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日本文壇三大才女之首-山崎豐子,與大師松本清張、水上勉齊名

兩個祖國(上)~能夠效忠一個國家是多麼幸福的事!
1941年末珍珠港事件,日本落得偷襲、不宣而戰的臭名,美國在舉國震驚及哀傷之情況下旋即捲入戰爭之列,為往後聞名歷史的第二世界大戰投下劇烈的變數。就學時期讀到這一段歷史,不論老師、還是教科書對於日本轟炸珍珠港總是帶著濃濃的負面評價,讓人覺得日本淪為戰敗國根本就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山崎豐子大師的《兩個祖國》設定在日本偷襲珍珠港後,美國投身戰爭之初,全美國人對於日本人恨之入骨的歷史背景上,但要展現給讀者的並非日本人可惡、可恨的一面,而是在這場國與國的仇恨漩渦中,存有為數不少的日裔美國人被迫掙扎在兩個祖國取捨的痛苦深淵裡……

由美國發展的歷史看來,可以得知美國算是全世界族群最繁雜的國家,族群融合的程度也很高,但是一直以來也存在種族歧視的問題,縱19世紀中葉南北戰爭解放黑奴,往後一百多年還是有相當多白種人將黑人視為敝屣,而白種人對於黃種人的態度雖然稍好,卻也好不到哪去!珍珠港事件爆發前,日裔美國人從小在「日本佬」的貶抑聲中非常辛苦的成長;而該事件後白種美國人仇日情緒高漲到攔不住的地步,甚至危及了日裔美國人自由、生命、身體、財產等權益!

《兩個祖國》講述在珍珠港事件後,許多握有權勢或被認為跟日本人交好的日本第一代移民(美國採屬地主義,所以第一代移民並沒有取得美國籍,僅為在美國生活的日本人-日僑)被視為敵人遭到逮捕,並被丟進沙漠中的軍方俘虜營,過著非人的生活。其中,《加州新報》的記者天羽賢治是少數被逮捕的第二代(日裔美國人),因為他小學三年級到大學預科二年級回日接受教育,返美後更以其美、日兼容並蓄的思維寫過多篇報導,嘗試喚醒報社的日裔讀者身為日本人的自覺,而他的理念是「要當一個優秀的日本人,就是要努力成為美國好公民。」當然,這種理念對於沒有國籍困擾的人而言相當抽象,賢治也被誤以為要挑起反美情緒而被丟入俘虜營。

就在賢治被關的期間,他的家人、鄰居更因為羅斯福總統的一紙命令被迫放棄辛苦大半輩子賺來的家業,舉家遷移到名為避難所的馬廄過著被「保護」的非人生活。幾個月後當賢治獲釋返回溫暖可愛的家時,面對的卻又是另一番荒涼的景象……。戰爭的爆發對於尋常百姓而言,永遠沒有所謂的輸贏,因為命運在顛沛流離中早已被無情磨損!我真的很懷疑:當我們輸了所有的,究竟還可以贏得什麼?

賢治一家人(除了遠在日本求學的二弟外)幾經波折最終走在了一起,只是所謂的「團聚」卻短暫的讓人唏噓!白種人對於日裔美國人的愛(美)國考驗除了讓賢治一再陷入危險、還將他最小的弟弟送上了戰場-當時的日裔美軍就是哪裡有危險?哪裡去!-不得不拋頭顱、撒熱血來證明自己愛國的決心?!賢治曾經說:「我是擁有美國國籍的第二代日裔美國人,只因為我是日本人的子孫這個道理就遭到逮捕……,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打擊,好像遭到美利堅合眾國的背叛。……每天早晨仰望星條旗時……。我常常在想,如果能夠效忠一個國家,效忠一面國旗,這份忠誠不會受到測試,不會受到任何懷疑,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我讀到這段時深受感動,但越往下閱讀,看到日裔美國人遭受的各種不公對待,賢治的這段話始終盤旋腦海,我已經不再只有感動,還有更多更多的心痛!

因為客觀的國與國問題,造成人民主觀上在國與國間的掙扎與矛盾,好像(稍稍)可以投射在我們(台灣人)與大陸的特殊關係上。題外話,之前網友阿嘟嘟(顯名了……應該不會被打吧?)說他在讀本書時不禁反問自己是日治台灣人還是中國台灣人?我當下回答他:「我是中華民國台灣人!」我在讀本書時,不會聯想到日治台灣人這個部份,雖然日本殖民台灣的年代,在內地延長主義跟皇民化政策的推動下作了不少貢獻,諸如整頓治安、勘量土地、水利、發電等基礎建設,但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時,台灣男人卻被當成打前鋒的砲灰,而台灣女人更被理所當然的抓去當無料的慰安婦!日本不管為台灣做了再多,實際上只是把台灣當成平時供應內需,戰時可以隨時擺弄甚至丟棄的棋子罷了!(最起碼我是這樣覺得)所以在台灣與日本間,我無所謂掙扎與取捨。

相較之下,中華民國台灣人與中國台灣人似乎更切合本書的核心(?)國共戰爭的爆發分化了中國人,民國38年國軍浩浩蕩蕩「轉進」台灣這彈丸之地作為反攻大陸的據點,老蔣「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的口號喊得震天響,但最終老蔣逝於這他只想暫留的土地上,留下的只有許多思鄉、盼歸的老榮民們。

之前因為業務的需要,我認識了一位高齡近90歲的榮民伯伯,聊起他當年隻身逃難似的跟著軍隊來到台灣,想說只要忍個幾年就能回到黑龍江跟家人團聚,沒想到一年、二年、……十多年過去了,仗好像不打了、也打不起來了,他累了、倦了,順理成章的在台灣安定下來了,但他還是心繫遠在彼岸大陸上的老家……。1987年開放大陸探親,老伯伯捧著大筆在台灣當廚子攢下的現金回到家鄉,母親過世了、當年剛過門的妻子守著活寡也在前幾年走了,剩下的是他不太認識的親弟妹、親戚朋友,即便這樣,他還是很高興,因為他最終還能在活著的時候踏上故土。對於老伯伯而言,不論是中國大陸還是台灣都是他的家啊!

