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女扮男裝,離家求學,與梁山伯同窗三載。梁兄都不知「賢弟」是女郎。花木蘭代父從軍,十二年後歸來,依然是童身。軍中兵士成千上萬,沒有一人看出她是女郎。明朝弘治年間(1488年-1505年),奇女黃善聰女扮男裝,隨父在外做生意。多年以後,女扮男裝之事曝光。在官府的介入下,成就了善聰這樁姻緣。
明朝弘治年間,南京懷清橋畔有個女子叫黃善聰。在她十三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黃父在廬州、鳳陽之間販賣線香,兼賣雜貨。
善聰姐姐出嫁後,黃父覺得小女兒在家沒人照顧,著實放心不下。於是決定帶著她一起在外販香。為免遭歹人侵害,黃父叫善聰女扮男裝,遮掩女兒身分。就這樣,善聰跟著父親在外闖蕩,經商多年。
北宋畫家張擇端《清明上河圖》裡的香鋪子。(公有領域)
黃父去世後,善聰繼承父親舊業,並改名張勝。後來,她結識了一個叫李英的香販。二人一起販貨,結伴經營一年多。儘管朝夕相處,李英都沒有發現善聰是女子。
後來,二人一起返回南京。善聰回家看望姐姐。起初,姐姐認不出是她,驚奇地說:「我從來沒有弟弟,你是誰呢?」
善聰說:「姐姐,是我啊,善聰。」說著,向姐姐哭訴這麼多年來在外經商,自己女扮男裝的經歷。姐姐聽罷,忽然憤怒地罵道:「男女亂群,辱我甚矣。」男女混雜相處,對她簡直是一種侮辱。姐姐認為她身不清白,有辱門風,拒絕認她這個妹妹。
善聰說自己是清白之身,沒有做違背道德之事,她願以死明志。姐姐召來鄰家穩婆為她驗身,果然還是處子,二人相擁抱頭痛哭。姐姐讓她立即換下男裝,恢復女兒真容。
次日,李英來到黃家,看到張勝竟然穿著女裝。李英心裡好生懵懂,竟然不知朝夕相處的生意夥伴竟然是個女子。回到家後,告訴母親這件事,並說他想與善聰結為夫妻,百年偕老。於是,李家派人到善聰家提親。
起初善聰不同意這門婚事,說如果嫁給李英,就好像承認他們之間有不清不白之事,一生名節將付諸東流。為了不引起別人的誤會,她拒絕這門親事。左鄰右舍都來勸她。誰料越勸善聰心意越堅決,執意不嫁。
很快,善聰女扮男裝,巧做生意的事,傳遍了整座縣城,還驚動了三廠(東廠、西廠和大內行廠)。官府感嘆黃善聰守身如玉,貞潔可敬。於是代為出面,出資備辦婚禮嫁妝,促成了兩人的婚事。結婚後,夫妻二人相敬相愛,成就了這段傳奇姻緣。@*#
圖為清院本《清明上河圖》之婚禮娶親場景。(公有領域)
參考資料:《明史》卷301、《名山藏》卷89、《喻世明言》卷28


戲曲學:男扮女妝與女扮男妝(上)
作者:曾永義
清代描繪知名戲曲演員的畫作《同光十三絕》局部。(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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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2018-09-29 7:26 AM       標籤: 曾永義, 戲曲學(二), 三民書局, 《戲曲學》, 藝術論與批評論
