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鳳宗族

鳳飛飛的故居就在大溪鎮草店尾二巷裡，門口都是鳳迷貼上的海報。（資料照）

劉克襄／作家

多數人都知道鳳飛飛老家在大溪。但確切的位置就不是那麼熟悉，只知在和平老街附近。

和平老街分為頂街和下街。百年前大溪是淡水河內陸第一河港，渡船頭檣帆林立，貿易通達海外。頂街多為三進格局的商舖，富裕人家則比比皆是，街景因而出現精緻的巴洛克式山牆，一棟棟緊密毗鄰，形成今日熱絡的觀光景點。

鳳飛飛小時候住的草地尾在下街，坐落於普濟寺後頭，落戶者多為窮苦人家。房子老舊低矮，錯落不齊，因而較少人前去。每次從熱鬧的和平老街轉個彎，鑽進下街的巷弄，街景迅即變得靜寂許多。

她的老家是一棟二樓矮屋，依舊維持原貌，院子有一棵年歲已高的含笑，屋前還有座四方水井。水井周遭是四通八達的曲折巷弄，那是她小時嬉戲玩耍、捉迷藏的地方。像我這樣的外地人走進去，若不是巷口有指引標示，並不容易找到她的故居。

我找到時，那外表質樸的房子，僅在牆外貼著鳳飛飛的照片，跟周遭沒什麼差異，我卻有些微妙的失落。一個曾長時間陪伴我們的美好歌聲，應該有更多可以被緬懷的東西，在周遭溫馨而細膩的出現。但巷口只有百來字的簡單招牌，刻板地描述鳳飛飛，一如周遭水井的介紹。

鳳飛飛從十五歲以林茜為藝名，到台北餐廳駐唱前，家中並無寬裕銀兩。鳳母曾一路沿和平老街標會，希望幫她添購衣物，爭取較好的歌唱機會。她在此度過艱苦但快樂的童年。熬了十年，才以「祝你幸福」開始走紅，躍升為七○年代歌壇的巨星。

在大溪傳統菜市場買菜，我總愛順道探問鳳飛飛的往事。市場有不少她初中的同學或玩伴，現今仍在那兒販售蔬果和粿點等。大家都能琅琅上口，關於她小時候常在田野吊嗓子，還有開朗活潑像男生的個性等。

舞台之外，這位經常遠眺河岸愛唱歌的小女孩，從下街到頂街，從小學到初中，還有公園和公會堂等，應該還有不少故事，激發我們更多生命長出翅膀的想像。

不幸的是，以當代流行歌曲撫慰人生的緊密關係，我們好像在她走後，決絕地斷了此一深層的關係。

一個鄉下貧困的孩子努力奮鬥，依她喜愛的志願，完成超乎想像的夢想。過去這樣的案例或許很多，但只有極少數美聲，在台灣從農業轉型為工業時，陪伴我們度過。但如何成立一個永久參展館，甚至一個園區，都還未見蹤影。只有一個臨時的應急，以武德殿做為紀念文物館，在中正公園那一端，簡易的出現。

我不免想到傳奇歌后美空雲雀。日本人緬懷她，在京都大街，興建一棟土灰色牆的紀念館大樓。在設計精良的演藝廳內，遊客可聆聽她生前的經典名曲，如「柔」、「港町十三番地」，以及「川の流れのように」等。

那天徘徊她家門口，想到她留下那麼多好歌，我們卻無法透過政府的力量，對這位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藝人，給予更好的地位和尊重時，心情甚是低落。不知為何，眼角竟有些溼紅，自己忙著擦拭時，一邊跟友人說，可能是天氣熱，汗水滴進眼睛。但誰知道，或許是自己面對此一淒涼場景，情緒比較激動吧！

鳳飛飛辭世三年後，我繼續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