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首人身跪姿立雕
典藏者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詳細資料
虎首人身,作跪姿,雙手撐於雙膝上。背後有豎凹槽由上至下貫穿背部,虎的胯下亦有一與豎槽垂直的小凹槽,可以將本石雕嵌入木結構中。虎頭略仰,張口露出鋸形齒與犬齒,兩耳豎起。以強有力的凹線紋刻出眼、鼻以及虎身各部紋飾。
【文物】 石虎首人身跪姿立雕 | 開放博物館
http://openmuseum.tw/muse/digi_object/0d9b797f1fd90014a90eadf431c379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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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首人身跪姿立雕
典藏號 : R001757
高37.1、長21.4、寬26.8公分,重28.5公斤
出土地
西北岡1001號大墓翻葬坑
材質大理石
這件虎首人身形立雕是殷墟出土石雕中最為精美的,石質晶瑩,雕刻細緻,表現了殷代大理石工藝的發達。作屈膝跪坐狀,頭略上仰,張口露齒,「目」字眼,扇形耳,手做爪形,置於於兩膝上。通體飾陰刻紋飾,雙臂為瓶角龍紋,腿至臀部則為直立翹尾龍紋。底部中分為二,背面有一垂直寬槽,可能為安於建築上的裝飾附件。
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歷史文物陳列館 | 稀世之珍
http://museum.sinica.edu.tw/exhibition_item.php?id=5&item=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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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虎首人身”石雕像和“彊良”
1935 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以下簡稱“中研院史語所”)第十一次發掘殷墟,在西北岡M1001 大墓“翻葬坑”中出土了一件“白色黃斑大理石虎首人身虎爪形立雕”。這件石雕像造型奇特,通高37.1 厘米,曲膝跪坐於後爪上,前爪按膝,頭突出,張著大口,背部開有上下通口的長方槽。其兩臂上各陰刻有一條“瓶角龍紋”,腰、股、脛上刻有“蛇身”動物紋。(圖一)同年第十二次發掘殷墟,在西北岡M1550 大墓“翻葬坑”中又出土一件造型姿態相同的“灰白色大理石虎首人身虎爪形立雕”,通高44 厘米,兩臂刻S 形紋,腰、股、脛分刻羽形紋、卷紋、豎紋,整體紋飾較為簡單、抽象。(圖二)[1]
圖一 殷墟M1001 出土虎首人身石雕像
(《侯家莊第二本1001號大墓》圖版柒貳)
過去學者對這兩件石雕像的性質和用途做過一些研究。M1001 報告作者曾之為稱“饕餮”,並據其背槽推測為鑲嵌木柱之用。[2]李濟先生《安陽》一書中則稱之為“虎頭怪物像”、“虎頭獸”,判斷它可通過其背槽嵌在房屋牆壁的突起上。[3]鄒衡先生認為它“顯非真實動物形象”,是“房柱旁的裝飾”。[4]《殷墟的發現與研究》一書同意原報告的看法,認為其背槽可立木柱。[5]由於M1001 、M1550 等西北岡商代大墓均被盜擾,虎首人身石雕像在墓中的原來位置已不可確知,故上述學者對其名稱、用途的看法僅為推測,而且研究也不充分。兩個虎首人身雕像表現的是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商王大墓中?它們反映了怎樣的鬼神觀念?種種問題,仍需探討。
圖二殷墟M1550出土虎首人身石雕像
(《侯家莊第七本1550號大墓》圖版貳叁)
筆者認為,殷墟西北岡大墓出土的虎首人身像,很可能是《山海經·大荒北經》中名叫“彊良”的神。《大荒北經》說:“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極天櫃,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鳥身,名曰九鳳。又有神銜蛇操蛇,其狀虎首人身,四蹏長肘,名曰彊良。” [6]其形象可參古人繪本。(圖三)這個彊良即《後漢書·禮儀志》提到的“強梁”,是大儺儀式中的十二神之一。這一點清人郝懿行已經指出,[7]袁珂先生指出《山海經》藏經本“彊良”作“強良”,[8]更添佐證。令人吃驚的是,《大荒北經》對彊良的描述,非常接近殷墟出土的虎頭人身像的外貌,所謂“銜蛇操蛇”,可能是據石雕像上的刻畫的“龍紋” 、“蛇紋”(所謂“蛇”亦可能是“夔龍”)所附會衍生,“四蹄長肘”即與石雕像四爪長臂一致。這種吻合併非出於偶然,《山海經》所載四方風名及王亥雙手操鳥方食其頭等傳說,均為殷墟甲骨文證實,[9]若本文的推測不誤,《山海經》的一些記載可與殷墟考古相互印證的看法,就又多了一個例證。
