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百年信仰與米食文化 東山國小童為土地公祝壽
農曆八月十五日土地公聖誕,東山國小學童製作麻糬,前往校門旁的土地公廟祝壽,傳承百年信仰與米食文化。(記者王涵平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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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9:32
〔記者王涵平/台南報導〕農曆八月十五日(國曆9/29)土地公聖誕,東山國小學童製作麻糬,前往校門旁的土地公廟祝壽,傳承百年信仰與米食文化。
校長曹欽瑋表示,今年結合農糧署南區分署的食米學園計畫,聘請出身雲林百年三代老店「正莊麻糬」的莊孟憲教授擔任講師,以專業的技法帶領本校畢業班3個班55位學生,先讓學生學習課程知識內涵,了解麻糬與中秋節慶、在地傳統文化關聯,再透過手作課程製作手工麻糬。
隨後,曹欽瑋、莊孟憲帶領6位學生代表將各班每人手做1顆麻糬獻給校園旁的東勢角福德祠土地公,廟方主委籃杏如、總幹事謝滿、東正里長蘇明田及耆老黃朝宗協助,帶領師生向土地公祝壽,並祈求東山國小親師生平安。
土地公俗稱「伯公」,每年中秋節慶是祂的生日,傳統習俗會利用麻糬來祭拜土地公,祈求土地公在玉皇大帝面前替人世的百姓美言幾句,亦有則是取其可「黏錢」、帶來好財運的象徵(另一說是黏住土地公鬍鬚帶來財運),期許今年財源廣進。
曹欽瑋表示,食米教育結合在地節慶並融入營養午餐,值得傳承,也是米食文化-共創、共享、共食的典範傳承。
農曆八月十五日土地公聖誕,東山國小學童製作麻糬,前往校門旁的土地公廟祝壽,傳承百年信仰與米食文化。(記者王涵平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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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社會誕生於戰爭,而戰爭終將導致進步」這句話成立嗎?
無論「它們」如何改變,不變的是,更美好的未來只屬於「我們」,「它們」都將永遠被排除於外。「它們」不屬於「我們」的歷史,一種在「我們」與「它們」的戰爭中前進的歷史。「我們」與「它們」的戰爭,可能會被歷史書寫所記錄,但在這場戰爭中喪失的「它們」,卻永遠被歷史吞噬。
故事
2017-06-12 10:41
故事》「人類社會誕生於戰爭,而戰爭終將導致進步」這句話成立嗎? - 自由電子報 自由評論網 - https://goo.gl/t8nSpQ
1964 年 11 月,德國社會學家、哲學家阿多諾(Theodor W. Adorno)開始一系列關於歷史與自由的講座,這系列的演講呈現阿多諾如何思辨這兩個複雜的概念。他說這個講座的主題這是從他長期思考「什麼是進步(progress)」這個命題抽取而來。
阿多諾首先重述了當代歷史哲學如何確立「歷史的軌跡是進步的,因為歷史是落實自由的過程。」的觀念。
在康德(Immanuel Kant)的歷史哲學裡,歷史提供了人類進入自由場域的可能。這個「可能」的出現,伴隨著「人類運用理性,了解自然定律必然使人朝向自由」的過程。康德認為這個過程就是「啟蒙」。在康德看來,儘管人類社群中永遠都存在著渾渾噩噩之輩,但隨著歷史開展,善用理性了解自然目的(the teleology of nature)的人也會隨之增加。
換句話說,歷史是一個「啟蒙」漸次發揚的過程,也是人類逐漸了解,自己有使自身自由的責任的過程,進而有可能藉由實踐使自己自由。
黑格爾(G. W. F. Hegel)
阿多諾接著說,黑格爾(G. W. F. Hegel)進一步加強這樣的歷史進程,並把這個歷史進程帶到形上學的場域。歷史落實自由的意義,是指歷史是自由的意識落實的過程。這個自由的意識,並不是單一個人的自由意識,而是一個客觀存續的,屬於這個世界的意識。在這個論述裡,歷史是這個客觀存在的意識落實自我的過程,意識落實自我的過程也是自由實踐的過程。歷史因此必然會有目的與方向,不斷地朝著「意識落實自我」的目的前進。
也許有些人會認為阿多諾對康德與黑格爾的表述太過籠統簡約,但阿多諾的目的並不是要詳細闡述康德與黑格爾的歷史哲學,他的目的是要批判「歷史有方向性;歷史朝著目的前進;歷史的軌跡是進步的」這個的當代歷史隱含哲學的觀念。
康德與黑格爾的歷史哲學為這樣的觀念提供強力的理論基礎,因此在批判時,阿多諾有必要摘述並拆解他們的論述,除此之外,在「批判當代歷史哲學」的命題規範下,他並沒有責任與義務要系統性地、「正確地」重現康德與黑格爾的哲學。
伊曼紐 · 康德(Source: wikipedia)
上一段話的意思可以被進一步抽象解釋:如果一段論述有清楚的命題,那麼這段論述的目的理當是要回應它的命題。為了回應這個命題,論述內容可能會挪用多種不同、且有著各自命題與目的的論述。我們在審視眼前的論述對其他論述的挪用是否恰當時,首先要思考的,並不是眼前的論述是否鉅細靡遺地重現被挪用的論述(包含其目的與命題),而是要探討被挪用的論述,在眼前的論述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接著再問:完成這段論述的過程,有必要挪用某些特定的其他論述嗎? 即便這段論述的挪用扭曲了其他論述的內容,不必然表示這樣的挪用失敗,更不必然表示眼前的論述有問題。
面對挪用過程的扭曲,更有意義的問題當是追問:為什麼會存在這樣的扭曲?是為了完成這段論述的目的有意為之?還是這段論述單純地誤解了被挪用的論述?後者合理地構成我們對眼前論述的質疑,但若然是前者,則會將我們帶回到第一個問題:被挪用的論述,在這段論述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並將這個問題轉化為:被挪用的論述在這段論述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使得這段論述為了完成被挪用論述的角色,要以特定形式扭曲被挪用的論述?換句話說:這段論述有扭曲被挪用論述的正當性嗎?
這篇文章的目的,是藉由抽取部份二十世紀歐洲哲人對歷史與戰爭的思辨(這並不表示本文所挪用的所有論述全部取自二十世紀的歐洲哲人),反思我們對歷史的想像。這種選擇,一方面是受制於作者專業知識的侷限,另一方面則是作者的假設:「被選擇挪用的論述,是批判我們歷史想像的有效材料。」因此本文的論述有效與否,與確立這個假設無誤息息相關。
