目的在於使「農不離其業,賈不離其肆宅,士大夫不離其官府」,只誅殺首惡之人足矣。
千古興亡 半由人事半由天
尉繚主張「並兼廣大,以一其制度」,他為秦王一統天下立下汗馬功勞。
對於六國被滅的原因,歷來眾說紛紜。《列國誌》中有一首詩:
「卜世雖然八百年,半由人事半由天。
綿延過歷緣忠厚,陵替隨波為倒顛。
六國媚秦甘北面,二周失祀恨東遷。
總觀千古興亡局,盡在朝中用佞賢。」
一句「總觀千古興亡局,盡在朝中用佞賢」道出列國被滅的主要原因:朝臣的奸佞和貪婪。因為權臣的貪婪,所以被尉繚一語說中,用三十萬金就可以滅掉六國。數百年的國家,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文化和傳統,但三十萬金就可以使這些國家滅亡,難怪讓後人唏噓感嘆:「半由人事半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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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是中國古代的一部重要的兵書。 尉繚子 -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http://tinyurl.com/y23tnd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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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解
《尉繚子》一書,對於它的作者、成書年代以及性質歸屬歷代都頗有爭議。一說《尉繚子》的作者是魏惠王時的隱士,一說為秦始皇時的大梁人尉繚。一般署名是尉繚子。最早著錄於《漢書·藝文志》,書中雜家類著錄《尉繚》29篇,兵形勢家類著錄《尉繚》31篇。1972年在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了《尉繚子》殘簡,說明此書在西漢已流行,一般認為成書於戰國時代。
評價
《尉繚子》的軍事思想具有戰國時代的特色,頗有價值。宋元豐年間(1078年—1085年),被定為《武經七書》之一,為武學科舉必讀的兵學教材。雖然此書多少有其時代局限,但書中最後結語說:「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士卒之半,...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內...,故曰:『百萬之眾不用命,不如萬人之鬥也...』。」文中(殺)為裁減之意,明確指出精兵主義之必要性,值得後人深思。
版本
竹簡殘本——1972年出土的,是現今為止最早的版本。
1935年中華學藝社影宋刻《武經七書》本。
《四庫全書》本。
《清芬堂叢書》本。
《百子全書》本。
丁氏八千卷樓藏劉寅《武經七書直解》影印本。
《群書治要》本。
《太平御覽》本。
《續古逸叢書》影宋《五經七書》本。
體例
現存24篇,1~12篇主要論述戰爭和政治,13~24篇講軍令和軍制。尉繚子 -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http://tinyurl.com/y23tnd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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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白話譯註(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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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天官〉
昔梁惠王問尉繚曰:「吾聞黃帝有刑德〔註一〕,可以百戰百勝,其有之乎?」尉繚曰:「不然。黃帝所謂刑德者,以刑伐之,以德守之,非世之所謂刑德也。世之所謂刑德者,天官、時日、陰陽、向背者也。黃帝者,人事而已矣。何以言之?
今有城於此,從其東西攻之,不能取;從其南北攻之,不能取。此四者,豈不得順時乘利者哉?然不能取者,何也?城高池深,兵戰備具,謀而守之也。由是觀之,天官、時日不若人事也。」〔註二〕
〔註一〕刑德:〈淮南子.兵略〉:「夫以巨斧擊桐薪,不待利時良日而後破之。加巨斧於桐薪之上,而無人力之奉,雖順招搖,挾刑德,而弗能破者,以其無勢也。」高誘注「順招搖,挾刑德」曰:「招搖,斗杓也。刑,十二辰也;德,十日也。」。梁惠王即以此兵陰陽家預測之術「刑德」發問,而尉繚子則以「刑罰、德惠」之義答之,認為用兵之法首重人事,陰陽術數並無助於取勝。重人事,是春秋末年以來兵家的特點。
〔註二〕然不能取者……謀而守之:此句通行本作「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備具,財穀多積,豪士一謀者也。」文意不通。本文所用乃為《群書治要》版本,版本較古,且文通意暢。〈墨子.備城門〉:「禽滑釐問於子墨子曰:『由聖人之言,鳳鳥之不出,諸侯畔殷周之國,甲兵方起於天下,大攻小,強執弱,吾欲守小國,為之柰何?』子墨子曰:『何攻之守?』禽滑釐對曰:『今之世常所以攻者:臨、鉤、衝、梯、堙、水、穴、突、空洞、蟻傅、轒轀、軒車,敢問守此十二者柰何?』子墨子曰:『我城池修,守器具,樵粟足,上下相親,又得四鄰諸侯之救,此所以持也。且守者雖善,而君不用之,則猶若不可以守也。若君用之守者,又必能乎守者,不能而君用之,則猶若不可以守也。然則守者必善而君尊用之,然後可以守也。』」則談及如何持久防守之理,可與此文相發明。
〔譯〕
之前魏惠王問尉繚說:「我聽說黃帝有刑德這一工具,可以用他來百戰百勝,真的有這回事嗎?」尉繚回答說:「不是這樣的。黃帝所謂的刑德是指,用刑罰來討伐他,用道德來守衛他,不是世人所謂的刑德啊!世人所謂的刑德是指,天官、時日、陰陽、向背。而黃帝的刑德,只是人事而已啊!這怎麼說呢?
好比說今日有一個城池,從其東西兩面攻擊它,不能攻下;從其南北兩面攻擊它,也不能攻下。東西南北這四個方位,難道都沒有順應天時、佔據有利形勢的情況發生嗎?然而不能攻下城池的原因何在?不外乎敵人的城牆高、壕溝深,武器裝備準備俱全,用謀略來守護它的緣故啊!由此看來,天官、時日不如人事的影響啊!」
〈兵談〉
〈尉繚子.兵談〉
量土地肥墝〔註一〕而立邑,建城稱地,以城稱人,以人稱粟。三相稱〔註二〕,則內可以固守,外可以戰勝。
〔註一〕肥墝:墝,貧瘠之地。如〈墨子.親士〉:「是故,谿陝者速涸,逝淺者速竭,墝埆者其地不育。(貧瘠的土地不能養育草木)」肥墝,肥沃、貧瘠。
〔註二〕三相稱:指地、城、人三者協調平衡。類似的概念又可見於:〈商君書.徠民〉:「地方百里者,山陵處什一,藪澤處什一,谿谷流水處什一,都邑蹊道處什一,惡田處什二,良田處什四,以此食作夫五萬,其山陵、藪澤、谿谷可以給其材,都邑蹊道足以處其民,先王制土分民之律也。今秦之地,方千里者五,而穀土不能處二,田數不滿百萬,其藪澤、谿谷、名山、大川之材物貨寶,又不盡為用,此人不稱土也。」
〔譯〕
測量土地的肥沃貧瘠以作為建立城邑的標準,城邑的大小必須與地力相稱,人民的多寡必須與城邑的大小相稱,積存糧食的數量必須與人民的多寡相稱。這三點相稱了,那麼軍隊在內就可以固守,對外就可以戰勝了。
〈尉繚子.兵談〉
兵起,非可以忿也。見勝則興,不見勝則止。患在百里之內,不起一日之師;患在千里之內,不起一月之師;患在四海之內,不起一歲之師。
〔譯〕
發起戰爭,不可以是因為忿怒啊!看見勝利的機會就發動戰爭,沒看見勝利的機會就停止。禍患在百里之內,動用軍隊不超過一日;禍患在千里之內,動用軍隊不超過一月;禍患在四海之內,動用軍隊不超過一年。
〈尉繚子.兵談〉
將者,上不制於天,下不制於地,中不制於人。寬不可激而怒,清不可事以財。夫心狂、目盲、耳聾,以三悖率人者,難矣。
〔譯〕
身為一個將帥,在上不受制於天時,在下不受制於地形,在中不受制於人。寬容的將帥難以激怒他,清廉的將帥難以賄賂他。心理狂,眼睛瞎,耳朵聾,具有了這三種狀態而想要來領導別人,這是很困難的啊!
〈尉繚子.兵談〉
戰再勝,當一敗。
〔譯〕
戰鬥了兩次才取得勝利,相當於失敗了一次。
〈制談〉
〈尉繚子.制談〉
民非樂死而惡生也,號令明,法制審,故能使之前。明賞於前,決罰於後,是以發能中節〔註一〕,動則有功。
〔註一〕發能中節:節,本意指竹節,引伸有關節、節拍、節奏、枝幹連結處之意。古時候以金鼓指揮士卒前進、停止、後退等動作,因此中節意指符合節奏,符合金鼓的節奏即為遵從命令行事,因此中節猶如說達到要求。發能中節,猶如說一發動就達到要求。
〔譯〕
人民不是喜好死亡而厭惡生存啊!只為號令嚴明、法制審慎,所以能使他們前進殺敵。在戰前明確的宣揚賞賜的條令以激勵士卒,在戰後果決的執行刑罰以威嚇士卒,所以能使士卒一發動就能達到要求、一行動就能獲取功績。
〈尉繚子.制談〉
一賊仗劍擊於市,萬人無不避之者,臣謂:「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何則?必死與必生,固不相侔也〔註一〕。」聽臣之術,足使三軍之眾為一死賊。莫當其前,莫隨其後,而能獨出獨入〔註二〕焉。獨出獨入者,王霸之兵也。
〔註一〕侔:等、均、齊。相侔,相等之意。
〔註二〕獨出獨入:猶如說獨來獨往,引伸有不受制於人的意思。
〔譯〕
一個盜賊手拿著劍在市集內攻擊別人,市集內雖然有數萬個人,卻沒有不躲避他的。臣認為:「這不是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有勇氣,而那數萬個人都很膽小的緣故啊!那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必死與必生,本來就不相等的緣故啊!」聽從微臣的方法,足以使三軍上下都變成一個有著必死決心的盜賊。所以敵人沒有辦法在前面抵擋他,也沒有辦法在後面追蹤他,因此軍隊可以獨來獨往。能獨來獨往的軍隊,是霸王的軍隊啊!
