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狀,漢朝稱「狀」,元代以後稱之「行狀」或「行述」(也謂之「事略」)。敘述死者世系、生平、生卒年月、籍貫、事蹟的文章,留作史官提供立傳的依據。
行狀始於東漢,至魏晉南北朝開始流行,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書記》:「體貌本原,取其事實,先賢表謚,並有行狀,狀之大者也。」唐代則規定凡重要官員去世,都由家人簡錄其生平行事,報送中央修史機構存檔。行狀之撰寫遂大增,常由死者門生故吏或親友撰寫,也有出錢委託當時著名文豪代寫,文筆多有溢美之辭。唐代李翱曾為韓愈寫過行狀,但他在〈百官行狀奏〉寫道:「由是事失其本,文害於理,而行狀不足以取信。」
著名的行狀有〈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師行狀〉、〈赴英州乞舟行狀〉、〈袁中郎行狀〉、〈司馬溫公行狀〉等,另有「逸事狀」只記逸事,富於文學色彩,是行狀的一種變體,如柳宗元〈段太尉逸事狀〉。
歷代行狀列表
唐朝
冥詳:〈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師行狀〉
韓愈:〈董晉行狀〉
李翱:〈韓吏部行狀〉
宋朝
蘇軾:〈司馬溫公行狀〉
蘇軾:〈赴英州乞舟行狀〉
程頤:〈明道先生行狀〉
曾肇:〈亡兄行狀〉(曾鞏)
朱熹:〈皇考吏部朱公行狀〉(朱松,朱熹之父)
朱熹:〈張魏公行狀〉
朱熹:〈籍溪胡先生行狀〉
朱熹:〈敷文閣直學士陳公行狀〉(陳良翰)
朱熹:〈南嶽處士吳君行狀〉(吳翌)
朱熹:〈七世祖承軍郎退林公行狀〉
朱熹:〈八世韋齋府君行狀〉
朱熹:〈延平先生李公行狀〉(李侗)
黃榦:〈朝奉大夫文華閣待制贈寶謨閣直學士通議大夫諡文朱先生行狀〉
楊萬里:〈張魏公行狀〉
黃乾:〈朱子行狀〉
元朝
趙孟頫:〈高峰禪師行狀〉
明朝
黃伯生:〈誠意伯劉公基行狀〉
黃佐:《自敘先世行狀》
袁中道:〈袁中郎行狀〉
袁中道:〈吏部驗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狀〉
清朝
顧炎武:〈吳同初行狀〉


墓誌銘為文體名,在墳墓中或墳墓上,以死者生平事蹟所寫的一份簡介,尤其對於偉大或值得紀念的人其墓經常有墓誌銘,在中國和西方都有這種習俗的存在,另外中國古代還有祭文、行狀的寫法。但是近代中國已不流行寫墓誌銘。
濫觴
唐朝太史傅奕自為墓誌曰:「傅奕,青山白雲人也。因酒醉死,嗚呼哀哉!」是中國寫墓誌銘之始。宋代曾鞏說:「夫銘志之於世,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之於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納於廟,或存於墓,一也。苟其人之惡,則於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1]
東漢蔡邕曾因撰寫諛墓之文受到非議。[2]其實收人之財,難免要在碑誌中說人好話,[3]「以為諛墓之文,例多溢美。」[4]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善寫墓誌銘,李漢的《昌黎先生集序》載韓愈計有碑誌75篇。韓愈曾為石洪作墓誌,石洪官僅止於縣尉,無奇偉之事蹟,日後宋人修《新唐書》竟收此「諛墓之文」。[5]韓愈文名日盛,達官貴人常求其為先人撰墓誌銘,潤筆酬金甚高,韓愈亦來者不拒。[6]其門客劉叉甚覺眼紅,取其黃金數斤而去,云:「此諛墓中人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壽。」[7]歐陽修也寫過《范文正公神道碑》、《尹師魯墓誌》、《杜祁公墓誌》,但其子孫皆不滿意歐的文章[8]。曾鞏曾對歐陽修為其祖父作墓碑銘深表謝意說:「銘志之著於世,義近於史」[9]。蘇軾本人則少作行狀、碑誌。[10]不過蘇軾還是代張方平作〈故龍圖閣學士滕公墓志銘〉,這是由於張方平當時已病故。清人魏象樞也發表過意見:「為人作墓志銘甚難,不填事跡,則求者多不甘;多填事跡,則見者不信;甚至事跡無可稱述,不得已而轉抄匯語及眾家刻本以應之。譬如傳神寫照向死人面上,脫稿已不克肖,況寫路人形貌乎?世人生前行些好事,做個好人,勿令作墓志銘者,執筆躊躇,代為遮蓋也。」[11]
文體架構
一般而言,墓誌銘分為志和銘兩部分,志多用散文記敘死者姓氏、籍貫和生平,銘使用韻文概括全篇,對死者的讚揚、悼念或安慰之詞。中西方皆然,但也有例外。

行狀+「逸事狀」+墓誌銘/漢朝稱「狀」,元代以後稱之「行狀」


行狀+「逸事狀」+墓誌銘/漢朝稱「狀」,元代以後稱之「行狀」


蘇東坡的奶媽是誰?