我沒有經過國共戰爭的洗禮,對於國仇家恨沒有多大的感同身受(我大概就是書中賢治的妻子、小弟吧!),所以對中國大陸沒有像廚師老伯伯那般濃厚且複雜的微妙心理,甚至早在大一政治學痛苦的期末報告中,透過國際法規、公約,歷史、現況等各方面研究,我下了「我是中華民國(台灣)人民」的結論。我討厭戰爭,因為我已經說了戰爭對於人民無所謂輸贏。但如果將來有一天兩岸的人民必須一結歷史、經濟……等宿怨,我想,我還是會痛苦,但應該可以做出結論。當然,我希望本是同根生的兩岸人民永遠永遠不要被迫面對兵戎相見的那刻,而是能夠基於友好的立場上創造兩國最大的經濟、文化利益,成就雙贏美局!

或許《兩個祖國》探討的主題有點嚴肅,但這絕對是值得所有人去細讀、內省的議題,且透過緊湊的情節、直觸人心的筆觸,本書讀來一點都不枯燥,甚至非常引人入勝!話說,我已經好久沒有讀到一本這麼捨不得翻到結局的小說了!(笑)上集的故事暫告一段落,我非常期待後續對於賢治而言更為衝突、掙扎的國籍、親情等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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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等著山崎豐子的「兩個祖國」什麼時候會出版中文譯本,因為怎麼查都查不到有這部作品的中文版,所以我也一直認為沒有。
但實際上是有的,我在圖書館的架上看到這本封面已經很老舊的「兩個祖國」中文版時,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看確定書名沒錯以後,便懷疑是否有同名書籍的存在,但是上面明白地寫著作者的名字是山崎豐子,這才知道這確實是「兩個祖國」。


但我卻有個疑惑,因為在日本 amazon 上看到的的「兩個祖國」,不是分成四冊、就是上中下三冊的版本來發行,但這本「兩個祖國」的中文版會不會太薄了些…?只有三百多頁耶,就算是如何簡短的翻譯也不可能精簡到這種地步吧?但是翻來看去,這本也不像是分集其中之一,所以我在想;內容是不是有刪減?只挑重點部份節錄出來而已。
讀完以後,覺得有刪減的可能性很大,因為有滿多劇情對不上的,像是男主角天羽賢治的情人井本梛子,不斷地被提到卻從沒現身,現身的時候卻已經是遭到廣島原爆影響後了。
當時看到這一段我覺得很莫名奇妙,因為天羽與梛子的感情一再地提及、但關於他們的互動卻很少,甚至會給我一個錯覺是;他們是感情很好的知己,而情人關係是被閒言閒語的誤解。結果看到日本投降後天羽和梛子走在一起的場景,讓我很錯愕,原來他們真的有感情存在嗎?我是直到那時候才知道這一點,以我對山崎豐子的認知,她不可能寫出這種沒有解釋清楚、曖昧模糊的故事情節,山崎豐子特有的工整與仔細,不會疏漏該有的敘述。

所以我相信,關於賢治與梛子情感的互動,應該是被刪掉了。
這麼一想以後,這本「兩個祖國」確實在很多場景的連接上有些突然,想必也是刻意刪除了不少情節所致,說刪減有點難聽,毋若說是精華版吧…像連續劇重新播出時再行剪接的精華版,或者也可以想成是專門在大螢幕上騙錢的鋼彈劇場版 ( 例如:吉翁的殘光… )。
總之不管怎麼說,「兩個祖國」的確曾經出版過中文譯本,即便那只是刪減過後的版本也罷。


其實換個角度想,精華版也不完全壞,至少都是比較重點精采的部份吧?當時我讀這本「兩個祖國」時,雖說在文筆上無疑的確實是山崎豐子的風格沒錯,但在情節的鋪排上,也未免緊湊得不太尋常,其實是因為經過挑選過濾的關係呢。
但是可以的話,還是很希望「兩個祖國」可以出版真正的中文譯本…身為山崎豐子的書迷,老實說,最想看到的還是完整的山崎豐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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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豐子(本名杉本豐子,1924年11月3日-2013年9月29日)是一位日本作家、小說家,出生於大阪市;她的作品多數已被改編為電視劇或電影。
山崎豐子畢業於京都女子專門學校(現在的京都女子大學)國文系,後來在每日新聞學藝部擔任記者,利用閒暇之餘寫作。
1957年發表首部作品《暖簾》,翌年即以《花暖簾》贏得1958年第39屆直木賞。1963年起在《Sunday每日》連載《白色巨塔》,引起轟動;1970年起又於《週刊新潮》連載小說《華麗一族》。
山崎豐子於1991年獲得第39屆菊池寬賞。她於創作《大地之子》時曾考慮退休[1][2]。
山崎豐子於2013年9月29日去世,享壽88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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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誰?是日本人還是美國人?
對於在美國出生長大的日裔美國人天羽賢治,這糾纏著他如同夢魘的問題,終其天羽一生都沒有辦法解開。

以出生地與文化而言,天羽在美國長大,除了在日本唸大學以外,受的都是美國教育,無疑地天羽若說是美國人,就現在的角度來看,也不會是多麼難以理解的。事實上天羽選擇的也是當一個美國人,所以他加入美軍的語言兵系統,成為裡面的軍官,並且負責破解日軍的方言密碼

但是在現在可以很清楚明白的事情,在戰爭時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在國際情勢上敵對的日本與美國,使得國家與民族間的界線變得壁壘分明,只可以有一不能有二,一定得確切明示自己所效忠和認同的一方。對在膚色人種和國族認同上「本來」就是美國人和日本人的人而言,這是很理所當然的要求,再簡單清楚不過了。可是夾在中間的、像天羽這樣的日裔美國人,「認同」卻是很難去界定和定義的一件事。身為移民的後代,從小到大雖然是在美國的語言及文化教育薰陶下長大,可是關於日本的一切,還是會在尚未完全同化的家庭裡得到影響