讀者或許已經發現,在某些語句中,「歷史」一詞以粗體呈現,這是為了區別抽象意義的歷史與歷史書寫(historical narrative, historiography)的差別,歷史書寫是文字圖像口語等呈現人類解釋記敘與記憶過往,也是我們較為熟悉、目前歷史學專業訓練中較為重視的歷史型態,如臺灣史、生活史等。
粗體歷史則表述事態(state of affairs)於時空中變動的過程,這樣的過程可以指涉具體經驗事態的變遷,但更重要的,它指涉一種抽象的、對變動的理解。這種理解往往體現在對變動的解釋,而這又慣常以探尋變動的起源、過程、結果的形式呈現。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對人類社會不平等現象的解釋便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換句話說,這樣的歷史未必要是我們所謂的史實(也可以更冒險地說,不是只有歷史系習慣的書寫才能被稱為歷史)。
這並非複雜難解的抽象概念,我們日常生活中對事物的解釋往往蘊含了這樣的理解。例如在「國民黨不倒,臺灣不會好」的標語中,便隱含了一種歷史理解:「國民黨來臺統治期間確立一定的結構基礎以鞏固其政治社會經濟與文化資本,而這樣的結構基礎造成臺灣當前存在諸多不同面向的問題,也因為這些結構基礎的存在,使其即使不執政也能以各種方式維繫其利益。是以國民黨的存續表示臺灣問題的存續,故國民黨不除,臺灣的問題不會被解決。」這個歷史理解有這樣的歷史想像:臺灣的問題不解決,臺灣的歷史便不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但因為臺灣的歷史應該要往好的方向發展,故臺灣的問題必須解決,故國民黨必須停止存續。
本文自阿多諾的歷史與自由講座的第一講出發,有個明確的目的。
阿多諾在簡述康德與黑格爾的歷史哲學時,提及了另一位哲學家霍布斯(Thomas Hobbes)。阿多諾認為,康德與黑格爾「歷史是進步的」這個想法,均無法擺脫霍布斯對人類歷史的結構認識:人類社會起源於戰爭,戰爭的經驗與恐懼促使人類往更好的事態邁進,而這個邁進的過程,就是歷史。
只是在康德與黑格爾的歷史哲學裡,戰爭的意象被轉化為衝突。
為此我們必須重建霍布斯的論述。
湯瑪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 1588-1679)
霍布斯在思考國家與主權的關係時,提供了一個思想實驗。
他假設在人類群居之前,存在著一種「自然狀態」。在「自然狀態」裡,人類最關心的事,是如何在嚴苛的自然界中生存下去。霍布斯接著表示,由於在自然狀態裡,人類無法確信自身必然不會受到其他人類傷害,因此為了確立自己生存無虞,人類只能選擇在自己被他人傷害前率先傷害他人,使他人失卻傷害自己的能力。
自然狀態因此是一個戰爭狀態,但戰爭狀態中的個人始終面臨朝不保夕的窘況。為了脫離這種恐懼,人類彼此締結協議,交出部分能使自己傷害他人的權利,構成一個虛擬的法定人格作為保護締約者的存在,並在這個締約者的保護下共存。這個共存的狀態是國家,而這個虛擬的法定人格即是主權。
在霍布斯的論述裡,有意義的人類歷史,只有在脫離自然狀態後才會存在。因為自然狀態裡的人類事態基本上只是不同的生命消損過程,並不存在超越個人意義的變動。
我們可以藉由盧梭對自然時間與人類時間的區別,進一步闡明這個觀念。
盧梭認為,自然狀態裡的人類並沒有時間觀念。他們所關切的是當下的溫飽、享樂與生存,並沒有對未來準備的認識,是以自然狀態裡只存在著自然時間的變動。對人類生活有意義的時間,唯有在人類脫離自然狀態,開始思考超越滿足自身立即慾望時才會存在。因為對人類有意義的時間變動,只有在脫離自然狀態後才會開始,人類的歷史也只有在脫離自然狀態後才會存在。
霍布斯的論述,對逃離納粹德國而倖存,且見證二戰慘案的阿多諾來說有特殊意義。
「人類社會是進步的」這樣的想法,等同於「歷史是進步的」這樣的歷史想像,這看似積極正向的想像,卻仰賴著這樣的前提:歷史誕生於戰爭。
換句話說,「人類社會是進步的」這個想法,蘊含「人類社會誕生於戰爭,而戰爭終將導致進步」的訊息。
這其實是行之有年的論述。
在近代早期歐洲,與霍布斯同樣惡名昭彰的馬基維利(Niccolò Machiavelli)在檢視羅馬共和的興盛與羅馬帝國的衰頹時便曾分析,常態的內在衝突與戰爭威脅,使羅馬共和社會保持進步的動能。阿岡本(Giorgio Agamben)亦在近年更進一步闡述他《屬於神聖之人》(Homo Sacer, literally the sacred man, or the man who belongs to the sacred)命題時,指出古希臘人視內戰(stasis,其意更近似於血親間的衝突)為轉化人類生活的關鍵,是人類自屬於家庭生活的自然人(zoe),轉化成屬於城邦政治社會人(bios)的必要過程。
這個轉化過程也表示,人的生命狀態,從存粹地活著(living),轉化為必須符合一定社會規範的「好好活著」(living a good life)。易言之,在古希臘,「好」的規範意義是必須符合城邦政治期待。要使人的生命往「好」的方向發展(使人符合城邦政治期待而活著),需要的是一場消解人類家庭依賴的內戰(stasis),藉由內戰(stasis)屏除家庭的私領域,使人成為公共人。
這些論述共享一個意象:戰爭構成使人類歷史往更好的方向前進的動力。
進一步推展這個意象,我們可以對這種歷史想像有另一層認識。
阿多諾所摘要霍布斯、康德與黑格爾的歷史裡,「人類社會是進步的」有兩個必要因素:戰爭(或衝突)與理性。理性的運用,使歷史脫離戰爭而存在,歷史的開展則是理性落實「進步」(往更好的方向邁進,無論是確立主權或確立自由)的過程。
這是一種對理性的絕對信任。理性使歷史自戰爭中誕生,歷史的終結(理性的完全落實)則使戰爭在歷史中徹底消失(理性完全落實,表示不可能再有戰爭)。但這也表示,在理性完全落實以前,在歷史終結以前,戰爭會持續存在。甚至,戰爭的存在是使理性更進一步落實的動力。
這構成一種慣見的歷史想像:歷史的意義在於達到更好的未來。
這種未來是一個理性構築的烏托邦,而人類社會有責任要到達這樣的烏托邦,也因此,人類社會必須要有足夠的動力往烏托邦前進。在這種想像裡,戰爭的意象被再一次轉化,成為構成事態朝更好的未來發展所必要的轉變。這體現了一種觀念:「為了使社會進步,一定的轉變是必須的。」這層「戰爭=>衝突=>轉變」的轉化甚至賦予戰爭某種正向意涵,其中一個能立即反應戰爭正向意涵的詞彙,即是「革命」。