「妝扮」是戲劇的要素之一。我國自從優孟為孫叔敖衣冠,巫覡為〈九歌〉中的神靈以來,已啟戲劇妝扮的先聲。戲劇的妝扮,演員的性別和所飾演的人物,不必求其一致﹔也就是男可以扮女妝,女可以扮男妝;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但若考其源起,觀其時代風氣,那麼對於我國古典戲劇的了解,必然有所助益。
(一)男扮女妝
戲劇的演員稱作優伶,男優與女優,究竟孰先孰後,已經很難考察。《禮記‧樂記》有一段魏文侯和子夏討論音樂的對話,子夏說:
今夫新樂進俯退俯,姦聲以濫,溺而不止;及優侏儒,獶雜子女,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以道古﹔此新樂之發也。
注云:
獶,獼猴也。言舞者如獼猴也,亂男女之尊卑。獶或作優。
可見「優侏儒,獶雜子女」是「新樂」較之「古樂」的特色之一。我國戲劇的音樂必擺脫穿上道德外衣的「雅樂」,即此已可見其端倪;同時也可以看出男優、女優的起源都相當早。但若以史傳所記載的優施、優孟、優旃看來,則先秦的男優似乎較女優為活躍。
明胡應麟(一五五一~一六○二)《少室山房筆叢》引楊用修之語云:
漢〈郊祀志〉優人為假飾妓女,為後世裝旦之始也;然未必如後世雜劇、戲文之為,緣其時郊祀皆奏樂章,未有歌曲耳。
遍查《漢書‧郊祀志》,成帝時,匡衡但云「紫壇有文章采鏤之飾及玉、女樂」,並無優人為假飾伎女之事,楊用修蓋一時誤記,或別有所據。若楊氏之語可信,則男扮女妝已始於漢代。《魏書‧齊王芳紀》裴注引司馬師廢帝奏云:
(帝)日延小優郭懷、袁信等,於建始芙蓉殿前裸袒遊戲,使與保林女尚等為亂,親將後宮瞻觀。又於廣望觀上,使懷、信等於觀下作「遼東妖婦」,嬉褻過度,道路行人掩目,帝於觀上以為讌笑。
郭懷、袁信既作「遼東妖婦」,則為男扮女妝無疑。崔令欽《教坊記》云:
《踏謠娘》,北齊有人姓蘇,䶌鼻。實不仕,而自號為「郎中」。嗜飲,酗酒﹔每醉,輒毆其妻。妻銜怨,訴於鄰里。時人弄之:丈夫著婦人衣,徐步入場行歌。每一壘,旁人齊聲和之,云:「踏謠,和來!踏謠娘苦!和來!」以其且步且歌,故謂之「踏謠」﹔以其稱冤,故言「苦」。及其夫至,則作毆鬪之狀,以為笑樂。今則婦人為之,遂不呼「郎中」,但云「阿叔子」﹔調弄又加典庫,全失舊旨。或呼為「談容娘」。又非。
宋曾慥《類說》、樂史〈楊太真外傳〉亦作《踏謠娘》。唐韋絢《劉賓客嘉話錄》、段安節《樂府雜錄》、後晉劉昫《舊唐書》、宋陳暘《樂書》皆作《踏搖娘》。此劇初時由「丈夫著婦人衣」搬演,則為男扮女妝;再由其且步且歌及稱冤如《御覽》所謂「乃自歌為怨苦之辭」看來,顯然已是合歌舞用代言體演故事的戲曲小戲,不止曲白兼備,而且隱然有旦、淨、眾等腳色。又《隋書‧音樂志》云:
(北周)宣帝即位,而廣召雜伎,……好令城市少年有容貌者,婦人服而歌舞。
又云:
大業二年,突厥染干來朝,煬帝欲誇之,總追四方散樂,大集東都。……伎人皆衣錦繡繒綵,其歌舞者多為婦人服,鳴環佩,飾以花眊者,殆三萬人。
又《樂府雜錄》「俳優」條云:
武宗朝,有曹叔度、劉泉水,鹹淡最妙;咸通以來,即有范傳康、上官唐卿、呂敬遷等三人。弄假婦人,大中以來,有孫乾、劉璃缾。近有郭外春、孫有熊。
又唐人王翰〈觀孌童為伎之作〉一詩:
長裙錦帶還留客,廣額青娥亦效嚬。共惜不成金谷妓,虛令看殺玉車人。
由「留客」、「效嚬」觀之,當為戲劇之搬演,而非止於歌舞的演出。以上四段材料,或謂「婦人服」,或謂「弄假婦人」,都可見係男扮女妝。前二者屬歌舞,後二者屬戲劇。時代則北周以迄隋唐。又清張玉書《佩文韻府》「白眼諱」條,引自唐無名氏《玉泉子》,乃唐朝宰相崔鉉家中逸事:
崔鉉之在淮南,嘗俾樂工集其家僮教以諸戲。命閱于堂下,與妻李氏坐觀之。僮以李氏妬忌,即以數僮衣婦人衣,曰妻曰妾,列于傍側,一僮則執簡束帶,旋辟唯諾其間,久之戲愈甚,悉類李氏平昔所嘗為,李怒罵之曰:「奴敢無禮,吾何嘗如此。」僮指之且曰:「咄咄赤眼作而白眼諱乎。」鉉大笑,幾至絕倒。
所云「以數僮衣婦人衣」,則後世孌童裝旦,已見於此。
周密《武林舊事》卷四〈雜劇三甲〉所紀「劉景長一甲八人」中有「裝旦孫子貴」一人。根據耐得翁《都城紀勝》「瓦舍眾伎」條、陶宗儀《輟耕錄》卷二十五「院本名目」條,宋雜劇、金院本每一甲通常五人,「裝旦」或「裝孤」乃臨時加入,非屬正色。而由「裝旦孫子貴」看來,則為男扮女妝無疑。《永樂大典戲文三種‧張協狀元》一劇有云:
(旦)奴家是婦人。(淨)婦人如何不扎腳?(末)你須看他上面。
此劇錢南揚《宋元南戲百一錄》考訂為南宋時九山書會所編,可見南宋戲文和宋雜劇一樣,都有男性扮演旦腳。
元雜劇似乎沒有男扮女妝的記載,明代則由於左都御史顧佐在宣德三年奏禁歌妓,於是席間用孌童「小唱」及演劇用孌童「妝旦」,便應運而生。《萬曆野獲編》卷二十四「男色之靡」條云:
習尚成俗,如京中小唱,閩中契弟之外,則得志士人致孌童為廝役,鍾情年少狎麗豎若友昆,盛於江南。
又卷二十五「戲旦」條云:
自北劇興,名男為正末,女曰旦兒。……所謂旦,乃司樂之總名,以故金、元相傳,遂命歌妓領之,因以作雜劇。流傳至今,旦皆以娼女充之,無則以優之少者假扮,漸遠而失其真耳。
可見劇中的旦腳,明代有以「優之少者假扮」的情形。沈璟《博笑記》第十五齣至第十七齣三齣演「諸蕩子計賺金錢」,簡題作「假婦人」,其第十六齣有一段曲文:
北仙呂【寄生草】(小旦)我記得《殺狗》和《白兔》,(眾)孫華與咬臍郎。(小旦)《荊釵》《拜月亭》,(眾)都好。(小旦)《伯喈》《蘇武》和《金印》,(眾)妙。(小旦)《雙忠》《八義》分邪正,(眾)是了。(小旦)《尋爹》《尋母》皆獨行,(淨)尋爹的是周瑞龍,(二丑)尋娘的是黃覺經。(小旦)《精忠》岳氏、孝休征,(眾)《精忠記》是岳傳。(小旦笑白)休征是誰呢?(小丑)修經麼是我爛熟的。(小旦)又來打諢。(小丑)這是花臉的本等。(淨丑)這個想不起。(小旦)王祥,表字休征,(眾)是了,《臥冰記》,再呢?(小旦)還記得《綵樓》《躍鯉》和孫臏。(眾)都是妙的,卻怎麼沒有新戲文呢?(小旦)新戲文好的雖多,都容易串,我只在戲房裏看一出,就上一出,數不得許多。(眾)《博笑記》到有趣。(小旦)還不曾見。(丑)你也遲貨寶器了。(小旦)啐!(淨小丑)你方才數的都是南戲,怎倒把北曲唱他?(丑)你每說差了,他雖是男,如今要他去扮女,正該北曲。
「他雖是男,如今要他去扮女,正該北曲。」可見劇中的「小旦」是男扮女妝的。近人葉氏引用這段文字,因而推測元人的北曲雜劇,係由女性演唱。按元無名氏《藍采和》雜劇開場正末賓白云:
小可人姓許名堅,樂名藍采和,渾家是喜千金,所生一子是小采和,媳兒藍山景,姑舅兄弟是王把色,兩姨兄弟是李薄頭。俺在這梁園棚勾欄裏作場。
此劇將藍采和寫成一個做場的優伶,他是這個家庭劇團的首領人,自居末尼色,獨唱全劇;則元雜劇似乎未必純由女性演唱。但元雜劇由女性主演,則是不爭的事實。
明代以孌童妝旦的風氣,到了清代更為盛行,甚至於在同光之前,女性戲子一再為政府所禁止。《欽訂吏部處分則例》卷四十五〈刑雜犯〉「嚴禁秧歌婦女及女戲遊唱」云:
民間婦女中有一等秧歌腳墮民婆及土妓流娼女戲遊唱之人,無論在京在外,該地方官務盡驅回籍。若有不肖之徒,將此等婦女客留在家者,有職人員革職,照律擬罪。其平時失察,窩留此等婦女之地方官,照買良為娼,不行查拏例,罰俸一年。
又清孫丹書《定例成案合鈔》卷二十五〈犯姦〉有云:
雖禁止女戲,今戲女有坐車進城遊唱者,名雖戲女,乃於妓女相同,不肖官員人等迷戀,以致罄其產業,亦未可定,應禁止進城﹔如違,進城被獲者,照妓女進城例處分。
案孫書成於康熙五十八年。又乾隆三十九年福隆安等纂輯《中樞政考》卷十六〈癸部雜犯〉亦有「嚴禁秧歌婦女及女戲遊唱」之律。就因為政府嚴禁女戲,所以清代演戲便不得不男扮女妝。乾隆間安樂山樵《燕蘭小譜》記述扮演花旦的優伶多人,其中如:
鄭三官:而立之年,淫冶妖嬈,如壯妓迎歡。
張蓮官:年逾弱冠,秀雅出群,蓮臉柳腰,柔情逸態,宛如吳下女郎。
羅榮官:旦中之夭桃女也。年未弱冠,何粉潘姿,不假修飾。
王慶官:年始成童,……宜乎抹粉登場,浪蕩妖淫。
魏三:媚態綏綏別有姿,何郎朱粉總宜施;自來海上人爭逐,笑爾翻成一世雌。
這些演花旦的伶人,很顯然都是男扮女妝的。道光間華胥大夫《金臺殘淚記》卷三有云:
《燕蘭小譜》所記諸伶,太半西北,有齒垂三十推為名色者,餘者弱冠上下,童子少矣。今皆蘇揚、安慶產。八九歲,其師資其父母、券其歲月,挾至京師,教以清歌,飾以艷服,奔塵侑酒,如營市利焉。券歲未滿,豪客為折券柝盧,則曰「出師」,昂其數至二三千金不等。蓋盡在成童之年矣;此後弱冠,無過問者。自乙巳至今,為日幾何,人心風俗轉變若此。
又光緒間藝蘭生《側帽餘譚》云:
雛伶本曰像姑,言其貌似好女子也,今訛為相公。……若輩向係蘇、揚小民,從糧艘載至者。嗣後近畿一帶嘗苦飢旱,貧乏之家有自願鬻其子弟入樂籍者,有為老優買絕,任其攜去教導者。
即此,我們如果再參看《品花寶鑑》這部小說,那麼對於清代那些男扮女妝演旦腳的優伶,其身世及生涯,便會有很清楚的認識。而民國以來,梅蘭芳、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號稱海內四大名旦,無不以男扮女,則可以說是這種風氣的沿襲。(待續)(本文限網站刊登)
──節錄自《戲曲學(二)藝術論與批評論》/三民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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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學:男扮女妝與女扮男妝(下)
www.epochtimes.com查看原始檔九月 30日, 2018
清代描繪知名戲曲演員的畫作《同光十三絕》局部。(公有領域)
(續前文)
(二)女扮男妝
女扮男妝似乎較男扮女妝為晚。最早見於記載的是唐代的參軍戲。薛能〈吳姬八首〉之六有「此日楊花初似雪,女兒絃管弄參軍」之句。 趙璘《因話錄》云:
肅宗宴於宮中,女優有弄假官戲,其綠衣秉簡者,謂之參軍椿。
可見唐代的參軍戲,女優也可以扮演,其扮演自然要女扮男妝。