是日本還是美國?天羽最後選擇了美國,但這件事情也不是說你自己選擇去如何便能如何的那麼簡單,因為就算自己這麼認為,可是別人會這麼認為嗎?跟群體不一樣的個體必然地會受到排斥與異樣的眼光,這種現象在平時只是存在著不會特別明顯,可是在戰爭時候就會被特別地突顯出來了。
天羽拼命地想藉由表現來證明自己對美國的忠誠,但不管怎麼做都無法獲得真心的認同,對於黑頭髮黃皮膚黑眼珠的日本人,美國人總無法擺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態,就好像二戰時的納粹怎麼也不能毫無戒備地信任猶太裔的德國科學家一樣。
並不是只有美國人對像天羽這樣的人另眼相待,日本人也不相信天羽,雖然天羽選擇了做一個美國人,但是受到和自己相同族群的人嘲笑為內白外黃的香蕉,恐怕心裡也並不會好受。畢竟天羽大學學業是在日本完成的,而身為移民家庭的前三代,天羽儘管在美國出生與長大,但在家裡也常接觸日本文化與語言,可以說天羽在實質上還保有部分日本人的思維與文化氣息,對於日本有種思慕的戀鄉情懷,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的。生於斯長於斯的美國是國籍與習慣上的國家認同,而日本則是遙遠的血緣上的想念。

天羽的兩個弟弟,大弟忠在日本唸書時,加入了日軍的徵召行列,在南洋戰爭時陰錯陽差地被哥哥天羽賢治誤擊。
小弟勇則加入美軍,為了獲得認同而在歐洲戰線上拼死作戰,最後戰死。
這兩人都和哥哥天羽一樣,在國家認同的選擇上各自選擇了一方,可是情況都一樣,在南洋的日本兵忠、歐洲戰線上的美國兵勇,被質疑忠誠的情況不曾稍減。

究竟為誰而戰、又是為何而戰?
該效忠的對象該是誰呢。不管怎麼作都找不到那樣的存在意義。

日本還是美國?殘酷的現實告訴了天羽和他的弟弟;兩邊都不是,就算他們想作其中一邊,也沒有人會接納。
因為他們所屬的種族、因為那個錯誤的年代,所以兩個祖國都是祖國,但是兩個祖國卻都不願意做他們的祖國。

讀完「兩個祖國」以後,我想起以前還在念書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在三台頻道上看到的,只有一集的劇場劇集,用日本的戲劇概念來說,就是所謂的 SP 吧!劇名什麼名字我已經忘了,故事的詳細情節也記不太多了,我只記得男主角是老演員石英,男配角是一個常演閩南語戲劇的徐亨,除了這兩人,其他演員的面目我也都記不太起來了。
那部戲劇說的是被國民政府從台灣徵召到中國大陸打國共內戰的台籍老兵的故事,石英演的就是這個年紀輕輕就離開故鄉到內地打仗的台籍老兵。
在國民政府敗退來台以後,石英演的士兵沒有來得及跟著國軍逃回台灣而留在了大陸,從此再也不能回到故鄉,直到中國共產黨政府實行改革開放,放寬國內人民到台灣以後,這個士兵才終於回到了台灣。
他所遭遇到的情況就跟「兩個祖國」裡天羽等人很相似,作為國民政府的士兵而留在後來戰勝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下場可想而知,歷經文革與黑五類帽子的壓迫苦難,這個士兵都忍了也成功地挺了過來,讓他能夠始終堅忍意志的原因,就是思念故鄉與母親的情緒,希望有朝一日回家的盼望讓他沒有被打倒。
但當他終於回到了家鄉時,卻發現母親已經過世、而鄰里識得他的人不在把他當成是同鄉,而稱呼他是阿陸仔、阿共仔、大陸人的不堪事實。

我到現在都忘不了的、印象最深刻的是結局的一幕,石英飾演的老兵藏在棉被裡的打工薪水因為一場小火災而付之一炬,他老淚縱橫地對著還沒完全熄滅的火光和衝天的濃煙哭喊著:
他們說我是台灣人,回來這裡以後大家都說我是大陸人。
我到底是哪裡人?我應該是誰?
阿母啊!
是不是我真的不該回來?

這時適時響起的片尾曲是余天的「九月九的酒」。但這個老兵等不到也盼不到故鄉問候的酒,只有猜疑的傷害與排斥,對他而言故鄉已經不存在了,不管是中國還是台灣都拒絕成為他的故鄉,他永遠無法像歌詞裡所說的那樣,走到九月九、喝著家鄉的酒一解鄉愁。

日本詩人室生犀星曾這麼說過:
故鄉,最好在遠方想念。
也許正是某種距離的美感可以產生鄉愁,也許身在遠方才可以將那鄉愁化作模糊的思念。

對天羽而言,祖國太近、所以遙遠。
鄉愁可以產生卻無法具體,因為天羽不知道該將那鄉愁寄予何方,所以只能夠在那始終找不到邊際的認同感中逐漸地空虛茫然,最後導致他走向了自戕的毀滅道路。
正如同他對死去情人梛子的告白;沒有辦法使自己做到成為日美兩方的橋樑。
因為連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該把那橋梁從日本這一邊、還是美國那一頭來開始連結。
在喪失自我認同與找不到生存價值的情況下,天羽屈服於壓力而選擇了舉槍自盡。
我覺得這種情形是可以理解的,人選擇自殺往往是感到「走不下去」了,所謂的「走不下去」並不單單指現實生活中的困難,不管多困難,只要心裡還有想繼續活著下去的念頭,不論怎樣都會活下去的,「走不下去」事實上是心靈疲憊和空虛所引發的厭世,當無法確切知道自己活著是憑藉著什麼、是以什麼樣的身分活下去,就很容易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我讀過的山崎豐子作品中,主角選擇自殺做為結局的共有三部:
「女人的勳章」裡的大庭式子。
「華麗一族」的万表鐵平。
還有就是這一部「兩個祖國」的天羽賢治。

他們自殺的理由各自不同,但都同樣源自於那種「走不下去」的意志作祟,逃不開壓力和內心失意的糾結,因而失去了生命的目標與生而為人的價值,於是在那虛無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為一個故事的主角,天羽顯然相較鐵平與式子還要來得軟弱。鐵平的尋死是因為被奪去了一切因而喪失了生存的目標 ( 當然被父親背棄的打擊也是原因之ㄧ )、式子是由於八代銀四郎的陷害而感到無法脫離桎梏的痛苦因而自盡。天羽則還有很多選擇在未來等著他,比起鐵平和式子,天羽的可能性更大,但是精神上的折磨並沒有因此小很多,但是他卻什麼也不做選擇,在國家的認同夾縫中選擇了一條死路。
天羽這角色是軟弱不討喜的,但這卻是山崎豐子描寫人物最細膩與最動人的地方,正如同她寫財前的雄心勃勃、也寫財前力爭上游的刻苦與辛酸,寫鐵平勇於逐夢的理想、卻也寫出鐵平身為經營者最致命的不諳現實的天真。
如果,天羽可以走過這一段低潮,天羽就是英雄了,但他沒有,或許那才是最自然的結果,因為天羽本來就不是英雄,正因為是凡人,才會讓這些無法排解的痛苦帶走了自己的生命。這並不是鼓勵人輕生,而是我覺得所謂性格決定了命運,而天羽的軟弱就註定了這麼一個命運。