​您一定會覺得這題目太冷僻!
但其實答案就在歷史文物陳列館裡。
本館豐碑拓片區現正展出「乳母任氏墓誌銘」。
​「蘇軾子瞻之乳母任氏名採蓮」,名字是「任採蓮」,而且這墓誌銘還是蘇東坡親筆書寫的。
​任採蓮原來是照顧蘇媽媽的婢女,隨蘇媽媽嫁入蘇家,是蘇東坡和姊姊的奶媽,之後又撫養蘇東坡的三個小孩一個孫子,享年七十二歲。蘇東坡在墓誌中頌揚奶媽:「工巧勤儉,至老不衰」;對蘇家前後四代「皆有恩勞」。
​雖然墓誌往往揚善隱惡,卻是重要的史料。墓誌銘記載了很多古代「小人物」的故事,和只記載帝王將相等「大人物」的傳統史書不同。這件墓誌不但看到蘇東坡對奶母的感懷,也能欣賞其書法,還可作為研究宋代女性生活的史料。蘇東坡的奶媽是誰? ​... - 歷史文物陳列館 Museum of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hilology | Facebook https://bit.ly/44ICITx

行狀+「逸事狀」+墓誌銘/漢朝稱「狀」,元代以後稱之「行狀」

   乳母任氏墓誌銘
任採蓮原來是照顧蘇媽媽的婢女,隨蘇媽媽嫁入蘇家,是蘇東坡和姊姊的奶媽,之後又撫養蘇東坡的三個小孩一個孫子,享年七十二歲。蘇東坡在墓誌中頌揚奶媽:「工巧勤儉,至老不衰」;對蘇家前後四代「皆有恩勞」。
蘇東坡在為奶媽寫墓誌銘時,正遭逢人生重大打擊的時刻,被貶到黃州的第一年,他有名的〈黃州寒食帖〉開頭就說:「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所以墓誌銘在最後面有一句:「死有以葬之,不必其里也」,似乎也是蘇東坡此時心境的投射。
雖然墓誌往往揚善隱惡,卻是重要的史料。墓誌銘記載了很多古代「小人物」的故事,和只記載帝王將相等「大人物」的傳統史書不同。這件墓誌不但看到蘇東坡對奶母的感懷,也能欣賞其書法,還可作為研究宋代女性生活的史料。蘇東坡的奶媽──乳母任氏墓誌銘 | 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歷史文物陳列館 https://bit.ly/44L79ZB

行狀+「逸事狀」+墓誌銘/漢朝稱「狀」,元代以後稱之「行狀」


趙郡蘇軾子瞻之乳母任氏,名采蓮,眉之眉山人。父遂,母李氏。事先夫人三十有五年,工巧勤儉,至老不衰。乳亡姊八娘與軾,養視軾之子邁、迨、過,皆有恩勞。從軾官於杭、密、徐、湖,謫於黃。元豐三年八月壬寅,卒於黃之臨臯亭,享年七十有二。十月壬午,葬於黃之東阜黃岡縣之北。銘曰:
生有以養之,不必其子也。死有以葬之,不必其里也。我祭其從與享之,其魂氣無不之也。


《墓志銘》,我們可以獲得的信息如下:死者為蘇軾的乳母任氏,名採蓮,四川眉山人。父親叫任遂,母親姓李。任氏是蘇軾母親的婢女,侍奉蘇母三十五年,她哺育過蘇軾姐弟,又照看了蘇軾的三個兒子,對蘇家三代皆有恩勞。她還曾跟隨蘇軾宦遊,到過杭州、密州、徐州和湖州,最後在元豐三年(1080)八月壬寅,死在了蘇軾貶謫的黃州,享年七十二歲。從銘文看,任氏生前大概曾有生育,但可惜並沒有得到子女的孝養,死後非但未能歸葬故里,甚至連定期的祭奠都難以獲得。不過,這些在蘇軾看來,皆可用更豁達的態度對待之:生養不必其子,死葬不必其里,祭奠從與享之,魂氣無所不至。
關於任氏,《墓志銘》所能告訴我們的至此而止。但如果充分考慮到任氏的特殊身份,即她與蘇家三代老小的關係,那麼我們對於任氏的個人生命歷程就會有更為豐富的認識,也易作較為切近的體察。
《墓志銘》言,任氏卒於元豐三年八月壬寅,享年七十二歲。由此推算,任氏當生於公元1009年,即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
任氏孩童時的情況,不得而知,或長於自家,或長於程家。司馬光撰寫的《蘇主簿夫人墓志銘》(《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七六,以下簡稱《程夫人墓志銘》)謂:「夫人以嘉祐二年四月癸丑終於鄉里,其年十一月庚子葬某地,年四十八。」案嘉祐二年(1057),任氏四十九歲,程夫人四十八歲,任氏年長程夫人一歲。又,《墓志銘》言任氏事先夫人三十有五年。而先夫人程氏終年四十八歲,可知任氏十五歲時始侍奉十四歲的程氏。另據《程夫人墓志銘》載:「夫人姓程氏,眉山人,大理寺丞文應之女。」則程氏為眉山大戶,無疑。任氏亦為眉山人,且其父名母姓俱知。以此而論,任氏似乎是先長成於自家而後才歸於程家為婢。