「轉變是必須的」象徵革命的正當性。
事實上,革命這個詞彙本身就含有轉變的意思。當代歐陸語言裡,革命一詞多來自拉丁文 revolutio,其意為按照圓形軌跡移動。這本是一個天文學詞彙,用來指涉星體移動的軌跡,其後被援引翻譯史家波利比烏斯(Polybius)對人類政治社會興衰的見解,構成我們所謂的「循環史觀」,表述人類的政治史,只是幾種不同的政體間循環代興的圓形運動。
當然,在這個運動軌跡的轉變裡,「新」的事態其實只是某種「舊」事態再臨。
革命的現代意義有著不一樣的風貌,革命後的「新」必須是未曾出現在歷史中的事態。換句話說,革命後的「新」象徵歷史來到一個不同的階段。這同時象徵對歷史的想像從循環史觀轉化為線性史觀。自此之後,歷史有個未曾落實、在未來等待的目標,歷史要朝著那個目標前進。歷史中每一個新事態的出現,都可能表示歷史朝著目標更進一步,而革命則是促使歷史邁向新事態的必然要素。
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在分析革命的概念時表示,這種歷史觀念確立了暴力與必然性的連結,而這樣的連結,無可避免地將個人的自由禁錮於暴力的型態裡:個人自由必須要透過暴力方能自壓迫者的禁錮中解放,但於此同時,這也表示自由只能藉由暴力展現。這樣的連結實際上葬送了自由,這也是為什麼以追求自由解放出發,並視革命為推動歷史朝自由前進必要因素的革命,往往以一個喪失自由的事態告終。
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
對某些經歷兩次大戰的歐洲人來說,視革命為推動歷史前進的必然要素,只是初步表現了「歷史是進步的」這種線性的、烏托邦的歷史觀念所隱含的危險訊息。
德國的歷史學家柯塞雷克(Reinhart Koselleck, 1923-2006)在分析納粹興起背後深層的概念與社會心態淵源時,得到這樣的結論:納粹的興起,只是「歷史是進步的,人類社會應該要往更好的未來前進」這種觀念必然產生的結果。
在此我們理當要重建柯塞雷克的論述。柯塞雷克也認為,「歷史是進步的」表示未來存在著一個由理性構築的烏托邦,為了到達這樣的烏托邦,人類必須想方設法,促使歷史前進。這也表示,一旦歷史沒有朝著烏托邦的方向邁進,即表示歷史的進程因為某種原因延誤,為了使歷史進程恢復常軌,這個造成延誤的原因必須被排除。
換句話說,現在的事態一定存在著問題與困境,使得現在的事態無法到達未來的美好,而為了到達未來,造成現在困境的原因必須被解決。這表示被視為現代困境原因的存在必須被消解,它們一來不屬於烏托邦,二來不屬於現在;它們根本不應該存在,一方面因為它們的存在延宕了我們邁向烏托邦的步伐,另一方面則因為它們沒有生命;它們是必須被解決的「問題」。
這區別了「應該要往烏托邦前進的我們」與「使我們無法前進烏托邦的它們」。我們符合歷史軌跡,這意味著我們更理性,更靠近烏托邦,也意味著我們在心智道德與人格上都更加完善,我們是「更進步的」一群。而它們則不若我們理性,在心智道德與人格上也比我們低落,不若我們「進步」。它們是造成我們無法真的「進步」的原因。為了使我們的心智與道德優勢能完全落實,為了使我們「進步」,它們必須要被排除。
柯塞雷克認為在這樣的歷史觀念裡,它們構成了現代無法邁向未來的智識與道德問題, 而這些智識與道德問題,必須要透過政治方法解決。這種觀念必然會造成浩劫。
法國大革命是第一起「進步的」我們透過政治手段排除它們的慘案,納粹是另外一起,美蘇冷戰也不過是這類浩劫的延續。對他來說,橫亙在美蘇之間的,並不是資產階級歷史觀念與馬克思主義歷史觀念的衝突。美蘇的歷史觀念是相同的,他們都信奉著有一個更好的未來,也信奉著為了使我們達到更好的未來,必須要被排除對立的它們。兩者的差異只是視角觀點的不同:對美方來說,進步的是美國及其盟友,該被排除的它們是蘇聯及其夥伴,反之亦然。
只要這種歷史想像存在,歷史前進的軌跡,便會由無數場我們與它們的戰爭構成。
在這樣的歷史裡,人類或許始終沒有辦法擺脫霍布斯「歷史誕生於戰爭」的命題,戰爭也永遠會是歷史神聖且無法切割的一部份。為了到達更好的未來,進步與非進步的戰爭永遠會存續,歷史的進步因此也是歷史的弔詭,邁向烏托邦的軌跡有個銘文:「一場所有人對抗所有人的戰爭」(Bellum omnium contra omnes)。
這種對歷史進程的批判,看似是屬於歷經二戰恐怖與猶太屠殺浩劫的反思。然而,這令二戰後部分歐洲哲人戒慎恐懼的歷史觀念,其實仍舊盤踞今日。挪用柯塞雷克的話語,這種觀念及其潛在浩劫,並沒有隨著美蘇冷戰消失。
「我們應該過得更好,都是因為它們,使得我們沒有過上更好的日子」是近年歐美選舉時,慣常出現於候選人文宣的句型。這些「它們」,可能是拉丁裔移民,可能是難民,也可能是歐盟。這樣的觀念也不會只限於「政治」場域。
如果再更隨興地延伸這種觀念的意象,「我們可以犧牲某些它們,以達到更美好的未來」是生活中常見的訊息,這裡的它們,可以是員工的假期薪資等權益,也可以是一個人的生命。
無論它們如何改變,不變的是,更美好的未來只屬於我們,它們都將永遠被排除於外。它們不屬於我們的歷史,一種在我們與它們的戰爭中前進的歷史。我們與它們的戰爭,可能會被歷史書寫所記錄,但在這場戰爭中喪失的它們,卻永遠被歷史吞噬。
只要這樣的歷史存在,它們為歷史喪身的必然性也會存在,這構成了阿多諾對「進步」的批判與對歷史的悲觀。要讓這樣與戰爭相依存的歷史終結,或許只能期待歷史喪失「目的」(telos)的瞬間。
對阿多諾的好友班雅明(Walter Benjamin)來說,這個瞬間只有一個可能:彌塞亞降臨,將歷史時間徹底轉化為彌塞亞的時間。躲避納粹追捕、被納粹視為它們的班雅明,始終沒有等到彌亞雅降臨的那一刻。然而直到最後,班雅明都保有自由,哪怕那是奪去自己存在的自由。
班雅明(Walter Benjamin)
戰爭後的歷史永遠都朝著更正確的方向前進,或許因為書寫的歷史所反應的,永遠都是我們的歷史。
專業歷史學家可能習慣批評歷史書寫裡的目的論,但這樣的批評,並不表示專業歷史學家沒有「我們在書寫一種比它們更進步的歷史」的想像(例如,我們現在寫的,從全球視角出發的歷史,比十九、二十世紀的國族史更為進步)。或許,最重要的並不是什麼形式的歷史書寫,而是什麼樣的歷史觀念。
無論歷史怎麼被多元書寫,我們似乎相信,歷史還是進步的、相信我們活在一個比發生兩次大戰的二十世紀更進步的時代、相信我們不會是歷史書寫裡各種壓迫「它們」的「我們」。只要這樣的歷史觀念存在,我們對自身進步的隱性認同就會存在;阿多諾與班雅明的悲觀會存在;準備被這種歷史吞噬的它們,也會繼續為我們的進步存在。
屬於歷史的戰爭不會消失,歷史也會不斷在戰爭裡重生。