沒有英雄也沒有魔王,都有著自私的想法、卻也不會失去溫暖的思考
在山崎豐子的筆下;每個人都有脆弱和堅強的部份、也有可愛的與討人厭的地方

人,不就是如此。
人性,豈不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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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祖國》以日裔美國人作為主角,描述他們在珍珠港事件後所引發的國仇家恨乃至於自身對於國家歸屬的迷惘,在他們的血液裡流著日本人堅韌和骨氣,卻在美國這個民族大熔爐成長茁壯,但無奈的是戰火蔓延下,他們都成了戰爭的受害者,日裔美國人被大量地拘捕入獄或是關入集中營內,他們自傲的人權也消失了,在非日裔美國人種族眼裡,他們是叛徒,是日本人派來消滅美國人的間諜,目的是要讓美國成為日本的領土之一,並讓天皇得以入主白宮,成為美國的新主人。

居住在洛杉磯的日文報社《加州新報》的記者天羽賢治和其家人的命運,在戰爭風暴席捲下,也被破壞得無以復加,戰亂前,第一代日裔美國人被視為外來者,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土地,得辛苦地從事美國人不願從事的僕役工作,到他們的孩子第二代日裔美國人,雖然可以同時擁有日本和美國兩邊的國籍,但還是在美國社會裡處處碰壁,造成被人排擠和輕視的原因就在於他們是日本佬,可見這個時期的美國存在著相當嚴重的種族歧視,強勢的白人優越主義在眾人的思維裡流竄,讓身為外來者的成員成了被視而不見甚至蔑視的對象,像賢治提到他曾經到餐廳點餐,可是卻被老板拉到貼著「狗和日本佬不得入內」紙條的櫃檯前,對方還罵他是「黃種日本鬼」,在他忍不住和對方打了一架後,得來的是年幼的孩子學著狗叫聲嘲笑他的窘境和四周不停歇的大人笑聲,讓他不禁捫心自問,教育對於第二代日裔美國人究竟有什麼意義,只是自取其辱,增加自己痛苦而已。因為再努力也無法追趕上比自己差的美國人,讀再好的學校出來也只是找到勞役的工作,何必花費那麼多的時間去追逐知識的存在和懷抱美國夢的實現,到頭來酷殘的現實世界也只會讓他們體會更多的失落、挫折和心酸。

讀這樣一本充滿歷史情慟的小說,放眼望去皆是萬般不由人的選擇,沒有人過著自己夢想中的生活,即使有也被無情的戰火給燃燒殆盡,剩下形同死灰的未來,年老的日僑一輩無力反抗來自政府高層命令和人民無情遷怒、年幼的日僑一輩則是被祖國之一剝奪人權,並要求他們得要以拋頭顱、灑熱血方式,證實他們的確是效忠於美國,只是令人嘆息的是他們在美國的定位從和平時代的廉價勞力到戰亂時期的人肉刀俎,可謂是步步血淚的生活,彷彿每個呼吸的片段都是一種沉重的負擔,連自己也在不自覺中朝著深不可測的黑暗中行去,任憑心靈折磨和身體疲累緩慢地腐蝕靈魂主體,沒有人能夠知道何時是戰爭平息的時間?何時是自己能夠停下腳步的時刻?於是,他們只能一個接著一個走著,年紀老邁的停留原地,換年輕一代接手前進,繼續尋找他們夢想中的伊甸園、屬於他們的地方。

在書中出現的第二代日裔美國人,對於自己的定位皆不相同:

賢治和梛子認定自己是美國人,亦是日本人,因為兩個祖國都是孕育他們的國家;

賢治的太太惠美子和查理認定自己是美國人,因為美國是他們自幼生長的地方;

賢治的父母親認定自己是日本人,既愛美國夢的實現,也恨美國奪去他們的身家財產;

梛子的父母親認定自己是日本人,無法原諒美國視他們為畜牲的行為,戰爭時選擇回到日本;

轉身逃離或是勇敢面對對於戰亂時期的日裔美國人來說,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如同他們被迫從自家遷移到集中營的管制行動,就讓人感到心痛不已,很難想像那時期的美國政府竟然會頒發命令,將祖先是日本人的人民全部列為看管對象,讓他們居住在馬廄裡、在床墊裡塞進稻草、以洗馬地方為眾人洗澡之處、火葬場回來的骨灰盒上還有著辱罵日本人的字眼等等,就連賢治的太太生產時,在日僑收容所賽馬場的醫生曾說:「這裡是收容所,不可能隨便同意收容人的要求!你太太完全不懂得忍耐」就因為他們是被監管的對象,不能隨便移動到收容所外的醫院,如果能救人濟世的醫生都如此,更別提那些在重重兵力戒護外的人群會有怎樣的想法。

收容所裡的天空,是狹窄、是乏味、是無人性、是毀去人們對於國家忠誠的地方,他們是無辜被波及的日本人質,自由遠不可及,昨日的美好已然逝去,遺留的是不服輸的意志和血氣方剛的衝勁以及想要證明自己是美國人的決心,猶記得希特勒時期的集中營,圍繞著一群群的猶太人,他們做苦力、進毒氣室等,不計其數的生命轉眼間就消逝,而住在收容所裡的日裔美國人雖享有生命的保障,但在其他方面與猶太人受到的待遇竟是相去不遠,歧視的政策讓眾人傷透了心,興起暴動抗議的想法,結果下場就和天安門事件一樣,死傷無數,從此再無人敢輕言反抗,改以沉默做為血淚的控訴。