〈尉繚子.制談〉
今國被〔註一〕患者,以重寶出聘,以愛子出質,以地界出割;得天下助卒,名為十萬,其實不過數萬爾。其兵來者,無不謂其將曰:「無為人下,先戰。」其實不可得而戰也。
〔註一〕被:「披」的通假字,古音與「罹」近,都是遭受的意思。
〔譯〕
當今國家遭受禍患的,都用厚重的寶物當成聘物,用愛子當做別國的人質,用割讓邊境土地的方式,以取得天下諸國援助我國的軍隊,號稱有十萬那麼多,其實不過數萬而已。這些前來援助的士卒,沒有不對其將帥說:「不要讓別人看扁了,先戰吧!」的,其實又哪裡真能作戰呢!
〈尉繚子.制談〉
視人之地而有之,分人之民而畜之,必能內有其賢者也。不能內有其賢,而欲有天下,必覆軍殺將。如此,雖戰勝而國益弱,得地而國益貧,由國中之制弊矣。
〔譯〕
兼併別人的土地而佔有他,瓜分別人的人民而治理他,一定要能任用他們國內的賢人啊!不能任用他們國內的賢人,而想要佔有天下的,必定要嚐到軍隊戰敗、將帥被殺的苦果。如果真的如此,即使戰勝了,國家也會日益衰弱;即使得到敵人的土地,國家也會日益貧困,這是由於國內的制度已經敗壞了的緣故啊!
〈戰威〉
〈尉繚子.戰威〉
夫將之所以戰者,民也;民之所以戰者,氣也。氣實則鬥,氣奪則走。
〔譯〕
將帥所用來作戰的,是人民啊;人民所用來作戰的,是氣啊!氣充實就會戰鬥,氣被奪就會逃走。
〈尉繚子.戰威〉
善用兵者,能奪人而不奪於人。奪者,心之機也。
〔譯〕
善於用兵的人,能奪走敵人的氣而不會被別人奪走自己的氣。奪走敵人的氣,靠的是心中的巧思。
〈尉繚子.戰威〉
古率民者,未有不能得其心,而能得其力者也;未有不能得其力,而能致其死者也。
〔譯〕
古時候統帥人民的,沒有不能得到他們的心,而能得到他們的力的啊;沒有不能得到他們的力,而能讓他們賣命的啊!
〈尉繚子.戰威〉
故國必有禮、信、親、愛之義,而後民以飢易飽〔註一〕;國必有孝、慈、廉、恥之俗,而後民以死易生。故古率民者,必先禮信而後爵祿,先廉恥而後刑罰,先親愛而後律其身焉。
〔註一〕以飢易飽:易,替代。全句意指以飢餓替代溫飽,猶如說即使飢餓也不在乎!
〔譯〕
所以一個國家一定要具有禮儀、誠信、親敬、仁愛的德義,然後人民便願意用飢餓來替代溫飽;一個國家一定要具有孝順、慈惠、清廉、羞恥的習俗,然後人民便願意用死亡來替代生存。所以古時候統帥人民的人,一定先講究禮儀與誠信,然後才用爵位與奉祿來籠絡他;先講究清廉與羞恥,然後才用刑罰來禁止他;先講究親敬與仁愛,然後才用法律來約束他。
〈尉繚子.戰威〉
地所以養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戰所以守城也。故務耕者,其民不飢;務守者,其地不危;務戰者,其城不圍。三者,先王之本務也,而兵最急矣。
〔譯〕
土地的功用在於為人民提供生存的條件,如糧食與物資,城邑的功用在於防護土地,軍隊的功用在於守衛城邑;而軍隊來自人民,人民則須靠糧食才能生存。所以致力於耕種,他的人民就不會遭受飢餓;致力於守禦,他的土地不會遭受危險;致力於戰鬥,他的城邑就不會被敵軍包圍。這三件事,既是先王的根本事務,更是軍事上最緊急的事情啊!
〈尉繚子.戰威〉
王國富民,霸國富士〔註一〕,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倉府,是謂上溢而下漏,故患無所救。故曰:舉賢用能,不時日而事利;明法審令,不卜筮而事吉;貴政養勞,不禱祠而得福。故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事。聖人所貴,人事而已矣。
〔註一〕士:東周時代,按照等級制度,將國民分為國人與野人。國人屬於貴族階級,野人屬於一般平民。戰爭時,國人可以擔當戰士,成為車兵,而野人只能當作輔助戰士作戰的步兵。因此此處將「士」翻譯為「戰士」。
〔譯〕
稱王的國家使人民富裕,稱霸的國家使戰士富裕,苟延殘喘的國家使大夫富裕,瀕臨滅亡的國家使國庫富裕,這叫做上面多到溢滿出來而下面漏洩的一無所有,所以當禍患來臨時就沒有人可以加以援救了!所以說:推舉賢人、任用能人,即使不挑選黃道吉日,事情也會順利;宣導法制、推廣命令,即使不進行占卜,事情也會吉祥;重視政治、讓人民得到休養,即使不進行禱告祭拜也能獲得福澤。所以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事。聖人所重視的,只是人事而已啊!
〈攻權〉
〈尉繚子.攻權〉
將帥者,心也;群下者,支節也〔註一〕。其心動以誠,則支節必力;其心動以疑,則支節必背。夫將不心制,卒不節動;雖勝,幸勝也,非攻權也。
〔註一〕支節也:四肢關節啊。
〔譯〕
以身體來比喻軍隊:將帥就好像是軍隊的心,而屬下就好像是軍隊的四肢關節。將帥他的意念誠懇專一,那麼他的四肢關節必然盡力而為;他的意念疑惑不定,那麼他的四肢關節必然不知所措。將帥不用心來治理,士卒就不會如四肢關節般運作的得心應手;那麼將帥雖然取勝了,那也只是僥倖的勝利,而不是因為掌握了攻擊的權術啊!
〈尉繚子.攻權〉
夫民無兩畏也,畏我侮敵,畏敵侮我。見侮者敗,立威者勝。凡將能其道者,吏畏其將也;吏畏其將者,民畏其吏也;民畏其吏者,敵畏其民也。是故,知勝敗之道者,必先知畏侮之權。
〔譯〕
士卒沒有同時畏懼敵我兩方的,畏懼我方就會侮辱敵方,畏懼敵方就會侮辱我方。受到侮辱的一方會失敗,樹立威嚴的一方會獲勝。凡是將帥能精通這個道理的,官吏便會畏懼將帥啊;官吏畏懼將帥的,士卒就會畏懼官吏啊;士卒畏懼官吏的,敵人就會畏懼士卒啊。因此,想要知曉勝敗的規律的人,一定要先知曉畏懼與侮辱的權衡。
〈尉繚子.攻權〉
夫不愛悅其心者,不我用也;不嚴畏其心者,不我舉也。愛在下順,威在上立;愛故不二,威故不犯。故善將者,愛與威而已。
〔譯〕
不能用愛來使士卒的內心感到愉悅的,士卒不會任我使用;不能用威嚴來使士卒的內心感到畏懼的,士卒不會聽我指揮。愛從士卒之中建立,威從官吏之中建立;有愛所以士卒忠誠而沒有二心,有威所以士卒不敢觸法犯紀。所以善於統帥軍隊的人,他的方法不過就是懂得運用愛與威而已啊!
〈尉繚子.攻權〉
戰不必勝,不可以言戰;攻不必拔,不可以言攻。不然,雖刑賞不足信也。信在期前,事在未兆〔註一〕,故眾已聚不虛散,兵已出不徒歸;求敵若求亡子,擊敵若救溺人。
〔註一〕未兆:兆,徵兆。未兆,還沒有徵兆出現。
〔譯〕
戰鬥而沒有必勝的把握,不可以說要戰鬥;攻城而沒有必取的把握,不可以說要攻城。不然,雖然有刑罰與賞賜也不足以取信於全軍。信用在交戰前就要建立,事情在沒有徵兆的時候就要發覺,所以士卒已經聚集,就不徒然解散;軍隊已經出動,就不無功而還;尋求敵人就應該像尋求遺失的兒子一樣,攻擊敵人就應該像解救溺水的人一樣。
〈尉繚子.攻權〉
凡挾義而戰者,貴從我起;爭私結怨,貴以不得已。怨結難起,待之貴後。故爭必當待之,息必當備之。
〔譯〕
凡是挾持著正義的名義而作戰的,貴在由我方發起戰爭;為了爭奪私利而構結怨恨,貴在不得已而應戰。怨恨構結而禍難興起,應付這樣的敵人,貴在後發制敵。所以爭奪已經開始便應當處於備戰狀態,戰爭雖然已經止息也應當對敵人加以防備。
〈尉繚子.攻權〉
權敵審將,而後舉兵。
〔譯〕
權衡敵人、審查敵將之後,再出動軍隊。
〈守權〉
〈尉繚子.守權〉
夫守者,不失險者也。守法:城一丈,十人守之,工食不與焉。出者不守,守者不出。一而當十,十而當百,百而當千,千而當萬。故為城郭者,非特費於民聚土壤也,誠為守也。
〔譯〕
防守,不可以喪失險要之地。防守的方法:城牆長一丈,使用十個人來加以防守,但工事兵與食勤兵不用參與;負責出城攻擊的人,不負責城內的防守;負責城內防守的人,不負責出城攻擊,以免他們過度疲勞。(分工合作,才能善盡其力。)如此便可以以一擋十,以十擋百,以百擋千,以千擋萬。所以修築城郭,決不是隨便耗費民力去聚集土壤的作為,實在是為了防守啊!