任氏的少女時期當是在程家作婢女度過。按《程夫人墓志銘》載「(夫人)生十八年歸蘇氏」,則任氏亦當於是年(天聖五年,1027)隨程氏到蘇家,時年十九歲。
任氏既歸蘇家,仍事程氏。景佑二年(1035),蘇洵幼女生,此女即是《墓志銘》所言「亡姊八娘」。八娘生後次年(景佑三年十二月十九日,1037.1.8),蘇軾生。蘇軾姐弟出生後,任氏受命哺乳餵養,時年二十七八歲。而在此之前,程氏已先後為蘇洵生下二女一男。
任氏既然可以乳養蘇軾姐弟,可知在此階段任氏當有孕育。但任氏夫家為誰,不得而知。丁傳靖《宋人軼事彙編》卷一二「蜀有彭老山」條下云:「東坡乳母任氏名採蓮,子由保母楊氏名金蟬。東坡所作兩銘(指《乳母任氏墓志銘》與《保母楊氏墓志銘》,俱收於《蘇軾文集》卷一五),皆無夫姓,當即是老蘇妾。於任氏謂事先夫人三十五年,卒時年七十二。然則為蘇妾時,年三十八矣。」如按此言,任氏或為蘇洵之妾。然任氏哺育蘇軾姐弟,年歲尚在二十七八,且此時當已有孕育。按常理言,蘇洵不應遲至十年後才納任氏為妾。又,任氏與蘇洵同歲,《宋史·蘇軾傳》謂「(軾)生十年,父洵遊學四方」,後因洵父序卒,蘇洵方才歸蜀。以此觀之,蘇洵三十八歲前後,納妾的條件很難具備。若任氏果為蘇洵之妾,則嫁時年歲或在二十八歲更妥。
另據《保母楊氏墓志銘》云:「先夫人之妾楊氏,名金蟬,眉山人。年三十,始隸蘇氏,頹然順善也。為弟轍子由保母。年六十八,熙寧十年六月己丑,卒於徐州。」准此,楊氏當生於大中祥符三年(1010),與程夫人同歲,小蘇洵一歲。或言楊氏為蘇洵之妾,王初桐《奩史》卷一四《眷屬門一·保傅乳母》引《東坡集》謂:「蘇老泉之妾楊氏名金蟬,為子由保母。」若按此說,楊氏三十歲始為蘇洵所納,且此前並不在蘇家為婢。而是年(寶元二年,1039)蘇轍生。如此事實,頗讓人懷疑楊氏與蘇轍的特殊關係:蘇轍或不排除是楊氏所生(中外學界均有此種假說,但也有反對意見)。以此推之,任氏或也如此,故言其納為蘇洵之妾,當在蘇軾出生之年為妥。但細察《墓志銘》云云,任氏為蘇洵之妾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任氏事程夫人前後凡三十五年,所謂「工巧勤儉,至老不衰」,似乎並無間斷,而這一點楊氏是不同於任氏的。綜觀《保母楊氏墓志銘》,只言其為蘇轍保母,並未述及楊氏侍奉蘇母及其勞苦之事。如若二人同為蘇洵之妾,為何會有如此差別?因此,任氏的婚姻可能另有隱情。
通常來說,乳母都是僱傭或買自那些剛剛生育且身體康健的下層婦人。顯然,任氏並不是蘇家臨時為了餵奶而從民間招來。陳盛韶《問俗錄·奶丫頭》載:「使女終其身,主人不嫁賣,不管束,聽其野合,不以私胎為嫌,生女或致之死,生男或所私者抱去;不則,主人仍育為奴。於是丫頭有奶,乳哺四雇,別其名貴其值,曰奶丫頭。」任氏本人雖不是「奶丫頭」,但上引記述對於任氏之婚姻情狀,或可供參照。即:任氏在此期間與外人有染,懷有身孕,恰逢蘇軾姐弟相繼誕生,蘇母遂命任氏乳之。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程氏為了分擔自己哺育長子景先與二女以及操持家業的重任,而事先安排了任氏的婚事,並借其哺乳期來餵養蘇軾姐弟。至於任氏的子女是否產下,難以確言。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生下子女,他(她)們也都未能侍養在任氏的身邊(可能早夭,也可能是抱給了他人),故任氏此後的生活重心仍落在蘇家。
三蘇祠中的雕塑,左為程夫人
從蘇軾姐弟出生到程夫人去世的二十二年間,任氏是在眉山的蘇氏老家度過的。這二十多年,正是蘇家由頹轉盛,三蘇先後發憤苦讀之期。據《程夫人墓志銘》載:「程氏富,而蘇氏極貧。夫人入門,執婦職,孝恭勤儉……(夫人)即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數年,遂為富家。府君由是得專志於學,卒成大儒。夫人喜讀書,皆識其大義。軾、轍之幼也,夫人親教之。」可知這二十年來,三蘇特別是蘇洵因要忙於功名,對於家事,頗難顧及。所以,夫人程氏需要內事外事一併處置。而任氏作為程夫人的貼身侍妾又兼為蘇軾姐弟的乳母,在操持家務、養育孩童乃至張羅諸子的親事上想必付出了不少辛勞。對蘇軾來說,這也是他個人與乳母建立起親密且深厚感情關係的主要時期。