星條旗和太陽旗交戰時刻,即是兩個祖國的內心煎熬,但如果身為其中的一份子,在美國時被怒罵為日本佬,回到日本時又被痛罵是恥辱的移民之子,你要他們如何抉擇自己的國家?孕育他們的國家和撫養他們長大的國家,真的只能選邊站,如果雙方都是靈魂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麼你要他們掏出自己心來表示他們的忠誠嗎?用著懷疑的眼光看待下的事物,是不可能存在著公平性,像是徵日裔美國人兵役只是為了減少己方的兵力的損失,書中有一幕是賢治的弟弟軍隊為了搶救正統美國兵,結果人是順利救出來,但卻是被人說是日本佬來救他們了!可是最讓人不解的是,以二百多名日裔陣亡、六百人受傷的代價去救二百七十五名德州兵,到底代表的什麼?難道日裔兵的命不值錢,他們得以四人的命才抵得上一名美國人的性命嗎?讀到這裡時,讓我感到有股淡淡的哀傷悄悄渲染開,或許日裔兵的所作所為,是如賢治曾說過的話:「與其跪在讓我飽嘗屈辱的人面前,我選擇走向苦難之路。」人,如果沒有了尊嚴和骨氣,就和動物無異,活著就只是活著,別無其他,至少日裔兵他們認真地活出自我,即使他們的生命光芒閃爍是如此的短暫。

拋下自己固守的信念,只為了保護家人,在親情面前,再頑強的信念也不得不低頭,如同賢治選擇了美國,因此他得面臨背叛日本祖國和故人們的良心煎熬,梛子也為了家人,選擇了日本,面臨背叛美國的痛苦煎熬,他們的生活交織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無法抿滅的心靈傷痕,可以說從本書的開頭到最後一頁,字字句句莫不令人觸目驚心,也在同時讓人為這群不幸的人們生活方式感到動容。

整體而言,《兩個祖國》不論是在故事情節編寫上、人物角色勾勒上、亂世裡的男女私情、塵世裡的羈絆無奈乃至於親人好友間的情感糾葛、國家歸屬的認知等等,都描述的相當寫實和動人,眼前掠過的文字化為影像在腦海中不停地播放,直到闔上書本後,那股心酸中揉合著無奈的感覺仍在心中久久不去。

【內容簡介】(本次試讀為上冊)

(上)

第二代日裔美國人在美國出生,在美國成長,然而,日美開戰迫使他們面對極其殘酷的問題。到底該當日本人,還是要當美國人?本作品藉由洛杉磯的日文報社《加州新報》的記者天羽賢治及其家人的命運,刻劃出日僑被戰爭風暴撕裂的同時,仍然不忘追求祖國的悲劇。作者嘔心瀝血的又一部感人鉅作!

賢治的么弟小勇為了表達對美國的效忠,參加美軍後被派赴歐洲戰場後陣亡。加入日本軍隊的大弟忠也出征上了戰場。成為美軍少尉的賢治被派往南太平洋,很擔心會在戰場上和親兄弟相遇……戰爭撕裂了天羽一家人的感情,也吞噬了他微不足道的希望和夢想。祖國到底是什麼?愛國又是什麼?作者經由綿密的採訪後寫下這部極其震撼力的巨著!

東京審判的法庭上展開了激烈的攻防戰,在變成一片焦土的日本,法庭對戰犯做出判決的日子越來越近。戰勝國和戰敗國都是自己的祖國,審判者和被審判者都是自己的同胞……。在法庭擔任語言督導官的天羽賢治被推入了兩個祖國之間的狹小深淵。和妻子之間的不睦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賢治深陷痛苦。靜靜守護著他的梛子,身體也漸漸出現了原爆危害的陰影……。氣勢磅礡的感人大作進入了完結篇!

【作者簡介】山崎豐子

當代日本文壇三大才女之首,日本戰後十大女作家之一,與大師松本清張、水上勉齊名。

本名杉本豐子,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三日生於大阪。自京都女專(現京都女子大學)國文科畢業後,任職於每日新聞社學藝部,在名作家井上靖的麾下擔任記者。工作之餘從事寫作,一九五七年以《暖簾》一書初試啼聲,隔年便以《花暖簾》榮獲第三十九屆直木賞,此後即辭去報社工作,專心寫作。

六○年代以後,她的創作風格逐漸轉向現實批判,一九六三年出版《女系家族》;同年《白色巨塔》開始在《Sunday每日》週刊連載,因探討醫病關係的尖銳內容而引起社會高度關注。一九七三年出版的《華麗一族》,以日本金融改革為背景,赤裸裸地寫出銀行界人性慾望和金錢權力的糾結。其後她又以「戰爭三部曲」──《不毛地帶》、《兩個祖國》(皇冠即將出版)、《大地之子》再次震撼日本文壇,其中僅《不毛地帶》一書的銷量即超過六百五十萬冊!一九九九年她發表《不沉的太陽》,揭露航空業界的秘辛,再度創下將近六百五十萬冊的驚人銷售成績!

儘管早已超過八十高齡,但她的批判之筆卻始終不輟,二○○九年再度推出暌違已久的最新小說《命運之人》,以沖繩歸還和日美密約為背景,展現新聞人對真相的追求與對社會正義的堅持,果然引發各界的熱烈討論,不但已熱賣突破百萬冊,更連續高踞日本最權威的《達文西》雜誌與日販暢銷排行榜前十名,並榮獲第六十三屆「每日出版文化賞」特別賞,而她也再次展現其過人的觀察力和「預知」能力,二○○九年底,前日本官員在法庭作證,終於承認沖繩密約確實存在。

她的作品結構緊密,情節高潮迭起,在愛恨情仇之間糾葛不斷的複雜人性更是引人入勝,因而成為影視改編的最佳題材,其中《華麗一族》一出版便被改編拍成電視劇,一九七四年並由社會寫實派名導演山本薩夫拍成電影,二○○七年日本東京放送電視台(TBS)更二度改編成電視劇,由偶像巨星木村拓哉領銜主演。《不沉的太陽》也於二○○九年被改編搬上銀幕,斥資超過二十億日幣,由影帝渡邊謙擔綱演出,並勇奪「日本奧斯卡賞」、「報知映畫賞」的最佳影片與最佳男主角等大獎。而《不毛地帶》亦已被改編拍成電視劇,作為日本富士電視台開台五十週年的紀念大戲,由唐澤壽明等多位實力派演員主演,蔚為話題。