〈尉繚子.守權〉
攻者不下十餘萬之眾,其有必救之軍者,則有必守之城;〔註一〕無必救之軍者,則無必守之城。若彼城堅而救誠,則愚夫蠢婦無不蔽城盡資血城者。期年之城,守餘於攻者,救餘於守者。若彼城堅而救不誠,則愚夫蠢婦無不守陴而泣下,此人之常情也。遂發其窖廩救撫,則亦不能止矣。
〔註一〕桂陵之戰、馬陵之戰皆其實例。
〔譯〕
攻擊的敵人不少於十餘萬的數目,那麼有必然前來援救的軍隊,就有必然守得住的城邑;沒有必然前來援救的軍隊,就沒有必然守得住的城邑。如果城邑堅固而救援確定,那麼愚夫蠢婦也將拼命守護城邑。能長期守護城邑,則防守者的力量必須大於攻擊者的力量、援救者的力量必須大於防守者的力量。如果城邑堅固但是救援不確定,那麼愚夫蠢婦也都將守著牆垛而哭泣,這是人之常情。到了這種地步,即使馬上發放物資來救濟安撫,也無法阻止悲傷情緒的蔓延啊!
〈武議〉
〈尉繚子.武議〉
凡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夫殺人之父兄,利人之貨財,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盜也。故兵者,所以誅暴亂、禁不義也。兵之所加者,農不離其田業,賈不離其肆宅〔註一〕,士大夫不離其官府,由其武議在於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親焉。
〔註一〕肆宅:肆,市場。宅,住所。肆宅,市場與住所。
〔譯〕
軍隊不攻擊沒有罪過的城池,不誅殺沒有罪過的人民。誅殺別人的父親兄長,奪取別人的錢財貨物,以別人的子女為奴隸為婢妾,這都是盜賊的行徑啊!所以戰爭是用來誅除暴亂、禁止不義的。軍隊所到之處,農夫不用離開他所工作的田地、事務,商人不用離開他所工作的市場、住所,士大夫不用離開他所工作的官府,這是由於發動戰爭的目的只在於討伐一個不義的君主的緣故,所以武器的鋒刃不會沾染鮮血,而天下都親近歸附他。
〈尉繚子.武議〉
萬乘農戰,千乘救守〔註一〕,百乘事養〔註二〕。農戰不外索權,救守不外索助,事養不外索資。夫出不足戰、入不足守者,治之以市。市者,所以給戰守也。萬乘無千乘之助,必有百乘之市。
〔註一〕救守:與「攻伐」是相對的概念,是古代對於戰爭問題的兩大主張之一,另一主張為「偃兵與用兵」。救守,一般指城守之術,既用來自救,也用來援救、幫助其他遭人侵略的國家。
〔註二〕百乘事養:百乘的實力最弱,談農戰這種攻勢戰略,或者談救守這種守勢戰略都有點不切實際,因此當務之急是努力培養實力,使自己茁壯,如越王句踐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即是。
〔譯〕
萬乘的國家應該致力於農戰政策,千乘的國家應該致力於救守的政策,百乘戰車規模的國家應該致力於服事老人、養育幼兒的政策。致力於農戰政策就不用對外索求權力,致力於救守的政策就不用對外索求援助,致力於服事老人、養育幼兒的政策就不用對外索求物資。軍隊出去國外不足以戰鬥,進入國內不足以防守的,應該好好治理商業市場。商業市場,是提供戰鬥與防守物資的來源啊!萬乘的國家可以沒有千乘之國的援助,但一定要有百乘之國的市場。
〈尉繚子.武議〉
凡誅賞者,所以明武也。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賞一人而萬人喜者,賞之。殺之貴大,賞之貴小。當殺而雖貴重,必殺之,是刑上究也;賞及牛童馬圉〔註一〕者,是賞下流也。夫能刑上究、賞下流,此將之武也。故人主重將。
〔註一〕牛童馬圉:牛童,牧牛的孩童。馬圉,養馬的人。牛童馬圉,比喻職位、身份低賤的人。
〔譯〕
誅殺、賞賜,是用來彰顯將帥的威武的啊!誅殺一個人會使三軍都感到震驚,就誅殺他;賞賜一個人會使上萬人都感到歡喜,就賞賜他。誅殺的對象貴在位高權重的人,賞賜的對象貴在卑賤低下的人。應當誅殺,則即使對方位高權重,也一定要殺了他,這是刑罰往上追究的結果;賞賜及於牧牛的孩童與養馬的奴僕,這是賞賜向下兌現的結果。能往上追究刑罰、向下兌現賞賜,這是將帥威武的由來啊!因此君主必須重視將帥。
〈尉繚子.武議〉
勝兵似水。夫水,至柔弱者也。然所觸,丘陵必為之崩;無異也,性專而觸誠也。今以莫邪之利〔註一〕,犀兕之堅〔註二〕,三軍之眾,有所奇正,則天下莫當其戰矣。
〔註一〕莫邪之利:莫邪,寶劍名;與名劍干將為一對,干將為雄劍,莫邪為雌劍。利,鋒利。莫邪之利,意指寶劍莫邪般的鋒利。
〔註二〕犀兕之堅:犀,犀牛。兕,獨角獸,狀似犀牛。犀兕,用犀牛皮做成的盔甲,質地堅硬。犀兕之堅,意指犀牛盔甲般的堅硬。
〔譯〕
勝利的軍隊就好像水一樣。水,是天下最柔弱的物質啊!然而他所碰觸的地方,丘陵一定會因此崩潰;這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異之處,只是性情專一,全力以赴而已啊!今日以莫邪寶劍般的鋒利,犀兕盔甲般的堅固,三軍的人數,而行使奇正戰術,那麼天下就沒辦法敵擋他了!
〈尉繚子.武議〉
吳起與秦戰,舍不平隴畝〔註一〕,樸樕蓋之〔註二〕,以蔽霜露。如此何也?不自高人故也。乞人之死不索尊,竭人之力不責禮。故古者,甲冑之士不拜,示人無以煩也。夫煩人而欲乞其死、竭其力,自古至今,未嘗聞矣。將,受命之日,忘其家;張軍宿野,忘其親;援枹而鼓〔註三〕,忘其身。吳起臨戰,左右進劍。起曰:「將專主旗鼓爾!臨難決疑,揮兵指刃,此將事也!一劍之任,非將事也!」
〔註一〕不平隴畝:隴,田埂(埂,小土堤。)。畝,田中高起之處。平,剷平。不平隴畝,不剷平田埂。
〔註二〕樸樕蓋之:樸,落葉喬木,葉片呈橢圓形,榆科,產於大陸南部。樸樕,叢生小木。蓋,遮蓋,在此引伸為屋蓋。樸樕蓋之,以用小樹枝當成屋蓋,比喻極簡陋。
〔註三〕援枹而鼓:援,拿著、執持。枹,鼓槌。鼓,古時用以發出前進信號的樂器。援枹而鼓,拿起鼓槌敲鼓。
〔譯〕
吳起與秦國作戰,將帥居住的地方不剷平田埂,只用小樹枝當成屋蓋用來遮蔽霜露。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不想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啊!乞求人們賣命不索求他們的尊敬,竭盡人們的力量不責備他們的禮儀。所以在古時候,穿著甲冑的士人不用行跪拜之禮,這是為了向人們表示不用這麼麻煩的緣故!使人們感到麻煩而想要乞求他為你賣命、竭盡他們的力量,這是自古以來從未聽過的事情啊!將帥,在接受出征命令的那一天,要忘掉他的家庭;領軍在外宿營的時候,要忘掉他的親人;指揮士卒作戰的時候,要忘掉自身的安危。吳起面臨戰鬥的時候,他的左右有人拿劍給他,吳起則說:「將帥只負責指揮的事
宜。面臨危難,決斷疑惑,指揮作戰,這才是將帥的職責啊!拿著利劍上前殺敵的事情,不是將帥的職責啊!」
〈尉繚子.武議〉
吳起與秦戰,未合,一夫不勝其勇,前獲雙首而還。吳起立命斬之。軍吏諫曰:「此材士也,不可斬!」起曰:「材士則是矣,非吾令也。」斬之。
〔譯〕
吳起與秦國作戰,尚未交戰,有一個屬下非常勇敢,前去敵陣斬獲兩個首級回來。吳起立即命令執法的官吏將他斬了。執法的官吏勸諫吳起說:「這是個人才啊,不可斬!」吳起回答說:「他確實是個人才啊,但這卻不是我的命令啊!」於是便將他斬了!
〈原官〉
〈尉繚子.原官〉
貴爵富祿必稱,尊卑之體也。
〔譯〕
顯貴的爵位與富厚的奉祿必須與他的功績相稱,這是建立尊卑關係的基礎。
〈尉繚子.原官〉
明賞賚〔註一〕,嚴誅責,止姦之術也。
〔註一〕明賞賚:賚,賜予。明,光明,引伸有正當、公正的意思。明賞賚,賞賜公正。
〔譯〕
賞賜公正,刑罰嚴格,這是禁止奸邪產生的方法。
〈尉繚子.原官〉
知彼弱者,強之體也。知彼動者,靜之決也。
〔譯〕
知曉敵人的弱點,是強盛的基礎。知曉敵人的動靜,是決斷動靜的依據。
〈治本〉
〈尉繚子.治本〉
古者,土無肥墝,人無勤惰。古人何得,而今人何失耶?耕有不終畝,織有日斷機,而奈何寒飢!蓋古治之行,今治之止也。
〔譯〕
古時候,土地沒有肥沃貧瘠之分,人民沒有勤勞怠惰之別。(而今日有這些區別)那麼古人是得到了什麼,而今人又是失去了什麼啊?耕種有不將田地整個耕種完畢的,紡織有時常中斷機器而不紡織的,這又如何能對抗寒冷與飢餓呢?所以古今的差異在於,古時候的治理之道得到執行,而今日的治理之道得不到執行罷了!