程夫人死時,任氏已將近半百之身。此後一直到蘇洵去世的十年間,任氏處境的詳情,無從稽考。程氏卒時,三蘇尚在汴京,及至蘇軾兄弟除喪出蜀,已是嘉祐四年(1059)。任氏是否一同隨從蘇氏父子出蜀,很難確言。嘉祐六年(1061),蘇軾赴鳳翔任簽書鳳翔府判官,妻王弗隨之,而蘇洵與蘇轍則留居京師。(事見蘇轍《欒城後集》卷一二《潁濱遺老傳上》)《墓志銘》未言任氏跟從蘇軾官於鳳翔,亦不見這一時期三蘇有關於眉山老家的記載,這很可能說明蘇氏的家眷此時已遷到京師,任氏當在此列。治平二年(1065),蘇軾妻王弗卒於京師。次年,蘇洵亦卒於京師,蘇軾兄弟始離京歸蜀葬父。值得注意的是,王弗死時,蘇軾長子邁年僅六七歲,而父喪期間蘇軾又不得再娶,所以這三四年間蘇邁的照看也當是由年近六旬的任氏負責。《墓志銘》言任氏「養視軾之子邁」,或尤指這一時期。
任氏生命的最後一個階段,是跟隨蘇軾在各地宦遊度過的。蘇軾在服喪期滿後即回京任官,不久便出仕於杭州、密州、徐州和湖州,任氏都一併跟隨。且在此期間,蘇軾的二子迨和三子過相繼出生,任氏當有養視之勞。這種跨越兩代人之間的養育恩情,恐怕使得任氏早已不被蘇家視為婢女,而是如家人一般的長輩,特別是孩子們更會如此看待任氏。元豐二年(1079),蘇軾因遭御史彈劾,在湖州被捕。他在《黃州上文潞公書》(《蘇軾文集》卷四八)回憶當日情景說:「軾始就逮赴獄,有一子稍長,徒步相隨。其餘守舍,皆婦女幼稚。至宿州,御史符下,就家取文書。州郡望風,遣吏發卒,圍船搜取,老幼幾怖死。」而此時任氏已是七十高齡,親歷如此橫禍,身心所受打擊可想而知。次年五月,蘇軾謫至黃州,任氏亦同往。八月壬寅,任氏卒於黃州。考慮到蘇家在黃州生活困頓,且又水土不服,任氏之死恐與此有關。
十月壬午,任氏葬於黃州東阜的黃岡縣北。蘇軾親自為其撰作並書寫了墓志銘。這對一生鮮為他人作墓誌的蘇軾來說,已是罕見之舉,足見他對任氏的深厚情感。(現存蘇軾所作墓志銘計13篇,其中女性四篇,分別是亡妻王氏、侍妾朝雲、乳母任氏、保母楊氏,而楊氏之墓誌乃代蘇轍所作)而且,蘇軾在這段時間與友人的書信中也屢次提及此事。他稱任氏為「老乳母」,言對其「悼念久之」、「悼念未衰」,以致「文字與書,皆不復作」。(分見《與王慶源書五》、《與王定國書八》、《與杜幾先一首》、《答秦太虛書四》,俱收於《蘇軾文集》)甚至在蘇軾離開黃州之後,還曾寫信請人專事照看任氏之墳,定期在墳前燒紙祭奠。他在《與潘彥明書九》(《蘇軾文集》卷五三)謂:「兩兒子新婦,各為老乳母任氏作燒化衣服幾件,敢煩長者丁囑一干人,令剩買紙錢數束,仍厚鋪薪芻於墳前,一酹而燒之,勿觸動為佳。恃眷念之深,必不罪。干浼,悚息!悚息!」這些生活中的細節一再透露出蘇軾及其家人對於任氏的感念之深。而對於將任氏權葬於黃州,蘇軾實際對此還有幾分愧疚,並不如《墓志銘》所顯露的那般豁達。
以上,即是由《墓志銘》並旁及其他史料所見任氏的個人生命歷程。在蘇軾的筆下,任氏的一生主要經歷了三個角色:蘇軾母親的婢女、蘇軾姐弟的乳母和蘇軾三子的保母,而這三個角色都是圍繞蘇家展開。任氏自入蘇家一直到去世,前後五十三年,可謂「工巧勤儉,至老不衰」。說她把整個生命都貢獻給了蘇家,亦不為過。因此,唯有通過解讀任氏與蘇家的關係,才能對這位乳母的恩勞有更加貼合情景的感知與體察。
歷來研究這篇《墓志銘》者,大多是從蘇軾的立場出發考察其行文風格以及個人家世。但若轉換視角,站在乳母的立場,則可藉此充分感受墓誌乃至歷史書寫的選擇和建構。傳統的歷史書寫大體遵循了這樣兩個原則:不為常人作傳,不為常事下筆。這種記述體例在正史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墓誌相對史傳而言,其記述的主體雖然更加廣泛,但在記述事實的選擇上則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以此篇《墓志銘》而言,學者曾指出:蘇軾因囿於一代文風之影響,對墓誌秉持了「錄其大者」和「語不及私」的撰寫原則,故行文甚為精簡。(參柳立言《蘇軾乳母任採蓮墓志銘所反映的歷史變化》,《中國史研究》2007年第1期)是故,以隱惡揚善為原則的墓誌,註定只能透露出部分真相,透過墓誌所見的墓主,多半也是不完全的個體。然而,最能打動人心的正是細節,歷史的真相往往蘊藏於諸多細節之中。後人正是因為不清楚當時具體的細節如何,才會有各種各樣的妄想和蠡測。
