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某某價值」還是要「發大財」?孟子本質上更像個宗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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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身處不同情境與不同時局,得要髮夾彎地務實來達成總目標,以貫徹自己的核心價值,這樣的脈絡無論你是否認同,它似乎就成了中華文化幾千年傳統的經典。
文:祁立峰
高中開始讀簡稱「文教」的《文化基本教材》以來,我最怕的就是滿滿的、滿滿的X話的《孟子》。《論語》當然也有X話,且我非常respect至聖先師孔子,只要當一個教育家,誰難免要講幾句X話。好在《論語》只是記言體,篇幅短小,硬背強記就撐過去了。
但《孟子》是恐怖的開始,每一章都長到大家心裡毛毛的。尤其孟子的時代來到戰國初期,那時各國征伐頻仍,戰事更加慘烈,可說是烏漆嘛黑、暗黑。當時全天下的思想以楊朱墨翟為主流,然而孟子認為這兩咖差不多就是禽獸,只差禽獸不如。面對邪說異端、洪水猛獸的時代,孟子決定好辯到底,推行仁義。
這個信念是很偉大啦,但說到底仁義就像什麼?棋子還是塞子?恐怕都不像。我記得我們文教課第一堂,就教《孟子》第一篇〈梁惠王〉的第一段,這記載不長,但真的是饒富隱喻: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孟子.梁惠王》)
這段肯定大家都讀過,但不能照課本的翻譯,要這樣翻——孟子aka戰國小英來高雄見梁惠王aka韓總,韓總說:「讓你執政三年,台灣發大財了嗎?打破我這個禿頭我也想不通。」小英說:「韓市長你何必說什麼發大財,要先有台灣價值才行R。」
翻完了謝謝,請辣英派跟韓粉饒了我吧。我等等自刪專欄再不出來走跳。但說真的到底誰對?時隔兩千五百年我還是不敢斷言。「利」當然是人之所欲,「仁義」也是一個至高無上的核心價值,但事實上這兩者都一樣是空話,若沒有實際的方法策略與實踐,對於廣大庶民而言,都不過是空中樓閣。
不過我們過去以儒家為基礎的文化基本教材,一直沒有告訴我們的實情是:這些先秦諸子百家的遊說對象,大多就是君主、統治階級,孟子那句有名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被視為是民主思想的開端但說到底談的也不過就是人君統御臣民之術。換言之,孟子在集權時代提倡的仁義禮智,人性四端,最終還是希望給予君主擘建一個統御國家的藍圖。
所以我一直覺得孟子的說法與其說是哲學,是義理,本質上他更像宗教家,拿著台灣價值或中華民國這類信條口號,讓你深受其感召。這段話後面還有更警世的:
(孟子:)「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孟子.梁惠王》)
孟子aka小英接著說:「如果總統說我要全台灣發大財,如果市長說我要全高雄發大財,如果庶民說我要我全家發大財,全國都想著要發大財,那就完了。市長還沒做完溜之大吉跑去選總統,庶民不當了跑去選市長,人人想取而代之,這還得了?所以要先培養出台灣價值,君臣庶民就不會亂(讓我繼續連任就行了)。」
嗯哼,對,請問我需要發不自殺以及我不是中共代理人聲明嗎?再次強調這專欄在解讀古文,有些翻錯的地方是我讀書不精。但就如前述所說,時至戰國,百家爭鳴更為直接,面對這些亂象亂源,就如同面對去年大選的挫敗,孟子不得不變身辣台派,不,我的意思是說他必須嗆辣地回應時代給他的考驗與詰問,去堅持他所謂的「仁義」或「台灣價值」,即便這個信念本身有著虛構、幻想的成份: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孟子曰:「皆是也。」(《孟子.公孫丑》)
孟子的學生陳臻問的是兼金受或不受,但這個問題其實可以任意帶換成各種髮夾彎概念。比方說:老師你以前說不要鳥籠公投法,為什麼現在又要了?以前說要推一例一休後來又不推了?以前說不接受專法為什麼現在又接受了?「夫子必居一於此」,意思就是「老師你不然就是之前錯了,不然就是現在錯了,過去和現在,你必定做錯了其中一次」。
但孟子說的是「皆是也」,都對,真香啊。為什麼?孟子有他的理由,說到底就是中心價值,因為他有中心思想,所以沒關係都可以。你說這中心思想難道是黨證?我覺得你這樣講就太鄉民了。我可不是要批評亞聖所著的偉大經典《孟子》,當然更無意也無膽批評當今聖上。確實,身處不同情境與不同時局,得要髮夾彎地務實來達成總目標,以貫徹自己的核心價值,這樣的脈絡無論你是否認同,它似乎就成了中華文化幾千年傳統的經典。但我只還是那句老話,別當那些沒理性的某粉某黑,思考問題永遠只有單一價值的可能性,而這可能才是覺醒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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