〈尉繚子.治本〉
民相輕佻,則欲心興,爭奪之患起矣。
〔譯〕
人民互相輕佻,那麼慾望就會興起,爭奪的禍患也就會接踵而來。
〈尉繚子.治本〉
蒼蒼之天,莫知其極;霸王之君,誰為法則?往世不可及,來世不可待,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註一〕。所謂天子者,四焉:一曰神明〔註二〕,二曰垂光〔註三〕,三曰洪敘〔註四〕,四曰無敵。此天子之事也。
〔註一〕此句武經七書版文本作:「蒼蒼之天,莫知其極;帝王之君,誰為法則?往世不可及,來世不可待,求己者也。」然而〈銀雀山漢墓竹簡六韜.十三〉:「大(太)公望曰:『蒼蒼上天,莫知極。柏(霸)王之君,孰為法則?往者不可及,來者不可侍(待)。能明其世者,胃(謂)之天子。夫湯之伐桀也,非其戰□脩(修)也……』」且〈呂氏春秋.聽言〉:「《周書》曰:『往者不可及,來者不可待,能明其世,謂之天子。』故當今之世,有能分善不善者,其王不難矣。善不善本於利,本於愛,愛利之為道,大矣!」故可知今本誤矣!而〈逸周書.文傳解〉則載有:「兵強勝人,人強勝天。能制其有者則能制人之有,不能制其有者則人制之。令行禁止,王始也。出一曰神明,出二曰分光,出三曰無適異,出四曰無適與。無適與者亡。」與本文格式相近。此外,〈戰國策.秦策一.蘇秦始將連橫〉:「乃夜發書,陳篋數十,得太公陰符之謀,伏而誦之。」而〈史記.蘇秦列傳〉作:「於是得周書陰符,伏而讀之。」由此,又可見《周書》與太公之關係也。
〔註二〕神明:神聖英明。
〔註三〕垂光:垂,垂下、垂示。光,〈淮南子.俶真〉註:「光,譽也。」及〈詩經.韓奕〉鄭玄箋:「光,猶榮也。」垂光,猶如說垂示恩澤。
〔註四〕洪敘:洪,大水,引伸有大的意思。敘,排定順序、秩序。
〔譯〕
蒼茫的天空,不知道它的盡頭;稱王稱霸的君主,誰能作為楷模?過去的時代不可追回,未來的時代不可等待,能明白他所身處的時代的人,這叫做「天子」。所謂的「天子」,有四件事要達到:第一件是神聖英明,第二件是垂示恩澤,第三件是秩序井然,第四件是天下無敵。這四件事是天子應該完成的事情啊!
〈尉繚子.治本〉
野物不為犧牲,雜學不為通儒。今說者曰:「百里之海,不能飲一夫;三尺之泉,足止三軍渴。」臣謂:「欲生於無度,邪生於無禁。」。
〔譯〕
野生動物不能當作祭品,雜學的人不能叫做通儒。今日的遊說之徒說:「百里寬的海水,不能讓一個人喝飽;三尺深的泉水,卻足以讓三軍解渴。」臣認為:「慾望生於沒有法度,邪惡生於沒有禁令。」
〈尉繚子.治本〉
夫禁必以武而成,賞必以文而成。
〔譯〕
禁令必須依靠武力才能奏效,賞賜必須依靠文德才能成功。
〈戰權〉
〈尉繚子.戰權〉
兵法曰:「千人而成權,萬人而成武。權先加人者,敵不力交;武先加人者,敵無威接。」故兵貴先勝於此,則勝彼矣;弗勝於此,則弗勝彼矣。凡我往則彼來,彼來則我往,相為勝敗,此戰之理然也。
〔譯〕
兵法說:「千人的軍隊靠權勢取勝,萬人的軍隊靠武力取勝。權勢先施加於敵人,敵人便沒辦法運用實力交戰;武力先施加於敵人,敵人接戰時便不具有威勢。」所以軍隊貴在先於這兩件事上取勝,那麼也就能取勝敵人;不能在這兩件事上取勝,那麼也就不能取勝敵人了!凡是我方前往進攻則敵方前來接戰,敵方前來進攻則我方前往接戰,相互分出勝敗,這是戰鬥的規律所決定的啊!
〈重刑令〉
〈尉繚子.重刑令〉
使民內重刑,則外輕敵。故先王明制度於前,重威刑於後。刑重則內畏,內畏則外輕矣。
〔譯〕
使士卒對內重視刑罰,那麼他們對外就會輕視敵人。所以先王在戰前宣明制度,在戰後重視威嚴與刑罰。刑罰受到重視則士卒對內產生畏懼,士卒對內產生畏懼則對外輕視敵人!
〈勒卒令〉
〈尉繚子.勒卒令〉
敵在山,緣而從之〔註一〕;敵在淵,沒而從之〔註二〕。求敵如求亡子,從之無疑,故能敗敵而制其命。
〔註一〕緣而從之:緣,沿著。從,追蹤。緣而從之,沿著山路追蹤他。
〔註二〕沒而從之:沒,沉沒。沒而從之,沉進水裡追蹤他。此句與緣而從之都是比喻對敵人應該窮追不捨,使其沒有喘息的機會。
〔譯〕
敵人在高山上,便沿著山路追蹤他;敵人在深淵下,便沉進水裡追蹤他。尋求敵人如同尋求遺失的兒子,追蹤敵人沒有任何遲疑,所以能打敗敵人而掌握他的性命。
〈尉繚子.勒卒令〉
夫蚤決〔註一〕先定,若計不先定,慮不蚤決,則進退不定,疑生必敗。故正兵貴先,奇兵貴後,或先或後,制敵者也。世將〔註二〕不知法者,專命而行,先擊而勇,無不敗者也。其舉有疑而不疑,其往有信而不信,其致有遲疾而不遲疾。是三者,戰之累也。
〔註一〕蚤決:蚤,通早字。決,決斷、決定。蚤決,早點決斷。
〔註二〕世將:世,當代。世將,當代的將軍。世將、世人,同樣的構詞方式。
〔譯〕
思慮必須早點決斷,計謀必須事先制定,如果計謀沒有事先制定,思慮沒有早點決斷,則軍隊的進退行動就沒有辦法確定,疑慮一生必然失敗。所以正兵貴在先發,奇兵貴在後發,或先發或後發,以能制服敵人為依據。當代那些不知道用兵方法的將帥,專斷獨行,以先發動攻擊為勇敢,沒有不失敗的啊!動用軍隊時有該懷疑的地方而不懷疑,軍隊前往的地方有該確信的地方而不確信,軍隊到達目的地的速度該慢而不慢、該快而不快。這三點,是戰爭的負累啊!
〈將令〉
〈尉繚子.將令〉
左、右、中軍,皆有分職,若踰分而上請者,死。軍無二令;二令者誅,留令者誅,失令者誅。
〔譯〕
左、右、中三軍,都有各自的職位與權責,如果越級向上請示的,將他處死。軍中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發佈命令;擅自發佈命令的人,處死;滯留命令的人,處死;遺失命令的人,處死。
〈踵軍令〉
〈尉繚子.踵軍令〉
故欲戰先安內也。
〔譯〕
所以想要作戰,要先安定內部啊!
〈兵教下〉
〈尉繚子.兵教下〉
兵有五致:為將忘家,踰垠忘親,指敵忘身,必死則生,急勝為下。
〔譯〕
軍隊要做到五件事,分別是:身為統帥要忘掉家庭,離開國境要忘掉親人,指揮軍隊進攻敵人要忘掉自身安危,抱著必死的決心就能生存,急於求勝則是下策。
〈尉繚子.兵教下〉
武王問太公望曰:「吾欲少間〔註一〕而極用人之要〔註二〕?」望對曰:「賞如山,罰如谿〔註三〕。太上無過,其次補過。使人無得私語。諸罰而請不罰者,死;諸賞而請不賞者,死。」
〔註一〕少間:用極少的時間。
〔註二〕極用人之要:極,盡、窮、究,引伸有窮究、洞悉之意。全句意指,洞悉用人的要點。
〔註三〕罰如谿:谿,深谷。〈鶡冠子.天權〉:「夫蚊虻墜乎千仞之谿,乃始翱翔而成其容。」陸佃注:「谷曰谿。」;〈淮南子.地形〉:「邱陵為牡,谿谷為牝。」因此「谿、谷」兩字可互訓。一般用谿字,主要用其「深」的含意,如〈呂氏春秋.察微〉:「使治亂存亡若高山之與深谿。」高誘注:「有水曰澗,無水曰谿。」罰如谿,刑罰如谷一樣深,比喻刑罰應極為嚴厲。
〔譯〕
周武王問姜太公說:「我想要用極少的時間洞悉用人的要點?」姜太公回答說:「賞賜如山一樣高,刑罰如谷一樣深。使用賞罰最高明的是沒有過失,其次是有過失而加以彌補。使人民不能對賞罰的結果私自議論。那些該罰而請求不罰的,處死;那些該賞而請求不賞的,處死。」
〈尉繚子.兵教下〉
凡興師,必審內外之權,以計其去。兵有備闕〔註一〕,糧食有餘不足,校〔註二〕所出入之路,然後興師伐亂,必能入之。
〔註一〕備闕:備,防備;又有周備之意,所以可與缺對言。闕,通缺字。備闕,防備周全與缺少防備。
〔註二〕校:比較,勘查。
〔譯〕
凡是發動軍隊,一定要審查敵我雙方的力量狀態,以計議軍隊的去向。軍隊有防備周全及缺少防備這兩種狀態,糧食有有餘與不足這兩種狀態,勘查軍隊出入的道路,然後發動軍隊討伐叛亂,一定可以取勝。
〈尉繚子.兵教下〉
地大而城小者,必先收其地;城大而地窄者,必先攻其城。地廣而人寡者,則絕其阨;地狹而人眾者,則築大堙〔註一〕以臨之〔註二〕。
〔註一〕大堙:大土山。將土堆堆至與城牆一般高度,以作為輔助攻城之用。
〔註二〕以臨之:臨,登臨。以臨之,用來登臨城牆,引伸有有於利我方攻城的意思。
〔譯〕
地大而城小的,必須先奪取其土地;城大而地窄的,必須先攻取其城邑。地廣而人少的,則阻絕其險阨之地,以免敵人憑此地形固守;地狹而人多的,則在其城邑周圍堆築大土山,以利於我方攻城。
〈兵令上〉
〈尉繚子.兵令上〉
兵者,凶器逆德;爭者,事之末也。王者所以伐暴亂,而定仁義也。戰國所以立威侵敵也,弱國所以不能廢也。
〔譯〕
軍隊,是凶惡的武器、違背道德的事物;爭奪,是事情的末端。軍隊,是君王用來討伐暴亂而安定仁義的啊。是征戰不休的國家所用來建立威勢、侵略敵人的啊!也是弱小的國家所不能廢除的啊!
