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8月底印尼雅加達街頭,再到9月初的尼泊爾,以及21日的菲律賓,據BBC記者黃曉恩(Tessa Wong)23日的調查報導,亞洲的Z世代靠著社群串聯,以及AI生成訊息的迅速傳播,掀起了一場又一場反貪腐的大型示威,甚至因此推翻政府。不過,這些示威的無領袖特質,卻也造成人們各吹各的調,阻礙了長期決策,造成長期的貪腐問題無法解決。
菲律賓馬尼拉21日爆發大規模抗爭,抗議防洪工程弊案。(圖/翻攝自X平台 @eNCA)
受夠「特權寶寶」!印菲尼Z世代TikTok串聯 大規模反貪之後呢? | 國際 | 三立新聞網 SETN.COM https://bit.ly/3VxDPn6
對「特權寶寶」的共同不滿
報導指出,印尼、尼泊爾和菲律賓,儘管地理位置和衝突導火線,相差十萬八千里,但都苦於貧富極度不均,以及缺乏翻身機會。不少年輕人因此特別關注「特權寶寶」(nepo kids)的議題,黃曉恩直言,對抗議者而言,「特權寶寶」就等同貪腐。
至於何謂「特權寶寶」?簡單講,就是靠著父母等家族關係,享有豐厚資源與權力的政經菁英後代。一名家住蘇門答臘的22歲印尼大學生就表示,他必須開摩托車載客賺外快,才能夠支付學費與生活費,而他父母只有小小橡膠園,還必須在別人家農場打工。
他痛訴:「還有很多人買的生活必需品都有困難,尤其是食物,因為食物價格很高。」
但與此同時,官員卻越來越富有,自肥的津貼也越來越高。印尼8月底爆發的反貪示威,導火線就是國會立法通過,每名議員每月有6000萬印尼盾的住房津貼。
鏡頭轉到尼泊爾,兩年前一名創業家在國會外自焚,並留下社會流動機會不足的控訴,為之後的大規模抗議埋下伏筆,直到近期政府以打擊假消息名義,封禁社群媒體而全面引爆。
尼泊爾抗議者掛《航海王》旗幟。(圖/翻攝vids that go hard X)
尼泊爾抗議者掛《航海王》旗幟。(圖/翻攝vids that go hard X)
TIKTOK與AI的動員力量
尼泊爾政府的封殺社群令,被年輕人認為是要封住他們的聲音。尼泊爾的Z世代因此利用TikTok這些尚未被封鎖的平台,並運用生成式AI快速產出訊息與圖像,再經由網紅的層層轉發,迅速聚集人們關注。像是一條呼籲民眾對抗貪腐的AI短影音,短短一天內,就達到了13.5萬次觀看。尼泊爾海內外團體也加入產製訊息,並在社群散播的陣營,結果TikTok成了群眾討論示威策略,甚至國家臨時領導人的場所。
而社群媒體和AI加乘的動員力量驚人,也展現在菲律賓的示威活動。超過3萬人,一開始都是因為社群Reddit的一條「生活方式檢查」標籤,這當中很多貼文揭露了權貴的豪奢生活。
其實年輕人利用社群力量進行動員,並非新鮮事,但這次不同的是,Z世代對科技的掌握能力更高。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協者費爾德斯坦(Steven Feldstein)指出,這個世代從小就在社群媒體圍繞下長大,這是他們溝通的方式,因此用社群來組織是自然而然的行為。
跨國相互聲援 #SEAblings
除了國內年輕人的相互串聯,社群也讓不同國家群眾相知相惜,相互聲援。比如日本動畫《航海王》的骷髏旗幟,在印尼示威被採用後,很快也為尼泊爾與菲律賓的年輕人效仿。
另外在社群媒體上,#SEAblings的標籤也十分風行,用以表達東南亞抗爭的「兄弟」認同感,讓菲律賓與印尼的抗議參與者,隔空彼此加油打氣。
國立澳洲大學教授普瑞斯通(Ash Presto)觀察,社群也會煽動情緒,人們看到手機傳來的豪車、豪宅等影像,會讓貪腐似乎更是切身相關的議題。
破壞後的下一步
民怨爆發所引發的示威浪潮,同時也帶給社會劇烈傷害。大樓遭燒毀,住宅商店被搶,甚至有政治人物被拖出來打。光是財產損失就達數億美元,印尼和尼泊爾的騷亂,分別出現超過10人與70人的死亡。
對於相關暴亂景象,政府都發出譴責。菲律賓的抗爭爆發後,總統小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出面表示,民眾有權表達擔憂,但他也強調示威必須以和平方式進行。他的內閣官員更警告,會有心懷不軌人士,利用公眾的憤怒,意圖造成政局動盪。印尼總統普拉伯沃(Prabowo Subianto)則稱,破壞行為將視同「叛國」與「恐怖主義」。
不過,尼泊爾的案例中,抗議者反控是政府的鐵腕鎮壓,才造成大量死傷。另外,示威者認為,是有敵方人員潛伏暗中製造暴力。
但不論如何,這些案例中,政府都讓步承認示威者的訴求有理,甚至做出相應調整。像是印尼國會就撤銷了津貼立法,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成立獨立委員會,調查防洪工程弊案。
Z世代抗爭無領導反而難以延續
可是隨著BBC深入挖掘,卻發現過往的抗爭,卻常常並未改善貪汙與裙帶關係的問題。
學者費爾德斯坦對此解釋,社群媒體本來就非設計用來促進長遠改變,它們仰賴的是演算法與社群標籤。至於想要長遠的改變,就必須有人統領線上、線下的不同人,這必須有政治策略,而非零和的激烈對抗。
換言之,現今Z世代抗爭活動的無領導者特點,在幫助人們躲開政治壓制的同時,卻也因缺乏中樞領導,而阻礙了長期決策和長遠改變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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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甫觀點:尼泊爾地震的救災政治學
尼泊爾內政部長兼發言人Laxmi Prasad Dhakal日前(6日)向還在各地進行救難的20國家與37個救難隊致謝,以地震已經超過十天,應該沒有生還者為由,請各國救難隊準備回去。這是繼尼泊爾大地震第三天,尼泊爾政府以沒有外交關係與沒有直航飛機為由,拒絕台灣救難隊後,最讓國際救難團隊不解的新聞。先前各政黨才為制定新憲法爭論不休,看似堅強的尼泊爾政府,哪有能力負擔如此艱巨的災區重建工作?
尼泊爾大地震引爆南亞地緣政治的敏感神經。上半場的救災秀已經宣布結束,下半場的地緣政治角力賽才要開始。

