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名字的人》:從「死平埔仔」到「馬卡道族」,一位家暴社工的族群告白 -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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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蓮微美】這裡沒有漢人!華東部落要用阿美族文化把年輕人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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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真的是花蓮阿美族部落的一個桃花源!在都會地區的花蓮市,還可以有一個完全沒有漢人居住的部落-華東部落,的確是相當可貴。由於部落保有特殊傳統結構,因此花蓮市公所希望在此建構一處部落自治組織,營造民族生活環境、發展部落經濟產業,以及復振共工共耕文化等四個面向,打造小而美的部落模式,讓生活在「都市」的原住民部落也能創造新亮點!
花蓮市公所表示,華東部落地處美崙工業區華東地區,行政區域隸屬花蓮縣花蓮市民孝里華東社區,也是花蓮市阿美族部落裡唯一沒有漢人居住的部落,族人稱為「大本」(Tawpun)。目前華東部落總人數為155人,是以42戶所組成的小型部落,住戶之間密集,阿美族人原本以打漁為生,但至今大環境改變多半的年輕夫婦都在外地工作,部落裡多為老人及小孩,若要部落年輕人回到家鄉工作,就要改變部落的出路,給年輕人返鄉工作機會。
市公所原住民行政課長張金蓮表示,華東部落在100年申請過「秧苗型」計劃,今年以「華東部落—攜手向前營造部落」向原民會申請活力部落補助案130萬餘元經費補助,運用華東部落現有的資源環境與空間營造,凝聚不同面向的人力資源,包括建置部落自治組織、營造民族生活環境、發展部落經濟產業、復振共工共耕文化等四個面向,為部落產業發展找出新契機。
張金蓮進一步表示,在建置及培育部落自治組織方面,將執行部落會議,討論或協商部落相關議題事項,並且利用部落的木雕及石雕工作室,建造部落特定的意象招牌,同時建置部落導覽地圖,結合縣府規劃自行車步道行經部落周邊,部落族人可帶領生態旅遊,經族人解説部落文化讓觀光客認識部落;在復興共工共耕文化面向,利用周邊閒置土地辦理共工共耕目標,部落族人一同種植野菜,自給自足。
張金蓮表示,市公所近幾年相當重視華東部落營造工作,連續三年在華東部落推動景觀園藝設計訓練及園藝(農藝)作物栽培訓練,讓閒置公有地得到最佳利用,達到菜園花園化的目標,也邀請花蓮農改場專業講師,輔導部落族人製作傳統堆肥、改良土質,朝向有機、無毒的農業耕作方式,也透過農耕,達到復振阿美族「共工共耕」的文化。
除了傳統農耕產業外,也搭配部落旅遊的風氣,市所協助培養部落導覽解說人才,引入生態旅遊模式,創造年輕族人就業機會,結合在地農耕體驗、農產品加工,讓生產、加工、生態旅遊結合在一起,打造部落小而美、生生不息的產業鏈為部落帶來商機與文化新契機。
© 由 民報 提供
© 由 民報 提供 華東部落是花蓮市唯一沒有漢人居住的地方,族人栽種無毒農業,透過農耕,讓族人找出生活契機,也發展小而美的部落特色文化,希望能讓部落年輕人可以安心返鄉。(圖:市公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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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字的人】尋找我的平埔祖先
「你是這麼想當原住民喔,整天跟他們混一起。」有次,我媽用一種嘲笑的口吻對我說。
人生會突然出現這些,在我跟我的內在之間;我跟我的家人朋友之間;我跟別人對自己的不解和質疑之間,因為族群身分認同相互拉扯而出現的衝突,現在回想起來也是滿辛苦的,但除了忍耐安靜的做給他們看也別無他法,有誰會這麼笨要走這種路呢?