 

吃我們的米 (一):米食與韓國社會

在以米食為主的東亞各國如台灣、中國、以及日本,「吃飯」這句話表達的不只是吃「米飯」,而是用來泛指所有的食物;「吃同一鍋飯」則表達了彼此社會關係的親密。米除了作為韓國人的主食以外,也乘載了許多文化上的象徵符碼,延續或再製了傳統以及社會結構。當韓國人說:「一起吃飯」時,代表著人跟人之間關係的連結,以及一種「情」的傳遞。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何撒娜
2015-08-26 14:45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何撒娜/東吳大學社會系助理教授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稻米是東亞各國的重要主食。
(圖:cfile212.uf.daum.net/image/197FCD464DBBEB11107E39)

我從小吃米飯長大,就像絕大多數居住在東亞國家的人一樣。但如果要我說出我最喜歡吃的食物,米飯一定不會出現在我的選項之中;對我來說,米飯只是用來配菜的東西。

很多台灣人每餐都要選擇吃不同的食物;請客的時候,我們常會殷勤地招呼客人:「多吃菜、少吃飯」。第一次驚訝地察覺到米飯的「美味」,是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有一次,我跟朋友們請了一些剛從中國來的留學生到家裡吃飯,有個高高瘦瘦的小夥子,一口氣吃了滿滿的六碗飯,心滿意足地說,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飯」了。其他人也不遑多讓,就像蝗蟲過境,把我們以為一定會剩下來的二大鍋米飯一掃而光。在美國認識的韓國留學生朋友告訴我說,即使身在美國,他/她們每天還是一定要吃米飯。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米飯」可以是許多東亞人用來慰藉鄉愁的一種食物。

初到韓國時,最不能適應的一點,是他們早餐時所準備的白米飯。對於飲食習慣相對西化的台灣人來說,早餐可以有許多不同的選擇,米飯或稀飯只是其中一種,而我已經習慣了麵包、燕麥片、牛奶或咖啡。對我來說,大概只有住在鄉下的農人以及體力勞動者,才會習慣以米飯作為早餐。但當我與韓國朋友們共同生活一段時間之後,我也開始習慣了以熱騰騰的米飯作為一天的開始,覺得就像韓國朋友所說的,早餐要吃米飯才會有力氣,開始充滿活力的一天。

我以為只有老一輩的人才會喜歡吃米飯,年輕人的口味應該比較西化了;然而,當我問許多年輕的韓國朋友,他們最喜歡的食物是甚麼時,許多人竟然異口同聲地回答:「飯」 (bap)!有些朋友家中有小孩,她們每天早上為小孩準備的早餐主食也是米飯;有時起床晚了來不及準備米飯,做母親的心裡充滿了愧疚。在學校餐廳裡,每天供應不同的餐點;如果當天的主食是麵食,也一定會準備一小碗米飯,因為對於許多韓國人來說,沒吃到「米飯」,就好像沒吃到正餐一樣,「心裡」沒有飽足感。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米飯」可以是許多東亞人用來慰藉鄉愁的一種食物。
(圖:http://dbzho.tistory.com/79)

食物是當代亞洲社會最重要的文化認同識別(cultural markers of identity)之一,提供了認識社會關係、家庭與親屬、階級與消費、性別意識以及文化象徵等社會面向的媒介。米食是東亞區域的重要主食,稻米種植在東亞已有數千年歷史。

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 (FAO) 2004年的統計資訊,全世界有113個國家種植稻米,是世界一半以上人口的主食,主要集中在亞洲;其中,有五分之四的稻米是由小農生產,並且被當地人消費。稻米不僅提供人們作為主食,稻米文化也深植在東亞各文化之中,與社會關係及社會組織緊密連結。

