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10個月不准休假也無加班費 惡女老闆虐移工判刑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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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14 17:05
〔記者陳慰慈/新北報導〕在喬嘉精密工業股份有限公司上班的3名印尼籍女移工指控,黃姓女負責人要她們每週工作7天,每天工時14小時,卻不給任何休假及加班費,宿舍房間內和門口都架設監視器監控,平時不得外出,形同軟禁,她們因語言不通、擔心遭遣返無法拿到薪水等原因無法求援,因事後黃女已給付移工加工費,新北地院今依違反人口販運防制法判黃女5月徒刑,得易科罰金15萬元,可上訴。
 新北地院判黃女有期徒刑5月,得易科罰金15萬元。(記者陳慰慈攝)
新北地院判黃女有期徒刑5月,得易科罰金15萬元。(記者陳慰慈攝)
檢警調查,喬嘉公司有10名員工,3名女移工當初來台擔任技工,卻遭扣護照、居留證、健保卡、存摺等,並安排住進工廠樓上的宿舍,想外出購物,須由其他員工陪同,手機也被沒收,每隔2個月才能用黃女家中的電話,與家人聯繫,但須掏錢自己買電話卡;黃女更不准她們休假、不能打卡以規避加班費,每週工作7天,週一至週六早上6點上工,晚上8點半才下班,休息時間僅半小時,週日是下午5點半下班,已超出我國所訂工時限制,且連打掃住處、廚房及廁所等家務都得作。
2名來台較久的女移工,有長達2年10個月及2年7個月未休假,最晚來台的女移工因不能休假,也無法跟同樣來台工作的丈夫見面,只能隔著宿舍與丈夫「對望」,或短暫到大門碰面,沒多久就崩潰,流露自殺想法,向仲介哭訴,後來偷買手機向丈夫求援。其夫獲知後向台灣國際勞工協會求助,黃女虐待移工惡行才曝光
檢方偵訊時,黃女坦言沒按勞基法規定給予休假,但辯稱是3女自己想加班,且有約定每月會給2932元加班費,但被3女打臉否認。


再訪「跨國灰姑娘」探索不同方向的勞動、情緒與資源的交換。
2018-11-22 00:00:00。藍佩嘉-跨國灰姑娘
《跨國灰姑娘》一書出版已屆10年,台灣面臨的人口老化與照顧短缺越形險峻。由於生育率持續低迷,老年人口比率預期在2026年將會達到1/5,2051年後可能接近4成。在此同時,外籍監護工(或被政府稱之為「社福外勞」)的人數持續成長,2018年已逾25萬。
本書很榮幸被收錄至國立臺灣大學創校90週年選輯叢書,也感謝行人出版社慷慨授權。在這篇新版序言中,我將檢視近10年來相關制度的變化,也重新檢視雇傭關係中的微觀政治,尤其是書中的「全球照顧鏈」、「外包孝道」等概念,透過反省本書分析的限制與不足,提出未來的研究議程與方向(以下為刪節版)。
重新思考全球照顧鏈與孝親照顧鏈
美國社會學家Rhacel Parrenas(2001)發展出「全球照顧鏈」(global care chains)的概念,描述來自第三世界的移民女性,擔起了由富裕國家中產階級女性所移轉出來的照顧工作,與此同時,她們留在家鄉的小孩,由來自更貧窮家庭的當地勞動女性來照顧。Arlie Hochschild(2000)也應用馬克思的剩餘價值,分析從第三世界母親到第一世界小孩身上的情緒與愛的移轉,視之為「情緒剩餘價值」或「全球性愛心移植」的不正義剝削。
我在台灣也觀察到「孝親照顧的轉包鏈」,包含兩個環節的運作:第一環將照顧義務從兒子移轉到媳婦身上的性別轉包,第二環從媳婦移轉到非家庭成員的監護工的市場轉包。這個概念受到全球照顧鏈的啟發,但指涉內容有所不同。不像全球照顧鏈偏重核心家庭的序列,孝親照顧鏈以父系的延伸家庭為焦點,並凸顯跨越世代與性別分工的權力政治。本書也特別關注「全球南方」(Global South)內部的多樣性與流動性,打破了第一世界與第三世界的兩極分野。