此外,與一般墓誌不同的是,蘇軾的這篇《墓志銘》在情感的表達上也是極為「克制」,只是簡單陳述了任氏對蘇家的「恩勞」沒有表露出作者的過多感情。但如上所言,在同時期蘇軾與友人的往來信函中卻傳達出了一番與此不同的「眷戀」之情。事實上,本應定位於私人屬性的墓志銘在宋代早已公開流布,在社會上具有一定的展演性,因此,相對於友朋往來問候的書信更顯公開。而這種場合的差異,或許正是塑造各自語境下不同情感表達的原因所在。
總之,當一個長達七十二年的個體生命歷程最後只能被一百來字所呈現時,我們憑何能夠確保真正了解這個人,貼近這個生命?關於她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我們又究竟知道多少?更讓人感到沉重的是,這些能夠留下隻言片語的文字記載者尚屬幸運,更有無數參與到歷史實踐過程的個體被歷史書寫所淘汰、拋棄和遺忘。因此,我們必須認識到:歷史的書寫皆是有選擇的表達,而真實的場景和生命則是細節充盈又變動不居的,根本無法用文字或圖片來呈現或還原。
這種與生俱來的限制似乎在史家追溯過往與還原史實的征途上構築了一道巨大屏障,難以完全跨越。因而,史家所習知的仍是帝王將相構成的精英史,制度文物鑄就的實體史,對於底層民眾、邊緣群體以及人們的心態、情感則不甚了了。但今人對此也非完全束手無策,我們仍可藉助一些古今相通或相近的媒介,如地理環境、生活體驗、人情世態、風俗習慣、心理思維、行為舉止等,配合以觀察視角的轉化(如從以王朝國家為歷史主體轉向以人為歷史主體),思維方式的調整(如強調關係思維的應用,儘量摒棄歷史的後見之明),取材範圍的擴大(對田野、物質、圖像、口述等材料的利用)以及合理的想像、適當的移情來實現漸次趨近歷史的真相和全貌。近來不少學者提倡研究大時代里的個體生命史,即已在朝著上述設想努力。而之所以能夠如此,乃在於人永遠處在歷史的關聯之中。所謂「歷史」,正是過去與現在的不斷對話。因此,生活在當下的我們依然能夠從日常的實踐和思考中不斷獲取感知過去的能力、靈感和經驗。歷史也正是在上述過程中得以永葆活力:在解決既有問題的同時又提出新的問題。
原文網址:https://kknews.cc/history/p9g828z.html


蘇軾與奶媽勝似母子
●古今中外,偉大詩人把膾炙人口的詩文獻給自己的奶娘保母者不乏其人,如俄國的普希金,中國當代的艾青是也。參觀川西眉山縣三蘇祠,在祠內的碑亭裡,我瞻仰蘇軾的《豐樂亭記》《醉翁亭記》《表忠觀碑》《羅池廟碑》等珍貴墨跡的同時,竟意外發現有《任氏乳母墓志銘》碑,真如獲至寶。該碑高一點七米,寬零點八米,有「蘇軾撰文並楷書」等字樣。據眉山縣志記,此碑曾「勒石蘇祠,今亡。一九八二年由眉山縣蘇海雲據拓片重刻。」碑文如下:
趙郡蘇氏子瞻乳母任氏,名采蓮,眉山人。父遂,母李。事先夫人三十有五年,工巧勤儉,至老不衰。乳亡姐八娘與軾,養視軾之子邁、迨、過,皆有恩勞,從軾官以杭、密、徐、湖,謫於黃。元豐三年八月壬寅,卒於黃之臨皋亭,享年七十有二。十月壬午,葬於黃之東阜,黃崗縣之北。銘曰:生有以養之,不必其子也;死有以葬之,不必其里也。我祭其從與享之,其魂其無不之也。
 從墓志銘及三蘇祠版《東城全集》等史料可以看到,任氏乳母是蘇軾同縣的勞動婦女,曾照料了蘇家三代人,即服侍蘇軾之母程老夫人三十五年,又用自己的乳汁餵大了蘇軾及亡姐八娘(傳說中蘇小妹三難新郎之蘇小妹原型),隨後還撫養照料蘇軾的三個兒子。她手工精巧,粗細皆能;且勤儉持家,把蘇軾的家作為自己的家。蘇軾調職或貶官,四處流遷,她默默相從。蘇軾因「烏台詩案」被捕入獄,獲釋貶至黃州,她也到了那裡。是時,蘇軾的家庭生活特別困難,老朋友馬正卿為他請得城東過去兵營廢地數十畝,蘇軾便與家人在此開荒、挖井、建造茅屋。這就是有名的東坡,蘇軾則自號「東坡居士」。作為農村勞動婦女的任氏乳母,除照料蘇軾尚小的幼子外,更以內行的身分指點蘇軾及蘇家其他人一同種植水稻、瓜菜與果類,飼養家禽家畜,乃至養蜂釀蜜製酒,以幫補家庭收入之不足,並協助蘇妻王潤之精打細算,安排好家庭生活。