宋代是否有女扮男妝的情形,由於資料缺乏,不得而知;而到了元代,則習焉為常,蔚成風氣。元明間散曲作家夏庭芝所著的《青樓集》,記述元代幾個大都市的一百十餘個妓女生活的片段,這些妓女大多數是戲曲演員、曲藝演員,包括雜劇、院本、嘌唱、說話、諸宮調、南戲、舞蹈的著名藝人,其中:
珠簾秀:雜劇為當今獨步,駕頭、花旦、軟末泥等,悉造其妙。 
順時秀:雜劇為閨怨最高,駕頭諸旦本亦得體。 
南春宴:長於駕頭雜劇,亦京師之表表者。 
天然秀:閨怨雜劇,為當時第一手;花旦、駕頭,亦臻其妙。 
國玉第:長於綠林雜劇,尤善談謔,得名京師。 
平陽奴:精於綠林雜劇。 
朱錦繡:雜劇旦末雙全。 
燕山秀:旦末雙全,雜劇無比。
以上朱錦繡、燕山秀二人俱「旦末雙全」,珠簾秀則駕頭、花旦、軟末泥,可見她們既女妝扮旦,亦男妝扮末;所謂駕頭雜劇,乃指以帝王后妃為內容者,順時秀「駕頭諸旦本亦得體」,當指扮演后妃而言,則南春宴、天然秀之「駕頭」當指扮演帝王而言,亦即為女扮男妝。所謂綠林雜劇,乃指以綠林英雄好漢為內容者,如元雜劇習見的水滸劇,則國玉第、平陽奴二人,亦應女扮男妝。由此也可以看出,元雜劇的演員,主要是樂戶中的妓女,因此她們既要女妝,又要男妝。近年田野考古所發現的山西洪趙縣廣勝寺明應王殿元代泰定元年(一三二四)「大行散樂忠都秀在此作場」的戲劇壁畫,其正中紅袍秉笏者,面容清秀,微髭;但兩耳墜有金環,顯然為女性所扮飾,這應當就是帳額所題的主要演員「忠都秀」。那麼元代演劇,女扮男妝的情形,由此更得到了具體的印證。
妓女演劇,到了明代更加盛行,而樂戶又是明代的一種制度。明太祖先後興起胡黨、藍黨兩次大獄,將文武功臣一網打盡,把他們的妻女沒入教坊,充當樂戶。成祖靖難之變,也大行殺戮建文舊臣,他們的妻女也一樣被沒入教坊,充當樂戶。嘉靖時,權相嚴嵩被抄家,其子世蕃明正典刑之後,妻女也沒入大同、涇州安置,成為當時的樂戶。可見明代樂戶的來源,有許多是罪臣的妻女。她們由教坊色長管領,並徵收稅金。她們所分布的地方遍及南北,常和當地商業繁榮有密切的關係。 周憲王朱有燉《復落娼》、《桃源景》、《香囊怨》諸劇俱寫樂戶的歌妓,說她們的身分是官妓,做的是「迎官員、接使客」,「應官身、喚散唱」;或是「著鹽客、迎茶客」,「坐排場、做勾欄」。她們扮演雜劇各種腳色,如劉金兒是副淨色,橘圈奴是名旦色;並熟習許多雜劇,如劉盼春能夠「記得有五六十個雜劇」。徐樹丕《識小錄》云:
十餘年來,蘇城女戲盛行,必有鄉紳為之主。蓋以娼兼優,而縉紳為之主。充類言之,不知當名以何等,不肖者習而不察,滔滔皆是也。
又沈德符《萬曆野獲編》亦謂:「甲辰年(三十二年),馬四娘以生平不識金閶為恨,因挈其家女郎十五六人來吳中,唱《北西廂》全本。」 馬四娘是當時樂戶,她養了十五六個女郎,率領她們到蘇州演戲,過的是流浪江湖的「路歧人」生活。張岱《陶庵夢憶》也說:「南曲中妓,以串戲為韻事,性命以之。楊元、楊能、顧眉生、李十、董白以戲名。」所謂南曲是指南京妓院,其中董白即董小宛。又潘之恒撰有《秦淮劇品》、《曲艷品》,列名其中的妓女三十餘人,各行腳色皆備。最有名的人物,如陳圓圓、鄭妥娘,在當時都是很好的演員。
由以上的敘述,可見明代樂戶中的歌妓,和元代一樣,也是戲劇的主要演員。她們各行腳色皆備,自然要女妝,也要男妝。雖然宣德間顧佐一疏,曾使她們稍事收斂,因而產生孌童妝旦的風氣;但無論如何,她們在明代的劇壇上,仍是「扮演著重要腳色」的。
清代嚴禁女戲,女伶自然式微。直至同光間,在上海才有女班成立。海上漱石生〈梨園舊事鱗爪錄〉「李毛兒首創女班」云:
(李毛兒為北京來滬之小丑,)彼時包銀甚微,所入不敷所用。因招集貧家女子年在十歲以上,十六七歲以下者,使之習戲,不論生、旦、淨、丑,由渠一人教授。未幾,得十數人,居然成一小班。遇紳商喜慶等事,使之演劇博資;無以為名,即名之曰「毛兒戲班」。初時……角色不多,……逮後,大腳銀珠起班寶樹衚衕,謝家班繼之,林家班又乘時崛起,女班戲乃風行於時,漸至龍套齊全,配角應有盡有,能演各種文場大戲。
如此女班,遇到劇中男性人物,自然非反串不可,所以女扮男妝在女戲班中是必然的事。又羅癭公《鞠部叢譚》云:
京師向禁女伶,女伶獨盛於天津。庚子聯軍入京後,津伶乘間入都一演唱,回鑾後,復厲禁矣。入民國,俞振庭以營業不振,乃招津中女伶入京,演於文明園,……是為女伶入京之始。其時尚男女同班合演,……厲行男女分班以窘之,不及兩月,完全女班成立,日益發達,男班乃大受其影響。
男女分班,則男班必然男扮女妝,女班必然女扮男妝。今日的京劇,不過是清末民初的餘緒,一切規矩習染,自然沿襲前人。所以高蕙蘭演小生、崔富芝演老生,為女扮男妝;馬元亮演老旦,為男扮女妝,都是淵源有自的。
結 語 
總上所述,可知戲曲的搬演,男女互為反串,已經相當的古遠;而男扮女妝似較女扮男妝為尤早。男扮女妝發端於漢代,成於曹魏,盛於明清;女扮男妝始見於唐代,盛於元明。有明一代介於胡元與滿清之間,故前半承胡元之習染,後半開滿清之風氣。男女互為反串,固然有其時代背景和社會因素,但就戲曲的搬演來說,自然還是以「本色」為佳。(本文限網站刊登)
【作者簡介】
曾永義
一九四一年生,臺灣省臺南縣人。國家文學博士。現為中央研究院院士、世新大學講座教授、中央研究院文哲所諮詢委員、臺灣大學名譽教授、特聘研究講座教授,並為大陸北京大學、武漢大學、河南大學、廈門大學、中山大學、山東大學、黑龍江大學、北京中國戲曲學院等十餘所大學之客座教授。
曾任胡適講座教授、臺灣大學講座教授、傑出人才講座教授、教育部國家講座教授;亦曾在美國哈佛大學、密西根大學、史丹佛大學、荷蘭萊頓大學擔任訪問學人,在德國魯爾大學、香港大學擔任客座教授。榮獲第三屆金筆獎、第四屆中興文藝獎、第七屆國家文藝獎、第二十八屆中山文藝獎、四度國科會傑出研究獎、教育部國家學術獎、國科會傑出特約研究員獎、科技部「行遠計畫」研究獎。
著有學術著作《曾永義學術論文自選集》(學術理念、學術進程各一冊)、《戲曲源流新論》、《地方戲曲概論》(上、下兩冊)、《戲曲腔調新探》、《戲曲之雅俗、折子、流派》、《參軍戲與元雜劇》、《俗文學概論》、《說民藝》、《明雜劇概論》、《臺灣歌仔戲的發展與變遷》、《洪昇及其長生殿》、《戲曲與偶戲》、《戲曲學》(四冊)等二十餘種。
散文集有《椰林大道五十年》、《蓮花步步生》、《牽手五十年》、《飛揚跋扈酒杯中》、《人間愉快》、《清風明月春陽》、《愉快人間》、《中流自在》(選集)等八種。
戲曲劇本創作含劇目崑劇七種、京劇六種、歌劇三種、歌仔戲、豫劇各一種,計十八種。
另有通俗著作《戲曲經眼錄》、《藝文經眼錄》等十餘種,與《曾永義舊詩存》(一千數百首,未刊)。
教學、研究之餘,並長年從事民俗藝術之維護與發揚工作,四十餘度率團赴歐、美、亞、非、澳列國進行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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