然而,孝親照顧鏈面臨了和全球照顧鏈類似的分析限制,容我在此篇新版序言中延伸補充。首先,不是所有的雇主都是媳婦或兒子,老人也未必是單純的受照顧者。儘管三代同堂仍是台灣社會重要的居住模式,但在都市區域中,有越來越多的年長父母是與已婚女兒同住,或是由女兒(不論已婚或未婚)提供主要的照顧。此外,也有很多外籍監護工其實是被聘來照顧與長者同住的其他家屬,尤其是孫子女。現今許多台灣家庭維持延伸家庭的居住形式,其實呈現雙向的代間照顧與資源交換。成年子女可能因為晚婚或不婚而與父母同住。已婚子女面對停滯薪資與高漲房價,也可能為了省下房租和房貸和父母同住,或委由父母照顧孫子女。換言之,經濟與身體條件良好的年長父母,逐漸扮演照顧分擔者而非照顧接受者的角色。
照顧分工與情感經濟
其次,「外包孝道」的隱喻容易讓讀者產生一種印象,似乎這些成年子女將勞心勞力的工作都丟給移工,自己免除了孝親的責任。雖然有些家庭的情況可能如此,但大多數雇主,不管是兒子、女兒或是媳婦,仍然負擔相當部分的照顧工作,如規劃醫療和照顧的例行安排、監督外籍監護工的表現。他們也要提供多重的情緒勞動,不僅要體恤長輩,也要因應長輩的固執與難搞,來安撫移工的情緒。換言之,他們的孝親義務與照顧工作並不像移轉鏈的線性模式所暗示的簡單外包,而是在跨國勞雇的人際互動中,不斷調整、協商、轉變並延續。
「外包孝道」的安排未必會降低照護的品質,也有可能提供更完善的照顧。成年子女可能跟照顧移工發展出階層化的勞動分工,例如,讓監護工負責比較瑣碎或勞力的照顧勞動(這些工作通常需要較有限的文化與語言能力),讓雇主可以聚焦在比較管理的或精神層面的照顧,如陪長輩看病、規劃膳食、採買烹飪,以及透過溝通與休閒來提升情感連結。或者,親屬與擬似親屬的照顧者之間可能形成水平合作網絡,例如,有些子女認為,更換尿片或協助如廁等貼身照顧,給非家庭成員執行其實比較好,以避免年邁父母讓小孩服務會覺得尷尬或失去尊嚴,畢竟世代間的階層地位起了很大的翻轉。換言之,花錢換取專業照顧,或是照顧工作的市場化,不必然地破壞或腐蝕親密關係,外包特定部分的照顧工作有時反而有助維持接受照顧者的尊嚴。
第三,由於《跨國灰姑娘》的分析還是傾向將經濟活動跟親密關係視為對立,使得本書未能進一步分析照顧外包的情感經濟與倫理。Viviana Zelizer(2005)批評許多學術與常識論述都傾向將經濟活動跟親密關係視為「分立領域」(separate spheres)或「敵對世界」(hostile worlds),而未能探究兩者之間如何構成「互聯生活」(connected lives),在其中道德可以藉由市場的補充、協助而得到肯定與確認。本書論及當移工與接受照顧者建立緊密的情感關係時,可能成為搾取他們體力與情緒勞動的工具。固然,有些雇主確實以此要求移工超時工作,但側重勞動剝削的權力分析,讓本書未能用更多篇幅探討跨國人際互動衍生的複雜情感樣態。
我在當時的田野工作裡,觀察到許多外籍監護工與他們照顧的阿嬤或阿公之間的親密互動,讓我非常訝異。當菲律賓或印尼的照顧者輕吻他們的臉頰,或緊緊擁抱他們並說著「我愛你」時,這些台灣長輩會用不太流利的英語,呵呵笑著回應:「我也愛你!」儘管,這些長輩可能從來沒有透過口語或肢體向他們自己的小孩這樣明確地表達愛意。有些移工告訴我:「不是我在這裡照顧阿嬤,阿嬤可憐,沒人睬。」「阿嬤跟我不像工人、女傭這樣,她叫我女兒,她叫我她的孩子。」當移工因為返鄉假期或是合約結束要離開時,被照顧的長輩用沉默或流淚的方式表達難過,而移工們也安慰他們:「阿嬤,我帶妳去印尼,好不好?」
非親人的照顧關係,與家族情感糾結或傳統文化包袱容易脫勾,有可能產生新的親密關係與情感形式。年邁長輩與外籍監護工,基於不同原因同處於社會性的脆弱狀態,有可能強化彼此互惠、互賴的結盟(趙彥寧 2015)。對於被照顧者的家人,尤其是女性,看護的分勞也能卸下很多身體和心理上的重擔(張晉芬 2016)。
跨國女兒角色
最後,孝親照顧鏈的框架未能涵括照護移工的遷移對其母國代間關係造成的影響。既有文獻的分析焦點多放在已婚的女性移工與其核心家庭(配偶、子女)的關係變化。相對於「跨國母職」的豐碩研究成果,較少研究探討「跨國女兒角色」(transnational daughterhood)的主題,也就是移工女兒如何在跨國處境中用持續但不同的方式照顧在家鄉的父母。
有不少未婚女性利用海外工作的機會,逃離父母在家的控制,與海外的同性或異性伴侶探索解禁的情慾空間。但也有些移工女兒認為海外工作剝奪了他們就近照顧自己父母的機會,而感到情緒上的折磨。23歲的單身印尼女性Suna告訴我,在台灣得到較多的經濟資源,讓她對於父母的物質匱乏感到難過,強化了她在家人生活中缺席的負面情緒:
在這裡我很浪費,我買衣服,我想到爸爸媽媽那邊賺錢不好。有時候想到,我工作,買爸爸媽媽東西。像〔之前我〕去阿拉伯,吃那個barbecue羊,很好吃,我想到爸爸媽媽在家裡做什麼。我們吃東西好多,我爸爸媽媽在印尼都沒有吃那麼好。我老闆這樣子〔註:指苛刻食物〕,我不管他,我吃東西都想他們,爸爸媽媽很愛我,啊〔哽咽〕。
許多移民女兒像Suna一樣,藉由匯款與寄禮物回家,補償她們的肉身缺席。報答父母的方式還包括購入土地、房屋,或是翻修老家,以及協助家中兄弟或其他手足在教育上的花費與經濟上的投資,例如購入交通工具、協助開設雜貨店或網咖這類小生意。
在海外照顧他人的父母時,移工女兒可能在此過程中強化了他們對於孝親傳統的信念。來自印尼的Jenny受僱照顧一名癱瘓的台灣阿公。她批評雇主(阿公子女)對父母照顧不周,付出情感微乎其微,也為台灣的長輩感到同情:
我老闆一年來這裡5次,他老婆帶吃的來,不管阿公有沒有吃。我剛剛來,很多髒衣服,房子亂七八糟。我每個月只能放假2天。我放假,沒有人照顧阿公……台灣不好〔搖頭〕,印尼,我們不會把爸爸媽媽給別人〔照顧〕。
Jenny批評台灣隨著物質富裕而孝道式微,同時,她也讚揚並肯認自己的母國文化,包括孝親照顧的穩固傳統以及對於延伸家庭的情感連帶。換言之,孝親照顧鏈不必然在轉包鏈末端的輸出國,造成照顧與情緒上的剝奪。跨國女兒的身分與角色,可能藉由遷移的經驗,反而強化了親屬連帶及代間關係。
結論:照顧的全球迴路
為了取代線性的「全球照顧鏈」或「孝順照顧鏈」等模型,我提出「照顧的全球迴路」(global care circuits)這個概念,來描述跨國與跨世代的互賴、交換與互惠的關係。迴路的概念連結處於不同地理與社會空間的行動者們,描述他們之間形成的勞動、情緒與資源的交換網絡。
如前文所揭示,成年子女與年邁父母之間、照顧接受者與照顧提供者之間,以及輸出國與輸入國之間的照顧資源,並非單向的提供╱接受或是移轉╱搾取的關係。年邁的父母既是照顧的接受者,但也協助成年子女照顧孫子女;外籍看護跟台灣長輩可以在道德經濟的領域中培養出情感連帶;海外工作的女兒也持續用跨國親密關係照顧著她們的父母。全球照顧迴路這個概念不再聚焦於核心家庭,而涵納了各式各樣的家庭與親密關係的形式,包括延伸家庭、單身女性與同性伴侶的移民網絡。它打開了一系列的可能性,提供給未來的研究者在移民與全球化的脈絡下,探索不同方向的勞動、情緒與資源的交換。
參考書目:
Hochschild, Arlie. 2000. “Global Care Chains and Emotional Surplus Value.” In On the Edge: Globalization and the New Millennium, ed. Tony Giddens and Will Hutton, 130-46. London: Sage Publishers.
Parrenas, Rhacel Salazar. 2001. Servants of Globalization: Women, Migration and Domestic Work.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Zelizer, Viviana A. 2005. The Purchase of Intimacy.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張晉芬,2014,〈當制度「殺人」:外籍看護在台灣的處境〉。《巷仔口社會學,網址:https://twstreetcorner.org/2014/04/21/changchinfen-2/。
趙彥寧, 2015,〈生死界閾的照顧倫理:老年就養榮民的餘命治理〉。《台灣社會研究季刊》100: 53-90。
(本文轉載自臺大出版中心《跨國灰姑娘──當東南亞幫傭遇上台灣新富家庭》(臺大創校九十週年校慶版》,2018。11月25日下午2:00 - 3:30 將於臺灣博物館南門園區小白宮舉辦分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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