 有了這慈母一樣的乳母,加上賢內助王潤之,蘇軾在黃州的經濟生活雖然艱苦,但家庭氣氛卻是溫馨歡樂的。因此性格堅強樂觀的蘇軾,身處逆境並不消沈。政治上的失意時期卻迎來了文學上的豐收季節。在躬耕東坡的同時,他「杜門深居,馳騁翰墨」在詩、詞、文、賦方面留下許多不朽名篇,在詞的創作上尤顯得高曠灑脫,豪邁雄放。成就最高的當推描寫赤壁的兩賦一詞,即前後赤壁賦與《念奴嬌‧赤壁懷古》。
 蘇軾一家順利度過黃州的艱難歲月,任氏乳母功不可沒。但到底已年逾古稀,身板再硬朗也支撐不了多久,所以未及一年,任氏乳母便卒於黃州的臨皋亭。蘇軾難忘乳母的大恩大德,乃親自撰文並以渾厚莊重的楷書寫下墓志銘。既感激乳母像對待兒子一樣撫養自己,又惋惜未能把老人家安葬回眉山故里,深以為憾。惟願乳母在天之靈,能諒解他當時難堪的處境,並享用到他像兒子一樣虔誠的祭奠。
 後來蘇軾被赦,即將乳母的墓志銘勒石於眉山蘇家故宅,表明乳母是他們蘇家不可分割的一員,衷心企盼乳母魂歸故土。兩人雖不是母子,勝似母子,其摯情感動天地,激勵後人。我今天細讀墓志銘,猶熱淚盈眶,感佩不已!
geocities.ws/csyh76/hist072.htm https://bit.ly/45Jt1FJ


她不壞,她是我奶媽—從史語所藏蘇軾之乳母墓誌談傳統生育文化
講題: 她不壞,她是我奶媽—從史語所藏蘇軾之乳母墓誌談傳統生育文化 
講者: 李貞德小姐(本所副研究員) 
時間: 2002年7月20日 她不壞,她是我奶媽—從史語所藏蘇軾之乳母墓誌談傳統生育文化 | 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歷史文物陳列館 https://bit.ly/3EvObv6
摘要: 在本館的豐碑拓片區中,由蘇軾親自撰文、書寫的<乳母任氏墓誌>,是一件很特別的文物。這不僅因蘇軾極富盛名,且撰文與書寫者為同一人的墓誌銘也很少見,更特別的是,本墓誌銘書寫的對象是奶媽。奶媽的形象是很複雜的,從這篇墓誌銘中,我們得以一窺奶媽在傳統中國社會中的地位、在家族中扮演角色,以及傳統的婦女生育文化。 
文物館展出的文物有許多是非常值得去參觀的,譬如,去二樓的台灣史料區就可以從番社采風圖知道早期平埔族婦女是怎樣出去把她要的男人娶回家;右邊的拓片區則是告訴我們蘇東坡如何幫她的奶媽寫墓誌銘;而西南少數民族展區則表現出古代中國人本來是如何看待這些被認為是野蠻的少數民族;再走到內閣大庫區就可以瞧一瞧清朝的金榜長什麼樣子,還有關於雍正篡位之謎的康熙詔書也在那裡;另外珍貴的木簡文書也應該要去看看。
下到一樓呢就可以看到考古出土的殷商、龍山文物等。我們在設計的時候下面地板都是透明玻璃,讓你感覺好像來到了考古現場。
開館的那個禮拜,我曾帶我的親戚朋友來參觀,我發現問最多的問題就是「這些都是真的嗎?」「這些文物和故宮的有什麼不同?」當然這些文物都是真的!和故宮最大的差別,就是文物都是研究人員親自考古發掘出來的,絕對不是人家進貢給皇帝的寶物。
這許多琳瑯滿目的展品使我受益良多,可以開拓歷史的知識。但是其中唯一和我的研究最有關的展品,只有這一件:蘇東坡替他奶媽任採蓮寫的墓誌銘<乳母任氏墓誌>。
從碑文可以瞭解這個奶媽的出身。任氏原來是蘇軾母親的丫鬟,隨蘇母嫁到蘇家後,作了蘇東坡的奶媽,蘇東坡長大後,任氏又撫養他的三個小孩,蘇東坡做官後轉任各地,奶媽一路陪著他。到最後死在蘇東坡做官上任的地方,於是蘇東坡寫這篇墓誌銘來紀念她。這就是這篇墓誌銘說的奶媽的故事。
有趣的是,這篇墓誌銘給我們奶媽的印象有什麼不一樣?我為什麼說:「她不壞,她是我奶媽?」其實奶媽的形象是很複雜的,從古到今,有的奶媽出身下層家庭,一開始主人家應該非常信任她,才會讓她來哺育小孩,在她撫養的孩子長大後,還可能介入主人家的事務。所以士大夫大都期望奶媽不要太多話太積極,他們對奶媽的印象也不太好。但是蘇東坡的墓誌銘讓我們發現:這個奶媽任氏當得很好。
我們可以從這個墓誌銘中得到什麼呢?