〈尉繚子.兵令上〉
兵者,以武為棟〔註一〕,以文為植〔註二〕;以武為表,以文為裏;以武為外,以文為內。能審此三者,則知所以勝敗矣。武者,所以凌敵分死生也;文者,所以視利害、觀安危。武者,所以犯敵也;文者,所以守之也。
〔註一〕以武為棟:武,武力,如〈呂氏春秋.不廣〉:「用武則以力勝,用文則以德勝
。文武盡勝,何敵之不服?」;泛指一切激烈、嚴格的行為與手段,如威嚴。棟,房屋的主要梁柱,引伸為支柱之意。全句意指,以武力為支柱。
〔註二〕以文為植:文,文德;泛指一切和緩、寬容的行為與手段,如仁愛。植,栽種、樹立,引伸有根本、根基之意。全句意指,以文德為根基。
〔譯〕
軍隊,以武力為支柱,以文德為根基;以武力為外表,以文德為內在;以武力對付外敵,以文德治理內部。能審查這三者,就能知道用兵的勝敗之道了!武力,是用來欺凌敵人、分出生死的!文德,是用來辨別利害、觀察安危的!武力,是用來攻擊敵人的;文德,是用來防守敵人的。
〈尉繚子.兵令上〉
專一則勝,離散則敗。
〔譯〕
軍隊專一團結則勝利,離散分裂則失敗。
〈尉繚子.兵令上〉
卒畏將甚於敵者,戰勝;卒畏敵甚於將者,戰敗。未戰,所以知勝敗者,固稱將於敵也,敵之與將猶權衡焉!
〔譯〕
士卒畏懼他的將帥甚於敵人的,戰勝;士卒畏懼敵人甚於他的將帥的,戰敗。尚未開戰,而能事先得知誰勝誰敗的,這是從敵人與將帥對士卒所造成的畏懼感誰輕誰重的結果中判斷出的啊!敵人與將帥的關係就好像是一個秤子的兩邊一樣。
〈尉繚子.兵令上〉
善禦敵者,正兵先合,而後扼之,此必勝之術也。
〔譯〕
善於防禦敵軍的人,先用正兵與敵軍作戰,再用奇兵配合正兵多面夾擊敵軍,這是必勝的戰術啊!
〈兵令下〉
〈尉繚子.兵令下〉
百萬之眾而不戰,不如萬人之尸;萬人而不死,不如百人之鬼。賞罰如日月、信比四時,令嚴如斧鉞〔註一〕、利如干將〔註二〕,而士卒有不死用者,未嘗之聞也。
〔註一〕嚴如斧鉞:斧鉞,古時將帥出征之時,君主會於祖廟中舉行授權儀式,君主將斧鉞授予將帥,象徵將權柄、權力交到將帥手中,是一件非常嚴肅的儀式。引伸之,斧鉞便有了非常嚴肅的特質。嚴如斧鉞,意指如授予斧鉞儀式般的嚴肅,或用引伸意,如斧鉞般的嚴肅。
〔註二〕利如干將:利,鋒利。干將,寶劍名;與寶劍莫邪為一對,干將為雄劍,莫邪為雌劍。利如干將,鋒利如寶劍干將一般。引伸指命令的執行過程,順暢無礙,有如揮舞利劍砍斬般,不可阻擋!
〔譯〕
百萬的士卒而不作戰,不如一萬個奮戰而死的士卒;一萬個不願拼命的士卒,不如一百個抱著必死決心的士卒。賞罰如日月般嚴明,執行時如四季交替般確切必然;命令嚴肅如斧鉞,鋒利如干將,而士卒有不賣命的,這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啊!
〈尉繚子.兵令下〉:
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能殺士卒之半,其次殺其十三,其下殺其十一。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內;殺十三者,力加諸侯;殺十一者,令行士卒。故曰:百萬之眾不用命,不如萬人之鬬也;萬人之鬬,不如百人之奮也。
「賞如日月,信如四時,令如斧鉞,制如干將,士卒不用命者,未之有也。」
〈周禮.地官司徒.廩人〉:「若食不能人二釜,則令邦移民就穀,詔王殺邦用。」鄭玄註曰:「殺,猶減也。」
〈儀禮.士冠禮.冠義〉:「以官爵人,德之殺也。」儀禮註曰:「殺,猶衰也。德大者爵以大官,德小者爵以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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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是中國古代的一部重要的兵書,中國古典軍事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過去疑古派一直認為《尉繚子》是偽書,《尉繚子》也被長時期的冷落,自1972年銀雀山漢墓出土文獻證明《尉繚子》並非偽書。
《尉繚子》一書,對於它的作者、成書年代以及性質歸屬歷代都頗有爭議。一說《尉繚子》的作者是魏惠王時的隱士,一說為秦始皇時的大樑人尉繚。一般署名是尉繚子。最早著錄於《漢書·藝文志》,書中雜家類著錄《尉繚》29篇,兵形勢家類著錄《尉繚》31篇。1972年在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了《尉繚子》殘簡,說明此書在西漢已流行,一般認為成書於戰國時代。
《尉繚子》從人性論的視角考察了人的心理,提出了不少精闢治國思想,如“民非樂死而惡生也”,“委積不多則士不行;賞祿不厚則民不勸;武士不選則眾不強;器用不便則力不壯;刑罰不中則眾不畏”,後一句話可以作為尉繚子經國治軍思想的總綱領。《尉繚子》受到《六韜》或者當時其他黃老道家治國理論的影響,提出治國應當使人無欲,無欲則沒有爭奪,沒有爭鬥就沒有犯罪和戰爭,那麼天下就太平了,即“反本緣理,出乎一道,則欲心去,爭奪止,圖圖空”。
《尉繚子》是中國古代頗有影響的一部著作。對它的作者和成書年代,歷來就有各種不同的說法。
第一種意見:《尉繚子》是一部偽書。雖然《漢書 ·藝文志》著錄有"兵形勢"《尉繚》31篇,但今存《尉繚子》不講"兵形勢",顯然不是《漢書·藝文志》所著錄的《尉繚》 ,而是出於後人的偽造。不過,自從1972年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尉繚子》殘簡出土後,學者們發現殘簡有6篇與今存《尉繚子》相合,偽書一說已遭到大多數人否定。另有唐魏徵《群書治要》輯《尉繚子》4篇,對考校此書均有重要價值。
第二種意見: [1] 《尉繚子》的作者名叫尉繚,是戰國時人,此書的前身即《漢書·藝文志》所著錄的“兵形勢”《尉繚》31篇。一說法是在尉繚曾祖父、祖父、父親三代均在魏國擔任國尉一職,尉繚亦在秦國擔任國尉一職,《尉繚子》一書並非尉繚一人所著,而是在尉繚太爺開始,經四代人努力才完成的。
第三種意見:與第二種意見大致相同,不同處在於它認為此書的前身是《漢書·藝文志》所著錄的“雜家”《尉繚》29篇。“雜家”兼合儒墨名法之說。“雜家”《尉繚》屬“商君學”,除論述軍事外,還應論及政治和經濟。它雖談兵法,卻並非兵家。《隋書 ·經籍志》著錄有“雜家”《尉繚子》5卷。這都和今存《尉繚子》的內容和卷數相同,可見今存《尉繚子》即“雜家”《尉繚子》。宋人將“雜家”《尉繚子》收入《武經七書》,歸入兵家。所以後人多誤認《尉繚子》為兵家之書。
《尉繚子》反對迷信鬼神,主張依靠人的智慧,具有樸素的唯物主義的思想。它對政治、經濟和軍事關係的認識是相當深刻的。在戰略、戰術上,它主張不打無把握之仗,反對消極防禦,主張使用權謀,爭取主動,明察敵情,集中兵力,出敵不意,出奇制勝。這些觀點即使在今天也仍有值得參考的價值。
《尉繚子》是戰國晚期論述軍事、政治的一部著作,共五卷二十四篇,南宋刻行的《武經七書》本最早。《漢書·藝文志》雜家收錄了《尉繚子》二十九篇。唐朝初年的《群書治要》中節錄了《尉繚子》四篇。1972年,山東臨沂的銀雀山一號漢墓出土的竹簡,也有和《尉繚子》相符的竹簡書六篇。從這幾篇的情況來看,現在流傳版本的文字有很多刪節和訛誤,篇名常和竹書不合,但基本上沒有後人增加的內容。
《尉繚子》反對軍事上相信“天官時日、陰陽向背”的迷信觀念,強調政治、經濟對軍事的決定性作用,其理論水平很高。後半部《重刑令》以下十二篇,對研究戰國時代的軍法頗有幫助,所以有人把此書作為兵書來看待研究。 [2]
