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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投書】林彥瑜:請正視這場運動中的「中國因素」──日本留學生聲援318學運的運動筆記

2014/04/02
作者:
林彥瑜
關鍵字: 日本 海外聲援 太陽花學運 福岡 海外留學生聲援台灣反服貿運動

● 海外運動的開端

三月十八日,我在日本奈良的深山農家打工,當天晚上看見幾乎我生活圈所有朋友的臉書動態,全部都是佔領立法院議場的消息。心情緊張、激動之餘,隔天十九日,我和一些素不相識、卻有共同想法的外國留學生開始密集討論連署聲明。同時,透過活動頁面,也有來自英國、美國朋友主動聯絡,才發現原來大家看到一樣的消息,都有著共同的想法:「我們不在台灣,我們還可以做些什麼?」。

於是,時間緊迫,我們一起在慌亂之中快速成立「海外留學生聲援台灣反服貿運動」專頁,大力宣傳留學生在海外可能可以做的三件事:「翻譯新聞、投書外媒」、「用力分享、廣傳世界」、「加入連署、參加聲援」。許多國家,德、日、英、美都在第一時間寫出聲明,獲得上百甚至上千人連署支持,更有國家的留學生將連署書送交當地的台灣辦事處,希望透過這樣的方式向政府嚴正表達訴求。

三月二十日,由英國團隊發起的全球330「捍衛台灣民主!三月三十日海外台人站出來!」聲援行動,從最初的德、法、日、美開始,不斷地輻射擴散到世界各地,紐、澳、港、韓以及歐洲各國都陸續加入。

三月二十三日,發生行政院血腥鎮壓事件之後,痛心之餘,我們加倍努力,也因為此事痛踩基本人權的底線,外媒的見報速度越來越快、海外集體翻譯的組織也越來越強,漸漸地,不論是美國政府、國際人權組織,都開始有了反應。我們都是一個個陌生的臉書帳號,卻並肩作戰,每天睜眼閉眼都是臉書視窗。

三月三十日,將近20國、50城市的全球接力聲援行動遍地開花,根據統計,當天海外將近八千人參與了聲援集會。活動結束後,各國團隊也彼此提醒,這場海外運動不是在聚集、拍照之後就拍手解散,我們更應該深化議題,並且確保海外穩定的翻譯能量,讓台灣的事情都能即時傳出。

● 比黑箱更黑的東西是什麼

運動一開始,當我在與日本朋友解釋台灣發生的事情時,「黑箱」與「違反民主程序」固然是重點之一,但由於日本現在也為TPP(環太平洋戰略經濟協定)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日本自民黨也是百分百的黑箱作業(何況日本採行內閣制,讓一般人民覺得自己離決策更遙遠),這樣講,似乎無法引起他們共鳴。

於是,我被迫開始去思考,(我確知它應當存在的)我們台灣到底為什麼對這個黑箱作業的反對會比日本強烈這麼多?「只反黑箱」的話,怎麼可能會激起年輕世代血液中,這麼強大的運動能量?以前在跟紐、星簽署服貿的時候,假設我們真的知道「是黑箱」,我們還是會有五十萬(加海外一萬)站出來反對黑箱作業嗎?

我問自己,台灣簽服貿跟日本簽服貿到底不同在哪?

答案很快就跑出來了。是的,日本是被國際承認的主權獨立國家,台灣不是。

於是,在和日本人重複講解台灣情勢的過程中,我開始改變說法。我意識到,台灣與中國,不像台灣與新加坡、台灣與紐西蘭的關係一樣。台灣,是有可能被中國統一的。在這樣子不對等的特殊兩岸情勢之下,這個「黑箱作業」大大促進了「以經統政」的速度,更讓「銀彈代替子彈」的統一意圖更順利地被執行。

這麼一說,日本人就懂了。因為日本和美國的關係,也是如此。我們從來就不能將政治與經濟切割來看。然而,在這場運動中,從一開始,就有很多人強調「反黑箱,不反服貿」,而以上的「賣台說」也會被批為「逢中必反」。然而,我不能理解,正因為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如此特殊、緊張,一碰到中國議題,多些敏感度,不是自認自己是一個台灣人,很自然的反應嗎?

● 從外國人的眼睛看見「中國因素」

「中國因素」確確實實是本場運動之中最核心的重點,在外國媒體報導中,不但有「此次運動是中國統戰失敗的證明」的標題,同時,對我而言,即便是為了「黑箱」而站出來,我也是為了「台灣」所獨有的、不同於中國的「民主價值」而站出來的。

所以,在和外國朋友聊天時,我不斷反覆練習訴說「台灣」和對岸的「中國」不一樣,而且我不想要被統一。甚者,與其說不要被「中共」統一,不如說是不要被「跨海峽政商集團」統一,這些躲在黑幕背後數著鈔票、帶著冷笑、享受「和平紅利」的政商集團首腦……。政治與經濟,絕對無法切割。

也許台灣內部的運動有著政治潔癖,怕反中就是綠的、怕反服貿就是鎖國。但,如果我們再不正視這場運動的「中國因素」,我們在一年半前拼命擋下旺中併購壹傳媒案所付出的努力將付諸流水,並再次開門讓中國黑手伸入我們的家。正是因為現在人不在台灣,我看見我以前的社運夥伴都是這場運動的參與者,在臉書轉述、轉貼的運動狀況,比較之後發現,「中國因素」是在海外特別被外國人重視的一個重點。然而在這次運動之中,台灣內部對「中國因素」的抗議,卻不若一年半前的反媒體壟斷運動如此強調「反對中國因素干預」。

● 我們該怎麼辦?

建立兩岸協議監督機制,在這樣尷尬的兩岸關係之中尋求簽署協議的可能性,是唯一的、虛弱的出口。即便我清楚知道,「法制化」這個訴求,離人民很遠,宛如一年前反媒體壟斷法修法,在壹傳媒案破局之後就立刻胎死腹中,無論朝野都不再關注這個已經沒有能量的議題。如果之後再有誰要併購誰,難道還要再來一次累死人的運動?同理,如果強擋下了服貿,運動能量卻沒有延續到立法階段,那我們之後面對貨貿,還有辦法再次五十萬人上街嗎?

也許,在海外的一些朋友和我一樣,當身處異鄉、說著異國語言,就會對強調自己是「台灣人」特別有急切的渴望,即便日文的用詞已經比英文清楚,但我總是在某些時刻,似乎用盡所有語言文字,包括我現在在講的中文,都無法清楚、精確地指認:台灣是不是中國、台灣人不是中國人、我是台灣人。如果不是在海外,我可能也會在台灣一直說「我反的是黑箱」吧。

請正視本運動之中的「中國因素」。斷腸人在天涯。海外、海內的我們,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備註】本文乃海外參與者的觀察筆記,不代表海外聲援運動團隊發言

(作者為日本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部交換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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