首先,從我的研究領域來看,就是生育文化與女性。
一、蘇東坡的奶媽原先是蘇母的婢女,奶媽的出身可說是較低的,與婢女同流。二、以前的人為什麼要雇奶媽?一種說法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身份地位,表示自己有資源養奶媽與小孩。另一種說法是:婦女哺乳時不容易懷孕,所以主婦想在生完一胎後趕快恢復生理週期,就讓奶媽來哺乳,以便早日恢復生產能力。
如果想要多生一點孩子,傳統中國社會許多不同的方式,例如房中術。如果婦女的身體有問題,就要調養身體。我要說的是,早期的文獻裡記載,若是想生小孩,要靠房中術,在天時地利人和等因素配合下行房「視其道理,同其快樂,有子賢良而老壽也。」生出來的小孩人格才優秀。所以擁有這些知識,負責生出好小孩的人是男性。可是現在我們看到這些唐朝以後的資料,尤其是醫書裡出現許多婦人方(尤其是求子方),表示要生好小孩是女性的責任,房中術反而成為不太入流的東西。到現在女性都要背負生育的責任,忍受身體的痛苦。
那麼奶媽是如何介入主婦家庭呢?蘇東坡奶媽的例子可知,任氏原本是蘇母的陪嫁丫鬟。以前的人家在主婦剛懷孕時就會注意找奶媽,尤其是觀察家裡的婢女,必須找一個健康而且可靠的人。好女人的定義要「工巧勤儉」,沒有皮膚病、疤,身體健康,這樣乳汁才優像「黃髮黑齒、目大雄聲、眼睛濁者、其椎象解,心不悅也;高鼻長口、脛多毛者、其手醜惡、皮厚骨強、齒愈口臭、色赤如稼,勝男也;身體恆冷、無有潤澤、皮瘦如雞,多病象也。」以上這些條件的女性就不適宜當奶媽。其實以上大多條件也適合用來挑老婆,其實人們挑奶媽,著眼的不只是健康,而是她要處於比較卑屈的角色,所以勝男的人不行。
符合以上這些條件的人,在懷孕期就找來,主婦分娩時也要協助生產。小孩生出後,產婆與奶媽就要幫忙產婦善後、清洗小孩、就開始哺乳了直到小孩長大為止。古時婦女生產時以產婦最重要,由產婆、奶媽幫忙抱腰或是抓著橫木生產,有的醫生還隔戶指導,小孩生出才幫忙,照顧者也都是女性。反而現在的醫療系統是很不尊重產婦的,台灣的剖腹產比例也最多。其實古代的生產方式可以做為現在的參考。
那麼奶媽有什麼好研究的?奶媽的責任很大,不只要餵飽小孩、注意小孩的安全、她必須是很細心、性情很穩定的人。等到小孩稍大後,奶媽要陪小孩玩。同時奶媽自己的小孩也要養。番社採風圖裡常看到婦女帶著小孩工作;有些畫像中的奶媽看來像外族人。從這些歷史的研究可以瞭解古人的生活習慣,現在圖像的資料很豐富,有心要研究奶媽的歷史、以及古人如何過家庭生活,可以利用這些資料。
總而言之,奶媽哺、乳、養之外,還要教養小孩,例如蘇東坡的奶媽,甚至王獻之的奶媽文化程度更高,「善草書」,甚至還能「解老子」。可知有時奶媽甚至形同小孩的童蒙師傅。賈男風的奶媽在八王之亂時,以機智救了賈南風。所以奶媽還有保護小孩的責任。其實奶媽介入主人家的事務甚深,在政治鬥爭中要保護主人,像賈南風的奶媽,有的甚至養主人遺孤,伺機報仇。所以奶媽不只負責養大小孩,簡直整個人生都與主人同進退。
那麼奶媽會得到什麼待遇?生則厚養,死後就紀念。奶媽不只被當成家人,像蘇東坡對奶媽絕不像對一個媽媽的小婢女,奶媽更像家裡的管家,甚至是一個長者。又例如漢武帝奶媽的兒子要起兵造反,要逐她出宮,臨走時再三回顧、哭泣,還給了她許多東西。漢武帝對這個從小把他養大的奶媽感情深厚,既使奶媽的兒子做了危害社稷的事情,還是捨不得殺她。
從這裡看得出來,奶媽與他養大的主人感情是很深厚的。而奶媽的兒子可能與小主人年齡相近,從小玩在一起,長大後奶媽自然也希望小主人提拔她自己的兒子。這種情形會引起其他士大夫的非議。另一種情形是奶媽死後服喪期是三個月。服喪的時間表示與亡者的親疏關係。到了魏晉南北朝,有些士大夫就提出非議,他們認為奶媽只是婢女,不應該為她服喪三個月。
這裡順便談「媽媽」、「奶媽」在傳統中國喪服禮儀中的問題。
原則上,應為父母服喪三年,若是父親在,為母親服喪只要一年。但是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是妻是妾呢?情況就更複雜了。雖然生我的不是跟我爸爸結婚的那個人,但是我的媽媽要算是跟我爸爸結婚的那個人,叫做「嫡母」;而我的媽媽如果是妾的話,她死了我可以替他服喪服一年或三年嗎 ? 不行,因為我要服一年或三年的那個媽媽,是指我爸爸的太太。所以所有的主軸都是以爸爸作為主軸,看看跟他的親疏遠近關係,這也就是家父長的意思,家父是最主軸、最重要的。