「你是原住民嗎?」這個提問到現在還是一直出現在我周圍。
我出生在屏東市,在一個很傳統的閩南人家庭裡長大,因為是被阿嬤帶大,所以閩南語說得很流利,從生活方式、思維、信仰,沒有任何跟原住民有關的成長經驗,最多也只是三不五時跟家人去三地門、霧台、瑪家鄉一帶當觀光客,或逛逛文化園區的石板屋這樣而已。
記得小時候,只要太常在外面曬太陽,阿嬤就會罵我:「你不要一直在外面曬得像『魁儡仔』(註一)」。從前我只知道,魁儡指的是膚色比較深、住在大武山的那邊的一那群人,而且這是一個比「番仔」還難聽的稱呼,因此在我孩提時就烙下原住民就是「不好的」的印象。國中時,學校裡其實有不少排灣族、魯凱族的同學,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他們。
說來慚愧,當時的我會開他們膚色的玩笑,但那時我心裡覺得,他們除了長相不同之外,跟我們住平地的人並沒甚麼差別啊,「魁儡」所帶有的負面意義跟他們到底有甚麼關聯,我並沒有辦法理解。高中考上高雄的學校,也碰到很多布農族的同學,因為他們總是聚在一起一群人,但當時除了注意到他們好像跟屏東的又不太一樣之外,對原住民就沒有更多的認識了。
直到大學放榜後,我第一次真正離開住了18年的屏東到了台中,很多人聽到我從屏東來,再看到我的臉,就會問我是不是原住民。起初我對這件事感到非常反感,堅定地認為自己是閩南人,我說台語,而且我自認為我長得跟印象中的原住民一點也不一樣,跟長輩口中說的那些不好的魁儡、番仔不一樣,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後來漸漸發現,除了漢人朋友會問這個問題外,路上碰到的原住民,也會想來和我相認。例如有次我走在屏東夜市,對面街上突然一群屏北高中的排灣族學生,跑了過來跟我要即時通(沒錯就是Yahoo那個)帳號,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在打賭我是不是原住民;又有一次,在高雄火車站,一個在推銷那種很貴的愛心筆的女孩子(應該也是排魯系列),很熱情地向我揮手說:「欸,原住民」,當下我真的是一股怒火直衝腦門,轉頭離開。
這些一次又一次的誤認累積下來,在我心裡留下了一個懷疑,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跟別人不太一樣。直到大三時,認識了一個花蓮阿美族的學長,他也是一樣很開心地跑來問我:「你是原住民嗎?」我的回答讓他失望,但他仍堅持要我回去調查自己的身世。我心想,查一下也好,也許能藉此釐清那個隱隱哽在心中、難受的懷疑,那個追索答案的慾望,推著我走進了戶政事務所,確認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坐在服務台前,隨口跟承辦人員瞎掰了要做學校作業的理由,才說服她一個一個翻出所有我的直系血親,往上追溯到日本時代的戶籍謄本,在那裡花了一個多小時,從我爸爸這裡一直到我媽媽那邊的家族,一顆心七上八下,在最後一刻,出現了一個種族欄上寫著「熟(註2)」的人,是我外婆的曾祖父─潘阿屘。
在那當下,過去那一切似乎都能得到解答,那些憤怒、不解、困惑好像在此刻得到紓解的突破口。
我的外婆叫潘金珠,恆春人,在我出生前就已經過世了,所以我完全沒有關於她或是她的恆春記憶。只聽我媽說過,外婆當初從恆春嫁到番仔寮(屏東長治鄉繁華村)的時候,村裡的人都叫她「恆春來的平埔仔」,或是她很喜歡吃檳榔之類的事情
那她到底是誰?
我帶著調到的那份戶口資料,第一次自己回到外婆的娘家,和她的家人相認。 那天,我看到了外婆家中祭祀的老祖(註3)的壺身 ,更確定的自己似乎不是「純的」閩南人這件事,我很難形容那種內心的衝擊,如果過去我對我自己的認識不完全正確,那我又是誰呢?