一九九一年,山崎豐子因對日本文學的卓越貢獻而獲頒「菊池寬賞」,可謂實至名歸。

認識山崎豐子,始於2003年《白色巨塔》日劇,根據日本作家山崎豐子的長篇小說《白色巨塔》所改編的同名電視劇,但那時對她的寫實手法,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真正喜歡上山崎豐子的作品,是在2007年,由木村拓哉所主演同名改編的《華麗一族》日劇,之後,就開始接觸她的作品,包括《暖廉》、《花暖廉》、《白色巨塔》、《華麗一族》、《命運之人》等。

當代日本文壇三大才女之首-山崎豐子,與大師松本清張、水上勉齊名,以《花暖廉》榮獲第三十九屆直木賞(日本文學界最重要獎項之一。每年頒發兩次,得獎對象以大眾作品的中堅作家為主。)爾後,她辭去報社記者工作,專心寫作,1966年出版的《白色巨塔》,探討醫病關係的尖銳內容而引起社會高度關注。1973年出版的《華麗一族》,以日本金融改革為背景,赤裸裸地寫出銀行界人性慾望和金錢權力的糾結。其後又以「戰爭三部曲」-《不毛地帶》、《兩個祖國》、《大地之子》風靡大小讀者的心。

戰爭是對人性的最嚴酷考驗,人生是由一連串的選擇所組成,有人說,職場上沒有真心朋友,簡而言之,沒有利害關係前,大家都是好朋友,一旦發生利益糾葛,選擇就出現

《兩個祖國》分成上中下三冊,故事背景設定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對日裔美國人的兄弟,賢治與忠,在太平洋戰爭發生時就面對選擇,弟弟忠決定回日本,參與祖國(日本)聖戰,哥哥賢治則投效美軍,也加入祖國(美國)聖戰。戰爭最悲哀之處,莫過於天人永隔、生離死別,但《兩個祖國》裡,親兄弟分別代表不同祖國,拿著槍,為捍衛家園,在人類最殘酷也最重要的這場大戰中對立,他們的選擇與善惡、是非無關,只是單純地相信自己所選擇的祖國。
《兩個祖國》上

如果能夠只效忠一個國家、一面國旗,而不會遭受任何懷疑,是多麼幸福的

天羽賢治以前從來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以血源來說,他是日本人;以國籍來說,他是美國人。然而戰爭,卻讓這個單純的想法變成不堪的困境。賢治與所有日僑一起被強迫住進收容所隔離,難道只因為他們是二代日裔,就要承受屈辱與歧視嗎

《兩個祖國》中

當是非善惡的界線逐漸混淆,當手足夫妻的情分崩裂瓦解,生命中到底還剩下什麼可以相信?

離開戰場的賢治巧遇從廣島原爆中奇蹟生還的椰子,兩人間壓抑許久的愛意,並未隨著時間而流失,賢治面對擔任軍事審判法庭的語言督導官的新任務,究竟是他為祖國(日本)伸張正義的大好機會,還是會為心理帶來無法承受的壓力?

《兩個祖國》下

在生命面前,不是應該不分敵人或朋友,更不存在偏見與歧視嗎?他只能告訴自己要壓抑滿腔怒火,堅持到最後一刻…

隨著東京大審判進人最終回,真相是屬於戰勝國,或是戰敗國的事實,此時椰子的健康卻被廣島原爆侵襲,賢治的心再度糾葛,他該怎麼做?

<讀後感>

向來喜歡戰爭題材,看了《兩個祖國》後,令我想到龍應台的《1949大江大海》、齊邦媛的《巨流河》,不同的是,這兩本書的作者是中國人,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是以二次世界大戰作為時空背景,交織出不同的故事。

《兩個祖國》是首次接觸由日本人角度所詮釋的二次世界大戰,作者以「珍珠港事變」作為開場,天羽一家分別為第一代及第二代日裔,父親乙七出生在日本鹿兒島縣,19歲時支身前往美國,賢治第二代日裔,擁有美國籍,卻因為黑頭髮、黃皮膚,備受歧視,以血源來說,他是日本人,以國籍來說,他是美國人,和他一樣的第二代日裔美國人應該都擁有兩個祖國。

太平盛世,擁有兩個祖國似乎是件好事,戰亂時代,卻是人性考驗的開始。戰爭似乎是掌權者的遊戲,老百姓只能選擇接受、被動參與,賢治的小弟勇選擇加入美軍,以鮮血證明自己的忠誠,最後以死明志。戰場上親兄弟兵戎相見,賢治開槍誤射大弟忠,成為心頭無法抹滅的遺憾。

書裡提到的廣島、長崎的原子彈事件,也再度撼動了我,學生時代的歷史課本,也有提過,也許沒有深入淺出描述,但作者卻以千鈞筆力具體還原歷史,深刻呈現出戰爭下小人物的無奈,與原爆受害者的悲哀。

全書有近三分之一重點放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審判,其中律師、被告與檢察官相互詰問,作者還帶到滿清末代皇帝-溥儀,並提到許多耳熟能詳的人名,讓人讀著讀者感到熟悉而不陌生,恍若置身其中。此外,作者也穿插烽火下的愛情故事,讀來不覺生硬。

山崎豐子以一貫的犀利筆觸,將祖國認同的兩難以及戰爭中脆弱的人性,以細膩文字刻畫,閱讀過程中,就像坐在電影院觀看一場實境秀。

歷史終究已過去,也許你我都從不同的角度觀看那個混亂的時代,但小說不是我們記得過去的傷痛,而是要讓我們從中學習。

順便一提的是,書裡常提到的鹿兒島、櫻島火山,若未曾親身到達者,可能沒有法子想像櫻島火山噴發,鹿兒島滿是火山灰的場景,其實在街道上,設有專門丟棄火山灰的回收區,那時去鹿兒島遊玩時,感覺很新鮮,書裡所提到的島津潘主,就是篤姬的父親,而薩摩武士則是當地對官兵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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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祖國"讀後感(內有劇情)
剛才(十一點多)把山崎豐子原著的『兩個祖國』看完了。這部從兩個禮拜前就開始利用搭捷運上下班時間看的小說,主要在描寫移民美國的日裔第二代面對二次大戰珍珠港事變後,夾在美國與日本這兩個祖國間的掙扎,及不斷得對美國表示其忠誠的悲哀。