那誰是我媽媽呢?生我的那個叫做「親母」,如果這個親母是大太太的話,那「嫡母」也是親母;但如果生我的不是嫡母,那就是「庶母」,但另外還有一個「嫡母」,就是我爸爸的大太太;那麼,如果我是妾生的,可是我媽媽一生下我就死掉了,沒有人能夠養我,所以我爸爸就找了另外一個妾來養我,這個妾我要叫他「祠母」,妾還是有名份的。可是如果母親死掉了,父親找一個婢女來養我,那就是「乳母」,而不是祠母了。每一個「母」,因為和父親之間的關係不一樣,所以我為她服喪的時間也不一樣,並不因為我和她有多親而增加或減少,必需看他與父親之間的關係來決定。
這樣一個家父長的系統在士太夫之間就引起討論,究竟能不能替一個婢女服喪那麼久呢?能不能因為她是皇帝的奶娘,因為皇帝對其感念,就封她一個爵位呢?士大夫認為這樣是不行的,因為「專政在陰,山崩地裂」。所謂「陰」就是指女人,女人如果在朝,就會發生山崩、地震等,所以女人不可為政!而且奶媽為政也逾越了階級及性別的界線。不過士大夫雖極力反對,但對於國家而言,皇帝就是家父長,皇帝說的就算,所以有時奶媽還是可以當官。至於奶媽死後,則寫墓誌銘表達他們對於這個從小養他到大的奶媽的追念。
蘇東坡寫的這個墓誌銘為什麼為這麼有名、這麼重要呢?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整個墓誌銘的內容都是他自己寫的,而且上面的書法也是他自己寫的,也就是撰跟書都是蘇東坡親自寫的。
「生則厚養,死則追念」,這其實是奶媽受到最大的待遇,但她的評價如何呢?有些人覺得非常重要,應該這樣尊重他,但有些人認為他這樣逾越了身份地位,逾越了性別的界線,她應該被打壓,被排除在外,不應該被服喪的,雖然有「母」之名,但畢竟這不是真正的「母」啊,不能因為有奶便是娘就替他服喪啊!這類的問題以前就一直被討論,評價一直不一,所以我才會說「他不壞,他是我奶媽。」她不是壞人,她是把我養大的這個「人」。
有了這樣的資料,有了這樣不同的評價,我們這樣研究研究,但說實話,我們真的知道任採蓮心裡在想什麼嗎?這其實也是我們做婦女研究、小人物研究最悲哀的地方。所以其實做墓誌銘的研究有很多地方可以探討,譬如說, 第一:誰是我的母親?這也就可以作婦女史或小人物的研究,只不過像做這種小人物或是邊緣人物的研究,當我們一直探討探討到最後時,可能還是無法理解這些人心裡在想什麼。譬如說這些被選上作為奶媽的女人,她們當然也有自己的小孩要養,而她們的奶要如何分配?要如何照顧小孩?他們懷孕、生產當時的心情如何,這些我們其實都無法瞭解,她們雖然有時會被紀錄在墓誌銘上,但這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孩所寫的,我們不能瞭解奶媽自己的小孩心裡的想法。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希望能夠突破以往做小人物、婦女、邊緣人物研究的限制及困境。第二:拓片、墓誌銘的資料可以作家族史的研究,尤其是有大量墓誌銘出現的時候。第三:社會流動的研究。如何升遷、貶職,從什麼地方到什麼地方,這樣也就會出現一些地域的流動資料。第四:文學的研究。蘇東坡是用什麼樣的角度、語氣,用什麼樣的書法來敘述她的奶媽,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
有了這些拓片、墓誌銘的資料,使的我們眼界開擴了許多,不再限於帝王將相的資料,許多市井小民的資料也都可以研究,甚至連奶媽如何哺乳、如何生小孩都可以作研究,現在不是已經出版了「乳房的歷史」嗎?所以有了這些資料,就可以從多方面研究,這也是我覺得歷史研究有趣的地方。
她不壞,她是我奶媽—從史語所藏蘇軾之乳母墓誌談傳統生育文化 | 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歷史文物陳列館 https://bit.ly/3EvObv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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