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曉鵬
「安息,曼德拉。你的博愛、勇氣,和終身為自由奮鬥的精神,鼓舞了成千上萬人」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
John Hurd 在1970年被派往南非擔任美國大使。他為展現美國與南非的盟邦情誼,不但參加種族隔離劇院的開幕式,也到專門囚禁黑人政治犯的羅賓島 (Robben Island),由黑人囚犯伺候他狩獵,當時曼德拉就是囚犯之一。
政治犯偉大與否,雖然和羈押時間有關,但和媒體與政治環境關係更大。同樣是政治犯,獲得光環者多有其政治緣由。以曼德拉而言,西方對他的關注除了渲洩數百年來販奴的罪惡感,也是對冷戰期間縱容盟國濫權羈押的檢討,更是歧視黑人的補償心態。
反種族隔離的曼德拉從1962年底因巔覆罪被監禁到1990年初,約坐牢27年半,是資本主義世界黑暗面的鏡子,在此補償心態下,媒體普遍稱之為世界上監禁最久的政治犯。台灣不少人也接受這樣的想法,監委馬以工就曾在《天下雜誌》上尊稱他「全世界最有聲望且坐牢最久」。故理論上到12月5日為止,曼德拉是世界上存活的政治犯中,監禁時間最長。
但嚴格來說,曼德拉是不是全世界坐牢最久的政治犯還有辯論空間。例如以色列的監牢中關超過三十年的巴勒斯坦政治犯比比皆是。不過無論製造多少這類政治犯,巴勒斯坦人容易被西方媒體加諸「恐怖份子」的罪名,以刑事理由汙名化,所以永遠不可能偉大。
若扣掉「巴勒斯坦的曼德拉」們,無論就監禁時間或藉口,繼曼德拉之後,存活在世上又符合東西方概念的「純政治犯」中,坐政治牢最久的頭銜應屬新加坡前國會議員謝太寶。謝太寶在1963年選上國會議員,因反對人民行動黨政府,1966年被李光耀指控為共黨而依《內部安全法》逮捕,那一年他25歲。
《內部安全法》毋需審訊即可任意押人取供的特色,在謝太寶身上發揮到極致。他因拒絕認罪而在缺乏司法程序下無限期羈押,但冷戰走到尾聲,新加坡與中共交好使政府難以反共為由持續囚禁他,故1989年起改為軟禁,到1998年才結束禁錮這個已57歲的頑固人物。謝太寶32年來家破人亡的細節毋需多言,但他獲䆁後卻宣佈絕不記仇,包括李光耀與殘酷對待他的人。
謝太寶只是人民行動黨政權下無數白色恐怖冤案之一,但由於新加坡的戰略地位、膚色、人口、資本主義色彩…等等因素,這些政治犯的良心不會引起西方媒體注意,也不會引起華人世界的重視。所以即使冤獄與良心不亞於曼德拉,卻註定被遺忘。
曼德拉何其有幸在合適的主題下享受政治光環,彌補一生受到的委曲。紀念他的同時如果不去檢討與關心周遭付出過同樣犠牲的人們,再多的哀悼也只是場面話而已。(作者為淡江大學美洲研究所助理教授)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