以日本為例,大貫惠美子認為,現代初期十七世紀初至十九世紀中,農業宇宙論 (agrarian cosmology) 成為主流,並延伸至明治時期(1868-1912)。米和稻田成為日本文化的象徵,之後更成為日本的國家認同:「在日本人的認知中,西方人是肉食者的代表。就日本人的觀點而言,食肉是西方飲食的特徵,也就是『野蠻人』的象徵。日本人在談論他者時是用以下的說法:『自我之於他者,如同米之於肉』」。

那麼,米對於韓國人來說,又具有甚麼樣的意義呢?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在韓國,一起「吃飯」是建立社會關係的重要場合。(圖:作者提供)

米食、分享與社會連結

在韓國,一起「吃飯」是建立社會關係的重要場合。在以米食為主的東亞各國如台灣、中國、以及日本,「吃飯」這句話表達的不只是吃「米飯」,而是用來泛指所有的食物;「吃同一鍋飯」則表達了彼此社會關係的親密,在韓國也不例外。傳統上,能吃米,代表著生活條件不錯,民間故事裡會以住在有瓦片屋頂的房子、吃米飯和牛肉湯,來形容有錢人的生活。

米不只是穀物,而是神聖而具有象徵意義的,人們從小被教導,浪費米糧會招怒神明,為家裡帶來厄運。提到飲食,韓國人常說到「母親的飯桌」、「母親手的味道」,這樣的飲食,特別是其中的米飯,是一種「恆久不變」的味道與象徵。

在韓國社會中,不僅是活著的人,祖先與後代之間也會分享食物,每年至少二到三次的祭祖儀式就是典型的例子。在祭祖儀式中所使用的食物,必須是祖先們所熟悉的,米飯或其他米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這些供品無論在精神上或實質上,都意味著代代相傳。也因此,米飯因而成為一種「穩定性」(stability)的載體,對於凝聚家庭、社會、以及國家等社會集體關係非常重要。要理解米對韓國人的意義,以及對外來飲食的抗拒,不能只從個人口味來解釋,而是必須放在更大的社會結構中來理解。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韓國祭祀桌的擺設。在韓國社會中,不僅是活著的人,祖先與後代之間也會分享食物,每年至少二到三次的祭祖儀式就是典型的例子。在祭祖儀式中所使用的食物,必須是祖先們所熟悉的。(圖www.mybaram.co.kr/sub2_2.asp?board_idx=3&idx=716&process=read)

米飯代表著「分享」與「社會連結」,韓國人以「吃大鍋飯」來形容住在一起的親密關係。

便當這種個人化的外食,在韓國並不常見。除了學生會帶著母親作的便當上學以外,一般人很少以便當作為外食。如果必須只吃簡單的餐點果腹的話,一般人選的是韓國式的紫菜包飯或飯糰等,西式的三明治和麵包比較少見。即使在西式飲食越來越盛行的現在,東亞各國米食消費快速減少,相對之下韓國人仍然比其他東亞國家消費更多的米。據韓國政府2013年的統計,每人一年消費平均消費67.2公斤的米,雖然米食消費逐年在減少,相對東亞其他國家的人來說仍然居冠。

稻米與三種認同

對於韓國人來說,道德、價值觀、以及世界觀的基礎,都包含在米文化裡。不同於英文裡只有一個單字rice來代表米,在韓國文化裡,有三個不同的字,用來形容不同時期的「稻米」,也分別代表了不同的社會關係、認同與情感。

這三個字分別是:「稻」(byeo)、「米」(ssal)、以及「飯」(bap)。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稻、米、飯,各代表了韓國人三種不同的認同。
(圖:gall.dcinside.com/board/view/?id=candlelightcf&no=257529)

種稻是韓國過去主要的生產模式,也因此,韓國傳統社會的歲時祭儀,主要都環繞著陰曆以及農事的進程來舉行。在傳統農業社會裡,因為稻作的性質,互助合作是必要的生存條件,也因此,稻與社區集體的精神有關。然而,當稻米成熟收割後,就成為了商品,而過去韓國社會裡,地主壟斷了大部分的土地資源,也因此,作為商品的米,就成了一種剝削的象徵。而煮好的飯,是屬於家庭的重要象徵,一起吃一鍋飯的,就是家人,也因此,韓語裡的「食口」,就是家人的意思。而與飯緊密連結的家庭儀式就是一年至少三次的祭祀,主要祭祀的對象是父系的祖先們,也因此,飯所連結的祭祀活動,也就繼續不斷地強化了父系與父權社會的結構。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米在韓國文化裡的三種意義。(作者提供)

糕與社會關係

另外一項具有重要象徵的米食,是各式各樣米作的「糕」 (tteok)。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米做成的糕,是用來連結社會關係最重要的象徵性食品之一。(圖:作者提供)

韓國人在過新年時要吃年糕湯,祭祖時除了米飯,有時也會用年糕湯代替。在重要的節日「秋夕」時,家家戶戶要做松餅,一方面用來祭祖、一方面與團聚的家族成員分享。除此之外,韓國人家有喜慶時會與鄰居、村人分享糕,搬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帶著糕去拜訪左右鄰舍打招呼。即使在教會復活節、聖誕節這麼西式的場合裡,除了復活蛋、聖誕節應景糖果之外,教會也一定會準備糕作為禮物與點心。滿街的辣炒年糕,則是韓國人不分老幼最愛的點心,我認識的人裡沒有不愛的。只要有糕吃,大家就很開心。事實上,米做成的糕,是用來連結社會關係最重要的象徵性食品之一。

米除了作為韓國人的主食以外,也乘載了許多文化上的象徵符碼,延續或再製了傳統以及社會結構。當韓國人說:「一起吃飯」時,代表著人跟人之間關係的連結,以及一種「情」的傳遞。也因此,「吃我們的米」就成為了一種凝聚集體認同與力量的方式。

參考資料

聯合國糧農組織 (FAO)

Ohnuki-Tierney, Emiko (大貫惠美子). 1993. Rice as Self: Japanese Identities through Time.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 Press.