看這部小說,一直忍不住聯想起台灣和中國的關係。小說中,許多日裔第一代,也就是直接移民美國的老一輩,他們對日本多半帶有比美國強烈許多的「祖國情懷」,雖然在美國維生,卻始終不把美國當作他們的「國家」,自美日開戰以來就不斷在內心期盼日本戰勝,日本宣告投降後,也表現出極大的哀傷。相較於他們的「簡單明快」,日裔二代所要背負的包袱沉重多了,其心理糾葛也更複雜。當然,他們的抉擇和心理狀態各自不同,書中的天羽家三兄弟大致可以代表其中三種典型。

主角---長兄天羽賢治是個在美國出生、在日本受教育的記者,雖然他對日本也抱著血源之祖國的情感,但在戰爭中他選擇了美軍一方,擔任美軍語學官的任務,負責教導軍中的日裔二代日語、解讀日軍通訊、勸降日軍等工作。在書中看到,雖然他的抉擇明確,且始終堅持以客觀的角度來審視這場戰爭,戰後也致力於公平審判的實現,但他的內心糾葛與遭遇卻是全書最複雜悲哀的。在美國,他始終被懷疑忠誠心、遭受歧視(事實上這也是許多黃種移民的處境,在珍珠港事變後,日本移民的處境更形困難),因而才回日本受教育。然而在日本,他依然無法逃離被檢視懷疑的命運,兩邊都認為他不是「自己人」,都懷疑他會臨陣倒戈,因此他只能在兩邊被拉扯、被擠壓。雖然他選擇為出生的國家服務,但他始終難以拋卻對日本這個母國的眷戀。就某程度而言,其實他真的「兩面不是人」,真的就是個「叛徒」。無法真正選擇任何一方的天羽賢治,最後會走上自殺之路也就不足為奇了。若他能和友人查理‧田宮一樣,從頭到尾都認同美國,或許就不會以悲劇收場。

同樣帶有鮮明對照的還有賢治生命中的「兩個女人」---妻子惠美子和外遇對梛子。惠美子是個完全在美國「土生土長」的日裔二代,她對日本的情誼薄弱,甚至極力想撇清與日本的關係,跟查理、甚至賢治的小弟勇比較相近(勇為了證明自己對美國的忠誠,自願加入歐洲戰線,結果為營救兩百五十名德州美軍,兩百多名日裔二代戰死,六百多人受傷),因此與賢治格格不入,最後賢治就選擇了與他較相近、雖同樣在美國出生長大,卻對日本抱有強烈感情的梛子。

老實說,雖然我不喜歡惠美子,但看到故作溫柔狀的梛子,我更覺得反感,也就無法對她因染上核爆而死亡前留下的遺言有任何感覺:「臨死之前,我心中最感到悲傷的是,我竟然因為自己誕生的祖國---美國投下原子彈而喪失生命。從小學以來,就向著星條旗宣示忠誠,唱著『美國萬歲』的國歌而成長的我,真是美國的敵人嗎?」表面上,這個日裔二代似乎是無辜地被祖國背叛而冤死,實際上,我卻覺得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在美日開戰不久,她就跟雙親一起回日本去了。既然她認同的「祖國」是日本而非美國,又何來這番感慨呢?

何況,不就是因為待在美國、賺美國錢吃美國飯的這些日本人,不分一代二代,許多都希望日本戰勝、站在日本那邊的緣故,美國人才更無法把他們視為自己的一份子嗎?他們有什麼資格期望美國認同他們、相信他們的「忠誠」?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賢治也就罷了,有許多人連英語都不學、連英語都不會說,而堅持要以日語溝通,這樣的族群,能真正融入移民社會才怪!甚至天羽忠---賢治的二弟,因待在日本受教育期間開戰,而成為對戰美國的日軍---還把生養自己的美國當成敵人作戰,並且一度對幫助美軍的哥哥賢治不諒解,同樣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人都這樣了,不會說英語的就更糟了。

當然,像他們這種遭遇是蠻悲哀的,就像夾在父母間的小孩一樣,非得強迫他們選邊站,不容許他們對另一方存有任何感情的環境是太殘酷了點,但我聯想到現今存在美國、英國等移民多的國家所存在的種種問題,甚至台灣與中國間複雜的糾葛,還是忍不住討厭起這些搖擺不定的人來。要嘛就別移民,待在自己的母國堅持下去,要嘛就認同自己移民的土地,以展開新生活的心態好好為人家效忠,如果這樣還遭到歧視、欺負,那是那國家本身有問題,再來責備人家不遲,否則都只能說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像現在英美等國屢次發生的恐怖事件,犯案者都不是中東國家人民,而是在英美土生土長受教育的中東裔人民,不就是因為無法好好融入當地社會,堅持自己對「血源母國」的感情,而連累其它中東裔的英美人永遠必需想辦法證明自己的忠誠心?或許他們也是因為從小就不被認同為英美人,而心理扭曲產生復仇心態,但懷疑方與被懷疑方若沒有一方妥協,就只能永遠這樣無意義地互相傷害下去,最後誰能得到好處呢?這才是最大的悲哀吧…

P.S.題外話,怎麼山崎豐子老師的作品老是悲劇收場啊?『白色巨塔』以財前病死作結、『兩個祖國』以賢治自殺結,『華麗一族』則以鐵平自殺後蕭條的萬俵家情狀作結…難道沒有快樂一點的作品嗎?真是看了心頭都不禁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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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崎豐子

譯者:王蘊潔


本書是山崎豐子在1983年發表,與《不毛地帶》(1976年發表)、《大地之子》(1991年發表)並稱山崎豐子的戰爭三部曲,山崎豐子的作品大致分成五個時期:

一、初期的短篇時期:如《暖簾》、《花暖簾》

二、中期(1961-1973)大阪船場商人系列:如《女人的勳章》、《女系家族》、《白色巨塔》與《華麗一族》,這時期的作品偏重在商場職場。

三、戰爭三部曲:《兩個祖國》、《不毛地帶》與《大地之子》,這三本書的創作時間從1976年到1991年。

四、晚期創作(山崎豐子七十歲以後)至今:目前有《不沉的太陽》、《命運之人》(2009年發表),偏重於小人物在企業商場與國家上的不平之鳴與深沉控訴。

五、近期回憶錄式的短篇散文集:《我的創作.我的大阪》、《作家的使命 我的戰後》、《再也沒有比小說更有趣的了》(三本都發表於2009年)。


本書是山崎豐子首部嘗試戰爭、政治與國族問題的作品,也是戰爭三部曲的首部曲,山崎豐子藉由本書開創了她創作的另一個巔峰,戰爭三部曲直接去碰觸當代人不願面對的戰爭與政治傷痕,《兩個祖國》講的是在移民到美國的日裔,在美日戰爭爆發後的處境和心境,順便帶出美國審判日本戰犯的場景;《不毛地帶》的背景是在滿洲的日本軍民被蘇聯俘虜的故事,《大地之子》描寫日軍遺留在中國的孤兒的故事,很顯然的,三本著作所面對的以及山崎想要處理的都是
「戰爭後遺症」。

《兩個祖國》的主角是真實人物,主要場景從美國菲律賓到日本,時間從日本偷襲珍珠港一直到戰後的戰犯審判為止。

故事依序一共有五個場景:
一、洛杉磯的日僑社區:
主角天羽賢治一家人、青梅竹馬的曖昧戀人井本梛子一家人以及重要配角陸續出場。

二、美國日裔族群集中營:
整個故事所有衝突的根源,美國在二戰期間曾經將移民到美國的日裔族群,不管是第一代第二代,或者有沒有歸化美國國籍,一律強迫他們搬遷到所謂的集中營去集中管理,當成戰犯俘虜對待,雖然話說回來,與德國日本以及蘇聯相比,美國對待異己國民或俘虜已經相對文明,但是,這無異是帶有很深的種族歧視,為何美國不對德國或義大利移民作出相同的處置呢?在集中營內尤其是那些早已經融入美國社會且對美國產生認同的第二代,造成很深的自我認同與聞話選邊站的創傷,本書男主角天羽賢治正是這一類後害者的代表。

三、菲律賓戰場:
天羽賢治與兩個弟弟,三個人分別代表三種身分被捲入二戰無情戰火,大哥是美軍的語言軍官(負責戰場上的美日語溝通和情報解密),老二被美國派往歐洲戰場去拯救美國大兵,老三的命運更坎坷,大戰爆發時他剛好回日本唸書(當時許多日本移民為了省學費而都會將子弟送回日本讀中學或大學),於是便被日本徵召到太平洋戰場。

老大身為日裔卻得幫美國打日本人,老二被美國派去歐洲戰場當砲灰,老三的美國移民家庭背景更是讓他在日本和日軍吃盡忠誠度不佳的苦頭。

慘的是,兄弟竟然在戰場以敵對國軍人身份面對面。

四、日本廣島:
女主角井本梛子一家人是另外一種在美國的日裔族群,他們在戰爭中選擇回到祖國,旦選擇回歸祖國的他們並沒有帶來安身立命的機會,日本的殘破讓他們在生活上受盡折磨,更糟糕的是,日本人將這種從美國回歸的日裔視為香蕉,認為他們是黃皮白心,認為他們對日本懷疑敵意,甚至被認為叛國或間諜。

更重要的場景與故事發生在廣島,廣島發生什麼事情相信不必多作贅述,只是山崎豐子不愧是說故事高手,她讓一心心向祖國的梛子一家人遭遇到美國原子彈,不知祖國是何國的戰火浮萍竟然受到另一個祖國最嚴厲的戰爭制裁,故事張力到了這裡可說是最高點。

五、東京軍事法庭:
故事的後面三分之一都圍繞在戰犯審判過程的攻防戰,講坦白的,就故事張力而言屬於相當沉悶,法庭的檢方與辯方的焦點幾乎放在日本在偷襲珍珠港之前到底有沒有發出最後通牒或宣戰聲明,而最重要的也最讓我感到興趣的部份卻輕輕帶過,因為我最想要瞭解,日本天皇在那場審判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是基於什麼原因讓天皇躲過審判?
山崎豐子畢竟是日本人,碰到天皇的問題也只能迴避了!

除了場景故事和日裔美國人、美國回歸日本族群之間的內心掙扎以外,主角天羽賢治的矛盾、掙扎和處境也是本書的重頭戲,他有美國人務實講究實力與民主的一面,卻也有日本人堅持固執、自我犧牲的一面,他面對他的家庭卻依舊用日本老男人那套模式,壓抑壓抑再壓抑,躲避躲避再躲避,於是當戰爭衝突與文化認同混淆產生的自我價值觀完全摧毀時,他卻沒有家庭與親情的避風港可以依靠,只能任由時代的悲劇在自我內心當中不停的審判,真正的日本二戰戰犯可以從容面對審判,因為他們的內心與價值觀並沒有崩潰,反正以一句成王敗寇就可以無愧的面對良心,更何況他們認為認罪擔起戰犯責任還可以保存天皇。

以結局來看(請恕我不便透露結局),山崎豐子應該是站在不認同戰後審判的立場,當然以她的日本人身份,我可以理解她的想法與立場,但若跳脫國族恩怨站在人類文明進程的角度來看,審判是有必要的。

台灣有些讀者把本書這種國族恩怨與立場認同混淆,延伸到台灣的藍綠惡鬥,但我個人認為這實在是過度解釋,台灣的藍綠並不是種族恩怨問題,也不是國族認同問題(當然這有一丁點),台灣的藍綠問題其實是政治與階級問題,與本書的情境完全不同。

若以純閱讀的角度來看,本書不若《不毛地帶》、《女系家族》、《白色巨塔》與《華麗一族》精采,因為書中的故事背景相當大,大到所有讀者都知道故事的發展,故事的張力雖然高,但是讀者都可以藉由不斷的鋪陳與布局知道後面的劇情發展,像主角天羽賢治多次講到絕對不願意和弟弟在戰場上兵戎相見,讀者看到自然就會產生期待,反而真正兵戎相見的場面發生時,張力卻不如布局中所引發的高潮期待。

而法庭辯論的攻防戰的篇幅也真得讓讀者會有點吃不消,雖然可以從中窺探一些日本軍閥政府之間的秘辛,旦感覺上面對天皇時還是有些避重就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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