《尉繚子》的思想大體上接近法家,反對孔孟的親親原則,主張用嚴刑峻法治國和治軍,某些思想顯得非常殘暴,全文處處可見“誅殺”這樣的詞彙,並且大力倡連坐保甲制度。有意思的是尉繚卻非常推崇德、仁義,提出“兵者,凶器也。爭者,逆德也。事必有本,故王者伐暴亂,本仁義焉”,告誡君主“雜學不為通儒”,言外之意他的理論才是最有用的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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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引古談今 學問博洽
2017-02-09 由 解放軍報融媒體 發表于歷史
來源:解放軍報 作者:蘇湲晟
中國傳統軍事文化內容豐富源遠流長,《尉繚子》集春秋戰國軍事思想之大成,深刻揭示了戰爭的本質和規律、立法建制的內涵和為將治軍之精要,閃耀思想的光芒,有著「此書不在孫武之下」之譽。
《尉繚子》現存5卷24篇,軍事思想主要繼承自孫、吳兵法,並雜取法、儒、墨、道諸家思想而成,在先秦兵書中獨具一格。清代朱墉在《武經七書匯解》中評價道:「七子談兵,人人挾有識見。而引古談今,學問博洽,首推尉繚。」
在戰爭觀上,尉繚認為「凡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戰爭有正義與不義之分,要以「仁義」為本,支持「誅暴亂,禁不義」的自衛戰爭,絕不能進行掠奪財富的不義之戰,「故兵不得已而用之」「而不能廢兵也」。同時反對用天命觀指導戰爭,提出「天官時日陰陽向背」其「不若人事」的觀點,反對迷信鬼神而主張依靠人的智慧。在軍隊建設上,認為「凡兵,制必先定」,強調建立制度、嚴格規範是統率軍隊的第一要務,是軍事管理的重要基礎,也是克敵制勝的法寶。在落實法規制度中,要「禁必以武而成,賞必以文而成」「號令明,法制審……明賞於前,決罰於後」,治軍講究恩威並用、信賞明罰,無論尊卑都要一視同仁,法制必須與教化相結合,思想教育與物質手段相結合,以達整肅軍紀、樹立軍威之效。
在將領選拔方面,尉繚主張「舉賢用能」「貴功養勞」,要求將領必須具備精湛的軍事指揮能力和領導藝術,革除修養中「心狂」「耳聾」「目盲」的弊端。《武議》篇中記載了著名軍事家吳起的故事。吳起與秦國作戰,住宿在高低不平的隴田上,只用樹枝遮蔽霜露;臨戰時侍從送上寶劍,吳起拒絕並說道,將領的職責是發號施令、果斷抉擇,拿劍與敵廝殺非將領所為;交戰尚未開始,一個勇士沖向敵陣斬取兩個敵兵首級回陣,吳起肯定其勇的同時卻下令將其處斬。這三個故事生動傳神地描繪了一名優秀將領領軍作戰的形象:平時能以上率下與士兵同甘共苦;作戰中掌控全局,指揮決策英明果斷;治軍時執法嚴明、令行禁止。書中以講故事的方式來闡明一個優秀將領所應有的品質,比起抽象空洞的談經論道來,更通俗易懂並具有感染力。
作為一名封建時代的軍事家,尉繚不只闡述軍事理論,而以深邃的眼光和廣闊的視野洞察剖析戰爭的本質。他指出:「兵者,以武為植,以文為種。武為表,文為里。」認為政治決定軍事,軍事又反作用於政治,經濟是決定戰爭勝負的基礎,要站在戰略高度和政治得失上「視利害,辨安危」,只有文治武功相得益彰才能取得勝利,否則將遭到失敗。這與兩千多年後克勞塞維茨的理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充分展示了其思想的深刻性。
「富治者,民不發軔,甲不出暴,而威制天下」。書中這句看似平常的警示良言,時至今日仍然振聾發聵。外表風平浪靜的和平潮流下蕩漾著洶湧澎湃的戰爭暗流,贏得戰爭並制止戰爭的最好方式則是勵精圖治,建設一個實力雄厚、興旺發達的強國。富國才能強軍,強大軍隊是國家繁榮昌盛的根本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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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原文及譯文
2018-11-08 由 辰希悅讀 發表于歷史
《尉繚子》是中國古代的一部重要的兵書。《尉繚子》一書,對於它的作者、成書年代以及性質歸屬歷代都頗有爭議。一說《尉繚子》的作者是魏惠王時的隱士,一說為秦始皇時的大梁人尉繚。一般署名是尉繚子。最早著錄於《漢書·藝文志》,書中雜家類著錄《尉繚》29篇,兵形勢家類著錄《尉繚》31篇。1972年在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了《尉繚子》殘簡,說明此書在西漢已流行,一般認為成書於戰國時代。
尉繚
尉繚在戰國時期有兩人,其中一人為魏惠王時期的隱士,另外一人是秦王政時期的國尉繚。因同在戰國,容易混淆。尉繚在史書所提及的一般指魏繚。
生卒年不詳,戰國兵家人物。魏國大梁(今河南開封)人。不知姓,名繚,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入秦遊說,被任為國尉後,改稱尉繚。
《四庫全書總目》著錄《尉繚子》時又稱"尉繚子",為鬼谷子弟子。
他為秦王嬴政統一六國立下汗馬功勞,主張『併兼廣大,以一其制度』。相傳尉繚懂得面相占卜,在被秦王嬴政賞識之初曾經認定嬴政的面相剛烈,有求於人時可以虛心誠懇,一但被冒犯時卻會變得極之殘暴,對敵人也毫不手軟。尉繚認為這樣的嬴政欠缺照顧天下百姓的仁德之心,多次嘗試逃離嬴政為他安排的住處。
本文僅摘選4篇展示。
天官
梁惠王問尉繚子曰:「黃帝刑德,可以百勝,有之乎?」
尉繚子對曰:「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謂天官時日陰陽向背也。黃帝者,人事而已矣。何者?今有城,東西攻不能取,南北攻不能取,四方豈無順時乘之者耶?然不能取者,城高池深,兵器備具,財谷多積,豪士一謀者也。若城下池淺守弱,則取之矣。由是觀之,天官時日不若人事也。
(案)[按]天官曰:『背水陳為絕(紀)[地],向阪陳為廢軍。』武王伐紂,背濟水向山阪而陳,以二萬二千五百人,擊紂之億萬而滅商,豈紂不得天官之陳哉?楚將公子心與齊人戰,時有彗星出,柄在齊。柄所在勝,不可擊。公子心曰:『彗星何知!以彗斗者,固倒而勝焉。』明日與齊戰,大破之。黃帝曰:『先神先鬼,先稽我智。』謂之天(時)[官],人事而已。」
梁惠王問尉繚子說:「相傳黃命關於刑德的學說,可以百戰勝,有這回事嗎?」
尉繚子回答說:「[所謂刑德,]是說用武力征伐敵人,用仁德安定天下,不是指天官、時日、陰陽、向背等而說的。黃帝所說的,不過是強調人的作用罷了。為什麼這樣說呢?譬如現在有座城,從東西兩方進攻,不能取勝;從南北兩方進攻,也不能取勝,難道四方面都沒有適應吉利時辰的方位嗎?其所以攻不下來,是因防守者的城垣高,城壕深,武器裝備完善,資財糧食充足,豪傑之士同心協力的原故。如果它的城垣低,戰壕淺,守備弱,就能攻下來了。由此看來,相信天官時日,不如充分發揮人的作用。
按《天官》書上說:『背水列陣是置軍隊於絕境,向坡列陣是把軍隊置於無用之地。』但武王伐紂的時候,卻背著濟水,向著山坡列陣,以二萬二千百人,擊敗眾多的紂軍,滅亡了商朝,難道是紂王所布的陣勢沒有得到天官之利嗎!楚將公子心與齊國作戰,當時出現彗星,彗星的柄搦向齊國方面,有人認為柄所指的方向定會取得勝利,因而不能進攻。公子心說:『彗星知道什麼呢,用掃帚打人的,本來就應當倒轉頭來用柄去打才能取勝』。第二天與齊國交戰,果然大破齊軍。黃立說:『首先問神問鬼,不如首先問問自己的才智如何』。與其說是天文星象的應驗,不如說它是發揮了人的作用。