西晉司馬彪《後漢書·禮儀志》記載:“先臘一日,大儺,謂之逐疫。其儀:選中黃門子弟年十歲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為侲子。… …十二獸有衣毛角。……以逐惡鬼於禁中。……於是中黃門倡,侲子和,曰:'甲作食歹兇,胇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隨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凡使十二神追惡兇,赫女軀,拉女幹,節解女肉,抽女肺腸。女不急去,後者為糧!'因作方相與十二獸儛。……”其中“十二獸”即中黃門(宦者)和侲子(童子)倡和之辭中的“十二神”,其名與所食之惡兇(惡鬼)之名均古奧難解,南朝劉昭《注》與清人王先謙《集解》均語焉不詳,限於筆者學識,本文亦暫不考索,但強梁為十二神之一,即《山海經》中的彊良,則是肯定的,由此可見漢代大 儺風俗有古老的淵源。[10]由此反觀,殷人將虎首人身石雕像置於殷墟西北岡大墓(王陵)中,也是希望這種神獸能驅鬼逐疫,保證墓主死後的平安。兩相聯繫,也進一步說明殷墟出土的虎首人身像所代表的神正是《山海經》和《後漢書·禮儀志》中的彊良(強良)或強梁。
圖三 古人所繪“彊良”圖像
(馬昌儀《古本山海經圖說》,山東畫報出版社2001 年,第610 、611 頁)
承嚴志斌博士惠告,河南鹿邑太清宮商周之際的長子口墓,亦出一個虎首人身跪坐形的小玉雕,[11]其形象與殷墟M1001 、M1550 出土虎首人身石雕像的造型極為類似(圖四),其特別之處有二點:一是僅高5 厘米,可能是弄器,但其形象自有淵源,
蘊含有驅鬼逐疫,保護死者的寄託;二是正面為虎首人身形,背面為鴞形,聯想到M1001 中與虎首人身石雕像同時出土過一個白大理石鴞形主雕,似可理解為,長子口墓所出小玉雕的造型是將M1001 大墓所見的虎首人身形與鴞形合二為一。反過來,也說明,M1001 大墓同時出土虎首人身石雕像與鴞形立雕,並非偶然,它們應都有鎮墓的功能。
圖四河南鹿邑太清宮M1出土虎首人身玉雕
(《鹿邑太清宮長子口墓》圖一三七· 9)
那麼,在殷墟甲骨文中有無彊良的記載呢。甲骨文確有一個虎首人身的 字(字形取自《合集》4593 ,圖五-2 ),可隸定作 。但該字所從的“人”不是跪坐之形,即非“卩”字;在卜辭中常用作人名與方國名,如“貞: 比髟共 示?三”(《合集》4593 )中 應是人名。卜辭中曾見 祖、 妣, 示可能與他們有關。又如“ 方其涉河東洮,其□”(《合集》8409 ),這條是殘辭,但學者一般如是讀。可見, 與殷人崇拜的虎首人身神無關。
史語所第三次發掘時殷墟所獲的《甲》2336 (3.2.0125 ,圖五-1 )上也有一虎首人身之字,像蹲踞之形,兩手上揚。前人多將該字徑釋為虎,可商。如屈萬里先生說:“此殘存四字,恐是習刻者所為,未必為卜辭。另虎形一、狝猴形二、馬在火上形一,皆戲刻也。” [12]又孫海波先生《甲骨文編》也將該字收在“虎”字頭下(摹為 並不准確)。[13]筆者同意屈萬里先生將此虎首人身之字視為習刻的意見,但覺得不完全是戲刻,也並非是純粹的虎形。習刻其實也有所本,如甲骨文中最常見的習刻之作是乾支表,此類習刻甚至有範本。本文推測《甲》2336 上所刻畫的可能都是商人的神祇,所謂狝猴形或為“夒”,馬在火上形或為“岳”字繁體。但該版上的虎首人身之字,兩手上揚,又與M1001 、M1550 出土虎首人身像雙手按在膝上不同。但無論如何,《甲》2336 片都是極可能與彊良直接聯繫的甲骨文材料。
殷墟甲骨文中還有一個 字(參圖五-3 ),學者公認該字所指的商族的一位神祇(先公遠祖或自然神,未有定論),它常與土、河、岳同受祭祀,商王室祭祀它的目的主要是祈求年成( 年與 禾)和雨水,常用燎法和所謂的“ ”祭。[14]與相關的卜辭有140 多條,此不一一列舉。但 字到底如何釋,迄無定論,釋兕、釋頁、釋皃諸說均被否定,釋兇一說尚待討論。[15]近來,亦有學者提出釋稷、釋叢等意見,以為即社稷之稷,或秦簡及文獻中的叢神(叢辰)。[16] 字下部像人踞跪之形(卩字),上部為何形不易搞清楚,學者或以為是心字異體、或以為凶字,但是否象虎口大張的形狀呢,即甲骨卜辭中的 是否就是考古出土的虎首人身神呢?筆者這裡僅提出一種可能性,供大家參考。
承趙鵬博士惠告,《合集》7235 中的“ ”與《合集》21423 中的“ ”二字更接近於殷墟出土的虎首人身像(圖五-4 、圖五-5 ),她所言甚是,但這兩個字在卜辭的含義不明,似用為動詞,無法深論。謹記於此,供大家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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