吃我們的米 (二):韓式拌飯的滋味

我們所吃的,不但代表了我們是誰,更重要的是我們想成為甚麼樣的人、我跟他人之間的關係、以及我們想要的是甚麼樣的社會。食物,從來不只是用來吃的而已,更是用來「想」的重要工具。如同韓式拌飯,原來只是普通、方便的「速食」,在現代被賦予了追求健康生活的意義,更進一步地,傳達了對「和諧」這樣文化理念的新嚮往,更成為代表國家的文化象徵。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何撒娜
2015-11-04 13:48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何撒娜/東吳大學社會系助理教授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韓式拌飯不只好吃,更好用來「想」,因為包含了很多文化上的詮釋。
(圖:visitkorea.or.kr)

有些食物不只是光用來吃,更是用來「想」的!(Some foods are good to think!) 韓式拌飯就是其中一個好例子。

韓式拌飯(비빔밥,Bibimbap),韓文비빔是混和的意思,밥是米飯的意思,所以비빔밥就是拌飯的意思。除了辣泡菜之外,韓式拌飯已經是代表韓國的國家級食物了。當我剛去美國留學、還沒開始涉獵到韓國研究的領域時,有天朋友夫婦招待我去一家韓國餐廳吃飯,那家餐廳的名字就叫作Bibimbap,而我們點的餐點,當然就是拌飯。那碗拌飯,應該算是我的草包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在「韓國」餐廳吃到的韓式料理。雖然不在原鄉韓國、而是遠在異鄉亞美利堅,而且當時還沒真正開過「韓葷」的我其實也記不得味道到底如何,但是這道發音有點奇怪拗口的料理讓我記憶深刻,算是我跟韓國食物結緣的開端。

除了泡菜之外,韓式拌飯已經是韓食界的重要國家級代表象徵了。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在這一碗拌飯中,包含了小「韓國」 的真情味道。(圖:tong.visitkorea.or.kr/)

韓式拌飯的吃法,是把炒過並加上調味的蔬菜(常見的像是切絲的黃瓜、葫蘆、胡蘿蔔、蘿蔔、菇類、海苔、桔梗、蕨、菠菜和豆芽菜等等)、肉類、雞蛋等食材,放在熱騰騰的米飯之上,加上甜甜辣辣的辣椒醬及一點芝麻油,把所有材料一起拌勻後享用。這種把所有食物攪拌在一起吃的動作看似簡單,但對於某些台灣人來說,真的是需要勇氣去適應的。

我剛回台灣教書不久時,有天心血來潮準備了拌飯的所有材料,邀請一些教職員同仁一起來享用。我把所有材料擺放桌上,請大家自行取用;當時以為大家都對韓式拌飯很熟悉,所以也就沒有特別去說明吃法。吃到一半抬起頭,看得我啞然失笑,因為赫然發現大家都在用平常吃自助餐的方式吃拌飯,也就是各種食材、白飯、辣椒醬單獨擺放食用。前一陣子跟一些台灣的學者們一起在韓國參加國際學術研討會,有天中午餐廳準備了拌飯作為午餐,坐在我旁邊用餐的某位台灣教授向來維持翩翩君子的形象,硬是不肯把飯攪拌完再吃,堅持著飯、菜、醬料單獨擺放的優雅吃法。進食的方式與餐桌禮儀,真的是文化差異的鮮活例子,其頑固性超乎我們的想像。

很多人喜歡談論飲食的考古學,查證飲食的由來與演變過程。而韓式拌飯有甚麼樣的來源與歷史、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是議全書》(시의전서)是朝鮮王朝末年的食譜兼家政工具書,作者不明,是研究朝鮮傳統飲食方面重要的參考文獻,其中首次記載了拌飯的製作方法。這大概是關於拌飯最早的文字記錄了。

關於韓式拌飯的起源有很多說法,有些說是媳婦飯,因為早期韓國媳婦地位較低下,不能與公婆、先生同桌吃飯,有時僅能利用剩下的飯菜填飽肚子,因此產生了此類的韓式拌飯。也有些說是韓國平民百姓將剩菜放進飯裡,加一些辣椒醬拌著吃,天冷便用石鍋熱著等。總而言之就是,拌飯是一種快速解決剩飯剩菜的進食方式,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以現有的任何食材來填飽肚子,非常方便,又不會浪費食物。

其實,從功能角度來解釋食物,只是最簡單粗淺的層次。食物不只是用來果腹而已,更是許多文化符碼的載體、以及進一步建構更深層象徵意義與集體認同的工具。也就是說,當溫飽不再是問題時,人們對於食物意義的詮釋,往往比起食物本身的營養成分、熱量等功能性分析來得更重要。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韓式拌飯代表的是韓國的味道,其中五種顏色的食材,與傳統的五行、藥食同源等概念有關。圖為韓國超商通路G25舉辦的拌飯推廣會,找來很多外國人試吃。(圖:www.ebn.co.kr/)

顏色的傳統文化意涵:五方色與藥食同源

理論上拌飯的食材必須要包含五種不同顏色,這與「五行」、「藥食同源」等傳統文化觀念有關。

傳統韓國文化與漢人傳統醫學概念相似,有所謂的「五方色」,分別為青,紅,黄,白,黑等色。我們會發現這五方色的概念暗含在韓國日常飯桌和宴會桌之中。拌飯所使用的都是天然材料,紅色食品像是紅辣椒、紅棗、紅豆,青色食品則像芹菜、櫛瓜、黄瓜、葱、菠菜、茼蒿等,黄色食品像是蛋黄、栀子;白色食品則使用蛋白、松籽、芝麻,黑色食品有木耳、香菇、牛肉等,也使用褐色食物像是蕨菜。調製飲食顔色時,絕對不使用人工色素。黄色使用栀子,紅色使用芝草根和五味子,青色使用芝麻葉,烹製食物時也盡量要使用不同顏色的食材。

從現代營養學的角度來說,多種顏色的食材爲的是使人體能均勻地吸收各種營養。但在傳統的醫學概念裡,五方色與肝臟,心臟,脾臟,肺臟,腎臟等五臟相關連,這就是一種「藥食同源」的概念,也就是認為身體與心靈為一,飲食即是藥,吃飯不僅是充飢與補充營養而已,更是為了治療身體各種病痛的藥而吃。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五臟六腑與五行(五色)、情緒的關連,以及相對應的各種食材。
(圖:story.kakao.com/)