印度與中國是尼泊爾最重的鄰國。過去毛派當權,尼泊爾毛派政府與中國維持友好關係,但是毛派所強調的武裝抗爭、鄉村包圍城市那一套,只有在窮鄉僻野的尼泊爾山地才有效。果然第一次的制憲會議,尼泊爾人民先給毛派機會,卻搞得一事無成,第二制憲會議選舉時,毛派大敗,取而代之的是親印度的尼泊爾國大黨。
地震後六個小時,印度總理穆迪就召開國際記者會,承諾要派救難小組到尼伯爾救災,第二天果然出現印度救難隊在尼泊爾西部展開救援工作。尼泊爾政府大張旗鼓的報導印度救難隊的救難事蹟,但是,隨者更多國家救難隊抵達後,發現先前媒體大肆宣傳的事蹟,跟事實有相當大的落差,不管就裝備與訓練,印度遠遠輸於其他國家,因為印度罕有地震救難的經驗。另外,尼泊爾人發現,印度救難隊只對印度裔居民較多的地區進行救難,根本無視於其他重災區。
相較之下,中國所派出的救難隊並沒有被尼泊爾政府與媒體大肆宣傳,因為中國救難隊只針對東北方靠近中國邊境地方進行救難,這些地區大多是西藏流亡難民、孟加拉或少數族裔所居住的地區,據中國官方傳媒報導,西藏地區沒有人傷亡,也讓國際救難隊難以置信。

媒體報導政府對地震的緊急措施與吹噓其成效,反而讓人民更反感,對政府救災不力的留言已經灌爆推特,類似「媒體跟政府一樣,從來不關心尼泊爾人民怎麼想」、「政府救災不力」、以及「資源分配有問題」的訊息,已經讓這個脆弱的尼泊爾政府不知所措,在台灣,我們也接收到許多來自尼泊爾夥伴的訊息,告誡國外NGO,如果要捐款,請直接捐給受災地區的NGO或人民,不要捐錢給政府。
許多住在西部、上位或高階印度裔地方領袖,更擔憂西方勢力將藉由救災行動與陸續的人道救援,逐漸深入到尼泊爾鄉間。在擔憂危及到國家主權以及自尊心嚴重受損,讓這個根本沒有救災與重建能力的尼泊爾政府,乾脆就關起門來。
這場地震救災秀裡,台灣隊沒有機會上場,卻意外凸顯出在中國周遭國家,存在著一種看不見的「自我審查」(self-censorship)機制,即使中國沒有表態,並沒有不同意台灣派救難隊前往尼泊爾,但是,這些與中國友好的國家,像尼泊爾、斯里蘭卡,都會稱堅持在「一個中國」原則下,拒絕台灣。即使台灣救難隊是全世界地震救援經驗最豐富的國家,從台灣的九二一地震、中國四川的汶川大地震、日本的福島地震,台灣救難隊與人道捐助都不輸給亞洲其他各國。

「一個中國」的自我審查機制經常限縮台灣的國際空間,例如:日本政府就不敢在第一時間,感謝台灣民間對福島地震災民的捐款,還以中國來代表台灣。在中國經濟崛起與強大的外交壓力下,「一個中國」原則的自我審查機制將會越來越強,即使是在這種需要緊急救援或人道救助的地震救災行動。
*作者為尼泊爾國際觀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