兵談
量土地肥墝而立邑建城。[以城]稱地,以(城)[地]稱人,以人稱粟。三相稱,則內可以固守,外可以戰勝。戰勝於外,(備主)[福生]於內,勝(備)[福]相應,猶合符節,無異故也。
治兵者,若秘於地,若邃於天,生於無。故(關)[開]之,大不窕;[關之,]小不恢。明乎禁舍開塞,民流者親之,地不任者任之。夫土廣而任則國富,民眾而(治)[制]則國治。富治者,(民)[車]不發軔,(車)[甲]不出(暴)[櫜],而威制天下。故曰:「兵勝於朝廷。」
不暴甲而勝者,主勝也。陳而勝者,將勝也。兵起,非可以忿也。見勝則興,不見勝則止。患在百里之內,不起一日之師;患在千里之內,不起一月之師;患在四海之內,不起一歲之師。
將者,上不制於天,下不制於地,中不制於人。寬不可激而怒,清不可事以財。夫心狂、目盲、耳聾,以三悖率人者,難矣。
兵之所及,羊腸亦勝,鋸齒亦勝,緣山亦勝,入谷亦勝,方亦勝,圓亦勝。重者如山如林,如江如河;輕者如炮如燔[,如漏如潰]。如垣壓之,如雲覆之,令之聚不得以散,散不得以聚,左不得以右,右不得以左。兵如總木,弩如羊角。人人無不騰陵張膽,絕乎疑慮,堂堂決而去。
要衡量土地的肥瘠來確定建立城邑。城邑的興建要和土地面積的大小相適應,城邑的大小要和人口的多少相適應,人口的多少要和糧食的供應相適應。三者互相適應,對內就可以進行固守,對外就可以戰勝敵人。能夠戰勝敵人於國外,主要在於國內有充分的準備,勝利和準備的一致性,就象符節的相吻合一樣,這是兩者之間沒有差異的原故。
善於治兵的人[實行寓兵於農],就象大地那樣深藏不露,就象天空那樣深邃莫測,表面無形無影卻蘊藏著巨大的力量。作戰時,大規模用兵不會感到兵力不足,小規模用兵也不會感到兵力過多。平時必須明確各種應興應革的事項,對於流散的人民,應安托他們,對於沒有利用的土地,應該充分利用起來。土地廣大而又能充分利用,國家就富足;人民眾多而又有良好的組織,國家就安定。富足而安定的國家,不必出動軍隊,憑藉聲威就可以使天下順服。所以說,軍事的勝利,取決於朝廷的政治措施。不使用武力就取得的勝利,是君主在政治上的勝利;經過戰爭而取得的勝利,是將帥在指揮上的勝利。
進行戰爭,是不能意氣用事的。預計有勝利的把握就採取行動;預計沒有勝利的把握就堅決停止。禍亂發生在百里之內,不要只作一天的戰鬥準備;禍亂發生在千里之內,不要只作一月的戰鬥準備;禍亂發生在四海之內,不要只作一半的戰鬥準備。
做將帥的人,必須上不受天時的限制,下不受地形的限制,中不受人為的限制。要氣量寬宏,不可因刺激而發怒;要清正廉潔,不可被金錢所誘惑。如果任用態度輕狂,目光短淺,信息不靈的人來統帥軍隊,那就難於成功了。
訓練有素的軍隊,在羊腸小道也能取勝,在高岩峻岭也能取勝,攀登高山也能取勝,深入谷地也能取勝。方陣也能取勝,園陣也能取勝。行動穩重時,要象山林那樣沉著鎮靜,象江河那樣一往無前;行助急驟時,要象火燒那樣急劇猛烈,象牆倒那樣有壓頂之勢,象雲層履蓋那樣無可逃避。使集中的敵人來不及分散,分散的敵人來不及集中,左邊的敵人來不及救援右邊,右邊的敵人來不及救援左邊。軍隊刀槍劍戟如林立,萬努齊發如旋風,人人鬥志昂揚,英勇果敢,一往無前地去決戰決勝。
制談
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則士不亂,士不亂則形乃明。金鼓所指,則百人盡斗。陷行亂陳,則千人盡斗。覆軍殺將,則萬人齊刃。天下莫能當其戰矣。
古者,士有什伍,車有偏列。鼓鳴旗麾,先登者未嘗非多力國士也,先死者[亦]未嘗非多力國士[也]。損敵一人而損我百人,此資敵而傷我甚焉,世將不能禁。征役分軍而逃歸,或臨戰自北,則逃傷甚焉,世將不能禁。殺人於百步之外者,弓矢也。殺人於五十步之內者,矛戟也。將已鼓,而士卒相囂,拗矢折矛抱戟,利後發。戰有此數者,內自敗也,世將不能禁。士失什伍,車失偏列,奇兵捐將而走,大眾亦走,世將不能禁。夫將能禁此四者,則高山陵之,深水絕之,堅陳犯之。不能禁此四者,猶亡舟楫絕江河,不可得也。
民非樂死而惡生也,號令明,法制審,故能使之前。明賞於前,決罰於後,是以發能中利,動則有功。(今)[令]百人一卒,千人一司馬,萬人一將,以少誅眾,以弱誅強。試聽臣言其術,足使三軍之眾誅一人無失刑。父不敢舍子,子不敢舍父,況國人乎?一賊杖劍擊於市,萬人無不避之者,臣謂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何則?必死與必生,固不侔也。聽臣之術,足使三軍之眾為一死賊,莫當其前,莫隨其後,而能獨出獨入焉。獨出獨入者,王霸之兵也。
有提十萬之眾,而天下莫當者誰?曰桓公也。有提七萬之眾,而天下莫當者誰?曰吳起也。有提三萬之眾,而天下莫當者誰?曰武子也。今天下諸國士,所率無不及二十萬眾者,然不能濟功名者,不明乎禁舍開塞也。明其制,一人勝之,則十人亦以勝之也。十人勝之,則百千萬人亦以勝之也。故曰:便吾器用,養吾武勇,發之如鳥擊,如赴千仞之溪。
今國被患者,以重寶出聘,以愛子出質,以地界出割,得天下助卒。名為十萬,其實不過數萬爾。其兵來者,無不謂其將曰:「無為天下先戰。」其實不可得而戰也。
量吾境內之民,無伍莫能正矣。經制十萬之眾,而王必能使之衣吾衣,食吾食。戰不勝,守不固者,非吾民之罪,內自致也。天下諸國助我戰,猶良驥騄耳之駛,彼駑馬鬐興角逐,何能紹吾氣哉?吾用天下之用為用,吾制天下之制為制。修吾號令,明吾刑賞,使天下非農無所得食,非戰無所得爵,使民揚臂爭出農戰,而天下無敵矣。故曰:發號出令,信行國內。
民言有可以勝敵者,毋許其空言,必試其能戰也。視人之地而有之,分人之民而畜之,必能內有其賢者也。不能內有其賢而欲有天下,必覆軍殺將。如此,雖戰勝而國益弱,得地而國益貧,由國中之制弊矣。
凡是統率軍隊,必須預先建立各種制度。各種制度建立了,士卒就不會混亂。士卒不混亂,紀律就嚴明了。這樣,命令一經發出,成百的人都盡力戰鬥。衝鋒陷陣時,成千的人都盡力戰鬥。殲滅敵軍時,成萬的人都協力作戰,這樣,天下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與它抗衡了。
古時,士兵有「什伍」的編制,戰車有「偏列」的編制。當擊鼓揮旗發起進攻時,首先登上敵人城堡的,往往只是那些樂於為日出力的勇士,首先戰死的,也往往是那些為國出力的勇士。如果只殺傷一個故人而我軍卻損傷一百人,這就等於大大地加強了敵人而嚴重地損傷了自己,可是平庸的將領卻不能避免。士兵應徵入伍後,剛編入部隊就逃亡回家,或者剛上戰場就自行潰敗,這就會出現大量的逃散傷亡,可是平庸的將領卻不能制止。敵人在百步之外,就應當用弓箭殺傷他們;在五十步之內,就應當用矛、栽殺傷他們。但是將帥擊鼓傳令時,士兵們卻互相吵鬧,把箭、矛折斷,把戈戟拋棄,面對敵人而畏縮不前,戰鬥中出現這些情況,就是自己先潰敗了,可是平庸的將領卻不能禁止。戰鬥時士兵脫離了隊伍,戰車脫離了「偏列」,機動部隊拋棄他們的將領自行逃走,其他士兵也隨之潰散,可是平庸的將領卻不能制止。將帥如能制止這四種情況發生,那麼高山可以攀登,深水可以跨越,堅固的陣地也可以摧破。如果不能防止這四種情況發生,[要想戰勝敵人,]就好比沒有船隻而想渡過江河一樣,是不可能達到目的。
人們本來並不是好死厭生的。只是由於號令嚴明,法制周詳,才能使他們奮勇向前。既有明確的獎賞鼓勵於前,又有堅決的懲罰督促於後,所以出兵就能獲勝,行動就能成功。
如今百人設一卒長,千人設一司馬,萬人設一將軍,這是以少數人管轄多數人,以少數將吏去治理整個部隊的事務。如果能聽從我的統御方法,就可以駕馭三軍之眾。如果做到一個違犯者也不放過,就是父親也不敢放過兒子,兒子也不敢放過父親,何況對於一般的人呢!