多樣性的吃法 呈現地方特色

其實就跟泡菜的味道因地、因人而異一樣,拌飯也因著不同地方物產與風俗的差異、以及製作者的手藝而有所差別。也因此,拌飯也成了各地重要的認同依據,地方人士以各自的拌飯味道自豪,拌飯的材料也顯示出當地不同的歷史與風土人情。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製作韓式拌飯的各種材料,也因地而異。圖為世界美食之都全羅道全州拌飯的材料。(圖:hojae.net)

韓國食物公認以全羅道的食物最美味好吃 (這樣講雖然還是會有不同地方的人跳出來辯駁,可是基本上應該算是韓國人的共識了吧)。最有名的拌飯應該是榮列世界美食之都的全羅道的全州拌飯,不但有名,還名列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的百大文化財之一。全州拌飯的特點是加入豆芽菜(地方特產)、肉湯煮的飯、以及剁碎的鮮美韓牛。同樣有名的是慶尚南道的晉州拌飯,有時稱為「花飯」,也同樣是加入生牛肉的拌飯,吃的時候再配上牛血湯。位於北韓黃海道的海州拌飯,因為靠海,所以一定會放上特產的海苔、以及其他海產食物等,有時稱為「交飯」。慶尚北道中部的安東市,是韓半島儒家文化最盛行的地方,專門出產儒士,也保留了很多包含祭祀文化的儒家傳統文化。因此,安東地方盛行的拌飯形式,過去用的是祭祀過後剩下的食物,現在則特意模仿作出祭祀食物,再拌成飯,所以也稱為「假拌飯」。平壤拌飯跟全州拌飯類似,但是把牛肉炒熟後食用;位於北韓的平安道,有名的則是雞肉拌飯。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就跟泡菜味道因地因人而異一樣,拌飯也因著不同地方物產與風俗的差異而有所差別,顯示出當地不同的歷史與風土人情。(左上:全州拌飯、右上:晉州拌飯、中左:海州拌飯、中右:安東假拌飯、左下:平壤拌飯、右下:平安道雞肉拌飯)

對於Well being (健康快樂)的追求

原本只是一種為了方便、快速、省事而產生的飲食形式,在當代的社會脈絡下,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韓國當代各方面的發展都極為快速,有目共睹。但快速發展的結果,也帶來了很多的後遺症,例如說過勞的工作、以及高度競爭與壓抑下所帶來的憂鬱。

在這樣的情境下,韓國社會裡開始吹起了一股強調「well being」( 웰빙)的風氣,也就是強調健康與快樂的生活方式。在這樣的脈絡下,包含泡菜、拌飯在內的傳統韓國飲食,也被賦予了well being的意義。由於拌飯的材料都是天然的、蔬菜居多、又是少鹽少油少糖,因此,拌飯成為了健康飲食的代名詞。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強調傳統飲食方式的well being料理,顯示出當代韓國人對於生活方式的一種批判反省、以及對於不同價值的追求。

傳統文化的詮釋、創新、與集體認同的建構

拌飯不但被賦予健康的形象,同時也被賦予了新的文化意義。

拌飯是將不同種類(顏色)的所有材料拌在一起吃的食物。五種顏色象徵著對人體有益的營養均衡;雖然在食用前,所有的材料都單獨烹煮調味過,但當所有材料拌在一起時,所有食材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和成了一種全新的味道。也因此,拌飯的味道,就是一種象徵「和諧」的味道,代表著雖然你、我各自不同,但「我們一起」就產生了一個全新的、和諧的集體。所以,你、我不再是一個個的個體,而是一個集體。這是一種根基於傳統文化上的新詮釋,拌飯也成為塑造一個當代集體認同的根據。

另一方面,拌飯作為飲食文化的象徵,也同時成為了振興地方文化的重要利器。以拌飯聞名的世界美食之都全州,以拌飯為主題,每年都舉辦了拌飯祝祭,一方面繼續延續了傳統飲食文化、另一方面也開啟了不同的產業模式。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高懸於紐約時代廣場以及街頭上的大幅廣告,說明拌飯全新的文化詮釋,也就是「和諧」的滋味。(圖:elainewtc.wix.com)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世界美食之都全州,以拌飯為主題,每年都舉辦了拌飯祝祭,一方面繼續延續傳統飲食文化、另一方面也開啟了不同的產業模式。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某家店的創意拌飯刨冰,也是他們的人氣菜單之一,這是利用多種當令水果包括奇異果、鳳梨、萄萄等組合成拌飯的外型,連辣椒醬都有喔!(圖:韓國觀光公社)

作為韓食代表的拌飯世界化

韓食世界化是韓國政府當前的重要政策。韓國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在世界餐飲版圖中力爭上游。2012年5月,全州被選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指定的美食之都(gastronomy),是韓國首個美食之都,也是全球第四個創意飲食城市。

2012年7月農水產食品流通公社(aT)同英國州際酒店集團(IHG)簽署協議,藉由該集團在全球100多個國家的4500多家酒店來推動韓國料理的世界化。韓國農水產食品流通公社也對派往駐外公館的廚師進行韓食培訓,完成培訓的廚師們被派往各駐外大使館,擔負起「韓食傳教士」的角色。而2012年農林水產食品部在韓食世界化的預算將近百億韓元(相當於新台幣二億六千萬元)。

然而,不是只有花錢訓練廚師、以及在國外大把銀子撒錢,就可以達到文化宣傳以及文化象徵再建構的目的。韓國的拌飯,除了透過一些廣告來行銷之外,其實,還有許多周邊的文化創意產業一起配套來進行。例如,透過遊客訪韓必看的亂打秀、還有量身訂做的拌飯秀、甚至配合上傳統舞蹈等形式,不斷地互相配合,才能整體地型塑出拌飯所被塑造、賦予的新時代意義,也才逐漸地形成能代表當代韓國的食物與文化象徵。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遊客訪韓必看的亂打秀、以及量身訂做的拌飯秀。

從「速食」到健康、再到國家的文化象徵

拌飯原來只是普通、方便的「速食」,在現代被賦予了追求健康生活的意義,更進一步地,傳達了對「和諧」這樣文化理念的新嚮往,更成為代表國家的文化象徵。We are what we eat!我們所吃的,不但代表了我們是誰,更重要的是我們想成為甚麼樣的人、我跟他人之間的關係、以及我們想要的是甚麼樣的社會。食物,從來不只是用來吃的而已,更是用來「想」的重要工具。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在美國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上刊登的拌飯全版廣告。不只說明了拌飯是甚麼,更想呈現出奠基於傳統文化上的新意義。