如果按照日本人類學者的分類,我應該是個「馬卡道」人,雖然據我所知這個稱呼在屏東其實根本沒人在使用,也沒人聽說過來由,天曉得。
那天,我也得知了,每年的農曆元月十五元宵節,是整個恆春半島的老祖拜拜的日子,後來的連續兩年,我都回去參加了這個節日,跟著他們準備供品,檳榔、米酒、香菸、切成小塊小塊的生豬肉等等,而屋外播著排灣族或是阿美族的歌曲,這天潘家所有親戚都會回來相聚,那種氣氛其實比過年更像過年,但又是一個完全迥異於漢人提燈籠、猜燈謎等習俗的節日。
一開始,他們其實非常不願跟我談關於平埔、關於我們是不是「番仔」,我們到底在拜什麼神,為什要準備這些東西?得到的回答永遠是「因為老祖喜歡,祂是番仔」。
「祂是番仔」……
幾杯高粱或保力達加啤酒下肚後,他們開始不由自主地說出他們的故事:「你看『鎮上的人』在慶祝元宵,我們在過老祖生日」、「我們也曾經回到赤山萬金(註4),希望找到一點祖先的線索」、「為什麼外面的人都瞧不起我們姓潘的」、「小時候還有聽過老人家講山地話」、「台南那邊的人,他們拜的叫阿立祖」、「當原住民有加分有補助」。
他們知道,他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跟他人的界線和差異存在,但這種曖昧、隱晦的認同狀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現在我還沒有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過我很清楚感覺得到,他們也像我一樣,處在一種猶疑不定的壓抑中,處在堅持這個異於他人的信仰,與害怕被別人知道他們身分之間的不安中。
之後,從網路、書本、原住民相關的活動,我開始大量的參與和學習過去從不知道的歷史、文化、政治局勢的轉變,慢慢認識了很多原住民族、平埔族群的朋友。卻發現,原來平埔族群不存在課本上、不存在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甚至也找不到在這個國家的位置。
即便到現在,我還是會掙扎、游移在這個認同的兩難之間,當我說出我是平埔族的時候,有些人表現得很驚訝,像看到稀有動物;有些人則直覺平埔族等於平地人/漢人;還有一些人則覺得「你是平埔族?可是你長得很像原住民啊?」(關於我長得像甚麼這真的見仁見智),甚至是遇到過去曾經和平埔族群有過衝突的原住民族人的否定,認為我們是一群過去的祖先選擇放棄族群尊嚴,現在卻要來瓜分資源,講難聽點為了補助、加分等利益才來選擇要重新當原住民的人,但真的只是這樣嗎?
這種種轉變發生在短短的三年內,尋求歸屬的渴望驅使我不斷參與原住民相關的事務,不斷向別人解釋,「我是誰,我哪裡來,我們還有甚麼可以被辨識的東西留下來」就是希望得到別人的一點認同與關注,但那種既想認同自己是原住民、又無法獲得確切答案的矛盾卻越來越深刻。
關於我到底是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們是夾在原住民跟漢人之間的一群人,卻又不屬於任何一邊,即便我們當中出現了許多願意站出來,努力向大家證明我們的存在、我們是原住民的人,也許在這個國家還沒還原土地真正的歷史、還給我們能勇敢宣示自己身分的尊嚴以前,就沒有化解這種對自我充滿不安與猶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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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高雄、屏東一帶漢人對原住民的稱呼。
註2:日本統治台灣初期,將台灣人口分為「福(閩南)」、「廣(客家)」、「生(高山族)」、「熟(平埔族)」四種族群。
註3:屏東一帶平埔族人祀奉的神靈,或稱「阿姆姆」、「阿姆祖」、「太上老君」,有酒瓶、石頭等形象。
註4:恆春鎮山腳里一帶的人,相傳是從屏東萬巒鄉的赤山、萬金村遷移至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