一個亡命之徒,持劍在持市上殺人,眾人沒有不躲避他的。我認為這並不是由於這個人特別勇敢而眾人都無能。為什麼呢?因為抱必死決心的人和貪生怕死的人,本來是不相向的。如果依照我的辦法行事,可以使三軍之眾,就象一個持劍的亡命之徒那樣,前進時敵人不敢抵抗,後退時敵人不敢追擊,而能做到進退無阻。能夠進退無阻的軍隊,那就是圖王稱霸的軍隊了。
有統率十萬軍隊而天下無敵的,是誰呢?是齊桓公。有統率七萬軍隊而天下無敵的,是誰呢?是吳起。有統率三萬軍隊而天下無敵的,是誰呢?是孫武子。現在各國一些傑出的將領,所統率的軍隊都不下二十萬,其所以不能功成名就,就在於沒有建立明確的獎懲制度。如果明確建立了這些制度,一個人取得勝利,就會帶動十個人取得勝利,十個人取得勝利,就會帶動百人、千人、萬人取得勝利。所以說,改善我們的武器裝備,培養我們的戰鬥作風,軍隊一旦出動,就象鷙鳥捕食那樣兇猛,象傾瀉到深谷的急流那樣勢不可當。
如今有的國家遇到外患的時候,總是以貴重的珍寶作為禮品,以愛子作為人質,以國土割讓給別人,用這些條件去乞求別國派兵援助,而派來的援軍往往名為十萬,其實不過幾萬罷了。而且當其出發的時候,他們的國君總是告訴他的將領說:「不要在別人之前進入戰鬥」。他們是根本不可能為你奮力作戰的。
治理全國民眾,沒有什伍的制度,就沒有誰能治理好他們。編成十萬大軍,就必須能用它們去取勝。如果這些軍隊,穿了國家的衣服,吃了國家的糧食,戰不能勝,守不能固,這不是士兵的罪過,而是由於軍內沒有建立良好的制度或指揮不當的緣故。在這種情況下,縱然有別國軍隊幫助作戰,而敵人好象一匹飛馳的駿馬,援兵卻象一匹遲頓的劣馬,劣馬去和駿馬較量,這怎能有助於我軍的氣勢呢。
利用天下的財富來充實我們的國力,參考天下的制度來修訂我們的制度。整肅號令,嚴明賞罰,使天下都知道不耕種的人不能得食,無戰功的人不能得爵。鼓勵民眾奮勇爭先地投入生產和戰鬥,這樣就可以天下無敵了。所以說,號令一經發出,就必須取信於民而風行全國。
如果有人說他有戰勝敵人的辦法,可不能輕信他的空話,必須實踐中考驗他。要想兼并別國的土地,統治別國的人氏,必須國內賢才輔佐。如果在國內沒有賢才輔佐,而想統一天下,必然招致兵敗將亡的後果。即使僥倖獲勝,國家也會因此而更加衰弱,即使攻占別國的土地,國家也會因此而更加貧困,這些都是由於國家制度有病,[不能選賢任能的緣故]。
戰威
凡兵,有以道勝,有以威勝,有以力勝。講武料敵,使敵之氣失而師散,雖形全而不為之用,此道勝也。審法制,明賞罰,便器用,使民有必戰之心,此威勝也。破軍殺將,乘闉發機,潰眾奪地,成功乃返,此力勝也。王侯如此,[所]以三勝者畢矣。
夫將(卒)[之]所以戰者,民也;民之所以戰者,氣也。氣實則斗,氣奪則走。刑(如)未加,兵未接,而所以奪敵者五:一曰廟勝之論,二曰受命之論,三曰逾垠之論,四曰深溝高壘之論,五曰舉陳加刑之論。此五者,先料敵而後動,是以擊虛奪之也。
善用兵者,能奪人而不奪於人。奪者,心之機也。令者,一眾心也。眾不審則數變,數變則令雖出眾不信矣。故令之法,小過無更,小疑無申。故上無疑令,則眾不二聽;動無疑事,則眾不二志。
[古率民者,]未有不信其心,而能得其力者[也];未有不得其力,而能致其死戰者也。故國必有禮[信]親愛之義,則可以飢易飽;國必有孝慈廉恥之俗,則可以死易生。古者率民,必先禮信而後爵祿,先廉恥而後刑罰,先親愛而後律其身。故戰者必本乎率身以勵眾士,如心之使四(支)[肢]也。志不勵,則士不死節;士不死節,則眾不戰。勵士之道,民之生不可不厚也;爵列之等,死喪之(親)[禮],民之所營,不可不顯也。必(也)因民所生而制之,因民所(榮)[營]而顯之,田祿之實,飲食之(親)[糧],鄉里相勸,死(生)[喪]相救,兵役相從,此民之所勵也。使什伍如親戚,卒伯如朋友,止如堵牆,動如風雨,車不結轍,士不旋踵,此本戰之道也。
地所以養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戰所以守城也。故務耕者民不飢,務守者地不危,務戰者城不圍。三者,先王之本務[也]。本務[者],兵最急(本者)。故先王專於兵,有五焉:委積不多則士不行,賞祿不厚則民不勸,武士不選則眾不強,備用不便則力不壯,刑賞不中則眾不畏。務此五者,靜能守其所(固)[有],動能成其所欲。夫以居攻出,則居欲重,陣欲堅,發欲畢,(闕)[斗]欲齊。
王國富民,霸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倉府,(所)[是]謂上滿下漏,患無所救。故曰:舉賢任能,不時日而事利;明法審令,不卜筮而事吉;貴功養勞,不禱祠而得福。又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聖人所貴,人事而已。
夫勤勞之師,將(不)[必]先己。暑不張蓋,寒不重衣,險必下步,軍井成而後飲,軍食熟而後飯,軍壘成而後舍,勞佚必以身同之。如此,師雖久而不老不弊。
戰爭有用道勝的,有用威勝的,有用力勝的。講求軍事準備,判明敵人虛實,設法促使敵人士氣沮喪而內部分化,雖然軍隊的組織形式完整但卻不能用來作戰,這就是以道勝。審定法制,嚴明賞罰,改善武器裝備,使人人都有必戰的決心,這就是以威勝。擊破敵軍,斬殺敵將,使用各種攻城器械強攻敵人城邑,粉碎敵人防禦,占領敵國土地,功成之後,班師回國,這就是以力勝。戰爭決策者明白這些,就能完全掌握三種勝利方式的具體運用了。
將沖所賴以作戰的是軍隊,軍隊所賴以作戰的是士氣。士氣旺盛就勇於戰鬥,士氣沮喪就會潰敗。在軍隊還未行動,雙方還未接觸時就能夠壓倒敵人的條件有五個方面,一是朝廷的決策英明,二是將沖的選拔得人,三是進入敵境的迅速突然,四是本國防務的堅強充實,五是列陣決戰的指揮正確。這五個方面都要先分析敵情,而後行動,用以實擊虛的辦法去壓倒敵人。善於用兵的人,能壓倒敵人。而不為敵人所壓倒。壓倒敵人,在於將帥的機智。號令是用來統一軍隊行動的,對軍隊情況不了解,號令就會經常變更,經常變更的號令,縱然下達了,大家也都不會相信。因此,下達號令的原則是,有小的缺點不必變更,有點不明確也不須重申。所以,上級沒有可疑的命令,大眾也就不會無所適從;行動沒有猶豫不定的事情,大眾就不會三心二意。從來就沒有不取得大眾衷心信任,而能得到他們自願效力的,也沒有不取得大眾自願效力,而能使他們拚命作戰的。
一個國家必須有崇禮守信相親相愛的風氣,民眾才能忍飢耐餓克服困難。國家必須有孝順慈愛廉潔知恥的習俗,民眾才能不惜犧牲去捍衛國家。古代君王治理民眾,必須先以禮信感化他們,然後用爵祿鼓勵他們;先以廉恥教育他們;然後用刑罰督促他們;先用仁愛撫慰他們,然後用法律約束他們。
將帥指揮作戰,必須用自己的表率行為來激勵部隊,這樣才能象頭腦指揮四肢一樣的靈活自如。戰鬥意志不加激勵,士兵就不會為國家效死,士兵不為國家效死,部隊就沒有作戰能力。激勵士氣的方法,就是使民眾都過富裕的生活。官職的等級,死喪的撫恤,是民眾所追求的,應該有明確的規定。必須根據民眾的生活需要制定保障措施,根據民眾的功績給予表彰獎勵,使他們在田地體祿方面得到實惠,起居飲食方面得到照顧,鄰里互相鼓勵,死生互相幫助,戰時攜手應徵入伍,這就是激勵民眾的辦法。使同什同伍的人,象親戚那樣互相關心,上下級關係象朋友那樣親密無間,軍隊駐止下來就象銅牆鐵壁一樣的堅固,行動起來就象急風暴雨一樣的迅猛,戰車一往直前,士兵絕不後退,這就是戰勝敵人的根本原則。
土地是用來養活民眾的,城塞是用來保衛土地的,戰鬥是用來防守城塞的。所以,注重農業生產的,民眾就不會受饑荒,注重邊疆守備的,領土就不會被侵犯,注重機動作戰的,城市就不會被圍困。這且件事是古代君王立國的根本問題,而其中軍事問題又最為緊要。所以古代君王特別注意軍事方面的五個問題:糧食儲備不充分,軍隊就難以行動;獎賞待遇不優厚,民眾就得不到鼓勵;武士不經嚴格挑選,部隊就不會堅強;武器裝備不充實,戰鬥力就不會強大;賞罰不公正,民眾就不會畏服。能夠注意到這五個方面的問題,防守時就能守必固,行動時就能戰必勝。
要由防禦轉入進攻,防禦就要穩定,陣地就要堅固,發起進攻要使用全部力量,戰鬥行動要協調一致。
實行王道的國家,注意增加人民的收入;實行霸道的國家,注意增加武士的待遇;沒落的國家,只圖增加中上層貴族們的財富;瀕於滅亡的國家,只圖增加君王自己的庫存財物。所以說,只滿足上層而忽略下層,其禍患是無法挽救的。
常言說,選用賢能,不須選擇吉日良辰,也會順利。法令明確,不必占卜吉凶,結果也會圓滿。尊重功勞,不必祈禱也會得福。又說,天時有利不如地形有利,地形有利不如人心和睦。聖人所重視的,只在人的作為罷了。
勤勞的軍隊,將帥與士卒同甘苦,不先顧自己。天熱不張傘,寒冷不加衣,路險必然下馬步行,部隊的井挖好了自己才飲水,部隊的飯煮熟了自已才進餐,部隊的營壘築成了自己才休息,將帥必須與士兵同勞佚,共甘苦。這樣,部隊雖然長期作戰,也能保持旺盛的士氣而不致衰竭疲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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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子》是中國古代的一部重要的兵書。《尉繚子》一書,對於它的作者、成書年代以及性質歸屬歷代都頗有爭議。一說《尉繚子》的作者是魏惠王時的隱士,一說為秦始皇時的大樑人尉繚。一般署名是尉繚子。最早著錄於《漢書·藝文志》,書中雜家類著錄《尉繚》29篇,兵形勢家類著錄《尉繚》31篇。1972年在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了《尉繚子》殘簡,說明此書在西漢已流行,一般認為成書於戰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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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姓氏不知,名繚,戰國時代魏國人,後入秦成為秦國國尉,因而被稱為尉繚,為秦始皇統一六國立下汗馬功勞。
相傳尉繚懂得面相占卜,在被秦王政賞識之初曾經認定秦王政的面相剛烈,有求於人時可以虛心誠懇,一旦被冒犯時卻會變得極之殘暴,對敵人也毫不手軟。尉繚認為這樣的秦王政欠缺照顧天下百姓的仁德之心,多次嘗試逃離秦王政為他安排的住處[1],但每次秦王政都派人把他追回來,從不因此而責備尉繚,甚至替尉繚準備與自己相同規格的衣服和膳食。最後終於得到尉繚的首肯,願意扶助秦國,入朝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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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n 20 Thu 2019 14:35
秦始皇統天下的兵家尉繚-尉繚子/《武經七書》由《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七部著名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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