 

東亞漫遊》吃我們的米(三):過新年時,和韓國人一起來碗充滿情味的年糕湯

對韓國人來說,新年的第一頓最重要的早餐,就是떡국(Tteokguk,年糕湯)。在韓國傳統中,吃了年糕湯就代表又多了一歲。長條狀的條糕是無病、健康長壽且度過豐年的象徵,而白色的年糕具有以潔白的內心來迎接新年的涵義。在煮年糕湯前,會先將長條糕切成銅板的模樣,象徵著希望讓錢財滾滾來之意。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何撒娜
2017-01-28 12:00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何撒娜/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年糕湯是韓國人新年第一個早晨必吃的食品。

又是一年的結束,新的一年即將開始。在這樣的特殊時刻,心裡應該總是充滿了一股特別的情緒。想到過去一年所達成的種種成就、曾經克服的重重困難、還有未盡的所有理想、以及未能完滿的諸多遺憾。在這樣的時節裡,一定要來點充滿象徵意義的食物,好一邊吃、一邊思。台灣人的年菜五花八門,都是又好吃又好思的年節食物:吃魚代表年年有餘,雞象徵家、有團圓的意思,長年菜則代表長命百歲等。

對韓國人來說,新年的第一頓最重要的早餐,就是떡국(Tteokguk,年糕湯),是韓國人在農曆新年時吃的傳統食物。在韓國傳統中,吃了年糕湯就代表又多了一歲,所以有時候在問別人年紀多大的時候,會有:「吃了幾碗年糕湯了啊」這樣的問法。也就是因為這樣,年糕在過去有時也被稱為「添歲餅」,年糕湯被稱為「餅湯」。想快點長大的小孩子們拼命多吃幾碗,以為這樣就可以快速多長大幾歲。像我到了這樣的年紀,就只管年糕湯好不好吃、熱量高不高,最好的話年紀一點都不要長。

韓國人為何在過年時家家戶戶一定要吃年糕湯呢?

首先,年糕湯中主要的食材-長條狀的條糕(가래떡,garae tteok) 是無病、健康長壽且度過豐年的象徵,而白色的年糕具有以潔白的內心來迎接新年的涵義。在煮年糕湯前,會先將長條糕切成銅板的模樣,象徵著希望讓錢財滾滾來之意。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長條狀的條糕 (가래떡)是無病、健康長壽且度過豐年的象徵。(圖:folkency.nfm.go.kr)

韓國人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吃這種年糕湯的呢?

根據史學家崔南善在1946年出版的《朝鮮常識問答》中,指出自從三國時代起,韓國人就開始在新年時吃這種溫補的食品。在除夕夜裡,人們獻上年糕湯以及祭祀用的肉品給掌管人類壽命與豐年的三神,在祭祀過後,人們把祭祀完的肉品與年糕作成食物,以此分享神的祝福。在歷史文獻《東國歲時記》以及《洌陽歲時記》中,也有關於年糕湯由來的記載,提到年糕湯是所謂的「正朝茶禮」、也就是新年時的祭祀儀禮中,不能沒有的重要食品,特別是在新年的早晨必須要吃這道年糕湯,如果有客人來訪,也一定要請客人吃上一碗。文獻中也提到用手把年糕搓成長條的形狀,象徵著無病長壽,在新年時吃這樣的年糕好為自己祈福。另外,在高麗史書中也記載了將餃子跟年糕湯一起煮食的習俗。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左起《朝鮮常識問答》、《東國歲時記》以及《洌陽歲時記》,其中都有關於年糕湯由來的記載。(圖:http://blog.skhynix.com/1571)

關於年糕湯的作法有很多種,可以說是一種年糕湯,各自表述,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作法。 有句韓國俗諺說「以雞代雉」(꿩대신닭),類似於我們的「沒魚蝦也好」之意。史書中相傳以雉雞來煮年糕湯,因為雉雞是吉祥的象徵,然而雉雞相當昂貴,只有貴族人家能享用,一般百姓則以家中養的雞取代雉雞來煮年節時吃的年糕湯,這就是這句俗諺的由來。

年糕湯的料理方法隨地區而有不同,如全羅道地區,在湯內放入雉雞肉一起食用,期盼能好事連連。在韓國全南、慶南地區過年會吃海帶年糕湯,而江原道會用肉質軟嫩的鯰魚取代肉來煮年糕湯。因為現在取得牛肉容易,以牛肉來煮年糕湯相當普遍。

韓國年糕/米食米飯/一起吃飯/吃我們的米

根據韓國淑明女子大學韓國飲食研究所的資料,在韓國各個不同的地區,有各自吃的年糕湯煮法。京畿道的開城一帶,煮的是一種葫蘆狀的年糕,而不是一般的長條切片年糕。忠清北道的特色年糕湯會加上海帶一起煮,忠清南道則加上枸杞子等;全羅北道有名的是豆腐年糕湯,全羅南道則是雉雞年糕湯。江原道有名的是餃子年糕湯,慶尚北道習慣把長糕切的像太陽一樣圓圓的,稱之為太陽年糕湯,海鮮盛產的慶尚南道則會加入牡蠣或其他海鮮一起煮。

像日本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登錄飲食文化遺產的和食正月料理一樣,韓國的新年料理也是一種年糕料理、地方各自表述。

每年的新年,所有的韓國人不遠千里跋涉回家與家人團圓,常被媒體戲稱為「民族大遷徙」。然後在新的一年開始的這個清晨,一起享用充滿情味的這碗年糕湯。雖然在不同地方吃的可能是用不同煮法煮成的年糕湯,但卻是在同樣的時間、跟著所有的同胞們一起用快樂的心來享用。

今年過年,如果時間、肚腹都還有餘裕的話,不妨也跟韓國人一樣來碗韓式年糕湯。一邊吃著、一邊思考:這個新的一年不僅年歲要增長,生命也要有全新的出發與成長。

參考文獻

陰陽五行思想으로 본 朝鮮王朝의 祭祀飮食文化 (金尙寶, 修學社, 1996) 한국의 음식생활문화사 (金尙寶, 광문각,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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